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学院同人 德亚向 《大雾》Chapter.2 铭碑之下
在出发之前,亚戈想要更加细致地阅读一遍世界未被改变前的经历,毕竟即使明确了目标,他也仍有许多疑惑。
“是说,我原来有很多EP是吗?”亚戈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霍顿。
霍顿放下手中的书,翘起二郎腿换个姿势坐着:“是的,你的EP在迪德里克死亡后得到了进化,从那之后,每当你获得一张龙的卡片,你就同样会获得祂的能力。而你只能从一个世界获取一种能力。”
“为什么我的EP会突然得到进化?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我的极端情绪吗?”亚戈对此疑惑很深。
“也不全是因为你的极端情绪。你还记得当时你和西奥被困在岛上时,你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张卡片吗?即使世界线被改动了,这件事应该也......”说到一半,霍顿停住了。
“困在......岛上?”亚戈满脸疑惑。
“也是,当时去海上考核是迪德里克提出的,若是他本就不存在,那么西奥也没有机会被困在岛上......”霍顿摸着下巴思索着,“看来迪德里克没进入骑士学院这件事造成的影响真的很大啊。”
亚戈突然回忆起自己似乎有在书上看到过,西奥和他被困在岛上,幸好他突然多出一张卡片帮助他支持着西奥,两人才得以得救。而两人也是因为这件事,逐渐成为了好友。不过好在即使亚戈没有经历这件事,在后来与西奥长久的相处下,两人的关系也变得不错。
“那这跟我的EP有什么关系吗?”亚戈还是不解。
“因为当时是迪德里克去求巴亭寻找你,而巴亭则是直接去找了沙亚特。沙亚特通过在你身上留下的标记,赐予了你龙的馈赠,龙的一生可是只能祝福三个人的哦。因此你的EP也得以上升一个层次,当然效果并没有特别显著,只是在你受刺激之后才开始逐渐放大。”(详情请见《致新世界》追忆篇海浪之碑)
“原来如此,所以这间门扉之馆则是来自你的卡片。”
“但理论上来说,历史被改变后,我也并没有进行那五年间的异世旅行了,我所获得的EP也该消失才对,而我的那些其他能力也的确消失了,为什么门扉之馆仍然......”
霍顿双手抱胸,脸上满是骄傲和笑容:“那自然是因为我奇迹之龙的权柄咯,本不应该存在之物仍然存在,这不就是一种奇迹嘛。”
“你的权柄还真是奇妙啊......”亚戈汗颜。
“当然,这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我还记得你的过去,因为你留在其他世界的痕迹也确确实实地消失了。”霍顿叹了口气。亚戈回想起在最后一个世界的那位德里克,他最终和奥格拉在一起了,而自己应该也被遗忘了吧......不对,奥格拉也不存在了,或许他还是孤身一人......(详情请见《致新世界》骑士归来之时)
亚戈甩了甩脑袋,想要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至少这些事都暂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至少要先解决本征世界的问题。
“所以我现在不能使用回溯的能力,原因是因为过去已经被改变了,而门扉之馆记录的存档与现实不符,所以回溯不了。”
“合理的猜测,回溯的能力本质是让你重新做一次选择,但你这五年来的经历已经完全不同,所以你曾经做出的那些选择也全不存在了。”
“那......说是要找到那位迪德里克,但我该怎么做?”亚戈仍然有些困惑。
“实际上我也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想法,某个高位存在不仅篡改了你们的时间线,甚至封锁了你们的世界,我无法再凭借高维生物的特点来查看你们世界的未来,这也意味着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能给你指引了。”
“这样啊......”
