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OE同人短篇】过去收音机

【写在前面：本文所有情节均属虚构，NETA了赛博朋克的部分世界背景，不过应该不影响阅读（影响阅读我先磕头）。

这是一篇不太传统的同人文，使用的EOE相关NETA较少且比较隐晦，不看直播的同学可能看不出来，私密马赛！】

【以下是正文】

（1）

2052年，北城市市郊。

白梓坐在阴暗逼仄的旧货铺里，这是他三十多年的失败人生所积累的仅有的一点财产。十几个平方里堆满的残破过时的老旧物事，就像是被公司压榨完最后一丝价值，然后被随意丢弃的他一样。

旧货铺里有一个从倒闭蛋糕店里淘来的玻璃橱柜，被白梓当做了柜台放在店门口，然后白梓无数次后悔过自己的这个愚蠢决定：因为正对着泥泞的街面，每次下午或者有大车经过，坐在柜台后的白梓就会吃一脸雨水和尘土。

现在外面也正在淅淅沥沥下着大雨，不过更让白梓糟心的倒不是雨水溅起的泥泞，而是面前撑着黑伞亭亭而立的女人。

穿着黑衣的女人看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白梓，脸上一副漠然的表情：“好久不见。”

白梓看着女人停在街边的高档黑色轿车，掐掉手中的劣质香烟，麻木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怎么？要来挖苦一事无成的前男友？”

“家里找到的老东西，”女人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样式古老的黑色小盒子，“送你了。”

白梓面对前女友的施舍没什么反应，只是淡定地接过那个长着按钮和天线的“小盒子”：“谢了。”

“我以为你会拒绝。”

“十年前我会把这个叫做收音机的东西丢到你的车上，然后叫你滚，”白梓有些自嘲地笑笑，“现在我只希望有冤种愿意收这玩意儿。”

“收音机……是那种可以接听语音的老设备？”

“单向，需要指定的频率，还极容易受到干扰……”白梓摆弄着那个看上去陈旧却被擦得很干净的收音机，“你可以理解为公司的电视节目，不过既没有连线功能，也不支持脑机图像生成，恐怕只有那些没有安装脑机接口的老年人才会用——不过这个鬼时代，60岁以上的老人都很少了。”

白梓又点上了一根烟，完全不顾皱眉的前女友：“卖是卖不出去了，你哪里找来的？”

“老房子里翻出来的。”女人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如今却颓丧地像是五十岁老人的男人，再无逗留的心思，“祝你生意兴隆。”

女人踩着街边的泥水回到了车上，在白梓的目送中驶向了霓虹摇曳的城市中心。

白梓拿来自己的工具箱，试图修复这个已经坏了很多年的收音机，一通捣鼓之后有些泄气：“电池倒是好搞，晶体管坏了挺麻烦的……这堆破烂里完整的晶体管也不多了，难道要用公司推出的蓝光管？那东西都能买个全新的电视了……”

“废物。”白梓本想把收音机丢到垃圾堆里，却突然想到这个词也能完美地形容自己，一时间哑然失笑，放下了手，“我真是疯了，这种东西修好了又有什么用，哪里还有只做广播节目的频率，指望它能接收公司或者军队的保密频段？那样明天我就被公司抓起来，然后欠上一屁股债。”

白梓单手托腮，一边转动着收音机上用来调整频率的旋钮，觉得很是解压：“恩，这个旋钮倒是还挺好玩的……要不把它拆下来做个小玩具？”

正当白梓思考着手中破烂的有限用途时，收音机饱经风霜的喇叭突然发出了干扰严重的电磁声。

白梓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他将收音机翻过来查看电池，确定里面空无一物后，觉得自己好像见鬼了。

但收音机里真的传出了若有若无的人声，因为干扰严重，白梓听不清声音。

“新型的黑客攻击？不可能，这个设备连电源都没有……而且居然真的能收到频率？”

他迟疑了一会儿，面对这诡异的一幕，还是选择继续调整旋钮，试图听清喇叭那头的人声。

片刻后，白梓感觉到人声清楚了许多，他用自己植入了义体耳蜗的左耳凑了上去，终于听清楚了一个年轻的女声：

“……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是EOE的虞莫……”

EOE？什么东西？白梓试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检索有关的信息，却没能发现任何的相关信息。

但他很久没听到这么青春富有活力的声音了，眼前这座吃人的城市最擅长的就是用房租和生活把年轻人的梦想碾得粉碎，然后把他们变成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本想关掉这没有电源却能诡异收听到节目的机器，但那声音仿佛具有一种魔力，让他竟然听了下去。

那种魔力，名叫希望。

（2）

白梓沉默地听着收音机里名叫虞莫的女人讲述着自己的生活，觉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女人有时会读出一些奇怪的名字和话语，就像是那一头的她正在面对一群白梓看不见的观众，有时她又会开心地宣布自己接下来要表演一段舞蹈，这让白梓猜测这并不是一个只面对收音机的广播节目。

