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写科幻小说-星环---第三章 02
还是那间无比安全的屋子，还是那张无比柔软的大床，还是那个无比想逃离这里的自己。自己？那所谓的“自己”指的还是我吗？伊芙娜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那已经并不陌生的天花板，而脑中胡乱的思绪已经带着她飞离了这里。 “1725是谁？” “23262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 “我是谁……？” 伊芙娜快被刚刚接收到的大量信息逼疯了，现在也唯有蜷缩在那大床中才能让她的心情平复一些。她下意识挥了挥手，好像是要把脑中萦绕着的那些问题赶走一样。在经过漫长的几分钟之后，伊芙娜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做的努力总算有了些成效。她快速理清现状之后，发现还不至于那么绝望。她想把已知的线索一条条说出来，可第一个字的口型还没摆好，她又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间屋子里是没有隐私的，而芯片中写下的内容自然也会被监视。虽然有屏蔽场的存在，但是有独立波段可以通过，并且这种老建筑也能用笨办法——直接用线路传导。芯片的底层运算虽然不受监管，但她也不想篡改底层运算导致芯片短路，那种人的死相之恐怖……伊芙娜想想都毛骨悚然。 权衡之后，伊芙娜发现自己的脑子还是比其他身外之物要灵光得多的。她上半身一挺便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墙壁上，并将靠在腰后的枕头抽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以一种十分舒适的姿势开始了她的冥想。 今天倒不至于一无所获。那个上尉因为有事离开之后，他们就把这间屋子到审讯室的大致路线图授权给了我，还有路上那一道道闸门的特殊权限也一并录入了我的个人信息，说明我现在至少在这条路上畅通无阻。 伊芙娜快速把地图从芯片中调换出来，一条蜿蜒曲折的红线出现在她眼前。可除了红线周围为了防止撞墙所标记的墙线和层数，其余细节一概不可见。 看来他们敢把地图给我，防范措施也是做得万无一失嘛。 伊芙娜冷哼了一声，但手上并没有停止将地图彻底关闭的动作。她明白，就算这地图给她授权，浏览信息也会受到监视，在收到前往审讯室的命令之前长时间观看地图是会被怀疑有逃跑倾向的。不管会不会坐实，伊芙娜也不想有任何一种从这里搬到真正监狱的可能性。 之后，她又想到了门禁权限。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也是她能活着跨过这扇门的唯一保障。在她刚获得权限时，旁边刚刚按程序操作完一系列步骤，累得脸上淌着汗滴的技术官对她说：“好了，现在你不用担心通过这几扇门时被后面的镭射炮击中然后瞬间气化了。”这句话可把她吓得不轻。而这个“权限”听起来挺高大上，事实上在一系列的采血、取样过后她也大致猜到了这个系统的工作原理：无非就是在统一管理数百扇门的大系统中录入了自己的生物特征。可她转念一想，如果是统一的系统管理，就无法保证各道门之间的独立性，只要有人破解了一次底层代码，那就相当于整个近地基地的防卫措施全部唾手可得。所以综合维护成本和人力成本来看，这肯定不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了，但从之前的逻辑来讲，一扇门一个大系统终究是不划算，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各处的主要路线有分别独立的系统，再在各条路线的交点上使用两种不同的加密方式，既省下了人力，又保证了安全性。不过连专管此事的技术官都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从此处找突破口的计划还需要再往后搁置一段时间。再往后，就是彻底扰乱她的记忆的那段录像了。她是从1725的主观角度观看的，而这应该是几年前才宣布在研发的芯片记忆转移功能。当时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后来伊芙娜所在军队编外的重力研究所在技术瓶颈和外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放弃了研发，后来也就音讯全无了。