“不过你应该要做的,至少是先与迪德里克相识,最好是能相爱。”霍顿一本正经地说。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去跟人相爱,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亚戈不禁吐槽。
“也这是没办法的事啊,”霍顿摊开手,“毕竟人家搞那么麻烦就是为了拆散你们,或许只要你们重新相爱就能解决问题了。
“谈个恋爱就能拯救世界什么的,也太魔幻了吧!”亚戈越想越觉得神奇。
“毕竟这只是一部小说而已呀。”霍顿满脸轻松的笑容。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亚戈怀疑自己听错了。
“好啦正经点不要闹了。”霍顿摆了摆手。
“到底是谁一直在不正经啊!”亚戈感觉自己变成了无情的吐槽机器。
“但是我们还是......”霍顿仍然在那里喋喋不休,弄得亚戈心烦意乱的。
“多少还是有些聒噪了,要不我用胶带把你嘴捆起来吧。”亚戈逐渐起了杀心。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好在即使世界被改变了,你也不曾改变。”霍顿的眼中突然满是欣慰。
“?”亚戈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兽人,是一种很难改变的生物。某些源于本能的东西,是不会因为外物改变的。”
亚戈合上书本,伸了伸懒腰,虽然在这个空间内他不会感受到肉体上的疲惫。
“也差不多该动身了,我也十分期待那位德里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嗯,一定要小心,我能给予你的帮助被大大限制了。而且现在有一个来源不明的高位存在,祂或许会对你有敌意,请一定要注意身边发生的一些不合理的事。”霍顿也是心里没底,他很少会有这种情绪,因为那个改变世界之人,是少有的要强与他的存在。而既然对方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亚戈与迪德里克相遇,那么杀死亚戈,同样可以作为一种手段。
......
“不无可能。”沙亚特在听完亚戈的描述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改变世界这种事情过于魔幻,但他还是非常相信自己的学生的,况且他那份特殊的EP,能做到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亚戈并没有说出霍顿的存在,因为在自己的老师面前说一位远强于他的龙,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置于不合理的地方,亚戈只需要用自己EP的特殊性敷衍过去就行了。
“那你要去找他吗?”虽然只是听亚戈讲述,但光是那些简单的描述就令沙亚特火冒三丈。那个叫迪德里克的,竟然让自己的爱徒如此受苦。亚戈只能在一旁苦笑着说好话。
“是的,或许只有见到他,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亚戈的目光变得坚定。
“好吧,那就由你去吧,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说的,你自己再跟西利欧说一下就行了。”沙亚特身为一国之龙,这种小事就相当于给亚戈请个假。
“嗯,谢谢沙亚特殿下,那我就先告退了。”亚戈向沙亚特鞠了一躬,朝殿外走去。
沙亚特望着亚戈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惆怅。虽然沙亚特很担心亚戈,但也任由他去了,毕竟他早已不是出入学院的那个家伙了,他已经是从学院毕业的真正的骑士了,也早就能够身负重任了。
但是,出于私心的角度,他或许并不希望亚戈彻底贯彻骑士的职责,因为骑士......往往意味着牺牲。
唉——
......
战争期间,船只并不富余,学院内也没有专门留给亚戈一个人的船,所以亚戈只好搭乘便船出航。
不过他并没有先去寻找迪德里克,而是去往了他的家乡——奥库利村。他想要回去看看他出生的地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趟旅途多久才能结束。
奥库利村本就位于海边,所以船只直接就靠在了奥库利村的港口旁。因为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没有同程的游客跟亚戈一起下船,若不是亚戈是一位骑士,或许船长都不会愿意中途停靠在这里。
亚戈踩着水泥路往村子里走去,几年前还是鹅卵石铺的路呢。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基础设施稍微改善了点,但村子却萧条了不少。
由于战争,不少人家已经往内陆搬迁,只剩下几户老人,年纪大了不愿意离开,勉强维持着村子,至少没变成一个死村。
“哟,这不是小亚戈吗?好久不见啊。”一位坐在门口的老兔子向亚戈打了声招呼。他的耳朵已经无力撑起,耷拉在两旁,上面还有些缺口。他的脸上满是暗疮,眼睛也已变得浑浊,亚戈甚至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清楚他。外面风很大,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背心,上面也满是缝补的痕迹。
“阿利爷爷,好久不见了。”亚戈微笑着朝对方走去。
“来来来,靠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年纪大了离得远看不清啦。”阿利摆了摆手招呼亚戈过去。
亚戈走到阿利的身旁,随手拉了张小木凳,缓缓坐下。不过与他那副壮硕的身躯相比,那木凳着实有些太小巧了些。
“诶哟,都长这么大了啊,又帅了不少哈哈哈哈。”阿利的手捏了捏亚戈的脸,又揉了揉他的耳朵,就好像他真的看不见,只能用手触摸一样。亚戈一脸尴尬,却又不好意思躲开。
“是有些时日没有回来了。”亚戈只能苦笑着接话。
“是啊,自从你父母离开后,你就不怎么回来了,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走了。”阿利叹了口气。
“......”亚戈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哎呦,瞧我这嘴,”阿利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又说错话,不好意思啊亚戈,你也知道我这老人家有时脑子不太灵光......”