他登录了现实中北城市的局域网，搜索着几家知名公司的电视节目，都没有找到这个名叫虞莫的女人：公司的节目都被无孔不入的广告填满，表演者也大多是些让人血脉贲张打着擦边球的热辣女郎，一边搔首弄姿一边推销着全新的商品——白梓并不觉得哪个公司会有闲心推出收音机里那种节目。

那是一种白梓从没见过的节目类型，听起来只是个小女生的虞莫平易近人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时不时为观众带来几首白梓没有听过的歌曲……而她分享的生活也是白梓难以想象的。

“……好，润润嗓子以后咱们来一首歌曲吧，来一首周杰伦老师的红颜如霜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白梓愣了一下，然后起身抱着收音机奔向了旧货铺的里屋——这里存放着一些被公司列为违禁品的东西，也是白梓这家旧货铺“灰色收入”的主要来源。

他记得自己收藏的老式唱片里似乎有“周杰伦”这个名字。

至于这些唱片沦为违禁品的原因，白梓懒得去想，反正体量巨大的公司垄断着衣食住行和娱乐产业，他们说什么违禁，那就是违禁了。

这个广播节目居然敢演唱违禁歌曲？难道是什么反抗组织的节目？

他在唱片堆里翻箱倒柜，同时听着虞莫唱起了他十分耳熟的旋律——他十分确信自己的收藏里有虞莫正在演唱的《红颜如霜》，因为他在扫货后都会试听一下。

他找到了那张唱片，哈了口气，擦掉上面的灰尘，十分郑重地将唱片放进一台老式cd机里。

“……一句甚安勿念你说落笔太难……”里屋的音响和收音机里的虞莫唱出了同样的曲调，这让白梓无比肯定他找对了。

其实他对音乐并不感兴趣，从小被公司的工业化流水线音乐摧残的他只把它当成噪音污染，“违禁品”跟它们比起来简直宛若天籁。

他静静地听完这首歌，听着唱完歌的小女生收到了看不见的观众的赞美后雀跃的声音，白梓更加好奇收音机那头虞莫的身份。

“……是啊，就是周董的新歌……”听到虞莫回答着观众的问题，白梓突然打了个寒战。

“新歌？”白梓再次翻找起了唱片堆，然后找到了这张唱片的封面，看到了上面的出品日期。

“2022年？！”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虞莫把一首将近三十年前的老歌叫做新歌？

（3）

白梓今天早早地关闭了店门。

平时他都睡在店里，里屋有他准备的地铺，至于他在城市里摩天大楼租的那个小公寓，自从他跟前女友分手就再也没去过。

不过他并不是去市区潇洒的，而是有一件事必须要找人确认。

登上拥挤的城市天际线，再步行十多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幢联排小屋的门前。

很多年前这里还是富人们才能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大量的工薪阶层租住，原本整洁宽敞的街道旁堆满了居民的杂物和随意停放的轿车。

白梓在一栋小屋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铃。

门铃没响，好像是坏了。

白梓苦笑了一声，也是，这种普通人居住的社区哪里还能要求基础设施完好无损，他转而敲了敲有些腐朽的木头大门。

“谁啊？”里面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爸，”白梓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陌生，“是我。”

一阵慌乱的脚步，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神也有些恍惚，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吐出一句话，最终只是闷闷地说道：“你，你的店被警察查封了？”

“不是，来看看你。”白梓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被老人迎进了屋。

小客厅的摆设跟白梓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地上的灰尘好像都还是原来的那层——老爹一直有打扫卫生的习惯，是他以前当消防员留下来的习惯。

白梓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显得有些局促，他都没有敢把自己的背靠在沙发上。

老人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和白梓沉默地对坐——客厅里连电视都没有安装，只有一个在燃烧着木柴的小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火光。

白梓坐的位置离壁炉很远，倒不是他怕热，而是作为消防员的儿子，他居然可笑地对火焰有种心理阴影，特别是木柴燃烧的火焰，让他总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远离。

“身体没问题吧。”白梓想了半天用比较安全的开场白打破了沉默。

“还算硬朗，”白父起身去给儿子泡了杯热茶，“你是不是又瘦了？没好好吃东西？”

“爸，我今天收到了一个老式收音机。”白梓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干脆直接开门见山，“这东西还能用。”

说着白梓掏出口袋里的收音机，将它放在了两人之间的一张小木桌上。

白父接过收音机捣鼓了一会儿，很快下了结论：“你拿老子寻开心呢？一半的电子元件都坏了还能使？”

“可真的有个频率能接受到信号……”白梓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有个叫虞莫的女人，好像在主持什么节目……”

“你说什么？”白父的声音陡然升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父转动着收音机的旋钮，看得白梓有些发呆，他很久没看到父亲这么失态，年轻时当消防员的白父经历过不少危险的救援任务，在白梓眼里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严肃形象。

尝试了一会儿，白梓出声了：“爸，那个波段只存在了一个半小时，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是不是七点到八点半？”白父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好像是……”

