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中篇投稿）
本故事纯属虚构
高山奔涌，涛浪同鸣。
“张局，数据显示J国大陆已有23%的陆地被液化，边境线上的难民船只越来越多。”高宇汇报着，指挥部的大屏上一艘艘船只在土黄色海浪中摇晃。
“安置难民，竭尽全力。”
张海洋按灭了最后一支烟说道，他的双眼已经发黄且爬满血丝，大量的烟碱与焦油并没有带来提神的效果，反而让他的精神恍惚不已。石海事件发生前一夜的细节像是厕所里的蛾蠓灭不完，杀不尽。
“爸爸，爸爸！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呀！”
一年前春节，张海洋带着一家人在海滩边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三岁女儿胖乎的小手抓起一把海滩沙抹在张海洋的脸上。
“因为太阳光中有着不同波长的光.....”张海洋回答着，一只手扒拉着女儿不让她沾满沙子的手插进自己的嘴里。
“咳咳！张海洋，老毛病又犯了是吧，忘了你的崽才几岁是吧”张夫人听着张海洋的解答，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哦！张海洋应道，“小乖啊，这个天空是蓝色的主要是因为啊，大海是蓝色的，天空反射的就是大海的颜色。
“爸爸，我觉得你之前讲的更有道理一点。“小乖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
“真的吗？老婆你看，我说我女儿随我，这么小就懂得真理。“张海洋笑着对媳妇说道。
“因为大人只要讲我听不懂的话就不是在哄小孩子。“小乖接着说道。张海洋和媳妇听了女儿的话大笑起来。
宁静总是喜欢被打破，就如同自然规律一般。张海洋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伴随着许多条紧急集合的消息弹窗。
“同志们，全人类的挑战来了，幻想中的战争来了，人类的小打小闹将会在今天结束。“首长的声音沉重无比，张海洋与一众同事坐在台下，首长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烙下了一个烙印。
“我国航天局，五十一星航天局,黑陆航天局,人类航天总署，甚至于一些航天事业刚刚起步的小国，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这段视频，它不来自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人类，它来自地球之外。”首长向秘书点头示意，视频开始在大屏幕上播放。
“各位好？各位同僚？还是各位同志？还是该怎么说呢？无所谓啦，走走过场。”视频中发出声音的形象每讲一句话就变成不一样的形态，从小孩到老人，再从黑豹变成巨鲸。
“当你们收到这个视频的时候，用你们的计时方式来说，我们还有15年就要见面啦，首先，非常感谢你们地球人类对宇宙的探索贡献，让我们能够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中找到这样一处净土。再者，希望你们能这15年的时间里搬个家，偷偷跟你们说一句，搬家这是我自己加进去的话，因为每次找到净土的清扫行动都无聊到爆，就那么多啦，15年后见!”视频最后的形象定格在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组合体，人类历史上有名的征服者的头颅顺着一个地球仪排成了一个圈。张海洋能认出大部分，成吉思汗，阿育王，拿破仑和一个留着一字胡的罪犯。
视频在几个人头转了两圈后戛然而止，张海洋的脑子中冒出的第一想法是“这样的语气确定不是一个小孩的恶作剧？”
“各位同志，从这段视频传到各国航天局手里到现在跟各位公布已经过去五年，五年时间各国封锁消息，集中力量，试图找到信号发射的源头，耗费了巨大的人力与物力，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今天我们又收到了它的消息，只有一句话，“在生命的尽头，世界观得以拓宽，这是人类的福音”。”首长的眉毛压得比平时更低，一时间，整个会场充满了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几分钟后，会场慢慢安静下来。首长正了正话筒接着说道“接下来的几天，地外文明的信息将会由新闻部拟定公布方式，以最大努力调动群众的思想一致性，有关更多的信息由倭国航天局局长高院士向各位详述，我希望各位有枪的出枪法，肚子里有书的出想法，但存一分一秒，争那一分一秒！“
首长说完，带着秘书长快步离开了会场。
十几秒的寂静后整个会场哗然，“没想到我打的第一场战会是和外星人。”坐在张海洋身边的一位大校低着头喃喃道。张海洋沉默不语，盯着会场的白墙发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外星入侵信号就如同人类是从石头进化来的一样难以接受。有的人想冲出会场，被几名士兵按倒在地，但大多人都像张海洋一样凝视着一个地方，或许是思考着对策，或许是思索着出路。
人群中，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站起身来缓缓走上了台，苍老的声音透过话筒，“各位领导，大变局中无人能够独善其身，唯有夹缝中求生存，黑暗中寻光明，才有一线生机。。。。”
大会一直到了夜里两点才结束，张海洋没能回得了家，上头要求在半个月内各部门必须给出侵略来临前的应对方案，张海洋的压力很大，作为移民管理部门的干部，每一次战争来临对自己都是极大的考验，更何况这一次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实例。张海洋倚靠在会场外的窗户边，掏出烟盒，零星的几根烟丝粘在盒子的底部。
