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笼娇 1-3 作者知乎南风
1 我叫白飘飘,是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的伟大接班人。 本来我在家吃好喝好,享受人生,结果吃零食太快,卡着了嗓子,当场窒息,再次醒来就成了大周朝相府嫡小姐。 唯一的嫡小姐,白飘飘。 我平生没啥大爱好,就喜欢吃喝嫖赌,尤其是白嫖,也许我名字正好应了个景。 我一看这身份,正室的女鹅(女儿),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正寻思着这穿越值啊,整个相府还不是任我驰骋,结果我一打听方才知道,这身子原来竟是个痴傻儿,整日里最喜欢流着哈喇子,管别的男的叫爹。 于是乎,这身子荣幸地被卖给了大周第一宦官,就在我穿越过来的当天。 美其名曰结亲,实际上不过是被我爹做了个交易,当成物件送出去。 把事情都理顺当,我盘腿坐在闺房,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才穿来第二天,就被迫成了一个太监的未婚妻,这下怎么办? 一想到三个月后就要嫁过去,我一拍大腿从地上坐起,扭头看向丫鬟旺财。 旺财长着圆圆脸,在我门口坐着打瞌睡,口水滴答滴答的。 「旺财!」我中气十足吼道。 「啊!婢子在!」她惊了一下,睁开眼,站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我蹙了下眉,严肃道:「我马上就要嫁给太监了,不能坐以待毙。」 旺财全然没想到小姐怎么突然聪明了,她恍然大悟点点头,「小姐说得是,那咱们干啥去?」 干啥去? 我哼了一声,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往门外走,「当然是去找墨淮之,让他退亲!」 那权倾朝野的宦官,叫墨淮之。 「好嘞!」 旺财高兴地应了声,颠儿颠儿地跟着我往外走。 我扛着鸡毛掸子,摸出院子,绕过府里的下人,来到府里犄角旮旯一处居家必备的狗洞前。 这个时间点,我那嫌弃死我的丞相爹定是不会让我出门的。 但为了我的人生性福,我白飘飘拼了。 「走!」朝旺财招招手,我撅起屁股,率先往外爬去。 狗洞颇为好钻,大抵是被那个同样嫌弃死我的泡妞高手兄长给钻大了。 我一点点扭着身子钻出去,正要看到黎明的曙光,就被外头一个人拦住了路。 一双月白色的金丝线靴子,停在我眼前。 我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去。 墨发冠起,睫如羽鸦,黑眸潋滟,鼻梁高挺,唇色点绛。 是一张润玉无双的脸。 「太帅了!」我下意识地惊叹一声,随即想起自己的尴尬处境,对面前微笑着看着我的帅哥咧嘴一笑,「麻烦让让。」 帅哥唇角的笑扩大,像柔柔的暖风。 他成心地又往我脸前走了一步,几乎要对到我的鼻子,垂下眸道: 「在下墨淮之,不知本人的未婚妻白小姐,这是要去哪?」 2 虽然你帅,但乱攀未婚妻是犯法的,你晓得伐? 我在心里嘀咕一句,张口就道:「我去哪关你……」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墨淮之? 我一个激灵,瞪着他脱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宦官丈夫?」 空气安静了一瞬。 墨淮之好看的眼睛蓦地一凉。 我虎躯一抖,有点心虚地盯着他看。 墨淮之很快就恢复温和的笑容,往后退几步道:「原来白小姐是个如此心直口快的……非痴傻之人。一直堵着白小姐的路是在下的不是,白小姐快爬出来吧。」 说罢,他立在一边,低头含笑看着我。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凉薄。 我维持着爬出来的撅屁股姿势,尴尬地抬着头瞅他,正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感觉一股气由肠胃发出,飞快地冲出身体。 一个紧张,我下意识就放了出来。 「噗——」 一声缓慢闷响的屁,缓缓出现在狗洞后面。 呃。 真是对不起旺财。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尴尬。 我窘迫得耳朵发烫,一边恨这屁来得不是时候,一边勇敢地去瞧他的脸色。 墨淮之眼神都没变一个,仍旧微笑着给我让路。 我心里生起一抹惋惜,动作麻利地从狗洞爬出来。 拍拍裙裳,我扯出鸡毛掸子,握在手里。 既然撞上了,那就顺便让他退婚吧,省得我白跑一趟。 墨淮之黑眸在鸡毛掸子上打了个转,目光放到我身上,微微一笑,「白小姐拿鸡毛掸子作甚?」 当然是威胁你了。 我刚一张口,就听见遥遥有声音唤我名字。 「白小飘,你挡着狗洞作甚?快快起开,我要进去!唉,你旁边的是谁?」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我抬眸看去,就见远处一个扎高马尾的男子嫌弃地看着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五官俊朗,眉目略风流,跟我长得有点像。 从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我认出,这是我现在的同胞兄长,相府唯一的嫡子,白晏。 墨淮之看了看来人,眼眸一转看向我:「白小姐,用鸡毛掸子欺负从青楼回来的兄长,好像不太好。」 我看着他温雅有礼的模样,再看远处明显愣了下的白晏,眼皮一跳。 「你脑子不傻了?」 白晏脚步一顿,疑惑地盯着我,怔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随即怒火中烧:「好啊,你敢拿鸡毛掸子跟我打架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我前面,站定,看了眼旁边的墨淮之,又扭头瞪我,撸起袖子,「不傻了,你就学会给爹打小报告了?不错,还喊了帮手,你当我怕你!」 我眼皮又跳了跳。 「等等等等!兄长你听我解释!」 天可怜见,我就是想退个婚,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气氛僵持中。 「小姐,咱还去玩吗?」一道欢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旺财终于爬了出来,喜笑颜开地跑到我旁边,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终于来了!」 我有了底气,抬起眼皮扫了两人一眼,「事情我待会儿再跟你们解释,现在趁没人发现,我们要不换个地儿……」 旁边,一道气得吐血的声音突然打断我。 「逆子!逆女!你们给我滚进来!」 喔,糟糕了。 我扭头看去。 丞相大人——我爹——不知是刚从同僚家串门回来,还是打算出去串门,正站在远处,胡子一翘一翘地瞪着我。 