“那就没错了，”白父放下收音机，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也许，只是哪个狂热的粉丝把音录了下来，在自己的私人频道上播放吧。”

“粉丝？”

“那还是和平年代的事情了，”白父的眼睛望向窗外，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时候，有一种叫虚拟偶像的职业……”

这是以前白父从来没跟白梓说过的东西，毕竟自打白梓记事起，这个世界已经因为环境污染、资源枯竭和战争而陷入了无尽的混乱。

所以一切在白梓听来都那么的如梦似幻，他没想到在自己还是小孩的那个年代，居然有人愿意观看一群以虚拟形象为载体的人进行着如同唠家常一般的直播节目。

公司的所有电视节目都散发着最简单的原始欲望，让人在多巴胺的刺激下迅速地心甘情愿进行支付。

他也从白父的口中得知了所谓的EOE原来是一个虚拟偶像团体，而虞莫只是其中的一员，在白父的口中，那是一个喜欢跳舞、爱唱中文歌的女孩子。

“当年你老爹也才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白父的脸上满是对过去的缅怀，“那时候，互联网不像现在公司的局域网，每天在队里值班的时候，我经常看那群女孩的直播……你敢相信吗，那时候我们甚至会花上几十上百块，只为了跟那些女孩子说上话呢。”

白梓的确理解不了，可他的心里还萦绕着一个谜团：“可如果真的像老爹你说的那样，这只是某个狂热粉丝的私人频率……怎么会连没有电源的收音机都能接受到。”

“那我哪懂。”白父白了儿子一眼，只是丢给儿子一部手机，“别小看了那些狂热粉丝，你看，他们甚至为EOE建立了一个专门用于纪念的网站。”

白梓打开手机，发现那是一部根本没有接入公司局域网的设备，而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app，点开后是一张温馨的合影，上面五个少女的虚拟形象笑容灿烂。

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视频链接，白梓发现父亲把这些视频都存在了本地，而网站的建立者还为每个女孩建立了单独的主页，点进去后他看见了很多粉丝的留言。

可最后一条也是在十年前。

“后来，她们怎么了？”白梓自然而然地问起了曾经作为粉丝的白父。

白父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跟那些因为和平年代而结束职业生涯的偶像不太一样……EOE，是在和平年代宣布解散的。”

“为什么？”

“有成员隐退了，”白父说到这儿捏了捏鼻梁，“据说是发生了一场意外，她没法继续当虚拟偶像了。”

“时间也不早了，末班车的时间要过了，”白父抬头看了眼钟表说道，“要留下来住一晚么？你妈的床，我一直有收拾。”

“不用了，店里没人看着不太安全。”白梓拿起收音机准备离开。

白父似乎有些想凑近些帮儿子拍打外套上的灰尘，却在闻到白梓身上的烟味后皱了皱眉：“你又开始抽烟了？”

“恩。”白梓准备好接受父亲的责骂。

白父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客厅的角落，从橱柜取出一个黑色垃圾袋，里面包裹着一个长条状的物体：“要抽就抽好一点的，别买公司狗卖的那些杀人的烂烟草。”

白梓愣了很久，才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那条香烟，鼻子微微抽动了下：“那我走了……爸。”

“路上小心。”

（4）

白梓冒着大雨走到店门口时，发现有些不对劲：门口居然停了一辆警车，而自己走时锁上的店门也被人粗暴地踹开。

白梓努力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撑伞走到自己的旧货铺门口，想装作路过的样子看看店里的情况。

一名戴着全覆式头盔的警察从旧货铺里走出，眼睛处的战术目镜很快发出一道红外线对白梓进行了全身扫描，而后从他的嘴里传出了一个明显的机械合成音：“市民编号830709，你因为私自贩卖违禁商品，违反城市违禁品销售法令，现对你做出罚款三十万，没收所有违禁商品的处罚，请在三十个工作日内前往市政中心缴纳罚金。”

白梓这才想起自己走时好像忘记了关闭CD机，一定是警车路过这里时检测到了不在记录中的音源信号，才导致了今天的祸事。

白梓没有向全副武装的警察撒泼的勇气，他只能默默接过警察的罚单，然后目送着对方远离。

警察走后，白梓马上冲进了旧货铺，虽说这里原本就是一团乱麻，但在警方的暴力搜查下，很多的老式设备都已经被损毁，更别提里屋的那些违禁唱片和光碟了：警察直接将带不走的那些碟片掰成了两半。

白梓坐在光碟的碎片里有些欲哭无泪，30万的罚款还是其次，这里很多的旧货光是收集就耗费了他十几年的精力，更别提那些碟片，都是一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珍宝，是白梓一张一张从街边或收藏家手里淘来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收音机，语气十分怨念：“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他本来想泄愤地把收音机往墙上一摔了事，却意识到这东西已经是店里为数不多还能工作的设备，只能悻悻地缩回了手。

他感觉到口袋里还有东西，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一不注意，居然把老爹的手机揣回来了。

