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已成历史-陈与义《临江仙·夜登小阁》小注

大家好，今天我们注陈与义的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陈与义，在文学史里是大名鼎鼎，可是在文学专业以外知名度就急剧降低了，因为陈与义的词流传下来的比较少，目前仅存十八首，特别是如今来说，没选入课本，对大众来说基本就等于打入冷宫了。所以有必要先介绍一下陈与义。

陈与义，字去非，号简斋。生于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年），卒于南宋高宗绍兴八年1139年。享年49岁。他的作品多有散佚。现在较好版本有上古的陈与义集校箋。

陈与义为宋代最著名的江西诗派的一祖三宗之一，这个说法是宋元交际的诗人方回在他的律诗选集，瀛奎律髓，中首提到，“古今诗人，当以老杜、山谷、后山、简斋四家，为一祖三宗，馀可预配飨者有数焉。“老杜自然是杜甫，山谷黄庭坚，后山，陈师道，简斋，就是陈与义了。是说，古今诗人，以此四人为一祖三宗，达到这个可以被尊崇的人不多。当然宋人特别推崇杜甫，我们今天回头看主观上有商榷之处。但简斋的地位也是非常崇高的了。古人的书中提到别的诗人，一般以号称，陈与义的诗称为简斋体，也是具有独特风格的大家了。

下面我们看作品

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词与诗不一样，又称长短句，每个词牌名格式基本固定，所以韵脚基本也是确定的，有极少数自度曲比较特殊，以后我们会说，临江仙的韵脚，就在标注出的字上。

一句小注，或小序，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表达了作品的动机，时间是夜晚，地点是小阁，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已是作者晚年，经历了北宋灭亡，逃亡南宋，如今身已老于绍兴。回忆中除了自身的身世，也更有伤悼故国之感。忆洛中，自然是中国历史中与长安并称双壁之一的，洛阳。

陈与义祖籍是京兆人，就是长安，今天的西安，但他出生成长于洛阳，可以说洛阳正是他的家乡。一定有很多的人生回忆。经逢国家丧乱，偏安江南，此时陈与义出任湖州太守，卜居青墩镇僧舍，在今日之浙江湖州的著名景点乌镇，今日夜登小阁，回忆往事心生感慨，就有了这篇佳作。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午桥，即洛阳定鼎门前通仙桥。这里虽说午桥，但言外之意指的是名人，即裴度，大唐中兴名臣，字中立，晚年在午桥附近建有别墅，经常与当时名士聚会饮酒，纵情诗歌，白居易刘禹锡元稹等等。显然这是用裴度故事，代自己年轻时在洛阳的美好回忆。这里也不免有自比裴度的意味，我们了解一下裴度的生平和陈与义为官的风格，会发现陈与义很明显的接近裴度之风。虽然他没明说，但若对比裴度，多少会有相似之感。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这句就是描写名士们聚会时的欢乐时光，通宵达旦，时光无声就溜走了，长沟流月，月亮从升起到天明，似乎是被流水无声的送走了，杏花疏影，杏花暗指春天，如：红杏枝头春意闹。植物的枝叶还不茂盛，有些稀疏，北方春天的夜晚，阳气回暖，欢声笑语我们一直乐到天明。

往事的美好令人回味。历代词论都对，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赞誉有加，称自然而然，绮丽爽快。

可是命运坎坷，转眼就到了下半阙的悲凉。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此词作与陈与义去世前2年左右，说二十余年，也就是1115年前后，为什么要想起这时呢？因为这段时光他高中进士，官职主要是个教授文字的闲职，宋代又特别优待文人，我们都可以想想出这段时光有多快意。显然他自己也正是觉得那时是人声最快乐的时光。然而恍然如梦，国破逃难，陈与义逃难的路线也很坎坷，他自汴梁城破，走襄阳湖南，辗转广东福建，最后从海上到达浙江和朝廷会和。绕了一个大圈，古人可只有两条腿和四条腿。这一路上的艰辛想想就可知。正是这样的经历，面对现实，自己还在这里站立，也令人心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今日闲暇，登上小阁，看雨后新晴。一个闲字，与上句惊字对，映对出时空变幻之感。所有的经历，都在闲字平静了。阁，是四面开窗的楼，供人远眺，藏书等。也有说建筑中有暗层谓之阁，如藏书阁。阁的本意是防止门自动闭合的门杠。而楼是指两层以上的建筑。一般在建筑群中处于较为次要和最后的位置。这里的小阁，显然是一处可以远眺观景的小楼。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用渔樵隐喻世间沧海桑田变换之感。是诗词中的常用意向，起自楚辞，屈原的渔父。渔父中渔夫劝屈原不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是一种淡薄名利出世的隐逸之感。后世如王维《酬张少府》诗云：“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还有家喻户晓的，三国演义，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等。都是很典型的用法。

此词

上下两阙对比强烈，抚今追昔，一种强烈的时空变幻，陈与义亲身体会了北宋亡国，感慨由此愈深。

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以后有机会还会介绍陈简斋的诗。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