#瓶邪#归矣十载 第七十七章 归矣
三天后的中午,一个头发花白、满身艺术家气质的中年大叔被张海客从贡嘎机场接了过来。
这位四大爷左手拄着拐杖,走路有点跛。右手拎着一个硕大的木头箱子。下车时张海客要帮他拿,被他躲开了。
“隆釮。”张隆半语气听着不冷不热,但人还是迎出了院子。
张隆釮朝他低了下头:“二哥。”比张隆半还酷,打完招呼就直奔锻造台去了。
此时的吴邪头发已经跟张起灵差不多长了,一根皮筋扎起来刚刚好。肢体和表情都十分灵动,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而且偶尔能蹦出一两个字,不再需要呦呦贴身翻译。
看到来个跟他和张起灵一样梳着中长发的人,大概觉着是同类了,龇着小白牙冲人家一笑,指了指锻台上的刀坯:“磨。”说完就闷头继续用他的小锤子小凿子敲刀镡。
张隆釮放下木箱,拄着拐杖小心地坐下,开始检查刀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突然满眼放光的扭头看向吴邪:“好刀!”
吴邪笑得更开心了,身体靠向张起灵,用头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肩膀。
张隆釮显然不像他二哥那么爱废话,打开木箱掏出工具就开始干活。
王胖子出来给他们添茶水,直接被张隆釮手里的东西晃了眼。定睛一看,发现这老小子带来的工具是钻石头的。你要是玻璃刀那种工业级别的钻石也就算了,还全他妈是宝石级。饶是躲在铁皮棚子下面没阳光直射,动作之间都星光四射。不禁咂了咂嘴:“有形炫富,最为致命。小哥,你得管管你们家这些人了啊,到社会上这么装逼是会挨揍的。”
张起灵没说话,那张隆釮一边打磨刀柄,一边解释道:“黑金硬度太高,普通工具奈何不得它。”说着递给吴邪一把小凿子:“用这个。”
吴邪接过那把钻石头的凿子继续砸刀镡,果然比五金店买来那把好用得多。没一会儿就雕好了他想要的纹路,献宝似的举起来给张起灵看。张起灵接过刀镡,见正面雕了四只憨态可掬的小麒麟,背面刻了“邪、灵”二字,夸奖道:“好看。”
吴邪笑着站起来,打着哈欠抻个懒腰,把自己挂到了张起灵的背上。张起灵将刀镡交给张隆釮,背着吴邪进了屋。
中午吃过饭,张隆半一行人向张起灵告别,把张隆釮自己留在这里。
王胖子对张隆釮印象其实不错,因为这人气质跟张海客那伙有明显差别。你要非得形容,那就是一个骨子里带着谦卑,一堆骨子里带着傲慢。他们也没做什么特定的事,单单只是待人接物的表情动作,就能展示出七八分。
下午吴邪和张起灵睡午觉的时候,王胖子端着茶水糕点到院子里给张隆釮吃。坐在旁边看他磨了会儿刀:“你这手艺真不错,干多少年了?”
张隆釮答道:“小时候在器部做过几年学徒,后来到了美国,一直做雕塑来着。”
“嚯!艺术家啊?”王胖子礼貌地奉承道。
张隆釮摇摇头:“算不上。我给陵园雕墓碑的。”
这就让王胖子着实惊讶了:“我看你和你二哥记性不都挺好的吗?不至于像小哥似的记不住钱在哪儿吧?咋能混这么惨?”
张隆釮平静地说:“我是被打断腿逐出张家的,赚的钱基本都用来治病了。”
王胖子噎了一下,心想:难怪张隆半看见他就跑呢,保不齐当年断他腿的人里就有那厮,可不是见面尴尬嘛。
看来这老哥还是个有故事的人。王胖子没太好意思问这位悲惨的过往,悻悻地给他添了杯茶。
吴邪一觉睡到晚饭的点,起来后神采奕奕,但头发说什么也绑不住了:“小哥,帮我扎头发。”
张起灵一愣,立刻冲到吴邪面前,把吴邪吓了一跳:“怎么啦?”
接过吴邪手里的皮筋,张起灵手有点抖,深呼吸了一口才开始给他绑头发:“没事。”
俩人走到饭厅,呦呦刚好进屋,嗷嗷叫着冲进厨房洗手:“胖伯伯!再过一分钟我就要饿晕啦!”
吴邪哈哈笑起来:“胡扯,你刚吃完心心塞给你的果子。”
厨房里突然没声了,只剩下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动静。然后就听到呦呦一声尖叫从里面冲出来,一头扎进了吴邪的怀里。
吴邪笑着将呦呦抱起来,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哭什么呀?爸爸好了你不是应该笑吗?”