手里拿了个鸡毛掸子。 …… 丞相府,前院正堂。 我和从青楼回来的白晏,垂着手站在中间,任由丞相爹破口唾骂。 吐沫星子横飞,白晏抹了把喷在脸上的口水,偏头瞪了我一眼。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爹旁边,一个男子微垂着眸坐着。 他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裳,料子轻柔飘逸,袖口衣领都用金丝线绣着,腰间系着一枚剔透的玉佩,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的面容也是极其温和,一眉一眼都带着春雨般的温润,唇角含笑,再配上这一身衣服,显得卓尔不凡。 只是这笑容,美则美矣,未达眼底。 我目光落在他身上,墨淮之似有所觉一般抬起眸,看向我。 我在他与我对上眼之前低下头,乖乖听训。 那道目光扫了我一下,收了回去。 我轻吐口气。 帅是真帅。 墨淮之,大周的司礼监。 他专门替皇帝抄写奏折上内阁的批文。而传宣谕旨,是宦官系统中权力最高的机构所掌管的事。 通俗地讲,臣子们上奏的事情,都是可以经他之手,并且下达决定的。 皇上将上奏的文书掌印秉笔都交给了他,视他为心腹。 墨淮之可谓是,真真正正地凌驾于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又帅又能干,却是个彻彻底底没男根的太监。 所以,哪怕他一挥手就可覆灭半个京城,也没有哪家闺秀愿意嫁过去;愿意嫁的,都是没有背景卖儿卖女的,墨淮之不可能会娶。 最后,那个倒霉的人,就成了我。 想到这,我又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歧视,主要是我一生追求纵情享乐,宦官实在非我所爱,这婚我是退定了的。 「白飘飘?白飘飘!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旁边的魔音灌耳让我回了神。 我抬头就看见我爹正抡着鸡毛掸子,气得像是在下一秒就能把我驱逐出门。 「没听见。」我理直气壮地抬起我的鸡毛掸子。 大家都是有武器的人,我白飘飘不怕你! 「你!逆女!」 我爹气得胡子掉了几根,他哆嗦着手,鸡毛掸子往我面前戳了戳,「墨大人是来交换生辰八字庚帖的,却被你闹了多少笑话!白飘飘,你必须现在,立马,给人家道歉!」 道歉? 我震惊:「凭什么?我又没做错!士可杀不可辱,我才不道歉!」 「你你你!」我爹怒目圆瞪,抄着鸡毛掸就向我挥过来,「本来就脑子不好使,你现在还不听话了,你是想气死我吗?!」 「打人啦——」 我扯开嗓子,嘹亮地嗷了一声,下一秒猛地推开身旁目瞪口呆的白晏,拎着鸡毛掸往里躲藏,「丞相大人殴打嫡女啦!」 「你闭嘴!」我爹气急败坏地挥出鸡毛掸。 嘿,没打着。 「丞相大人要谋杀我啊——」 我一边嗷嗷直叫,一边拿出一百米冲刺的速度,把大堂折腾得鸡飞狗跳。 「你!我要软禁你三个月!」我爹身手利落地追着我跑,同时再次抡出鸡毛掸。 躲开头顶的鸡毛掸,我看着前面含笑的墨淮之,眼睛一亮,敏捷地跳向他的座椅,躬身往后一躲。 于是乎,鸡毛掸子照着墨淮之的俊脸挥过来。 座椅上的墨淮之唰地一下抬起手臂。 「砰——」 鸡毛掸被他握在手里。 他一松手,碎成两半的鸡毛掸子掉在地上。 我爹震惊得瞪大眼睛,维持着揍人的姿势面向墨淮之,怔了几秒,他拱手颤声道:「请墨大人原谅本官的莽撞!本官是想教训孽女,不是想袭击大人!」 「哼!」 我抓着墨淮之的椅背探出头,对我爹吐了吐舌头,「本小姐脑子变好了,不是你们能随意欺凌的了!」 我爹暗暗瞪我一眼,「下官犯下如此大错,为弥补过失,本官和本官的逆女任由大人处置!」 我嬉笑的脸一僵。 这墨淮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要是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我双眸一亮,跑到墨淮之面前,盯着他的眼眸道:「小女犯了错,请大人收回结亲的想法,小女万万不敢再攀附您!」 说罢,我睁大眼睛,眨巴着看向他。 听了我的话,墨淮之眉毛微扬,勾起一抹笑,直视着我,似乎一眼就能洞穿我的心思。 「白小姐不用担心,我宽宏大量,说什么都不会取消了这门亲事的。」 「多谢大人宽容!」我爹反应极快地回道。 我笑容又是一僵。 「墨大人,您千万不要顾及我!」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嫁于金尊玉贵的墨大人,所以您解除婚约吧!」 这死男人做这么高的官,咋没点眼色? 「白小姐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他一挥衣袖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册子,递给我爹,「丞相大人,这是墨某的生辰庚帖,不知白小姐的庚帖在哪?」 我忙道:「等等!」 我爹理都没理我,高兴地起身,匆匆忙忙拿出一个庚帖,丢垃圾一般塞到了墨淮之的手里。 「墨大人,您过目。」 墨淮之满意点头,收进袖子,弯眉笑道:「丞相大人请放心,定亲的事就说好了,三月后大婚。」 我急急上前一步,「你们有考虑当事人的意见吗?」 我爹喜笑颜开,「墨大人放心,不会出任何差池。」 墨淮之勾唇,「那就好,既然如此,墨某先告辞了。」 我爹应了声,欢欢喜喜地送他往府邸大门走。 我:「……」 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眼瞧着墨淮之就要走出去了,我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爹,我送送他,您快回去吧!」我笑着把前面的丞相爹连拖带拽地送进屋子。 「白飘飘,你好好送送墨大人!」我爹不放心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赶紧送走他老人家,转身去追墨淮之。 他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还时不时地看看府里两边的景色,活像逛园子。 光看背影,确实看不出这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我欣赏了一下这人的风姿,才跑到他旁边,站定。 墨淮之看了看我,停下脚步,「白小姐不是送我出去吗?」 我正了正神色,「墨大人,我有话对你说。」 墨淮之好奇地扬了下眉,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围墙,「去那说吧。」 我跟他来到僻静的墙角。 墨淮之停下,转身看着我,「不知白小姐想找我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请白小姐快点说,毕竟我们还没成亲,孤男寡女终是不妥。」 