“我就不该去找老头子问什么虚拟偶像的事情，”他唤醒手机，看着虞莫的主页追悔莫及，“搞清楚你的来历又有什么用呢？再有梦想的家伙，活到这种操蛋的时代，还不是烂人一个……”

他有些泄愤式地在虞莫已经很久没人留言的主页下打下了一段颇有怨气的文字：“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沙沙”，随着白梓点击发送按钮，那个收音机的喇叭里居然又传出了声响，但在白梓的耳中听来只有烦闷，作势就要把收音机丢到一片狼藉的房屋角落里去。

“……谢谢白梓的SC，”收音机里虞莫的声音让白梓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呃呃，我就是莫莫啊，是我让你的心乱了吗哈哈哈。”

白梓颤抖着将收音机放在地上，又满眼震悚地将目光投在手机屏幕上——什么情况？

那个几十年前就不再活跃的虚拟偶像为什么能看见自己的留言？不是录音吗？

他又迟疑地在手机的虞莫主页上写下了新的一条留言：“我的店刚刚被警察罚款了，东西也被砸了。”

他焦急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虞莫跟看不见的观众进行着互动，几分钟后，便听见虞莫说道：“今天好多SC啊……又是白梓，你的店被警察叔叔处罚了吗？怎么能这样！你应该去警察局或者市长信箱投诉他们！这不是暴力执法吗？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

投诉？白梓苦笑，虽然不知道市长信箱是个什么东西，但如今警察们早已经把暴力执法习以为常了。

而虞莫的下一句话让白梓愣住了：“要是处理不了也没关系，人总是要往前看嘛，重新开始就好了。”

白梓默然地低头，他也很想重新开始，但是在这座看不到希望的城市，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然后他无比确定一件事，这个收音机里的节目绝对不是什么录音！而且他能用老爹的手机跟那个叫虞莫的虚拟偶像进行交流！

他一时间有些忘记了店铺被砸的愤懑，虽然他的学历不低，对电子设备和网络的知识储备还算完备，但饶是以2052年的科技程度，也没办法解释眼前这个诡异的收音机和手机的存在。

白梓看着周围的一地狼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不理解，他本来是想对着收音机那头的女孩发泄自己的积怨，为什么那个女孩愿意安慰素不相识的自己？这是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开始好奇虞莫所处的和平年代，那时候的警察，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并不只是一群冰冷的执法机器？任何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很难有人能想象到，在这个2052年的寒冷雨夜，在一家残破如废墟一样的旧货铺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着一个收音机和手机，就这样听了很久很久。

（5）

第二天，白梓从碟片的碎片堆里挣扎着醒来，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债多不压身，还是收音机里的虞莫给了他久违的安心。

他拿起手机，登录了那个可以连通过去和现在的手机，看着昨天自己在虞莫主页的留言，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虞莫并不是能看到他的每一句留言，很多时候白梓也并不是想和虞莫说上话，更多只是在自言自语，但只要虞莫能够看见，这个女孩总是很认真地做出回复，即使白梓的很多话都显得莫名其妙——毕竟是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虞莫并不能看懂他这个未来人发送的全部消息，就像他也没办法想象虞莫所生活的和平年代的样子。

他将自己的身子埋在一堆破损的唱片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下翻，看着昨晚自己的留言，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自己真的在跨越30年的时间长河在跟虞莫交流。

翻着翻着他便滑到了留言的底部，这里最早的一条留言应该是某位粉丝留下的，时间也是二十多年前了。

白梓突然坐起了身子，因为他意识到最后一条留言的内容有些不对劲。

“自私的家伙！你毁了EOE这个家。”

他又联想到父亲说起的那个EOE隐退的传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出意外退团的那个成员，就是虞莫？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很快冲出了店门。

一小时后，市政中心。

白梓不是来缴纳那三十万罚款的，他低着头快步移动到了仅有的几台免费电脑前，登录自己的市民账号后准备查阅资料。

然后他就被告知因为未缴纳罚金，暂时无法查阅旧互联网时代的资料。

白梓愁得抓耳挠腮，他短时间内根本掏不出来这笔巨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来做什么。”白梓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女声。

白梓嘴角抽动，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回头跟一身公司黑色制服的前女友若无其事地打招呼：“良好市民来查一下旧时代的知识也不行吗。”

白梓的前女友戴着墨镜，俨然正在执行公司的任务，她冷哼了一声：“良好市民？昨天晚上市郊的警察查获了一大批违禁品，跟你没关系？”

不愧是在大公司上班的精英人士，消息就是灵通。白梓心里感慨了一句，心力交瘁地打着哈哈：“被查了就查了呗……这个时代谁没有点债务呢。”

“你要查旧时代互联网的资料做什么？”前女友敏锐地捕捉到了白梓话中的“敏感词汇”，“违法的勾当我劝你别碰。”

“哈哈……总有些客户需要嘛，”白梓心虚地躲开前女友审视的目光，“卖旧货的当然得储备些旧时代的谈资，不然怎么好骗人上当。”

前女友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白梓，多年的相处让她一眼就看出来白梓没说实话，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白梓查旧互联网资料的用处。