“没事的阿利爷爷,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也已经放下了。这次回来,也就是专门为了看看他们的。”亚戈将头扭到一边,悄悄揉了揉红润的眼眶。
“也好,也好。是又要去什么很远的地方了吧。”阿利一副看透亚戈心思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
“是......是的,而且,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所以想在走之前看看他们。”亚戈低下了头。
“你啊,从小就是这样,明明一副很懂事的样子,但其实最怕孤单了。你父母走后,每次你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都会来看看他们,这次也不例外。老爷子我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替你祈祷,希望你能一帆风顺。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亚戈的父亲时常外出捕鱼,而他自身又太闹腾,母亲经常没有精力照顾他。好在阿利爷爷也会时不时地帮忙照顾他,有时还会逗他玩。若是除了父母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他,那一定是面前这一位了。或许......还有那位迪德里克......
亚戈的思绪又飘远了,随即他向阿利道了谢,转身回到他的“家”里。
屋内许久没有打扫了,桌上已经堆满了灰尘。亚戈的指尖轻轻划过,手便被染成了黑色。实际上,出了基本的的桌椅,房屋内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毕竟已经没有人住了。柜子,床铺还有一些零碎,都已经被卖了出去。
家早已不是家了。
亚戈缓缓走向房屋的后院,杂草已经堆得有小腿高了,唯有几株薰衣草还在风中飘着,摇摇欲坠。
亚戈将父母埋在了这里,就当是,他们回家了。
父亲在一次捕鱼中由于海难去世,母亲因此伤心了很久。那段时间亚戈甚至休了一个月的学,专门留在家里陪着母亲,生怕她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而她的情绪似乎也有所好转,逐渐从失去丈夫的悲伤中脱离。所幸自己的儿子小有成就,是个有着大好前途的人,她不需要担心儿子的未来。
而过了几年,巴亭宣布正式开战。沿海地区变得不再安全,不少海盗借此肆意妄为,袭击渔村的普通人家。这也是为什么奥库利村的居民都逐渐离开。
而在一次袭击中,母亲不幸被害。亚戈听村里人的讲述,她当时似乎并没有想要逃跑的念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她留恋的了吧。
亚戈叹了口气,轻轻蹲下,抚摸着两尊墓碑。
神奇的是,两尊墓碑的中央,刚好也长出了一簇薰衣草,显得周围没有那么单调。亚戈觉得挺好看的,就没有剪掉,而是留了下来。
“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亚戈从行囊中掏出一只小木船,放在了墓碑前,“这是我亲手做的模型,很好看吧。就送给你们留作纪念了。爸,我知道你是因为船......但是我们始终是海上的男儿,我们始终是大海的孩子。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归于大海,是一种最浪漫的离去吧。直到现在,我也仍然向往着海洋,所以我做了这艘船,以此铭记。”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应该很久不会回来了,不要太想我哦~”亚戈面前挤出一个笑容。
亚戈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亲吻了一下墓碑:“再见了,我爱你们。”
他缓缓站起,转过身去,随后快速走开。他怕在这里多停留一秒,都会勾起伤心的回忆。他不想在离开前,留给父母一副哭泣的面孔。
“我又不是去送死。”亚戈苦笑一声。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就像是在和人永别了一样。明明只是去找一个人而已......