我看着他含笑的眼眸,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墨淮之大抵是被我的直白惊讶到了,他微愣了下才道:「我与丞相大人说好了,他为我挡掉朝中不听我的话的臣子的谏言,我娶他那个……」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个没人要的痴傻女儿。」 话毕,他温和一笑。 「原来如此。」我把这话品味了一番,突然意识到不对,「等会,我没人要?」 墨淮之淡淡点头,「是的。」 我气得脑壳疼,没思考太多就扬手把他堵在墙上,手撑住墙壁,咬牙切齿,「墨大人,拜托你给我把亲事退了!」 墨淮之迅速问:「为何?」 我盯着他的眼眸,想也不想就答道:「我不喜欢你。」 空气静了片刻。 墨淮之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上下扫视着。 我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僵硬地低头,打量自己的动作。 一只手撑在了他脖子旁,另一只手拿着大鸡毛掸,身子堵在他前方,架势凶悍,活脱脱一个妻管严的悍妇。 白飘飘,你在做什么?! 「这……」 我冲他尴尬一笑,被烫着了似的收回手,「这是我冲动了,墨大人不要在意。」 墨淮之依然靠着墙壁站着,只是把头微微前倾了些,俯视着我,眸光温润得像一团水。 几秒后,他才低着嗓音,略带兴味缓缓道:「白小姐,你这是在……非礼我?」 我拎着鸡毛掸猛地后退三步远,「墨大人,请你莫要对我的清白开玩笑!我希望你能退婚,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墨淮之笑容微敛,扫了我一眼,转过身去向大门口走,「虽然我的确是个宦官,但白小姐已经是我的未婚妻,还请白小姐尽快适应身份吧。况且,君子不能言而无信。」 说罢,他就加快脚步,不等我去送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出大门。 风萧瑟,我心凉凉。 退婚失败。 丧气地低下头,我沿着小路,泄愤似的踢着石子。 「白小飘,站住!」旁边一道声音喊住我。 我停下,扭头,见白晏正站在另一条路的分岔口上,冲我一个劲招手。 「干吗?」 白晏双臂环胸,没好气道:「是爹让我问你的,你以前不都傻乎乎的嘛,名医都治不好,为什么突然脑子利落了?」 他身形颀长,眼角微挑,五官风流,说实话,是个十足的美男子,怪不得能有京城第一风流公子的称号。 不过原主大抵是很蠢,以至于白晏低头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淡淡的嫌弃和无语。 「我就,就做了个梦,有娘娘托福,说我前辈子积德,就发善心给我治好了。」我信口胡诌道。 白晏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思量了一会儿,甩了下马尾辫道:「那好吧,没事了,我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我偷偷问你一下,那个墨大人,真的是个宦官吗?」 白晏远去的脚步一顿,回头打量了下四周,方才凑近小声道:「当然了,这是皇上亲自看过的,是验过身的。」 太监,再一次实锤。 「那你们就任由我嫁过去?」我冷笑一声。 白晏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若没有他,你的痴傻名声只能让你孤独终老。」 「……哦。」 可是这对我和他都很不公平。 目送白晏走远,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门口,旺财坐在石头墩子上,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 我愁眉苦脸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小姐?」她惊喜地看着我,「您退婚回来了?」 「没有。」我托着腮,愁得不行,「你说怎么办啊?」 旺财咧嘴笑道:「您告诉他为什么不愿嫁过去,墨大人肯定能理解的呀!」 「我……」我老脸一红。 你家主子只想天天上床揭瓦,日日红浪,但这显然不能跟他直说。 旺财看出了我的难以启齿,无辜道:「或者,暗示一下呢?」 暗示? 一道光划过脑海。 「我知道了!」我惊喜站起身。 「小姐,您想到什么了?」旺财天真地问道。 「嘿嘿。」我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阳春秘戏图!」 旺财没听懂,懵懂地看着我。 「是不是绝妙?」我简直要为自己鼓掌,「既然不好直说,那我就迂回暗示一下,相信他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短暂的高兴后,我陷入了困苦的纠结中。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墨淮之也是个可怜人。 我盯着闺房发呆,周围没人理会我,我突然感到难言的孤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是个可怜人没错,我独自来到这异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不可怜吗?谁来同情我? 所以,婚还是要退的,但事后我会亲自登门道歉,任他提一个我能力范围内的要求。 下定了决心,我秉持想做就做的原则,抬脚就往外走。 「那小姐,你有那种春、春戏图吗?」 我脚步一顿。 对哦,我没有十八禁小画册。 旺财见我不走了,歪了下头,「小姐,您没有的话,为什么不问别人借呀?」 问别人借? 我的心又跳动起来。 电光石火间,一个人影划过脑海。 「这人不是现成的吗?旺财,你真是天才!」 我拔腿跑向了白晏的院子。 这风流货,肯定有阳春秘戏图。 一口气跑到他院门口,我让小厮帮我通报一声。他去了一会儿,返回,「少爷说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见了。」 什么? 「他太过分了!」我抬脚就往里走,「兄妹有什么见不得的?我找他是有正事。」 「这……」 我假装看不到小厮的一脸为难,快步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掐着嗓子,娇滴滴喊:「兄长,人家想问你借个东西——」 屋里传来一阵椅子倒地的哐当声。 白晏大步走出来,瞪着我,「不是不让你进来吗?你有什么事?好好说话行吗?别嗲里嗲气的。」 「我问你,你有没有那种……」我一顿,看了下两边的下人,往里走了两步,关上屋子的门,才继续道,「那种嗯嗯啊啊的画册?」 白晏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什么画册?