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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路

2023-08-09 21:17 作者:Deviate丶  | 我要投稿

A已经许久没回过老家了。记忆深处后院的菜地,木场路上的树林,电厂院里的落叶,随着列车员的一声“到站了”,一点点被唤醒。当望到车厢门外残破的建筑,停业的商店,还有只剩下树杈的老槐树。A不禁怀疑,这还是记忆里的老家吗?    也许是天气的关系,A仿佛失去了列车行进时归心似箭的感觉。望着阴沉的天空,那不停徘徊的阴云,好像随时可能到来的一场滂沱大雨,会将自己永远隔绝在回到老房子的泥巴路上,甚至儿时和父亲在门廊烧烤的场景也像海市蜃楼般虚幻不真实。    “A!看这里!”一声呼唤将A从沉闷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循声看去,是来车站接自己的父亲。由于镇上的人口不足五千,还有许多外出务工的人员,出租车已经少有运营了。老家的房子又在很远的坑洼里,泥土路年久失修,让没有人接的A很难在阴雨天自己步行回到老房子,于是父亲开着那辆快要 退休的老轿车来接自己了。    看着上来帮自己提行李的父亲,那份沉闷还是记忆里的样子,A没有多想,笑着迎了上去,伴着老旧车门的吱嘎声坐上副驾驶。坐了一天一夜硬座后,A早就顶不住困倦,在几句简单的交谈过后,就枕着U形枕睡过去了。    睡眼惺忪的A看了看右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跨过两个格子,带着一点迷糊思考着:“怎么还在路上?并且两个小时的睡眠并没有带来一点放松,反而愈加疲惫。”A看向前方的路,那正是儿时通向木场路上的小树林,林荫路上的几分相似,打消了A的一点疑虑,看向右侧开车的父亲,也许只是想带自己转转罢了。    耗费了最后一点思考的精力,A正想继续休息,却看到三座陌生的高塔,它们好像并未存在于记忆中,是独立于菜园、树林和落叶以外的事物。正以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伫立于林荫路的尽头,三座塔有九分相似又不完全相同,随着车子的靠近,仿佛在变小,越来越细,越来越不合理,这完全不符合高中记忆里的物理规律,就好像车子在向后开,但身旁后退的景色又在对A说:“没错,你正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一步向前走。”    车子继续行进了一会儿,三座塔已经不像有能容纳正常人的宽度和高度,更像是三根燃烧的香火,塔顶的灰色,恰好强化了这一印象。A不免陷入思考,但没一会儿,背后的冷汗又将他拉回到现实。A看向右侧正在开车的父亲。却只看到一张不协调的笑脸,眼角是向下的没错,可嘴角的方向却像是与眼角组成了一条平行线。这张不协调的脸让A加剧了对眼前现实世界的怀疑。可父亲一句“醒了?还记得这里吗?”就像一句定身咒,将A的怀疑又压了回去。    A机械般的点点头,并没有在语言上回应父亲。看着车玻璃上印出的风景,A发现刚才通向木场的路好像已经消失了,那条泥巴路像是已经被电厂院里的落叶死死盖住,让人无法准确分辨出在即将到来的下一刻,汽车是否还能行驶在眼前确定的路上。    车辆继续行进,在不远处,一条弯曲的,像盘山路一样的路线浮现在A的眼前。路的尽头,就像曾经爷爷家后院的菜地一样。只是地里熟悉的土豆秧,玉米杆和豆角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荒草和一个个小土包。这与儿时傍晚,自己一个人透过平房卧室的窗子,看向外面一片漆黑而想象出来的场景十分吻合。    看着这“熟悉”的菜地,路的方向又给A造成了新的疑惑。因为这看似环山的路并不是通向山上的,它更像是通向来时车站的。也许被覆盖在落叶下的,才是回家的路吗?那么眼前的是什么,驾驶位上的父亲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为什么经历的一切,除了那座破败老旧的车站,都不像是老家的样子?    心理有所怀疑,却又不敢看向父亲,这份不敢究竟是父亲一直表现出来的冷漠,还是刚刚父亲不协调的表情造成的?正在想着,一个场景打破了A想要开口的冲动。    他发现后视镜里出现了一个老人。老人瘦小的身影,让A想起了一个生活在记忆中许久的,真切的人。可模糊不清的脸又让A不敢确定与他的关系。他步履蹒跚却离车子越来越近。明明迈步的频率非常缓慢,步子却出奇的大,好像几步就要走到车门旁边。这份不协调甚至让驾驶位上的父亲露出了几分惊恐的表情。父亲吐出几个字:“别看他,我们走。”随即感觉到油门踏板再次下降了二分之一,可当A再次透过车窗,看向后视镜的玻璃时,那位老人好像消失了。没错,取而代之的是左侧车窗外一张苍老又模糊的脸。即使模糊不思议,也能想象到他恶意满满的笑着,十分癫狂的样子,他伸过来一只如枯树皮一般的手,褶皱而单薄,这让A再次确认他是一位老人。终于,最后的一点冷静也在老人将手伸向自己时被打破了。    看着自己被揪住的衣领,A想要挣扎,他尝试着搬开老人的枯树枝,却仿佛在与一个力士抗争。副驾位上狭小的空间又让自己没有多少挣扎的空间。这份无力感与爷爷去世时的感觉十分相似。终于A放弃了挣扎。他任由自己的上半身在外力驱动下探出车外。这反而给了他一丝安全感。也许是坐以待毙的放弃,给了他这份从容?但这份安逸却在父亲伸手抓向自己时再次变成了恐惧,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在被两种方向撕扯。原本模糊的老人,越来越像自己的亲人,而驾驶位上清晰的父亲却反而越来越像自己从未见过一样的陌生。这份痛苦与恐惧让A不自觉张大了嘴。却又发现自己的声带像锈死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A努力大喊,尝试将压在喉咙中的惊恐从那失灵的声带中发泄出来。    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无力感涌上全身,也许此刻能与这份无力感争夺身体主导权的,只剩下恐惧了。突然,感受到窗外的力量增大了一些,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只一瞬就结束了A的挣扎。A睁开因恐惧而闭上的双眼,发现自己正安然的坐在右侧副驾驶位上,“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睡着睡着还喊上了?”原来是父亲唤醒了梦魇的自己。抬起左手看了看熟悉的指针,原来只过了40分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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