希望......一路顺利吧......
......
亚戈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大风顺着他的耳廓刮进耳中,甚是聒噪。但不知为什么,亚戈就是想这样子吹着海风。
好在太阳很大,天气并不是很冷,亚戈还可以再多吹一会儿风。
不知不觉间,亚戈似乎从海浪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旋律,他也随之轻声哼了起来。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来的这首歌,或许是摇篮曲,或许是什么民谣,又或者是刻在记忆里的过往。
亚戈对这位迪德里克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本想去情报局问问奥斯卡相关的讯息,但一想到他若是真的问了,那家伙八成会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搞不好格兰也会莫名其妙的出现。这种事情涉及到的问题太多太深了,亚戈并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索性就直接来卢德维戈打探情报。
亚戈察觉到风逐渐变小了一点,或许是船航行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听到有人在喊“收起船帆”,随着有几个人跑上了加班,亚戈没去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而港口的模样也愈发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不是陆地,而是几只大船,或者说几只大船和无数只小船拼接组合在一起的产物——克里托夫港。
由于这里根本不是陆地,所以不属于卢德维戈政府的管辖范围内,实际上卢德维戈根本没有政府,都是当地人自发成立的。而相比起卢德维戈的陆地,这个港口的法律更为松散,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因此这里也成为了步法之地的天堂,地下交易在这里比比皆是。当然,比较严重的斗殴甚至是谋杀还是比较少的,毕竟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杀死对方的能力,谁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因为这里的混乱,这里同样也是获取情报的好地方。
由于战争的开始,卢德维戈境内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不少陆地都被巴亭侵占,秩序逐渐分崩离析。但克里托夫港因为从来就没有过秩序,反而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海盗,也不敢在这片区域肆意妄为。这里现在反倒可以说是卢德维戈少有的安全领域了。
下船的人很少,大部分乘客都选择留在船内,船长也是这么建议乘客的。不过因为要补给物资,船只被迫需要在这里停留一晚。如果是在船上,船长还有保护乘客们的能力,若是下船了,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亚戈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声。港口的木板因为常年浸泡在水里,多少有些破旧。还好时常有人清理,否则还会有滑溜溜的苔藓。
亚戈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是却轻车熟路。因为在旧世界(未被改变的世界),迪德里克经常带他来这片区域,他在书中将里面的路线记录的下来。而在来到实地之后,每个标志,每条小径,都一一对应上了他的记忆。
亚戈顺着一条小路摸索进港口深处,在角落里坐落着一家酒馆。酒馆正上方挂着“雾香小巷”的牌子,尽管只有一个“小”字还亮着,甚至“雾”字都已经歪了。虽然这里又偏僻又安静,但亚戈光从外面就能看出来里面很热闹。为了避免惹出祸端,他提前收起了胸前挂着的骑士学院徽章,他相信这里的人并不会对骑士那么友好。
亚戈一推门,里面果然热闹。酒杯碰撞和叫骂的声音此起彼伏,跟亚戈想象的酒吧的模样几乎完全一致。亚戈叹了口气,只觉得甚是聒噪,还不如学院里的酒吧。虽然酒的品种少,但至少安静,有时还会有爵士乐响起。
亚戈摸索到了一个吧台角落的位置,这里既可以与酒保交流,又不怕被别人偷听到。亚戈觉得这里还有留给他的位置真是倍感幸运。他还故意摘下兜帽,否则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还特意坐在这种地方,怎么想都有问题吧。亚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没有那么与众不同。当然,他那副结实的身材,还有俊朗的脸蛋,即使想要低调也没那么容易。光是他走到吧台的那一段路,他就察觉到几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那些目光都慢慢移开了,看来对方没有太过直接的想法。
亚戈轻轻坐下,没有直接点酒,而是在酒架上扫了一遍。酒保发现了新来的客人,缓缓走了过来,手上还一边擦着被子,用着平静的语气说:“这位客人,想来点什么?”