你话都说不清楚吗?又傻了?」 「不是!」我张嘴欲说,话到嘴边却又有点羞耻,停了半晌,我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朵,「就是你们男子偷摸看的男女图。」 白晏愣了下,猛地看向我,惊恐道:「你你你,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没等我说话,他就后退好几步,一脸防备,「虽然我不正经,也嫌弃你,但那东西我是不能给你的!」 行吧,算你是个好哥哥。 我无奈地想要再说几句,就见他向我走来,一脸抗拒地把我往外推。 我惊道:「你也太小气了,我借一下就还给你!我有用处!」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姑娘家,这事免谈!」 他终于把我撵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门。 「……」 碰了一鼻子灰,我深吸口气,开始敲门。 白晏不再理我。 行吧,你越不愿意,我越是想借。 我满怀悲愤地回了自己院子。 蛰伏一周后,我做好了准备,重新出击。 清早,拿着我用一个礼拜写出的有关泡妹技巧的十张纸,我重新来到白晏门前。 他打开门,没睡醒的模样,「怎么又是你?」 「给你看个东西。」我把第一页纸塞到他手里。 「什……」他挠挠头,看了几眼,慢慢睁大眼睛。 我勾起唇角。 小样,姐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跟姐斗,你还嫩了点。 「这这这……」他不可思议地抬眸道,「白小飘,你厉害啊,比我还有约姑娘的经验!这个送我了?」 「想得美!」我伸手将写满了各种技巧的纸抢回来,「拿嗯嗯啊啊的图来换!」 「你!」他眼里闪过一抹挣扎,想了会儿,忍痛别过头,「不行,我是有原则的人。」 说完,他猛地关上门。 我对着紧闭的门磨了下牙,转身离开。 第二天,我又敲开了他的门,给他看了前两张纸。 第三天,我给他看了前三张纸。 都是我用心总结出的现代高端泡妹方法。 终于,第四天,他泄了气一般松了口,「你要的图册,我给你就是了,再敲门,小厮都要被你烦死了。」 「早答应不就行了。」我翻了个白眼,把十张纸塞给他。 白晏走回内室,倒腾了一会儿,颤抖着手拿出一个小小的册子。 我欢喜地接过来。 封皮画着牡丹,大红大绿,喜庆得紧。 这就是传说中的,阳春秘戏图。 俗称,古代版爱情动作片。 他一脸痛心地递给我,「这可是你兄长珍藏了两年的图册,目前已经绝版,有价无市,你一定要善待它!不然,我跟你没完!」 原来是至尊 SVIP 版。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乱用。」 我拿着册子,小心地揣在怀里,喜滋滋地离开,把白晏喋喋不休的嘱咐抛在脑后。 离开白晏,我先去找了我爹,说要拜访墨淮之。 「这太好了!」我爹巴不得我多多与他培养感情,「我允了!你以后想去就去,随时给他递拜帖都行。」 「多谢爹爹。」 谁想跟他培养感情,你闺女可是一心奔着退婚去的。 一切准备就绪,我回院子就立马写了拜帖,递到墨府上。 墨淮之效率很高。次日一早,他就回了我的帖子,说随时欢迎。 「旺财,守好咱们的小院,我,要去了!」我拍拍旺财的肩,气壮山河地坐上了马车。 「小姐保重。」旺财一脸单纯地冲我招手。 马车驶向墨府。 怀里揣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路上我都颇为心虚。所幸这京城地儿也不大,马车晃晃悠悠的,没多久就到了。 「小姐,到了——」 马车在墨府前停了下来。 我深吸口气,下了马车。 墨府外观看着颇低调,白墙黑瓦石狮子,但只站在这前面,就能感受到其中低调的辉煌。 真真是个奢侈的宦官。 走到门前,我刚要让门口小厮通报,就见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一个身穿蟒袍的人走了出来。 他面容瘦削,身形不算很健壮,眼眸却犀利深沉,一举一动都很稳重,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角色。 「那本王就下次再来拜访墨大人,希望墨大人能考虑一下。」他冲里面的人扯出一抹笑,转头就微沉了脸,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本王? 我发挥惯有的眼力见儿,迈着小碎步躲得远远的。 照我的经验,这一定是哪个作死王爷拉拢权臣失败,我得离远点,免得池鱼遭殃。 墨淮之也走了出来,含笑目送那劳什子王爷离开。 待那人走远,墨淮之眼眸转向我在的方向,笑道:「白小姐,你躲在墙角做什么?难不成又想把我按在墙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他的语出惊人给吓得身子一晃。 站好后,我怒瞪这个外表谦逊温润、内心黑成墨汁的人,冷呵一声道:「墨大人,求你好好看看脑子吧。」 别成天做白日梦。 「多谢白小姐关心,我脑子很好,要不然也做不到司礼监。」他真诚地冲我微笑,让开门,「进来吧。」 深呼吸…… 我随着他走进去,来到前院正堂。 他让我先歇着,支退了下人,亲自去泡茶。 趁他走开,我打量了下墨府的布置。 房间占地宽阔,一桌一椅都是最好的紫檀木做成,纤尘不染。不远处摆着一些昂贵玉器,一看就是卖了我都赔不起的。 我默默收回目光。 真是财大气粗。 墨淮之将碧绿的茶放在桌上,方才翩翩落座,温声道:「不知白小姐今日拜访,有何要事?」 「我……」 攥紧手里的茶杯,瞧着墨淮之温和有礼又正式的模样,我一时失语。 大家都不容易,我这样做是在伤害他。 墨淮之依然定定地看着我,如玉一般的面庞散发着不像太监的气质。 「我是来……」我把阳春秘戏图往里揣了揣,冲他讪讪一笑,「是来……」 我又卡了壳。 给一个宦官看这玩意,我不能这么不道德! 英明神武、决策果断的白飘飘女王,在这场气场争锋中,罕见地落了下乘。 「白小姐怎么了?莫不是得了结巴症?」墨淮之疑惑地看着我,好心地笑笑,「若是如此,墨某一定会向皇上求来最好的御医,给墨某的未婚妻看诊。」 他语调轻轻的,我却分明听见他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 好家伙,敢嘲讽我? 「我是来找你欣赏画册的!」我怒抬眸,啪地一下掏出牡丹花册子,狠狠拍在桌上。 花花绿绿,活像成亲用的嫁妆。 墨淮之低头看去,挑了下眉,「这是什么?」 我看着眼前这刺眼的封面图,一想到里面画的是什么,满腔勇气就像破了的气球,瞬间消失殆尽。 「嘿嘿……」 我冲他尴尬笑笑,拿起册子,手指着牡丹的花瓣,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墨大人,您看,这牡丹,颜色瑰丽,鲜艳动人,再看看这绿叶,青翠欲滴,两者相称,多么的和谐!它烘托了热烈的气氛,给观看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后面的画埋下伏笔……」 越说,空气越安静。