“连烟也没有喽。”张海洋用手摸了把脸给自己提神，一粒海沙不知从哪儿顺带着进了嘴巴，一股苦咸味流进喉咙，小乖与妻子的面容又钻进脑子。
“张局，不嫌弃抽根我的烟吧。”一支纸布满折痕的香烟伸来张海洋面前， 烟主人的声音张海洋在大会上已经听了几个小时。
张海洋看着眼前的航空泰斗，枯槁之年，皮肤也像是百年老树一样深深浅浅，眼皮被岁月用力的往下扯着，但眼神中的坚毅又生生将眼睛割出一道光来。
“来，我给你点上。”高院士打燃火机，张海洋连连拒绝，自己掏出火机将烟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比自己平时抽的烟要烈许多，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挺提神的吧，西南那边的烟草，跟少数民族一样奔放热烈。”高院士笑着说道，自己也点上了一支，但仅仅只是让烟雾在口腔中徘徊一阵又徐徐呼出。
烟燃了半截，夜风吹进窗户。
“您怎么又在抽烟！肺不要了是吧！”一个年轻男子朝高院士快步走来，夺走了高院士手中的烟。
高院士的手还保持着夹烟的形状，笑了笑对张海洋道“我孙子，今年20岁，预备航天员。”
“年轻有为。”张海洋打量着身前的年轻人，面部轮廓与高院士相似，连眼神也带着几分高院士的味道。
“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老的特别喜欢小的，但到了年纪才知道，光是看见小的跑跑跳跳就有几分活力注入到自己的身子里。”高博士说道。
张海洋点了点头，二人再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告别休息。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持续十多个小时的大会，从与联合国确立三大大方案再细分到各个层面的小措施，共耗时58小时34分26秒，离地外文明到达地球还有3646天。
整个人类高层，为应对未来威胁，定下了三大方案，核心立为三个大点，分别为战，谈，逃。战定名“大陆计划”，谈定名“指尖计划”，逃定名“胚胎计划”，所有地球资源将同步分为三部分进行投入，大陆计划投入40%，指尖计划占比20%，胚胎计划预计投入40%。关于外星文明来袭的消息也在大会结束后，统一向全人类公布。
张海洋坐在回家的车上，打着视频电话，手机里小乖与妻子心疼着自己父亲，老公这几日的辛劳。CBD的大屏幕上已经放着名为“告全人类”的新闻部视频，讲述着每一次人类面对危机时的战斗，从能源危机再到核污染，旁白的声音动听有力且充满希望。末日前的乱世并没有到来，各国在消息公布时已经做好了准备，街上除了赶路的行人多了许多军人，唯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人们的脸上少了笑容。
“今天供给制正式开始，没能给你向往常一样做一桌大菜。”张夫人今日在饭桌上坐得离丈夫格外近。
“辛苦你了。”张海洋连着夹了两筷子炒肉放到小乖的碗里，小乖没像往日里大口往嘴里塞肉，反而又将碗里的肉倒回到了张海洋的碗里，“妈妈说了，爸爸会忙好长一段时间，营养一定要补够。”
“哈哈，小乖懂得心疼爸爸了。”张海洋宠溺地捏了捏小乖肥嘟嘟的脸，接着说道“小乖啊，爸爸只要你和妈妈好，乖乖吃肉肉，乖乖睡觉觉，爸爸的营养就够够的啦。”
张夫人听着从丈夫以前从来不会说出的叠词，眼眶泛红，她明白自己的爱人这一刻的心境不同以往。
2048年，据地外文明来袭还剩2716天16时，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人类成立了地球联合政府，推行实施了资源全球化等必要政策。共享信息，共享资源让整个人类的科技呈现出了爆发式的增长，特别在军事，航天，能源，人工智能领域有了巨大飞跃。
张海洋作为国家移民管理局的局长，成为了的“胚胎计划”中避难所一环建设的主要负责人。三年时间过去，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修建工程已完成百分之七十，远远超出预期。而因为对地外文明的攻击方式一无所知，避难所的修建只能参考现存最大核武器的10倍当量破环强度进行建设。
全球共计划修建一万余个地下避难设施，人均活动面积压缩在2平方米，用张海洋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人类的蚁巢。张海洋每一次看到避难所的施工图纸，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密密麻麻的小房间总是让张海洋的脑子中不住的出现一副画面。几百年的避难生活，让人类的视觉退化，像蚂蚁一样靠着信息素存活。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脑袋很大的黑蚂蚁，埋着大脑袋一刻不停地搬运刚刚孵化出来的小蚂蚁。
三大计划中，“大陆计划”甚至已经研发出单兵用微型中子弹，百分百同步作战用机器人。唯一进度缓慢的，是由高博士等一行人领导的“指尖计划”，进度龟速的原因并非是技术方面没有发展，在三大计划宣布后的两年时间中，“指尖计划”就已经在月球表面建造出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超级天文光学望远镜，试图在星河中能够寻找到地外文明的位置。但如同五年前一样，方法出尽，仍然寻找不到一艘人类想象中正在以近光速航行的宇宙飞船。哪怕新建的望远镜仿佛已经看到了人类认为的宇宙的“尽头”。
而所谓敌暗我明，打不了胜仗，地球联合政府对一无所获的“指尖计划”愈发感到不安，一度加大对“指尖计划”的投入。
人类是健忘的，三年的时间过去。劳民伤财的三大计划让民众产生了不少负面情绪。有的民间科学家自称发现了地外文明不存在的证据，称地球联合政府不过是收刮民脂民膏的巨大资本机器。视频平台上有许多博主，发布的内容标题大都为“揭秘！地球联合政府的真相！“，笑容重新回到了大部分人类的脸上，及时享乐，政府骗局成为了大部分人新的信条。