“来一杯覆霜之泪,兑半角海之触,用影莲打底。”亚戈照着记忆念出这句暗语,虽然他在书中看到当时酒保告诉他暗语已经换过了,但他也不知道其他的暗语了。(详见《冰与火的誓言》薰衣草开了)
酒保撇了他一眼,随后慢慢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想知道点什么?”
亚戈一喜,还好暗号是对的,然后把嘴凑到酒保的耳朵旁:“迪德里克。”
酒保听后身体一怔,稍微皱了皱眉头,没再继续回话,而是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架子上,然后缓缓走回吧台的正中央。
他先是从后台拿出了一朵紫黑色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胶状质感。亚戈有从书中看到过,那一朵就是影莲。本身味道并不浓郁,但口感极好,而且嚼久了之后会有一股微微的甜味在口中散开,经常被加到一些带有苦味的饮品中。
亚戈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难不成是自己说错话了。
他见酒保将影莲倒入摇酒壶中,随后又用量杯倒入了两杯蓝色的酒和淡黄色的酒,想必那就是基酒。在经过酒保一阵花里胡哨的摇晃后,混合好的酒被倒入了搅拌杯中。
随后酒保又取了三四块冰块扔了进去,用勺子随意搅了两下。然后酒保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黑色瓶子,再顺着勺子流出纯透明的液体,就跟水一样,不过密度要高一些。亚戈猜那就是海之触,因为他看到瓶口微微露出了一点章鱼须的尖尖。
难道所谓的海之触就是用章鱼须泡制的?想到这里亚戈不仅皱了皱眉头,他可不觉得这回是什么好味道的饮品。好在酒保挤了一点柠檬汁进去,或许能稍微中和一下那股腥味吧。
酒保再用勺子搅了一下冰块,亚戈能看到搅拌杯的外壁已经结满了水珠,整杯酒一定很冰。
一个筛子装的东西被酒保拿起,然后酒保缓缓筛入白色的颗粒,那看起来像是糖霜,怪不得叫做覆雪呢。
而亚戈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因为他看到酒保在跟别人说话。虽然酒保没有明显与人交流的动作,而且嘴唇只是微微动弹,但亚戈能看得出来他是在跟吧台上的某个人说话。
酒保最后将薄荷放到顶端,然后端着酒过来了:“您的酒。”随后他就立马走开,也没有继续跟亚戈聊关于情报的事情。
而没过多久,亚戈就看见一只灰狼向他走来,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光从表情上看不出喜怒。亚戈也拿不准对方的态度,但还是决定先不逃跑了,否则如果他跑的话,无论对方本来是什么打算,都会变成先抓住他。
“你找迪德里克有什么事情?”那只灰狼略微高出亚戈一些,俯视着亚戈。不过单看体型,并没有亚戈强壮,但亚戈怕得是他有帮手。
“你是什么人?”亚戈盯着来者的眼睛。
“是我先问你的,你找迪德里克有什么事?”灰狼皱了一下眉,似乎没什么耐心了。
好在亚戈提前想好了借口,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说历史被改写了之类的:“我是上面派下来的,有些与巴亭相关的讯息,我们认为可以从迪德里克船长这里获取。”
亚戈并没有明确的说出是谁派他来的,只是含糊其辞,让对方去猜。而且某种程度上,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只不过不是根本目的罢了。亚戈从对方粘连还带着海盐味的毛发能看出来对方应该经常在海域上飘荡。再加上身上不少的伤痕,和缝补多次的衣服,八成是一位海盗。而亚戈在赌,赌对方正是迪德里克的部下。
“你要如何证明你是值得信任的人?”对方的神情变得严肃了些,不过脸上却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不知道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亚戈悄悄凑到灰狼耳边:“迪德里克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而那场大火的起源,是他的EP。”(详见《冰与火的誓言》追忆篇 红海)
灰狼眼睛瞪大了几分,船长曾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即使是船上的其他船员都不知道。但他身为迪德里克的大副,自然更了解本人一些。而眼前这个人,竟然知道这件陈年往事,想必也一定是对船长很重要的人。
“抱歉,刚才失敬了,”灰狼摘下自己的帽子,伸出手,“你好,我是迪德里克船长的大副,扎尔。”
“亚戈。”亚戈同样伸出手握住了对方。如此看来,是已经得到对方的信任了。
“您是与船长如此亲近之人,怎么会不清楚他的现况?”扎尔倒是略有疑惑。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实际上,亚戈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算不算“亲近之人”。