最终,我识趣地闭了嘴。 墨淮之稍微倾了下身子,看着上面掉了色的牡丹,又冲我挑了下眉。 「白小姐,我劝你说点正事,比如……」 他声音低低的,趁我愣神,突然伸手拿走画册,利落地翻开。 「使不得——」我的话卡在喉咙里。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墨淮之认真地端详着首页,上面的女子一丝不挂,姿态妖娆地坐在同样一丝不挂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躺在床上,看着女子一脸享受。 我的脸陡然一烫。 见他还在认真地看着这辣眼睛的图画,我颤颤地捧起茶杯,假装低头喝水。 墨淮之看了好久,久到空气都快凝结住,才慢慢抬起眸,直视着我,幽幽道:「姿势简单,细节粗俗,这真是个劣质品。」 「噗——」我满嘴的茶喷在茶杯里。 说好的有价无市的至尊 SVIP 版本呢? 墨淮之轻轻放下册子,目光落在我脸上,意味深长道:「专门跑来给我看这个,白小姐真是好独特的兴致啊。」 这还用你说。 「不要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经历了这几秒的尴尬,我已经冷静了下来。 淡定放下茶杯,擦擦嘴,我掀起眼皮,看着满脸兴味的墨淮之,认真地笑了笑,「墨大人,小女喜欢与夫君红鸾恩爱,就像这种……」 我拿着第一页的画面,比画了下,看着他继续道:「所以,墨大人您不适合我,咱退婚吧。」 两个追求不同的人,注定不能携手一生。所以在退婚这件事上,我会坚持到底的。 不过以防墨淮之发火,我全身都戒备起来,就等他万一要揍我,我好正当防卫。 墨淮之淡淡看了我一眼,勾了下唇,「白飘飘,你就不怕我生气?」 他的语气有点淡,淡得让我又开始心虚。 我默默把册子收回来。 「对不起。」我小心地瞥着他的脸色,「我只是想说……」 我就是想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你若有什么大抱负,我也没法成为你的贤内助。 「白小姐不必说了,墨某懂你的意思。」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会努力收集有趣的工具,到时候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丰富多彩。」 「你说什么?!」我一口气提到一半。 墨淮之,你是人吗? 他温柔地、诚恳地说道:「我保证,会收集白小姐满意的工具,到时候让白小姐丰富多彩。」 我霍然起身,「墨淮之,你这个假惺惺的君子!」 原本以为我很过分,谁知道这笑面虎道高一丈,能气死人不偿命。 「承蒙夸奖。」他淡定道。 我瞪了他半晌,也没见他唇角的笑容变一变。 「哼,你等着,这婚我退定了!」撂下一句狠话,我气呼呼地转身,脚下生风地走开了。 咱看谁斗得过谁! 背后远远地传来墨淮之含笑的男低音:「墨某随时恭候。另外提醒一下,白小姐小心脚下。」 话毕,我扑通一声,绊倒在台阶上。 一道玩味的目光落在我背上,把我烧得无地自容。 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努力板着脸,更加快步地离开。 后面传来他的调侃声,「白小姐没摔疼吗?要我帮你吹吹吗?」 我咬牙,「不用!本小姐好得很!」 一阵若有若无的低笑声传来。 我狠狠跺着地面,恨不得给他踩洞穿。 狗男人,咱们走着瞧! 3 自从那次在墨府丢了大脸后,我回去就把阳春秘戏图还给了白晏,自己回房蛰伏了整整一个月。 同时,丞相府小姐与皇上心腹墨大人结亲的消息,如同撒纸钱一般迅速席卷京城的大街小巷。 以至于,我被迫闭门不出,来躲避外人同情的目光。 这人再帅再能干,也是个没男根的呀! 可苦了丞相家那个痴傻女儿了! 哦,据说那白小姐不傻了,这样算一下,岂不是更亏了? ……诸如此类,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经过观察,我发现,墨淮之兢兢业业,爱国爱民,行为举止端正,到处都找不到纰漏。虽是宦官,但名声在外。 距离成亲只有一个半月了。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我决定冒险办大事——夜潜墨府。 没错!我要亲自去仔细观察那个狗男人的弱点,伺机退婚! 脑子里有了一个成形的想法后,我猛地一拍桌子。 「小姐,您又要去退婚啦?」旺财迷茫地看着我。 「答对了!旺财,你快帮我搞来一套夜行衣!」我严肃道。 「夜行衣?」旺财见识短浅,不晓得这是什么高端玩意。 「哎呀,就是乌漆麻黑只露出眼睛的衣裳,快去给你家小姐备来一套。」 旺财恍然大悟点点头。 她离开后,我脑海里闪过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俊脸,握紧了拳头。 我要让苍天知道我不服输! 很快到了晚上。 相府十分安静,门口的奴才困成了狗。 旺财留在了院子门口,泪汪汪地给我放哨,等我回来。 我三百六十度打探完府里的岗哨后,找出了一条最安全的路,偷摸溜出了相府。 晚上的京城是有宵禁的,这个点,外边只剩零零散散的巡逻队,一边打呵欠一边装模作样地巡视。 我仗着身子娇小,沿着路边小道躲藏着走,竟真的一路平安到了墨府外。 墨府门口只有两个人看守,但暗地里可能有侍卫。 我藏在一边的草丛,抓耳挠腮。 这可咋进去呢?为难死我了。 正想着,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这是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大抵是深夜拜访墨淮之,怕被人议论,所以马车外面除了车夫,就再无旁人。 正方便我伺机混进去。 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有点眼熟的男子下了马车,走到墨府门口侍卫前说了点什么。 我认出,这是上次我来的时候,貌似被墨淮之拒绝的那个王爷。 小伙子勇气可嘉啊,又来拉拢一次。 趁着这样的好机会,我灵敏地溜了过去,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马车底下,扒住两边的车沿。 不久,那个王爷走过来,坐上马车,丝毫没发现底下的我。 我不禁为自己的身手点赞。 墨府大门被打开,马车缓缓驶进去,随后大门又被关上。 古代没灯,到处都黑灯瞎火的,我寻了个机会就滚了出来,无声息地躲了一会儿,看着那马车向前驶远。 穿着夜行衣,我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前面院子里有亮光。 避开门口的奴才,我偷偷翻了进去,小心地来到点了油灯的那间屋子外。 里面隐隐传来那个王爷和墨淮之的说话声。 我心头一喜。 如果我能听到什么秘密,就能要挟他退婚了! 看了下屋顶的高度,我搓搓手纵身一跳,使尽吃奶的力气爬了上去。 