“高博士，这一次还是一无所获吗？”C方首长李天治背着手看着七八个闪烁着的屏幕问道，一幅幅图片划过，三年的辛劳让高博士的眼皮又耷拉下来几分。
“抱歉首长，对方的科技可能远远高于人类。”高博士叹了口气，超级望远镜的建成带来了许多人类之前无法得到的宇宙天文资料，放在以前，每一个都够高博士的研究之心燃烧好几天，但现在只有发现地外文明的实际材料，才能重燃高博士心中的柴火堆。
“世界上所有的天文，航天学，物理学专家都对外星文明的存在形态做出了假设，从碳基到硅基，乃至扩散到类行星生命体，依然没有发现能够满足生命形态的数据资料。”高博士对着首长说道。
首长沉默了一会儿，嘴巴微微抖动道“高博士，会不会地外文明已经消失了？被其他的高级文明毁灭，或者说放弃了地球。”
高博士看了首长一眼，说道“万事皆有可能，但人类从联合政府成立以来，已经没有回头箭了，麻绳扭紧了，再解开就难了。“
首长没有说话，背对着屏幕站了许久。
2050年，最后一所避难所施工正式开始，这是集前有避难所经验为一体的深海避难所，防护等级跨越了几个层级，地球联合政府众议院将其命名为“火种“，建成后大部分的人类高层精英都将被运送到此地，直至外星灾难的结束。
”火种“建设消息一传出，多地就发生了暴动，没有机会进入火种的人类痛斥世界的不公，人类的自私，百万年如此，千万年也将如此。
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
张海洋感受着浮出海面的黑色巨物的压迫感，这是由各国重工集团合力建造的深海巨兽。一艘的长度就堪比两艘福特级航母，配备了所有深海施工的机械构件，自带的辐冲系统能够在深海巨大的压强下荡开层层海水，保证潜艇的顺利运作。五艘巨型潜艇并排而立，就像是海上漂浮着的一块黑色陆地。
“奶奶的，真他妈大。”张海洋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爆了粗口。
“张，这几年让你讲脏话的事是越来越多了，哈哈哈。”一个红发大胡子叼着雪茄对张海洋说道。
“达夫斯基，你说人类这么短时间能干这么多事，早干嘛去了。”张海洋打趣道，达夫斯基是俄国重工方面的专家，与张海洋一齐解决了避难所许多的难题。
“要不说R国以前那么强大呢，哈哈哈。”大夫斯基笑着说道。
“长官！巨像号准备在五分钟之后下潜！请两位迅速回到舰艇会议室！避免受到冲击！。”一位士兵向二人敬了个礼喊道。
“走吧走吧，来看看我们的巨兽下海抓鱼！。”大夫斯基吐出最后一口雪茄，与张海洋一齐回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圆桌上方，巨像号的全息投影游荡在上方，数根蓝线标识出了巨像号的各类实时数据。
“巨像号各设备运转正常，请求入海！”艇长的声音传到会议室里。
达夫斯基扫了一眼跳动着的数值，沉声道“批准巨像号入海。“
滔天的轰鸣声透过舰艇的铁壁，巨像号的两侧升起六组圆柱体，冲天的水柱推动着巨像号缓缓下沉。张海洋一行乘坐的十万吨级舰艇也在海浪中摇晃。
“水力驱动引擎，R国的杰作。”达夫斯基看着窗外冲天的水龙一脸得意。
“没有我们的高压材料，你造得出来吗？”一个M国专家对达夫斯基说道。
“没有我们的技术，你们的高压材料就是一堆废铁。”达夫斯基眉毛一竖，加上他的大胡子，像极了一头大棕熊。
“通过超高压水动能在海里前行，你们两国功不可没。”张海洋早就习惯了各国专家每一次的斗嘴。
“下潜深度3000米！设备一切运转正常，传回海底画面。”艇长的声音传回，投影的左侧出现了一副海底的实时画面。
“下潜深度6000米，开启辐冲系统！”
嗡！巨像号的各部位亮起密密麻麻的黄光，几秒后，释放出一个个光圈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一只带鱼在光圈中直接被震成了一团圆形的血肉雾球。
“压强下降60%！系统运行正常！”
“石巨人号准备，检查设备情况，准备下潜！”达夫斯基开始指挥第二艘巨艇下潜。
半天的时间，三艘巨艇已下降到了海沟最底部，辐冲系统带来的冲击震碎了不少不太稳固的砂石。
“开始投放自适应机器人。”达夫斯基说道
巨艇发射辐冲的位置开始飞出一个个圆盘型的机器人，一根根电缆连接在其身后为机器人供能。
Loop机器人运转良好，“火种”避难所预计建设进度1%。一段文字出现在投影上。
“行了，晚上可以来杯脸红水了！”达夫斯基舔了舔干裂的嘴皮。
“还是再看看吧。”张海洋看着传回来的画面，一个个loop机器人挥舞着激光切割器将海底基岩切割成一个个方块。
“行，又是你们C国人的性子里的那股子谨慎，张，有情况通知我，我是忍不了了，在海上起码要待一个月。”达夫斯基撇撇嘴，招呼几个R国人离开了会议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零零星星几个人。张海洋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投影画面。太过顺利的事，要三倍小心。这是小乖的爷爷交给张海洋的道理。
巨像号的拉里艇长也与此刻的张海洋一样，关注着海底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张海洋在海上，他在巨像号里。夜里十二点的播报声响起，张海洋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点点，回到休息室与妻女通了个话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洞穴被火焰灌满，无数同类在洞中毫无目的地乱跑，自己的四条腿也飞一般的移动。跑着跑着，天空被掀开了，一张人类的巨脸代替了天空的位置，“这些东西真恶心，杀不完灭不尽。”巨脸发出声音。张海洋也猛地惊醒，闪烁的红光刺激着自己的眼睛。