可刚才那段录像并没有达到当时所预想的效果（笔者注：当时的预想是通过另一芯片所有者在芯片上存储的所有经历和大脑思考时所产生的微小生物电波移动到另一芯片所有者的脑神经上，改变其思考方式和记忆，从而达到思想重生的目的），所以有可能只是那项研究的一个副产品，单单转移所见而没有所感。它与普通录像的不同点在于，普通录像仅仅通过视网膜来感知，记忆转移却是直接覆盖在大脑皮层上进行感知。伊芙娜确定是后者的理由十分显而易见，毕竟刚开始的一大段内容都是在芯片未安装以前发生的，而对此也只有芯片读取记忆之后自我补充上的才能说得过去。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她能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那个“1725”的内心之思还带些机械感。至于为什么不用普通录像，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就是这场审讯的内容和这段记忆的具体内容了。在审问刚刚开始时，审讯官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题是： “看完这段记忆之后，好好回忆一下，秦绎博士有没有任何一次向你提起此事的经过，哪怕是任何一句。” ………… 可是没有。 在观看（用观看可能不太准确）记忆时，虽然无法思考，但看完之后，她把从自己记事起就和秦绎在一起生活的记忆寻遍了也没找出半点有关什么1725、23262以及那个和自己重名的人的事。而她自己，虽然也是从营养液中出生的试管婴儿，可从记事起，她从未了解过关于保育院的任何一点细节，更别提在里面生活了6年。最让人不解的则是早在法律中被明令禁止的行为——在可以直接交流的情况下进行不必要的芯片交流——在那段记忆中频繁出现。除了像那个上尉一样执行保密任务的的人，其他近距离的非必要芯片交流可是违法的！看来个这事发生的年代至少也是在她出生以前，也就是二十余年前的二三零几年那会。所以那个金发女子也必不可能是她自己。 可秦绎呢？伊芙娜自己甚至还没想明白，秦绎虽然是她的监护人，但即使是这样，监护权也早该在16岁的成人礼之后就解除了啊，他的事怎么会找上我呢？ 想起成人礼，伊芙娜的心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赤脚踩在被称为沙滩的地表土地上，靠着最标准的地心引力在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然后坐在一旁，看着真正的海浪将自己留下的痕迹洗刷干净。傍晚时分，与自己同区的伙伴们围坐在桌旁，吃着不是合成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食物”，天边夕阳的一旁，一条细长的线从海平面直延伸到背后的远方。只有在那时，伊芙娜才能感到之前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和脚下的土地比起来竟如此渺小。虽然她的胃适应了长时间摄入合成类营养物，消化能力有所下降，导致她在那次成人礼之后肚子疼了将近一周，但伊芙娜完全不在意。适应了地面的饮食之后，口中也只剩下幸福的美味。 “唉……” 美好的16岁夏天只有那一次，之后的生活也就进入了正常的轨道。不知道老秦他的成人礼过得怎么样呢？ 老秦……成人礼…… 老秦！ 伊芙娜忽然回过神来，想起在三个月前的六月份，自己刚刚把秦绎从“某人”的度假状态中拽了出来，过了他的38岁生日。而在自己出生那年，也就是22年以前，秦绎他也正好在两个月前过完了16岁生日！22年前，22年前就是2301年！和大致时间也对的上，难不成老秦就是那段记忆中的哪个人…？如果真要验证这个想法，接下来就需要在下一次观看记忆时多观察时间特征了。如果真的能对的上，那么大致身份…… 伊芙娜把心中升起的猜测压了下去，把怀里的枕头放到两脚中间，又让身体整个从坐着变为趴在床上。她将下巴压在枕头上，享受着重力带给她的舒适环境。 “那么……”伊芙娜望着眼前洁白的墙壁，正要闭上眼睛去芯片里设定一个不错的梦境以供消遣，为之后高强度的被审讯生活做准备，但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没等她看清，就有一个声音说出了内容： “住手，还没到时间。”——一行血红的字。 伊芙娜吓了一跳，刚想向外面叫人，手也准备去捶墙上的应急按钮。可她却浑身动弹不得，僵硬的身体一度让她以为这具躯壳已经死了。 “不用反抗，你也无法反抗。”脑海中又被那声音所覆盖，但伊芙娜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动作。不过…… 那不是她自己在动。 “我能感受到你无比的恐惧。不过无需害怕，我现在只是替代了你神经中枢中的一小部分，所以不要忘记呼吸。