“原来如此,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能明白一切了。不过,或许结果并不会如你所想那般”扎尔站起身来,头朝门口歪了歪,示意亚戈出门。
亚戈尝了一口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海之触的味道果然不是常人能接受的,再加上影莲滑腻腻的口感,让人有一种触手在嘴里蠕动的感觉。亚戈不禁一阵恶寒,怪不得暗号是这个,毕竟普通人绝对不会点这么诡异的组合。
亚戈压了一张纸币在酒杯底下,虽然不知道这酒多少钱,但绝对绰绰有余。而扎尔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亚戈赶紧跟上。
“只能说幸好我刚好在酒馆里,那地方只有我知道,若不是我在,恐怕你很难打听到船长的消息。”扎尔没有看向亚戈,而是加快了步伐。
“为什么?”从刚才亚戈就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理论上来讲,迪德里克应当是卢德维戈有名的大海盗,消息不应变得如此微少。
“我不太好解释,你去了就知道了。”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港口,而那里停靠着一艘巨大的船,虽说船体本身有些破旧,但看得出来的确有人在维护,外面还新改加了不少东西。
“这是我们的船,星航号。”看得出来,扎尔为此甚是得意。
“星航号?那不是,迪德里克小时候的......”亚戈回忆起,迪德里克曾经的“家”也叫星航号,看来他对此的执念很深啊。
“你连这个都知道?”扎尔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面前这个人的身份了,他本以为对方仅仅只是与船长关系要好,但现在看来,甚至有可能是船长在外面的情人。
“这......我曾问起过他的过往,他讲得很仔细。”亚戈也只能随便编一个借口敷衍了事。
“船长,你回来啦。”甲板上的水手跟扎尔挥了挥手。
“嗯,这位是客人,顺路搭一下我们的船,不要多问。”扎尔只是草草吩咐几句,就带着亚戈进入了船的内部。
从刚才开始,亚戈就一直在思考,船员竟然直接叫扎尔船长。他现在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迪德里克,只是打个幌子骗他上船。但随即他又摇摇头,毕竟他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其他途径根本没有迪德里克的消息。若是放弃这一条,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有消息了。更何况他都已经走到船只内部了,想跑都跑不掉。
拐了好几个弯,他们才终于停下,亚戈都有些迷路了。这艘船的内部构造,跟他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不太一样,不过毕竟是被修改的历史,对不上很正常。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有点远,而到了目的地后我们还需要独自划船过去,因为船上的其他人不知道那个地方,所以,你也不要和其他谈起这件事。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是谈生意的,顺路搭我们的船,剩下的我会帮你解释的。”扎尔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嗯,明白的,多谢。”亚戈点了点头,向扎尔道谢。
“不用,你是对船长很重要的人,你知道的那些事,即使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船员都不曾知道。我也只是,在完成船长的愿望罢了。”说着扎尔抬头望向远方,好像在看什么人。
亚戈并不打算过问船员对他的称呼,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提及,就算了。
两人告别过后,亚戈关上房门躺到床上。床铺很是松软,他本以为是要睡吊床,结果竟然还有专门的客房。亚戈整个人都陷进床垫里,他感到自己疲惫的精神稍有缓和。毕竟一时间接受了那么多信息,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非常辛苦。还好他是比较容易接受现实的人,否则现在早就崩溃,然后失去理智了。
不知是因为亚戈太累,还是床太舒服,亚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咚咚咚——”
一阵朦胧的敲门声响起,亚戈才缓缓睁开眼睛,随即打了口哈欠。他坐起身来回头望去,才发现枕头上有几个点,那似乎是眼泪打湿的。