呦呦抹了把眼睛,哈哈笑起来,抱着吴邪的脸亲了好几口。
王胖子端着菜盘子往桌上摆:“肉麻完就来吃饭!呦呦,去叫老奇进屋。”
今天心情极好,王胖子拿出地窖里藏的老酒,给大家都满上,还破天荒的允许呦呦喝一整罐可乐。
吴邪起酒:“这段时间辛苦大家照顾我啦!也辛苦釮伯伯来给刀收尾,不然我这情况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干啦!”
说完,吴邪一口闷掉整盅酒,辣的够呛:“我的天!这什么酒这么冲!”
王胖子干完一盅,也辣的摇头晃脑:“哇!这酒厉害,这得多少度啊?”
张起灵默默喝完一盅,问王胖子:“是红木箱子里的吗?”
王胖子点点头。
张起灵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酒气已经随着呼吸扩散了:“那是我母亲早年蒸馏出来当医用酒精用的。”
……
这玩意儿,是真的上头。幸好酒盅只有一口的量,不然大伙今天非得胃穿孔不可。
吴邪一边喝呦呦的酸奶解酒,一边反思得出结论:人还是不能太浪,不然容易乐极生悲。
安排张隆釮在客房住下后,吴邪看东西已经有点模糊了。王胖子更是直接倒在沙发上打起雷鸣般的呼噜。
张起灵因为麒麟血的缘故,这点酒精对他没什么作用。刷碗时见吴邪晃晃悠悠进了厨房:“只有几个碗,不用沾手。”
吴邪不管,撸起袖子跟张起灵一起刷了起来:“我动一动,酒精挥发快。啊,我就想黏你一会儿。”
张起灵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放慢了刷碗的速度。
俩人玩水一样洗好了碗,吴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张起灵让他先去睡。等收拾完厨房卫生回到卧室时,吴邪已经穿着衣服趴在床上睡着了。
张起灵洗漱完,熟练的给吴邪换好睡衣,把人塞进被子。吴邪闭着眼睛胳膊一捞,把张起灵也拖进了自己的被窝。
……
由于刀坯是整体用古法锻造出来的,不像铸造工艺那样可以直接陶范浇出形状。现在这把黑金刀的刀柄其实就是跟刀刃一体砸出来还没砸扁的部分,需要工匠在加热状态下精细地雕刻出适合持握的形状,然后再包上皮革硬木之类的包材。
吴邪和张起灵并排坐在铁皮棚里,看着四大爷在烧红的刀柄上勾勒防滑纹路,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艺术总是使人赏心悦目的。让一件器物从材料开始、逐渐成形,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而这一过程对于匠人来说,是一种修行。
吴邪靠着张起灵的胳膊,小声问道:“我炼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么心无旁骛啊?”
张起灵点头:“你那时处于‘无我’的境界。”
吴邪笑了笑:“我这人小聪明太多,心思也太多,往后大概再也不可能这么纯粹的做一件事了。”
“都很好。”张起灵补充道:“简单也好,复杂也好。你在这里就够了。”
吴邪听懂了张起灵的意思,不禁有些感动,轻轻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做那件事,是为释放你。回来,是为陪伴你。我说过会陪你走最后一程,不会食言的。只要你不再闷声不响的溜走,咱俩就完不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暗红色的瞳孔和白发,下意识扣紧了手指,保证道:“不走了。”
张隆釮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活儿:“你们年轻人现在讲情话,都不避着旁人吗?”
阳光明媚的早晨,是青藏高原上最普通一天的开始。但对于吴邪来说,这个早晨格外有纪念意义,因为黑金刀完工了。
张隆釮大概是有点浪漫过敏,见不得在红尘里打滚的人情意绵绵的场面。于是将组装开刃完成的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便连夜跑路了。吴邪睡醒下楼时,第一个看见这把刀,早饭也不想做了,坐在沙发上欣赏了半天。
张起灵叠好被子下来时,吴邪冲他招招手:“试试?我刚才拿了一下,还是拿不动哈哈哈!”
张起灵莞尔,一手提起刀,一手拉着吴邪,到院子里给他表演。起势、舞刀,帅得吴邪想弄个大鼓敲一敲、在旁边助威。
王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啧啧啧,咱家小哥有把刀傍身,是真帅呀!你看他多高兴。”
“那是!”吴邪十分得意。
王胖子调笑道:“满意了吧?这回心病总算去根儿了吧?”
吴邪笑着叹了口气:“我猜我好得这么慢,就是因为这把刀,丫简直快成我心魔了。”
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魔也挺好,要不是惦记着这个,八成也回不来。唉,你自己是没看到当时血池里那个场面,胖爷我现在想想都起鸡皮疙瘩。你说你怎么就变成大海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