休息室的警报灯转个不停，刺耳的警报一阵接着一阵。”请各位马上到会议室！请各位马上到会议室！”
张海洋抓过衣服披上，沿着过道一路狂奔。
投影的蓝光变成了彻底的红光，巨像号，石巨人号，蜂后号的全艇部位都报着错误消息。
动力系统供能下降！
Loop1号，2号，3号。。。机器人供能丢失！
“求救求救！逃生舱失去动力！无法脱离！”拉里艇长的吼声穿刺耳膜
达夫斯基的呕吐物还粘在胡子上，大声的喊道“检查供能室！剩下的两艘潜艇马上下潜救援！”
没有人询问怎么回事，所有人的脑子里飞速地分析着传回来的数据。张海洋的脑子也在运转个不停。核动力反应堆的所有模块在正常与错误之间来回切换，备自投系统在短短几秒内投切了十几次。
“动力丢失！动力丢失！”这是巨像号拉里艇长发出的最后的声音。2050年的1月，成为了人类被欺骗的开始。
石巨人号与蜂后号在救援中保存了下来，巨像号和他的船员不幸成为了海洋中的一部分。保存下来的两艘巨艇尾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奇异液化迹象，石巨人号记录的影像中，巨像号的整个尾部在三十分钟里逐渐坍塌变软，尾部的软化直接导致了整个能源室的瘫痪，自带的辐冲系统停止了发射，整艘巨艇在水压下被挤压变形，永远留在了大海。理论上来说，整艘潜艇使用的耐压材料至少能保证在无辐冲的条件下在海底一万米正常运作72h。但巨像号仅仅坚持了不足五分钟。
“相比于自然灾难，我认为这是一场袭击。”联合政府办公楼，张海洋作为事故发言人向领导们汇报着情况。
“超耐压材料的熔点至少在1600摄氏度以上，除非核动力反应堆出现问题，否则就算遇到海底熔岩喷发，也绝不可能导致三艘潜艇的融化。而且，三艘潜艇软化开始的部位都位于尾部，是能源心脏所在，再巧也不会这么巧。各位首长，这是有预谋的袭击。”张海洋说完看向坐在门旁的达夫斯基，眼睛通红，一条青鼻涕黏着胡子，显然是痛哭过。
达夫斯基拿袖子抹去流出的鼻涕，抽咽了几下说道“各位首长，拉里是我多年的战友，兄弟，从，从技术层面来说，对舰艇的掌握甚至胜过我们这些制造潜艇的专家。我们对石巨人号和蜂后号的受损部位进行了全方位的技术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种未知的攻击方式。”达夫斯基说着，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瓶子中装着一团乌黑的液体。
达夫斯基晃了晃瓶子说道。“蜂后号上浮后，尾部附着着大量这样的黑液，来源未知，凡是与他接触过的固体，在一定时间内就会变成一滩液体，除了玻璃。这一块是我用刀直接切下来的，刀在将其切下后，几十秒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滩不会凝固的铁水。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将固体永液化。
经过我们技术人员的研究，这块物质的分子，原子间距被拉大，从物理学的定义上来说，它变成了液态。最为惊惧的是，从整艘潜艇上来看，这样的液化是在扩散的，从尾部开始，像病毒一样。一步步会将整个潜艇吞噬殆尽，直到变成一团废液。我连夜搜索了联合政府研究所的数据库，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唯一能够设想的是地外文明的袭击，但它离我们还有五年！整整的五年！所以我想请问各国领导，是否有在这方面的研究？是否还有未共享的科技？”达夫斯基的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R国领导人的脸色有些尴尬，其余领导人都在询问助手有关这方面的情况。结果不尽人意，会议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能够保证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方面的研究。所有的调查方向又回到了事故的发生地，马里亚纳海沟。经过领导层决策，决定投放无人深潜器对事故地点再次探索。
‘海洋，你还有什么想法？“会议结束后，中方首长李天治将张海洋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海洋回答道 “首长，人类所知的改变物质形态的主要手段有三种，温度，压力，电磁场，其中电磁场改变分子，原子间距的方式可以说只是一种设想。前二者都有实际证据可以排除，如果是电磁场则需要巨大的能量才能让分子原子间距增大，而这样庞大的能量产生的电磁场必然极为巨大，更不可能做到精确打击。除非，像是达夫斯基说的来自地外文明的袭击。”
首长的脸色很平静，像是早已知晓张海洋内心的想法，对着张海洋缓缓道:”海洋，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我想的，可能更为恐怖。”
“您请说。”张海洋神色一凛，眼前带着中方走过大风大浪的中年人的智慧与思维绝对让人信服。
“地外文明不存在，威胁来自地球。”首长说道。
张海洋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么地外文明的视频怎么解释，自己亲眼见到的潜艇软化又怎么解释。
看着张海洋神色的连续变化，首长继续道“距离人类收到视频已经过去了十年，只剩短短五年就会有一艘想象中的宇宙战舰降临地球。那些搞科学的，将文明等级分为七大等级，人类十年的科技爆发，现在才勉强够得上一个一级文明。蚂蚁尚且能感受到人类的存在，而我们这群蚂蚁却连感受”人类“的存在都做不到。”指尖计划“的进度不算慢，带来的结果却少之又少。地球对比高级文明来说，就像一个蚂蚁窝，别人路过想踩了就踩，不踩可能还嫌脏了自己的脚。十年前的视频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遇到了一个蚂蚁窝，还抓住几只蚂蚁对他们说，我马上就要踩你了啊，还给你们做了一个画板通知一下你们。连孩童都不大可能做出同样的事，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蚂蚁，又是蚂蚁。”张海洋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告诉人类该提速的警告。”首长说道。