“睡着的时候......哭了吗?”亚戈努力想要回忆起自己的梦,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醒来之后,梦中的一切一忘皆空,又或者,不只是梦。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亚戈先生,我们到目的地了。”门外传来扎尔的声音。
“好的知道了,谢谢,等我稍微收拾一下。”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就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稍微洗了把脸,然后擦干毛发,亚戈便推开了房门,谁知扎尔竟然一直守在外面。
亚戈愣了一下,而扎尔则是缓和地开口:“船已经备好了,我们还得再自己划一段距离,希望你休息好了。”
亚戈随着扎尔下了星航号,才发现船停在了一个港口旁。也是,若要是不引起什么怀疑的话,找个合适的地方停靠船只很是合理。
这次亚戈并没有心思好好观赏这座港口,而是跟着扎尔快步来到了港口的背面,一只船静静地浮在那里。
“你应该会划船吧。”扎尔撇了亚戈一眼。
“当然,我可是渔民出身的。”亚戈略带自豪地扬起嘴角。
扎尔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的轻笑一声:“原来如此,同为海上男儿,怪不得能和船长如此合得来。”
亚戈记得,迪德里克对海上男儿很是亲近。不过他也并没有去接话,他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只是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两人便不再开口,船上满是尴尬的沉默,毕竟也不知道聊些什么。有时亚戈会开口问问什么时候到,而扎尔也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答案,之后又是归于沉默。
两个人为了保持体力轮流划船。按照扎尔说的话,终点离港口有些距离,不过毕竟是为了隐私,远一些也合情合理。
在亚戈不用划船的时候,他就会靠坐在船沿上,望着远处的海岸线。身边不时会有海鸥的声音传来,却不见海鸥的影子,或许是飞得太快了吧。亚戈将手伸进海水里,冰冰凉凉的液体从亚戈的指缝中滑过,他已经许久没如此靠近大海了。自父亲死去后,他出海的频率就大幅减少,而在他当上教官后甚至没有机会再出海了。
“唉~”亚戈叹了口气,远处的海平线上,岛屿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等到靠岸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橙红色了。
“呼~”亚戈坐在沙滩上长舒一口气,这番旅途着实有些远了。若不是能清晰地看见陆地,他都怀疑自己像是在海上流浪一样。
缓了好一会儿,亚戈才察觉,这块岛屿,似乎并没有在地图上备注,看来是未被探索过的区域。
“这是船长独自发现的无人岛,在那之前他也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这个岛屿的坐标,也是直到最后才愿意告诉我的。”扎尔从亚戈身边走过,想着远处的海滩上走去。
“最后?”亚戈捕捉到了关键词,他的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人只要在行走在世上,就一定会留有痕迹。
但如果一个人,怎么都找不到踪迹......
亚戈顺着扎尔去往的方向看去,那是......
亚戈爬起身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他的脚踩在湿润的沙滩上,一步比一步沉重,脚印也一步比一步深。
海风肆意地吹散着他的毛发,就好像在阻止他走过去一样。但亚戈的步伐却越来越坚定,他一定要一探究竟。
“这次专门带你过来,也是顺便为了看看他。”扎尔从行囊中掏出一壶酒。
而亚戈看着身前的这一尊墓碑,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要开口,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但随即他又将想说的话咽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凛冽、冷硬、毫无生机。
那尊墓碑上雕刻着一个名字,每一笔都十分用力,就好像将悔恨、将不甘一同刻入其中。
太阳将落,最后那一缕余晖照射在墓碑的缝隙上,上面雕刻的名字也变得清晰:迪德里克·奥尔森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座坟墓,他应该伤心吗?可是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个人,他对这个人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书本。
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为什么会哭呢?