作为从小掏鸟蛋爬树的人,这点子高度我还不看在眼里。 坐在屋顶上,我十分小心地挪动屁股,来到他们说话的上方,掀开一片瓦片,低头看去。 墨淮之和上次那个男子,面对面坐着。 那个王爷面色有点难看,「墨大人,本王三番两次向你示好了,你不准备表示点什么吗?」 墨淮之仍带着温润的笑,但是这笑容有点透骨的冷,看起来更像一个手握重权的上位者,「齐王,是你想要的太多了,恕墨某无力应允。」 原来那个男的是齐王。 我待在冷风瑟瑟的屋顶,听着底下隐隐的说话声,突然觉得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我是来退婚的啊! 这两人谈话的秘密,我就算听来也不见得有命去用。 齐王与墨淮之谈崩了,脸色难看得像是糊了屎。他冷哼一声,拂袖往门外走,「看来墨大人府邸门槛太高,本王攀附不起,就先告辞了!」 墨淮之淡淡扯了下唇角,「不送。」 看着齐王走远,我愁苦着脸,掀着底下的瓦片,陷入沉思。 连王爷都奈何不了的人,我凭什么觉得我能要挟得了他? 墨淮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抬脚往旁边一间用来睡觉的屋子走去。 我很迷茫地掀开屋顶第三片瓦片,目睹着他走进去。 那我该做点什么?赏星星?吹风风? 或者,去看墨淮之睡觉? 我木着脸掀开第 N 片瓦片。 转眼间,屋顶的瓦片已经被我不知不觉地掀了一大片,摞在旁边,活像拆迁的。 夜里风声微停。 我的手一顿。 耳边隐约传来不对劲的空气流动声。 刚一抬眸,就见前方一大批黑衣人直直奔过来。 其中一大拨人奔向墨淮之睡觉的屋子,另外几个看见了屋顶数星星的我,脚步一顿,朝我奔来。 我胳膊一抖。 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刺客? 「大、大、大侠!」 作为一个只会逞能的半吊子,遇到真正能要人命的高手,我不得不惊慌地后退,「小的只是来打酱油的,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见我!」 那几个黑衣人停都没停,直直奔向我,同时挥出冷森森的刀。 这些人明明是来杀墨淮之的吧?结果我不小心遭殃了! 眼见这几人的刀子就要落在我娇贵的脖子上,我吓得闭上眼睛,尖叫起来,「我命不久矣啦——」 「砰!」 一声闷响,我感觉一个人挡在我前面。 我瑟瑟发抖地睁开眼。 墨淮之背对着我站在我身前,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在夜里看起来有如玉质一般的质地,正如他的人一般,润玉,卓雅。 他一边淡定自如地握着剑,挡开所有刺客的攻击,一边微微偏头对我道:「白飘飘,躲在我身后,别乱跑。」 顿了顿,他补充说:「他们冲我来的,你别怕,躲好就行了。」 我心跳微微加快,泪眼汪汪地点头,「墨淮之,不,淮之,你就是拯救我的英雄!」 墨淮之专心挥开一大批刺客,站在屋顶衣袍猎猎,明明干的是杀伐果决的事,却依然从容不迫,温和淡定。 我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阵感动。 这个宦官,好像也不错。 墨淮之姿态优雅地解决了一些人,他转了下头,看到已经有刺客试图破开他的防御,从后面去攻击他。 「淮之,加油!淮之,你棒棒!」我不要脸地大声喊道。 墨淮之轻笑了下,突然侧过身,用没拿剑的手捞住我的腰,手臂用力,足尖轻点,起身跃向空中。 脚下悬空,飞檐走壁,我吓得赶紧抱住他不撒手。 他又低笑了几声,搂住我腰的手紧了紧,转过身去,直接在空中划去几个刺客的项上人头。 冠起的长发,在夜空中飞扬。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 墨淮之拿半个身子圈住我,头微微低下,黑眸闪过一抹促狭,嘴唇突然附来我耳边,极缓极缓地呵了口热气,带起一阵酥麻。 「……白飘飘,你耳朵红了。」 颇有磁性的低音炮,让我大脑瞬间蒙掉。 什么?我这么没骨气吗?!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感觉脸颊在迅速发烫,顾不得这是半空中,拎起小拳拳就拧了下他的腰,「没有!我全身都白得很。」 墨淮之又从胸腔发出几声闷笑,抬手削掉一大片刺客的头颅,把他们吓得不敢上前,才不紧不慢道:「白小姐不仅耳朵白,心眼也白,趁我攻击刺客的当口,一边搂得严丝无缝,一边缠住我的腿,还不忘拧我的腰。」 低低的嗓音,十足的戏谑。 我低头看了看紧紧箍住他腰侧的手,又看了看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一条腿的我,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不得不说,还真像个欺负弱男的女登徒子。 我尴尬地松开腿,一看自己还被刺客围住,在空中飘着,想了半秒,狠狠心,两只腿都缠了上去。 为了小命,我豁出去脸皮了! 墨淮之挑了下眉,看了我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笑声终于不那么千篇一律,显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来。 我尴尬得一头埋进他臂弯里,作鸵鸟状。 「白飘飘,你真是典型的嘴上说不要,身体诚实得不得了。」 我咬着牙又拧了下他的腰,结果回应我的是更爽朗的笑声。 对面刺客见他如此漫不经心,纷纷恼怒不已,干脆所有人一起扑上来。墨淮之在空中用轻功翩然跳跃,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所有刺客解决了个干净。 脚下传来大地坚实的触感。 我竖起耳朵,一听四下再无打斗声,悄咪咪抬起头。 院子横斜一地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让空气带了丝浑浊。我反复确认对方都死干净后,长长松了口气。 一抬头,对上墨淮之玩味的视线。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我鼓起嘴巴。 他唇角勾起,眼眸往下移,停住,幽幽道:「白小姐,你这是打算……在我身上挂到什么时候?」 我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就见我们二人已经站在了地面上,而我的一只腿还大大咧咧地缠着他。 不仅如此,我的双臂依然抱得很紧,身子依然贴得严丝无缝。 刚刚褪去的热血又一股脑涌上脑门,我立刻就撒开了手和腿,并且后退三步。 墨淮之笑吟吟地看着我的动作,待我走到他三步远外,才慢悠悠开口:「白飘飘,我抱着舒服吗?手感如何?怎么不多抱会儿了?」 抱你大爷! 我深吸口气,吐气,再吸气,吐气,「除了身子骨硬点,抱着挺舒服的,手感很棒,抱得够多了,我知足了。」 墨淮之又扬了下眉,「如此甚好,那么白小姐,你大半夜潜入我墨府,就是来被刺杀然后寻机抱我的?」 