“您的意思是，给我们发送视频的是蚂蚁保护主义者，有人要踩你们的窝了，赶紧挪个地方？”张海洋大致理解了首长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只是这个踩蚂蚁窝的人在哪儿？是个问题。但你要知道，没有人会大老远跑着去踩一个蚂蚁窝。”首长盯着张海洋的眼睛说道
张海洋呼吸一滞，连忙问道“那个人离地球很近，近到一步之遥？”
首长点点头回答道“这一次的事故或许将会成为我们看到这个“人”最大的突破口，你作为C方的负责人，我要求你盯紧这一次变故后的所有细节，政府那边，我会想办法争取更多的资源，毕竟这样的大调头，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接受。”
“我知道了，希望这一次能有所收获。”张海洋点点头，他的内心也希望地球能恢复往日的光景。对首长提出的想法实际性也充满了期待。人类，奋斗得太久了。
马里亚纳海沟事后探索的计划还在审批，张海洋难得有时间赶回家里一趟。
“老爹！”小乖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见到张海洋就扑了上来，“哎呀呀，这次回来你又长胖了几斤嘛！”张海洋宠溺地看着小乖，跟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老爹，你的嘴巴是怎么让你当上领导的。”小乖白了张海洋一眼。
“你老妈呢？怎么没有出来？”张海洋往房子里望去，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你是不是傻，哪次回来老妈不是在厨房给你做大餐。”小乖说道。
傍晚，妻子摆满了一桌子的佳肴，都是从每天分发的物资中节约下来的。
“老爹，你说跟外星人打起来我们能赢吗？”小乖嘴里塞牛肉，声音有些模糊。
“能啊，肯定能。”张海洋回答道。
“但我们那些同学都在说打不赢的，不如早点享乐。”小乖道。
张海洋摇了摇头，享乐主义对人类侵蚀的地步已经越来越过火。“不过老爹你放心，你女儿可是胸怀大志，吃得了苦，干得成事。“小乖看着父亲的神情连忙接着道。
张海洋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妻子，对着小乖说道“小乖，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你也到了能自己思考的年纪，爸爸今天给你一个思考题，假设有一个军人只有一把手枪，但他的敌人有一辆坦克，他是拿着枪冲上去还是扭头就跑呢？”
“嗯.....“小乖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儿道“老爹，我感觉你是在暗喻我们跟地外文明。但如果我是这个军人我会冲上去，虽然从战力分析来看，这是以卵击石。”
“既然是以卵击石，为什。”张海洋的嘴巴张了一半被小乖打断，“老爹，你先听我说，之前在学校里，我们老师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是小乖，为什么我的父亲是我的父亲。”
“哦？你们学校还讲这么哲学的问题？”张海洋提起了一丝兴趣，哲学类的问题在他大学时与朋友们探讨过不少
“嗯呢。“小乖点点头，接着道”当时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叫张乖乖，为什么我会在学校里读书，为什么我是一个人类不是一只小猫小狗。”
“你还想当一只小狗？”妻子打趣道，张海洋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哎呀，这是哲学懂不懂。”小乖切了一声，“当时我就在想张乖乖这是一个概念，用以概括我这个人，那么这个概念是由谁赋予的呢？是老爹老妈，对吧？然后，老爹老妈同理，也是一个概念，由我赋予的。整个人类社会就是由这样无数的概念连结在了一起，才有了你我，一个人也才有了意义。我们家庭是一个小概念，整个人类社会是由小概念组成的大概念。没有你们给我的概念，我就不是现在的我。倘若我出生就是一个孤儿，那么张乖乖这个概念也就消失了，有可能是张坏坏。”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张海洋点了点头，十三岁女儿的思考深度远远超过张海洋的心理预期。
“所以说，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陪伴！”小乖大声说道，夹着一块牛肉的右手直接伸到了空中。
“啊？我的问题跟陪伴有什么关系？”张海洋呆了一下，自己有些跟不上女儿跳脱的思维，好像离自己一开始提的问题越跑越远。
“老爹你怎么那么笨！还是那个理，我叫张乖乖是因为有你们，你们一直在我身边那是叫陪伴吧？回到老爹那个问题上来，为什么士兵要去以卵击石呢？也是因为陪伴，他成为了士兵，是因为他的祖国陪伴着他，给了他归属，他才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士兵，他的无畏冲锋可能来自许许多多的陪伴，爱人，家人，太多太多。”小乖说着头微微低下，进入了一种思考人生的状态。
张海洋听完女儿的话，心中感慨万千。“是啊，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没有同类，没有别的动物，听不到声音，只能望见一片黑暗。那么在他自己的认知中他是什么？换句话说，他还能知道他是他吗?”