她的墨镜上亮起了一道蓝光，然后白梓就看见前女友有些烦躁地按了下镜框，似乎是接到了通讯：“喂？主管，我这边已经结束了……遇到个熟人，我晚点回公司交差。”

然后她十分霸道地夺过白梓面前的鼠标，在白梓震惊的目光中输入自己的市民ID，目不斜视地问道：“说吧，你想查什么。”

“我说……你一个公司的大忙人没事儿干吗？”白梓觉得对方有点狗拿耗子的嫌疑，作势就想要离开。

“就当是我的补偿吧，”前女友没好气地说道，“我去给你送了件东西，当天晚上店就被查封了，你肯定怀疑是我举报的吧？”

“呃……”白梓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正好借坡下驴，也就不再拒绝对方的好意，“我想查2022年的一个虚拟偶像团体。”

“虚拟偶像？”前女友显然也没了解过这个词语，不过白梓看她的墨镜上蓝光闪烁，似乎很快就调出了有关的资料，“这种东西……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别抱太大希望，旧时代的很多储存数据的服务器都在战争中损毁了，可能没有你指定的那个团体——叫什么名字。”

“EOE，”白梓想了想决定缩小下范围，“加上‘解散‘、‘退隐‘这些词缀试一下。”

“那个时代的人更多会用毕业这个词。”前女友纠正道。

“……”白梓有些无语，心想你不就仗着自己的公司权限刚刚才查的资料吗，怎么还显摆上了。

“嗯……看上去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旧互联网时代一些残存的网页很快显示了出来，白梓一条条的浏览着，发现三十年前的粉丝其实大多也跟自己一样属于懵逼状态，猜测和阴谋论居多，还有说着一些讳莫如深的话，看的人摸不着头脑。

“这种人在当时应该被叫做谜语人。”前女友很快对这些言论做出了点评。

“不过确实很奇怪，人均百万的粉丝量，在旧互联网时代也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了，”前女友很快发现了疑点，“要是现在，哪个公司推出的偶像能有这种粉丝数，那肯定会把她们视为极为重要的财产，违约金和保险都会是天文数字，全天候安排最好的安保公司进行保护——这种摇钱树肯定不是公司会主动放弃的，当时也还没有到混乱的战争年代，这个偶像团体为什么会解散？”

白梓觉得有几分道理，也更加怀疑父亲那个“成员遭遇意外变故”的说法有几分可信，于是建议道：“加上‘意外‘和虞莫这两个词缀试试？”

前女友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你好像知道一些内幕。”

“别一副审犯人的样子，我也是从老爹那儿听来的。”

前女友听到这儿，滑动鼠标的手停滞了一下，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白叔叔……最近还好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爸还是老样子，一副要亲眼看着公司倒闭的样子努力地活着。”

“等会儿。”正当两人间气氛尴尬时，白梓眼尖地看见一个网页上一闪而过的一条评论，“往上翻。”

“苏虞莫！你为什么要走！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这条评论的内容有些激进，下面有很多声讨的回复，白梓用手指着发帖日期，发现是2023年年初1月份帖子。

“这段时间前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用白梓提醒，前女友心领神会地缩小了搜索范围，“我们应该检索这段时间前后北城市发生过的事故，或许会有所发现。”

但两人的眼神随着检索工作的进行越发凝重，因为在输去了事故有关的词缀后，在2022年12月到2023年1月的时间范围内……检索到的信息是零。

“这不可能！”白梓还没说话呢，前女友蹭地站了起来，“有关重大安全事故的档案储存在警方的服务器，那些设备在战争年代几乎没有损毁，不可能像这样什么都查不到。”

是的，什么都查不到，但这完全不合常理——白梓的消防员老爹在儿子面前讲自己以前的光辉岁月时提起过，每年的年末都是火情的高发期，而现在的资料里连一个小火灾都看不见！

“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此时此刻，前女友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虚拟偶像的事情上了，她托腮陷入了沉思，很快做出了决断，“不管是谁，能黑入警方的数据网络清除这些档案的人或者势力，背后一定有着极强的背景——抱歉，我得先回公司向上级当面报告这件事。”

“对了，这件事你别再掺和了，”前女友走之前丢下了一句忠告，“会惹到一些不该惹的人。”

白梓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女人，一时间也有些恍惚，自己就想查查一个已经解散的偶像团体，怎么感觉要被卷入什么大阴谋了一样？

不过前女友的提醒还是让他没了继续查阅的兴致，当即准备离开市政中心回店里。

然而他才刚刚走出市政中心的大门，两个虎背熊腰的西装壮汉就一前一后拦住了他：“白先生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白梓回头看向市政中心门口的保卫，发现对方只是吹着口哨假装看风景后，也明白了西装男恐怕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即使在这里呼救，估计警察也会赶在自己被带走的最后一刻才磨磨蹭蹭地赶到吧。