你现在可以和我交流，你脑中的想法，我都能感知到。” “你们政府是不是有病啊？！”虽然脸上几乎没有动作，可那控制伊芙娜的背后之人明显感受到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想到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只有眼睛变红时，他也不禁一阵心痛。可他甚至不能多去思考此事，只得在伊芙娜进行长长的抱怨之前掐灭这个念头。 “你先停！我可不是政府的人，我是来……” “不是？怎么（今天中午会给我送点啥吃的？）可能！（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啊…）” “等一下，你知道吗？你‘说话’的同时脑中所想的，我也能‘听到’哦。” “那又怎么样？！（浮现出一幅伊芙娜双手掐着一团人形黑雾脖颈处的图像，人脸上的形象正在不停变换。）” “没什么。现在这并不重要，我当下只是跟你提一句而已。不要停止思考。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逃脱的可能性。当然，是在下次看完记忆之后。” “你都知道记忆转移了，还说不是来监视我的？！” 伊芙娜现在被吓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即使是脑中的交流，传过去的脑电波所转换出的声音也仿佛带了些哭腔。 “别害怕了，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至于为什么要相信我……” 趴在床上的伊芙娜终于有了些动作。她慢慢举起双手，揉了揉耳垂，又各拨了一下，随后双手便垂了下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不，在结束了那段短暂的“谈话”之后，她真的心安了下来，美美地睡了一觉。至少，她明白自己不会再害怕了。 ——走廊尽头的窗边，两个人正眺望着远方的日出和翻腾的云海。 “我不能再仅仅操控你的肢体了，那样太不方便。” “果然啊，在你身边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这么快就轮到我了，秦？”他仿佛在苦笑，可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 “很抱歉，但你没说错，杰尔德。” “别那么叫我。你现在甚至没有权利叫我的全名。你不配。还是像当时那样，按我们的规矩，你至少应该叫我罗宾逊先生。” “好的，罗宾逊先生。” “你怎么就和那临终关怀一样。恶心的措辞除了让那些床上的老头老太太想早点死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很形象的比喻。但这可能的确是临终关怀。” 无数图像在他“眼前”飞快闪过，如同一帧里塞入十几张画面般让人应接不暇。“临终关怀吗……”画面的闪动还没有停下。不过从主观来看，可能只是在用极缓慢的速度回忆他的一生而已。 （画面慢慢定格在两个人身上。）“爸妈……我希望他们俩不要太难过。如果我没有拒绝的选择的话。” “你当然没有这个选择。不过我倒可以给你留个保险，把你的人格复制下来，等结束之后，复制的人格就会把我覆盖掉。” “只不过到了那会，现在这个正在思考的我早已连尸体都不配拥有地‘死去’了。” “没错，但复制体也完全是你自己，不用怕有所不同。” “当然。这在你的棋子之中肯定算是种不错的结局了。”他想瞟一眼身旁的技术官，但并没有成功——也不可能成功。 “那……” “你先等一下。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吗？化身的选择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和你关系这么近的人呢，就不怕被怀疑？” 一阵沉默。 “不能吗？即使是对一个马上就要死在你手里的人？”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而你还活着呢。为了避免我的计划被打乱，我刚刚抹掉了一位。” “哼……哈哈！”他想笑，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随后，他在一个瘦长男人的身边，眼神忽然黯淡下去，但没过多久，又变得有神起来——只是比之前迷茫的眼神中不知多了多少分坚定。同化成功了，他想。 不过，一切还远没结束呢。 （附:感谢阅读！如果认可请点个赞，这是我们更新的动力！: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