妻子看着父女二人天人合一的状态，默默地把菜又热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张海洋就接到了达夫斯基的电话。上头对马里亚纳海沟的探索极为重视，开了一路绿灯，甚至提供了不少新的科技资源。
“看来是首长对峙成功了。”张海洋心想到，匆匆扒拉了几口妻子做的葱油面，又踏上了工作的征程，或者说人类文明的征程。
人类联合政府，各国首脑会议室，关于战略方向大转移的大会正在召开。
“李，停止航天项目的投入是带着极大的风险的。”J方首长交叉着十指，怀疑的意味从全身上下散发出来。
“对，李，你们不是有一句话叫不打没有把握的战吗？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你把项目拦腰切断跟赌博有什么区别？尚且不论资源转变投入的难度，指尖计划多年停滞不前，民众积怨已久，一旦通告出来，社会恐怕动荡得更厉害”M方首脑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人类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新的成果。”R方首长发出了反对前二人的声音。
一轮讨论下来，97个国家站在了支持面，98个国家持反对意见。还剩两个国家没有发表意见。
李天治扫了一眼投票器上的数字，双手将中山装领子上的折痕抻平。缓缓站起身来，眼睛掠过会场上的每一个人，开口道“诸位，中国有句老话，知我罪我，惟其春秋。相信诸位的翻译器的已经很好的为各位解读了这句话的意思。各位能够坐在这里，代表一个国家的国民，都是心系家国的国臣。”
李天治说着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块怀表，向着众人展示道“我的这块怀表跟普通的表有些区别，没有刻度，没有传统的时分秒，它只有一根指针，指针的前进不代表时间的进度，代表的是地球被入侵的倒计时。到了现在，指针离终点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位置。尽管每一天我都会将怀表掏出来看一眼指针的位置，但当它真的走过了那么多的距离，我就在想，时间真的过去那么久了？事关人类存亡的日子那么快就要来了？”
会场中，有的领导人看向了自己的手表，有的抬头看着天花板，站在人类族群的金字塔顶，背负的，所想的， 究竟是民族大义还是一己之私，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从人类联合政府成立之日开始，他们坐在这里的初衷就是为了拯救人类。
“现如今，我们不得不承认，指尖计划在这五年之内，救不了人类！唯有开创新的道路，壮士断腕是英勇之举，是求生之道！”张天治越说越激动，血液集中到在脸上，每一句话都让他脸上的肉微微抖动。
“先生们，女士们!你们都认为计划上的大调头会引起民众的不满，但在我看来，新的方向会给民众带来新的希望。置之死地而后生从来就不是空台楼阁！。”张天治话毕，投票器上的数字跳动了霎那，99对98。
张天治看着最终的结果，对着会场中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各位。”
2050年1月6日，指尖计划被彻底叫停，“密客抓捕”行动确立。
马里亚纳海沟，粘稠的黑色覆盖了一大片海域，仿佛有一艘万吨油轮在此地倾覆。“这就是把三艘巨艇液化的东西吗？”高博士看遍了宇宙万星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是的，高博士，很棘手。”张海洋回道，指尖计划叫停后，一批顶尖科学家被调动来支持新计划的开展，高博士就是其中之一，看见自己熟悉的面孔，张海洋心安了一些。
“照现在的意思，两艘潜艇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逐渐液化，因为这团东西？”高博士翻看着张海洋拿来的资料，眉毛挤在一块。
“是这样的。”张海洋点了点头，“连同内部的所有设备，不论材料如何都变成了流动的液态，金属制品也好，皮革制品也好，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玻璃和其他生命体，也是运气好，达夫斯基先前偶然发现了黑液不液化玻璃，不然连收集这些东西都成了问题。”张海洋说到这里，脊背冒出一股冷汗。他是亲眼看着两艘钢铁巨物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点点软榻下去。现在的两摊液体就好似病毒源一样，任何固体摊上一点黑色本体，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变成一滩液体。
“连密度都被改变了，金属飘在海上。这样的方式，看来我们的确找错了方向，如果这是一场袭击，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摧毁三艘工程用潜艇？震慑人类？”高博士说道。
“对，这一点我也想不透，如果是针对人类的袭击，为什么液化不能作用到生命体上？”张海洋说道。
“来来来，吃点我们的特产大红肠。”达夫斯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端着一盘切好的红肠进来，肉香味弥漫在小房间里。
高博士插起一块红肠放进嘴里，边嚼着边打量着这个外国汉子，之前好像在人类联合政府看见过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述。拉里艇长，巨像号，病毒。
高博士猛地一振，嘴里的肉末还没咽下去，急声道“巨像号现在在哪里？巨像号你们回收回来了没有。”
大夫斯基扭头躲避了一小块飞来的香肠肉渣，回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巨像号我们一直都在探测，但现在他跟海水一样，跑得飞快。”
“它，它到哪里了？！”高博士的手直接抓住了达夫斯基小臂，力气之大让大夫斯基手背上的血管都鼓胀起来。
“从洋流走向看，已经要到J国了吧。”大夫斯基扒开高博士的手，小老头的手劲不容小觑。
“深度？深度呢？“高博士的情绪异常激动，枯树又掉下来几片黄叶。
“高博士，您先别急，慢慢说。”张海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说这种液态化会扩张，居然没有意识到一团黑液已经偷跑出去了？外面飘着两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为什么不随着海浪飘走？它们想要做的不是流血的战争，它们要改变人类生存的环境！”高博士的声音震耳欲聋。
张海洋和达夫斯基脑子嗡的震了一声。
舰艇的数据室里挤满了人，唾沫横飞，报表乱串。