“你们是谁？”白梓顺从地跟着两人上了一辆黑色高级车，想着先搞明白自己得罪了谁，帮派？警察？还是哪家公司？

“别紧张，白先生。”坐在后座的西装男还很有礼貌，“我们的老大想问你一些事情——抱歉，我得先给你带上头套，你懂的。”

“恩，规矩嘛，我懂。”白梓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麻袋，被车子载向了前路未知的远方。

（6）

白梓被取下头套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装饰华美，却没有开灯的昏暗办公室里。

他努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清自己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而办公桌的那头是一张背对着他的高背椅子，里面好像坐着一个人。

椅子里坐着的主人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应该是个女性，年龄可能跟白父相仿：“白先生，弯弯绕绕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在查一些东西，我也并不感兴趣你查到了哪种程度，只需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你就可以安全地离开。”

白梓见对方语焉不详，索性也开始了装傻，反正自己现在是欠了30万的烂命一条：“女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个开旧货铺的商人，查过的资料多了去了。”

女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见多了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混混：“有关EOE的那部分。”

“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想调查。”白梓实话实说。

“呵呵……EOE还存在的时候，你不过是个在上幼儿园的小孩，难道将近30年后，你成了EOE的粉丝？”女人并不相信他的说辞，言语步步紧逼，“赶紧把你的幕后主使说出来，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白梓沉默了一会儿，的确，如果不是自己有那个跨时空交流的手机和收音机，他去调查EOE的举动看上去很古怪，可问题是他也不能用这个当理由，毕竟谁会相信他的神奇遭遇？

他只能极力展示自己的真诚：“女士，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认定我的背后有人指使，但事实就是我想了解它解散——或者说毕业的真相，任何人都有好奇心，而且我觉得她们的解散太可惜了，仅此而已。”

女人冷哼了一声：“你一个一场直播都没看过的年轻人，会觉得可惜？你连她们虚拟形象的外观都说不全吧？”

白梓很想说自己昨晚上刚听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听出来面前的这位女大佬话语中对EOE有着很深的情感，很有可能是跟老爹一样从和平年代过来的EOE粉丝，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让对方主导话题，所以他转而说道：“我只想确定一件事——那个因为意外退出的人，是不是虞莫？”

原本一直云淡风轻的女人听到这话沉默了很久，办公椅仿佛都在微微的颤动，过了很久女人重新出声，话语里满是疲惫：“你真的查到了很多东西……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件事儿不放。”

“这不是我调查出来的，”白梓悻悻地说道，“我的父亲是EOE的粉丝，他经历过那个时代。”

女人愣了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档案和数据可以删除，记忆却清除不了啊。”

“除了我，还有谁在调查有关的事情？”白梓问起了这个问题，他几乎确定黑入警官服务器删除那两个月档案就是面前这个女人的手笔，她看上去并不想让人知道EOE过去的事情——是什么病态的狂热粉丝行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百万级别的粉丝数量，即使已经毕业，也会有人眼馋的，”女人正面对着的是一面墙的落地窗，她按下了办公椅边上的一个按钮，落地窗缓缓升起，露出了外面城市的霓虹灯光，照得黑暗的办公室一片绚烂，“这么多年了，不断有公司想重启这个项目继续盈利，不断有媒体想编造一个悲惨的故事来吸引眼球……太多人想榨干她们的最后一丝价值了。”

白梓觉得莫名其妙：“可我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相关的事情。”

“那是因为想挖掘她们最后一丝价值的人，我都想办法让他们放弃了，”女人的话让白梓不寒而栗，“今天找你来也是这个原因。”

“你走吧。”女人下了逐客令，“不要再查EOE的事情了，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白梓看着两名走上来准备送客的西装壮汉，还是咬牙问出了那个问题：“2022年年底那两个月的档案被你删除了……那个退出的成员就是虞莫，而且是在那两个月出的事对不对？”

办公椅里的女人好像又颤动了一下，她的椅子很快转了过来，然而白梓已经被套上了麻袋，没能看清女人的样子，他只能模糊听到女人冷清的声音：“你真的很有意思……可是那又怎么样？EOE已经是过去式了！调查清楚这些过去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白梓隐约听出了女人的怒气，他在被西装男架走之前壮着胆子说出了让人听上去像是发疯一般的话：“你必须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有办法救她！”

女人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行动，站起身来到了白梓的面前，尽管比白梓矮了不少，但隔着麻袋还是让白梓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气势：“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白梓还是被带出了这里，他有些烦躁，本以为就要这么一无所获地离开，背后却传来了女人浓浓的疲惫声音：“12月31号，东区幼儿园。”

在众人离开之后，女人缩回了办公椅，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郑重地回答白梓最后的问题。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能在面对EOE有关的事情时变得足够冷酷，但白梓那疯子一般的话语，却好像溺水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让她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出来。

她拿起办公桌前的一个相框，抚摸着照片上面五个女孩的脸：“也许我也跟这座城市一样病了吧……一个小小的旧货店老板怎么能救下三十年前的你呢？”

“可我真的很想你们啊，姐这次……是真的没招了。”