刚恢复镇定的我,又一次差点栽在地上。 鬼知道今夜我来墨府干了什么! 没等我想好合理的解释,墨淮之又开口道:「我之前从不知晓白小姐竟如此关心墨某,大半夜还要千里迢迢追夫……」 「等等!」怕他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言论,我忙打断他,「我今日是来,是来……」 左右瞟了一眼,我瞅见那个被我掀开了一半的屋顶,灵机一动,「上次看见你家屋顶不结实,我怕它漏水,今日特找机会来帮你修一下的。」 墨淮之看了眼前方漏风的屋顶,目光一顿,看向了我,不说话。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好吧,这个借口是很蹩脚。 墨淮之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会儿,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墨某的屋顶就拜托白小姐了,请白小姐独自,一个人,务必,修成原样。」 我惊诧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正常人不都应该把这事揭过去了吗?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他笑着走过来,坦然自若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一定行的,我相信你。」 在朦胧的夜色下,墨淮之极品美玉一般的俊脸显得更加柔和,仿佛人畜无害的贵公子。 就是不知,这笑容里的真心实意有几何。 我深吸口气,「墨淮之,我跟你讲,这件事……」 「我付工钱。」 我的话卡在喉咙里。 「包饭食包住处。」 ……虽然不需要包住,但能吃到大周朝第一权臣的饭食,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我挣扎:「我办事飘得很,墨大人真能放心?」 他弯唇,「你已经很飘了,再飘点我也兜得住。」 「……成交。」我没骨气道。 墨淮之的眼眸泛起更深的笑意,「白小姐明天及以后来修屋顶,不用穿夜行衣了,墨某觉得这样显得你有点……」 他顿了一下,上下扫我一眼,轻启唇道:「有点蠢。」 我又猛地深吸了口气。 白飘飘,冷静!你打不过他! 「墨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就告辞了!」从牙缝里龇出来一句话,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走向大门。 墨淮之在我身后愉悦地说:「白小姐慢走,别再被绊倒了!」 我双腿一下子打了个滑,勉强稳住身子后,磨了下牙,撒开丫子就往外跑去。 再退不了婚,我迟早要被狗男人气成智障!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第二日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迷迷瞪瞪地起来,旺财给我梳头发,我看着铜镜里这张昏昏欲睡的脸,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镜子里的脸有点婴儿肥,因为太困,眼皮子耷拉着,睫毛长长翘翘,倒是比平时软萌了几分。 「旺财。」我打了个哈欠,「我是不是忘了啥事啊?」 旺财正在给我戴发簪,闻言一脸不解:「没有吧,丞相大人去同僚家打叶子牌了,少爷又去花满楼找他的那个花魁妹妹了,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对了,小姐你昨晚不是去墨府了嘛,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墨府? 我一拍脑门,头疼地闭上眼,「该死,我想起来了,我把我自己落那儿了。」 我还得给狗男人打工呢! 旺财满意地看着我,「小姐,打扮好了。」 「我要去给墨淮之干活了,给我爹说一声,这阵子我的午膳在墨大人家吃。」 我站起身,顶着满头珠钗,摇摇晃晃地走出院子,坐上马车,驶向墨府。 到墨府,我下车往里走,门口小厮看见了我都主动拉开门,那眼神明显是在看熟客。 走到被我搞破坏的院子门口,我看见墨淮之从里面悠然踏步而来。他打量了我一下,笑道:「白小姐今日虽然来得晚,但打扮得颇精致,难道是特意为墨某准备的?」 「你少自恋了。」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撩起上衣袖子,「不是修屋顶吗?工具呢?」 他盯着我的手臂定定地看了会儿,半晌后才神色不明道:「都给你准备好了,扳手钳子一应俱全。」 我扭头,看到屋子墙角有一个铁桶,里面是各种古代版的修家具工具。 准备得那么齐全,看来我的修屋顶差事跑不了了。 我走过去把铁桶挂在胳膊上,看着头顶的屋檐,深吸口气,利落地爬了上去。 墨淮之称赞道:「白小姐好身手!」 我没理会他,坐到屋顶上缺的大口子旁,一手拎起昨晚被我掀掉的一摞瓦片的最上面一个,一手拿起锤子,哐当一声敲打下去。 瓦片结实地嵌了上去,粉土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 墨淮之挑了下眉,扬手拍了两下掌,「白小姐好好干吧,现在正好是午膳时间,待会儿吃饱了更有力气。」 他刚说完,院子门口就传来小厮的声音:「大人,您和白小姐的午膳备好了。」 「端进房间里。」 一股浓烈的饭菜香味飘进我鼻子里。 手里的动作一顿,我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一盘盘颜色漂亮的菜被端进房间,摆满了桌子。 「咕咕……」 一道奇怪的、诡异的声音从我肚子里响起。 墨淮之抬眸看向我,不解地道:「白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咬牙道。 他忍着唇畔的笑意:「下来吧。」 我默了一瞬,爬了下去。 几秒后。 我杵在餐桌旁,瞪着面前的东西,无言。 桌上摆了琳琅满目的菜品,酿豆腐、荔枝肉、红烧寒菌、炖鸽、生熏仔鸡、香炸琵琶虾、香菇盒……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桌子角落远远地放了一盘土豆丝,一盘凉黄瓜,跟旁边一大坨珍肴比起来,简直寒碜得可怜。 我抬眸看向墨淮之。 他也在无辜地看着我。 我指着土豆丝和凉黄瓜,气得脑瓜子嗡嗡,「你什么意思?」 墨淮之眨眨眼,「白小姐不喜欢?」 我冷笑一声撇过头去。 能喜欢就怪了! 见我又要奓毛,墨淮之含笑地伸出手,扯了下我的手腕,「开玩笑的,方才看你没睡好,匆匆忙忙地过来了,就给你弄了点好吃的。」 你就可劲儿地糊弄我吧。 我不肯理他。 他叹了口气,使了点劲把我拽到餐桌旁,「不是饿了吗?不吃了?」 我看了一眼满桌珍肴,思想剧烈斗争。 