正如高博士所说的，巨像号残骸顺着洋流漂流了几日，途中竟然没有碰到一次海底陆地。在接近J国大陆700海里的地方脱离了洋流走向之后加速朝着J国大陆而去，从传回来的超声波影像来看，残骸从平铺开的液面变成了原先潜艇一样的椭圆形。
“是活的！这他妈是活的！”有研究人员大喊大叫道。
“还有三小时，残骸就将接触J国大陆，残骸正在持续上升，将在J国东部海岸发生接触。我的天啊！”一个来自J国的研究人员双手抱住了脑袋
“该死该死，马上通知J国邻国接收难民，通知J国组织人员紧急撤离！”一位人类联合政府高层对着手疯狂喊道。
“嗯，是这样，现在可以确认是来自地外文明的攻击。”张海洋神色复杂，向李天治汇报着情况。
“好我知道了，我们离J国大陆很近，难民安置的事情你去办，你对避难所的了解比别人都多。”李天治简单回复了一句话。
“我明白了。”张海洋重重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认为人类与地外文明会有一场宏伟悲壮的宇宙战争，但可能到了最后，宇宙中回荡的只有的人类的悲歌。
就如同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石巨人号与蜂后号残骸在同一时间朝着两块不同的大陆前进。在张海洋众人的眼皮底下，两摊黑液沸腾，凝聚，下潜。周围的舰艇在授权下朝着两摊黑液倾斜着炮火，只在黑液上留下一圈圈涟漪，人类的永夜开始了。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最艰难时刻来临时从来不会通知你，你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家了。“高博士拍了拍张海洋的肩膀，从口袋中又掏出了那包烟。一时间，张海洋的精神有些恍惚，从紧急会议到今天，就像南柯一梦。
“这包烟从十年前那天我两抽了两支后，每一年的春节我都会抽上一支，有人问，高博士啊，一包烟抽几年，烟草恐怕都霉了哩。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亡妻就是这种烟原产地的人，二十几岁时我到那边旅游，她帮着父母经营着一家烟草专卖店。一见钟情，就是一见钟情。”高博士讲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舰艇上还弥漫着硝烟味，乱哄哄的人群跑来跑去。老人的气场好似实质一般，将张海洋与末日隔绝出来。
高博士接着道“跟俗套的爱情故事一样，坠入爱海，结婚生子。我专注于搞科研，她喜欢研究做菜。那个时候她跟我远嫁，交通不发达，回一趟娘家要等好久好久，每次回不去的春节，她就会叫我抽一支这个烟，跟我说闻到了这个熟悉的味道，就像回到了她那个小小的家。可惜啊，她走得比我早。一开始，家里的烟还有存货，谁知道后来停产了，也就剩下这最后的两支了，呵呵，你说巧不巧，刚好两支。”
张海洋接过高博士递来的烟迟迟没有点上，“抽吧，没事的，这是她留给我俩的，今天也刚好是除夕。”高博士说道
张海洋一愣，掏出手机，2050年1月22日，大年除夕。两人默默地抽完了最后两支烟，烟雾中，张海洋仿佛看到了小乖与妻子的一颦一笑。
两个小时后，巨像号残骸携带着黑液出现在了J国海岸线附近，原本亮丽的海岸风景线现在布置着一架架战争机器。航母，军舰，潜艇在海里对其进行了一次打击，结局与舰艇的武器一样，无法对黑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黑液没有露出海面，而是在靠近J国大陆的瞬间散开来，融入到陆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2050年1月31日，张海洋被正式任命为Z国应急管理指挥部部长，统筹灾难来临时的应急避难工作。
三年后，Z国应急管理指挥部。
““张局，数据显示J国大陆已有23%的陆地被液化，J国政府请求我方允许4万难民进入我方领土”高宇汇报着，指挥部的大屏上一艘艘船只在土黄色海浪中摇晃，上空还有数架客机，有J国政府的，也有民用的。
“安置难民，竭尽全力。” 张海洋按灭了最后一支烟说道
“是！”高宇答应道
陆地液化的速度并没有人类一开始测算的那么快，在三年的时间里，全球大陆共有0.22亿平方公里的大陆汇入了大海，刨开海平面上升的影响，按照现在的速度，整个地球陆地将在20年后消失，十年起步的时间算是带给了人类一丁点心理的慰藉。指尖计划建设成的避难所也在如此怪奇的攻击之下，变得一无是处，第一批与液化大陆接触的避难所，在3日内就化作了一滩烂泥。整个世界人心惶惶，生活在低海拔地区的人们朝着高山逃难，原本繁荣的平原地区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家灯火。人类研发的新型战争武器从最初的应对星际战争，倒转矛头指向了末日中暴动的人类。
地外文明第一研究所内，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容器，小到玻片，大到玻璃瓶。如果达夫斯基在这里，他应该还能认出其中的一个玻璃罐子是自己带进人类联合政府的，那个该死的玻璃罐子。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就是外星人？”李天治谨慎地拿起一小罐装着黑色液体的玻璃罐子，上面贴着实验母体898号。
“是的首长，今天所里面出了结果，我们第一时间就把您请过来了，”第一研究所的所长说道，作为生物领域方面的权威，研究结果突破带来的激动与外星生物威胁带来的恐惧正在他的身子里较劲。
“说说实际的。”张天治的眼睛死盯着罐子里的黑色液体，除了自己身体呼吸起伏让罐子里的黑色液体摇动，找不出一点儿活物的影子。
“我们一开始都被思维固化了，认定固体不会是活物，研究程度只到了0.2nm级别的微观程度，我们一直认为能够拥有改变分子间距并且将这种改变传播的能力的文明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现阶段的认知。在最初的研究人们只是发现在没有温度，压力的影响下，物质的分子间距发生了改变，我们的研究方向也一直锁死在了超电磁实验上。直到昨天晚上，我的一个学生进行原子力显微镜观测时，发现探针的偏转根本与样品物质的分子结构不符。我们才得以发现所谓的外星人。”所长说着，调出了昨天的实验记录。
画面中，所长对着镜头记录着实验的所有细节。
“邻二乙苯分子图像正常，设备故障排除。”
“投加黑液，反应时间五分钟，物质质量20g”，一管黑色液体被所长缓缓倒入试验管中
“液化程度100%，开始观察。”
“探针偏转异常，图像异常。”
所长的学生将摄像机对准了原子力显微镜返回来的图像上。
所长在此时按了暂停键，一张模糊的图片停留在第一研究所的大屏上。
“首长，您注意看图片，尽管原子力显微镜返回的图像模糊，但我们能很直观的分析出来液态邻二乙苯的构成，但除了它本身该具有的原子结构，每个原子周围还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光球。”所长的手指向图片上一个碳原子的周围。