（7）

白梓最后对女人说出的话并不是癔症，而是他一直想尝试的一件事。

如果2022年的虞莫真的能够看到他的留言，那他完全可以通过留言，让她远离将要发生意外的地方。

收藏了很多违禁的旧时代电影的白梓看过很多类似的电影，都是两个时空的人建立起通讯，由未来的人传递消息来改变过去——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同类型的影视作品还是某部烂俗小说里，白梓都觉得很值得一试。

他被壮汉们直接送回了旧货铺子，然后他迅速地翻出了藏在隐秘处的手机和收音机，开始进行自己的试验。

“虞莫，我是未来的人，2022年12月31日的东区幼儿园会发生一场意外，你千万不要去那附近——也不要让你的队友们去。”

他编辑好了这段留言，但就在点击发送键的前一刻，他全身传来了一股诡异的感觉。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整个人的身子猛地僵住，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呼吸困难，浑身的体温也急剧升高。

白梓痛苦地倒在地上，手机也被摔到了一旁，而他整个人如同落入沸水的龙虾一样浑身痉挛。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植入什么公司的高科技设备或异体，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现在分明是雨后凉爽的一天，可他整个人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难受。

白梓企图用手解开衣服缓解浑身的燥热，却只是抓掉了几颗纽扣。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打了多久的滚，只知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完全浸湿了。

他从地上的光碟碎片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双眼血红，全身红温，像是个吸嗨了的瘾君子刚刚戒断反应发作了一样。

那种恐怖的感觉还残留在白梓的身上，他躺在地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手机......”他拿起那个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的手机，却听到一旁的收音机传来了虞莫告别的声音。

“好了，谢谢大家来看我2022年的最后一场直播——下次吗？下次应该是下周二有我的单人直播哦，不过那就是1月份的事情了......”

白梓扑到了收音机前，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那诡异的症状让他没能赶上虞莫的直播，而听上去收音机那头距离2022年的12月31号已经没有几天了。

他仓皇地拿起手机，想要在虞莫下播前发出那条信息，然后......那股如坠火海的痛感再次让他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白梓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红色，跟煮熟的龙虾很像，嗓子里也像是连抽了几条烟后说不出来话。

“这就是想干涉过去的代价吗......”白梓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

他连店门都没关，失魂落魄地走在北城市的大街上，看着城市的灯火，怔怔出神。

一路上他看见了很多人和事。

街边的帮派火并，对着平民勒索的警察，搔首弄姿的站街女郎，飚着改装摩托车的少年少女......

每个人都跟这座城市一样病了。

白梓突然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疯了魔一般想调查30年前EOE，还想挽救那个因为意外解散的团体。

虞莫话语中描述的那个时代的冰山一角，每个人都能心怀梦想的活着，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而不是像如今这个烂透的社会。

他只是不想看着那个怀揣梦想的女孩，早早地因为意外而放弃罢了。

他在老爹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次敲门白父来的很快，看到有些狼狈的儿子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沉默地让他在客厅里坐下，然后给他拿来了换洗的衣服。

白梓盯着家里的壁炉怔怔出神，很久之后才开口道：“爸，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这座城市里可没有什么成功人士，”白父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两个男人没有对视，反而都盯着壁炉里的火，“都是群挣扎求生的普通人而已。”

“以前你当消防员的时候，有没能救下来的人吗。”白梓问起了以前根本没有跟父亲谈论过的话题，“就是那种你知道自己明明可以救下他，却失之交臂的那种。”

白父似乎并不避讳这个话题，而是侃侃而谈道：“那可太多了，我们那时候的消防队可不是现在那群尸位素餐的家伙，优先救援那些购买了高额保险的公司狗和权贵们——事故太多了，总不会每次都万事顺利。”

“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痛恨自己的无能，”白父在谈起这些事时有几分豁达，“后来也就释然了——比起那些自己没能救下的人，那些活下来的生命才是那份工作的意义啊。”

“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你也没问啊，小兔崽子，”白父没好气地给了白梓一个白眼，他看出儿子的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但他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异常珍视这次父子间难得的交流，“我是怕你不愿意听——怕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白梓的呼吸猛地一滞：“回忆？”

“以前你妈妈在的时候总不让我提，”白父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一些幸福的回忆，“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怕火么，是因为小的时候你也遇到过一场火灾，在你还没记事的时候——那次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哦。”

不过白父的神情很快带上了几分忧郁：“不过就是那次，我差点没能救下来一个姑娘。”

“爸，”白梓霍地站起，吓了父亲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当时你们那个天杀的园长没有定时更新消防设施，天干物燥的季节，就起了火。”白父平静地述说着，听在白梓耳中宛若大地惊雷，“我们队里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我们只能先救孩子——好在当时有很多围观群众趁着火势小的时候已经救了很多人出来，你是最后一个。”

“我问的不是这个！”白梓的声音陡然升高，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你差点没救下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白父没能跟上白梓的思路，只是看着有些癫狂的儿子神情讶异：“就是一个路过的姑娘，跟围观群众一起进去救孩子，最后差点没能出来，我最后救你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就倒在你身边......不过你别担心，那次没有人员伤亡，那个姑娘虽然烧伤严重，但还是活了下来，遗憾的是嗓子吸入了过多烟尘，说话可能比较困难——要是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能更换发声部位的义体......”