我是那种为美食折腰的人吗? 「……吃。」 好吧,我是。 说墨淮之是大周皇帝下的第一人还真不假,当我吃饱了拍肚皮时,满桌的菜还剩下很多。 他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淡淡道:「端走,倒了。」 「唉,」我诧异道,「那么多都倒了?不浪费吗?」 墨淮之看向我,勾唇道:「白小姐这么喜欢我墨府的饭,干脆与我成了亲,不就每日都能吃到了吗?」 好像十分有道理耶。 「我不是为美食折腰的人。」我严肃地丢下这句话,为避免跟他纠缠,赶紧就往外走。 他失笑,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倒了的意思是,倒给墨府别院养的牛马牲畜,没有浪费。」 我哦了一声,站在破屋顶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往上爬去。 吃饱了就犯困,我可能是只猪吧。 耷拉着眼皮,我正要跨到屋顶上,继续我的修房子大业,就听墨府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 墨淮之站在屋顶下,神色突然变得莫名,他看了看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怎么了这是?」我扭头去看大门,结果因为身子惫懒,手脚陡然一滑。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去抓屋脊,结果与它失之交臂,整个人开始不可遏制地往地面坠去。 「啊——」 我的屁股不会开花吧?! 「姓墨的,你把老子的宝贝妹妹藏哪了?她今日都没回……」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一愣,迟钝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沉沉的黑眸。 墨淮之正在低头盯着我看,一直温文尔雅却又亲疏有度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些许其他的复杂神色。 这张脸离我只有几寸,我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皮肤,白皙,毫无瑕疵。 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一声一声的,格外响亮。 「白小飘!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主动就投怀送抱了?」刚才那道熟悉的声音震惊至极。 我还沉浸在这狗男人怎么那么令人心动的小甜蜜中,闻言身子一僵,扭头看向来人。 高高的马尾,微挑的眼角,风流的五官让眉眼染上几分不正经。 「白、白、白晏?」 被墨淮之紧紧地公主抱,我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朝着惊呆在那的白晏尴尬一笑,「你不是去青楼了吗?」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我,颤抖着走近几步,「你们、你们……」 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合适的词,但配合他的眼神和动作,我总有一种被当场捉奸的心虚感。 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 墨淮之把我放了下来,看向白晏:「白兄,令妹是做错了事情,自愿来我府里赔罪的。」 「对对对。」我忙点头附和,「我把他家屋顶掀了,所以来给他修好。我们真的没有奸情的!」 白晏狐疑地看了看漏风的屋顶,又看了看我,「你怎么会弄坏他的屋顶?」 我张了张嘴。 这真是不好回答。 「不行,肯定是他把你哄骗了!」白晏一蹙眉,把我扯到他身后,张开双手面对墨淮之,活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墨大人,虽然我妹妹早晚要嫁给你,但现在你们还未成亲,你不能污了她的清白!」 我站在他身后,心下一阵感动。 虽然这白晏是京城闻名的风流公子,但如今看起来似乎没那么不着调。 白晏顿了片刻,补充说:「就算你想污她清白,也得找个地方偷偷摸摸的,不能被我看到了!」 我心头生起的感动,夭折在半途。 墨淮之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不知白兄今日来墨府是做什么?」 白晏严肃道:「我以为白飘飘失踪了,结果我爹说在你这,我以为你要对她意图不轨就赶紧来了,连花满楼都没去。所以我现在必须把她带回去,放到家里看起来,不然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我抓了抓衣角,内心竟然有点不情愿。 主要是墨府的饭太好吃了。 墨淮之看着白晏,眸子微闪,「白晏,这都快到三年的期限了吧?」 白晏一愣,突然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 墨淮之轻笑一声,「风流公子为花满楼的花魁,接连三年一掷千金,以至于风流公子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知道,再多一个你跟她的三年之约,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看到白晏的身子紧张得都开始僵硬。 白晏握紧了拳,「那又如何?」 墨淮之眼底的笑意扩大,「我能助你成为苏知鸢的入幕之宾,在你们约定的即将到达的三年期限内。」 白晏身子一颤,惊喜不已道:「真的吗?」 「真的。」墨淮之真诚地道,「但白小姐还欠我一个屋顶,所以你就帮我说服丞相大人,让白小姐在成亲之前,先住我墨府一个月,让她在嫁进来前先适应适应。」 我正听着八卦在兴头上,结果听见他突然谈及我,不由得愣了愣,「为什么?」 白晏挣扎了半秒,毅然决然地出卖了我,「可以,墨大人且等我的好消息。」 墨淮之弯了弯眉,「那就麻烦大舅兄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达成了某个我插不进去嘴的约定,目睹着白晏欢喜地离去,直到没了踪影。 「他不是带我回去的吗?」我不肯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白晏抛弃了。 墨淮之深深地看着我,「白飘飘,我家屋顶需要你修,你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从明天起,你就搬来墨府住吧。」 「我……」 「反驳无效。」 他弯起眼睛,笑意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