真的有这么难过吗?
只是在那一个瞬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头泛起,就仿佛有什么人通过他的身体在哭泣。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那一定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情绪,而他也分不清它到底属于某个人还是他自己。
“要喝一杯吗?”扎尔将一杯半满的酒送到亚戈面前。亚戈透过模糊的眼睛,只能看到那大概是棕色的。
他接过酒杯,顺便擦了下眼泪。这时他才发现,墓碑前已经放好了一杯酒,而那一杯,是满的。
扎尔将仅剩的酒倒入自己杯中,然后轻轻跟墓碑前的那个杯子碰了一下。
“敬我们的船长。”随后一饮而尽。
而亚戈站在一旁,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杯酒,他要喝吗?
扎尔并没有去管亚戈喝不喝酒,而是缓缓蹲下,将那被全满的酒倒入沙砾中,一滴不剩。随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向后走去,就好像在为亚戈预留空间。
亚戈盯着那尊墓碑,风吹起他的衣领,打在他的脸上,又像是在拂去他的眼泪。
原来......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是,那股悲伤,那股源自心底的悲伤,让他得以确信,墓碑下沉眠的人,切切实实曾是他的爱人。
眼泪不会撒谎。
或许自己清醒后,梦中记不得又看不清的身影,就是他。
亚戈端起手中的杯子,像是自嘲一般,仰起头,将酒全数倒入最终。
棕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流过他喉结,粘连在他的毛发上。
“咳咳咳——”或许是喝得太猛了,他被酒呛了一口。扎尔拍了拍亚戈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他说,当他死后,要把他葬在这个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告诉我这里的存在。他原本的打算是,把这里当作他与爱人的秘密基地,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找到那个他爱的人。”扎尔低着头,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叹息。
亚戈这才察觉,这座岛屿,就是红木岛啊。(详见《致新世界》第七章)
HOME
他回家了,但是家里却没有家人。
这里本该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私人基地,但却成了他死前才开口说出的秘密。
“我怎么会没想到?”亚戈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
扎尔并没有回应。那一定不是在向什么人索求答案的询问,混杂了苦笑、自嘲或是更深一层晦暗不清的情绪。
“我早该想到的......”他就那样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而扎尔只能沉默地注视着他。
“能跟我讲讲他的事吗?”亚戈抬起头,望着扎尔的眼睛。而扎尔,却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嗯,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只留下星星布满天空。两人并没有堆起篝火,而是仅凭着月光看清对方的脸。一段故事在墓碑前重新展开,那是大海上肆意的王者,那是一段传奇。可惜传奇,最终在五年前归于平静。
晨炬死于卢德维戈之龙的手下,死于昔日好友的手中。
而这座立了五年的的墓碑,就好像一位听众,静静地听着那一段故事,也为哪位传奇的陨落而默哀。
“能告诉我你和船长是如何相识的吗?”扎尔突然反问起亚戈。
“我......”亚戈并不知道该怎么样陈述那一段故事,甚至那一段故事,并不属于自己,或者说现在的自己。
“如果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扎尔并不强求。至少从亚戈刚才的眼泪中,他能看得出来,他跟船长的感情绝不是演的。
“嗯。”亚戈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天已经很黑了,这种时候可不是航海的好时机,”扎尔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砾,然后向着小船走去,“还好我带了睡袋,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吧,我们明早再出发。”
“嗯,谢谢。”亚戈道谢后接过睡袋。
躺进睡袋中的亚戈望着天空,点点繁星悬挂在那里,亦如璀璨的宝石。
不知今天会不会再次梦见那个身影,这次一定要看清楚了。
“愿今晚,能有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