白梓剧烈地喘息着，父亲的话唤醒了他潜意识中模糊记忆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自己没能发出那条留言是有原因的！

“那家幼儿园......叫什么名字。”

“东区幼儿园啊。”

白梓听到这个回答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然后又触电似的弹起，抓起外套就要夺门而出。

“你这孩子怎么神神叨叨的，嗑药了？”白父一边责怪着儿子的毛毛躁躁，一边将他送到了门口，“没事儿吧？”

“爸，”扶着门框穿鞋的白梓无比认真地回头看着父亲，他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表情，“我最后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你问吧。”

“你当年在看直播的时候，是不是能看见别的观众的留言？”

“你是说弹幕？那么多我哪看得过来......”

“如果有一条弹幕，”白梓又有了呼吸困难的感觉，但比起之前完全无法动弹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有一条弹幕，他告诉你的儿子有危险，你会相信吗？”

（7）

白梓奔跑在深夜的北城市街头，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他当然没法直接留言让虞莫不去东区幼儿园附近，先前那种诡异的感觉是时间的警告——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个因为救人而在火灾中失声的姑娘就是虞莫，她当然可以躲过东区幼儿园的危险，但年幼的白梓就可能因为无人施救而死在火灾里。

而白梓一旦在大火中丧生，他就不可能活到30年后给虞莫发出那条警告的留言，这是时间的悖论，难怪他之前想按下发送键前就会有身处烈火的濒死感。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回到了店里，但他一刻也没有休息，直接翻出了手机，颤抖着在虞莫的主页打下了最新的一条留言。

没有濒死的感觉，没有呼吸困难，因为他要留言的对象根本就不是虞莫——而是30年前还是消防员的父亲。

“正在看直播的白XX！白梓的父亲！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到这条留言......马上去东区幼儿园检查那里的消防设施！”

他成功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就是眼前一黑。

2020年。

刚刚和朋友玩完一场剧本杀的姑娘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不远处的幼儿园门口围了不少人。

她有些心血来潮地上去围观，毕竟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然后她就看着几个消防员架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消防员嘴里念念有词：“消防栓过期六个月就算了，你还敢在仓库里队那么多易燃物品？你大爷的，一年收那么多学费不干人事儿是吧！我儿子还在这儿读书呢！”

看来是消防设施不过关的问题，姑娘跟围观的大妈一起同仇敌忾地声讨了那个看上去面目可憎的胖院长，两人惺惺相惜地告别，约好了明天一起跳广场舞。

然后姑娘继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步履轻松。

2052年。

白梓还是在旧货铺里醒来的。

但此刻所有原本损毁的违禁品都完好无损地摆在货架上，就像是他做了一场梦一样。

“我为什么会有它们损毁了的记忆？”白梓揉着脑袋站起，觉得脑中一团乱麻。

“白梓！滚出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店门口传来，“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白梓打开店门，看着门口穿着公司制服的前女友打了个哈欠。

诶？什么前女友？白梓觉得自己真是昨天晚上喝多了，他们明明没有分手过啊。

“你怎么穿着公司制服啊，不怕被打出来？”白梓鄙夷地看了一眼女友。

“嘘，”女友用手示意噤声，打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里面印着二次元的痛衣，“到时候再换不就得了。”

两人上了车，在黄昏的夜色中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街区，停在了一扇大铁门面前。

“赶紧换衣服，我吃两口饭。”白梓嘱咐着女朋友，然后使劲刨着在街边买的炒面，“别着急，我爸说她们迟到了，一会我们从后门溜进去。”

不远处的街道上，五道靓丽的身影正疯狂地奔跑着。

“莫莫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等我！”个子小小的女生跑在第二位，对着最前方的大长腿怒喝。

“你什么意思！还不是因为你起晚了！不然怎么会迟到啊！”最前方背着设备的紫头发女人回头反呛。

“不行了不行了，真跑不动了......”队伍的最后，红色拖把头扶着墙大口喘气，“一会儿演出我可以开摆吗？这老胳膊真不行了......”

“后台有没有微波炉啊？一会儿演出完了我给你们热排骨汤哦。”提着一个大号食盒的温婉女人慈祥地驻足等待。

“咱们约定好了要跳到五十岁的啊！怎么这就不行了？”白发的女人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排着红色拖把头的背，笑意中尽是温柔。

【一些后记】

结尾很仓促，很多预想的情节都一笔带过了，同人浓度较低，粉丝向作品，中间行文节奏拖沓，下次改进。

文章传达的主要是我对V的一些看法以及看V的原因，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大家该喷喷该骂骂，下次一定改。

感谢五位姑娘给我的创作灵感，请大家多多关注EOE的五位姑娘谢谢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