张天治看到，一个碳原子被三四个模糊的光团围绕着。“分子原子间距的改变就是因为这些模糊光团的牵引。”所长说道
“我很难相信在原子层面会存在生物。”张天治沉思片刻说道
“您说对了，这一团光球的确说不上是生物。”所长回答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真相被揭示时，恐惧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在图像出来后，我们立即对光团进行了测断，光谱测量得出这是一团硅原子，居然是地球上已知的元素，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能解释为什么玻璃制品不会被液化，因为本来就是同属，没有再次液化的必要。但先前的研究中，生命体也没有被这些硅原子入侵后液化，这就很奇怪。”所长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疑。
”地球生命体的构成全部是碳基，按理说也该被液化，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够断定它是生命体，因为他的活动是带着意识的。”所长继续道
“但这只是几个原子，怎么可能能够产生思考的意识？”李天治问道，从十多年前收到的视频来看，地外来客大概率有着极高的心智。
“抱歉”所长喝了一大口凉水，用冰凉的刺激抑制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几个硅原子有意识的行动的确匪夷所思，但现在地球上存在千万亿个硅原子，它们组合在一起完全有可能形成一个生命体！您请看！”所长说着，连着打开了两个玻璃容器。
玻璃瓶塞一被拔出，罐中沉寂的液体立马有了反应，两团黑液附着在瓶壁上向上攀爬，探出瓶口，像名画创世纪一样，伸出触手点在一起，开始慢慢融合，愈变愈大。
在完全融合之前，所长又用玻璃刀将二者切断，塞回了各自的玻璃罐子。
“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联合体。就算把它切成数不清的小块，每一个小块都能存活，并把总体的统一目标作为自己的目标。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社会的交流概念。”所长说道
“一生万物，我即为一”李天治背着手，声音回荡在整个实验室。
“但我觉得有几个矛盾的地方”李天治找了个椅子坐下，下巴抵在交叉的双手之上
“相比于人类收到的警告视频，所谓联合体的所作为为与视频的能智不是很匹配，第二，联合体的攻击手段只有单一的液化，现在的数据显示液化地区无论是辐射，空气等指标都很正常，讲直白点，人类只要建几个玻璃罩子就能活，难道说联合体液化完大陆就结束了？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您说的这两点的确很矛盾，不伤害原住民的入侵我是不大相信的。”所长回答道
李天治点点头说道“接下来的工作有几点，一个是抓紧研究硅制的自循环生态系统，一个是找到联合体的真正目的，最后，如果有可能找到杀伤它的武器，最高端的武器现在依然收效甚微，我不希望最后人类跟仓鼠一样活在玻璃罩子里。”
“我会叫所有科研人员竭尽全力。”所长望着满墙的玻璃罐子，每一个罐子中的联合体仿佛化作了一个个人类，无力地捶打着瓶壁。
A市，人类联合政府分区议会厅
张海洋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再慢慢地放松，这是他在某些严肃场合的伸懒腰方式，虽然肩颈的肌肉在几秒钟里得到了短暂的放松，但长期伏案工作的肌肉记忆又一下子把斜方肌拉得和石头一样坚硬。
“这是今年的第几次大会了？”张海洋心里想着，头往右边使劲扯着，一只手用力捏着自己的斜方肌。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高宇从背后走来，对着自己的领导说道。
“嘿呀呀，小高，刚好，帮我钻一下肩胛骨下面那个穴位，疼得厉害。”张海洋呲牙咧嘴地向高宇靠去。
高宇记忆性地抬起自己的手肘，朝着张海洋背上用力钻下去。
“爽快”张海洋轻呼一声。
高宇的眼神闪过一丝担忧，自己领导白头发的数量已经要赶上自己年近90的爷爷。
“高宇啊，你爷爷还好吧，听说高博士前一个月隐居二线了。”张海洋的斜方肌终于卸了下来。
“他没什么问题，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难免衰退了些，申请回奶奶老家了。”高宇答道
“西南那边吗？你爷爷和你奶奶的故事真的挺浪漫嘞。”张海洋说着，西南烟草的味儿不知从哪儿又冲进鼻子里。
“是啊，是啊。”高宇应着，思绪也不免被拉到了自己爷爷跟前。
高博士躺坐在藤椅上，摩挲着一张泛黄的相片，“小宇，你以后跟着张海洋干，愿不愿意？”
“爷爷，这个专业跨度有点大啊”高宇抓了抓脑袋，指尖计划被叫停的第二晚，高宇正愁着自己一身航天本领该何去何从，结果自己的爷爷就急急忙忙地喊自己回家来，说是给自己找到了个好去处。
“什么跨不跨的，年轻人多接触点自己没接触过的东西。”高博士把相片放在胸前，微微眯上了眼睛。
高宇注视着自己崇拜了一辈子的爷爷，自己想去当航天员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爷爷的影响。如今航天探索止步不前，自己的爷爷身上的那股精神气也削弱了不少。
高博士悠闲地晃了晃藤椅，接着道“再说了，张海洋这个人你没发现首长也很看重吗？他的能力不错，更重要的是他始终把自己当做平民百姓，身居高位，平平淡淡，牵挂着跟他一样的千千万万人，这也是那天我会去跟他抽一根烟的原因。”
“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高宇不解，自己记忆里爷爷与张海洋的接触并不多。
“感觉。”高博士淡淡的回答道
“感觉？您一个为科学奉献一生的人讲感觉？”高宇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科学真理奉为第一要义的爷爷居然会说出这么玄学的话。
“外星人都来了，感觉又算什么，行了行了，过几天你去报道，我陪陪你奶奶。”高博士摆摆手结束了爷孙俩的对话。
过了这么多年，高宇只觉得爷爷的感觉真准，像是用各类精密仪器推演出来的一样。张海洋每一天的工作都兢兢业业像一名初入职的实习生，在工地施工的时候跟工人一起吃大锅饭，一起扯家长里短，以至于很多次自己这个秘书总被错认成是领导。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难得休息的时候回家跟妻子孩子吃一顿饭。时间长了，自己总有种在张海洋身上看到万千普通人缩影的错觉。潜移默化中，高宇开始每一天的工作都会有一种为了天下苍生的使命感。
“小宇啊，走吧，要为新的避难所选址做准备了”张海洋招了招手。
入夜，张海洋躺在办公室的简易沙发床上，小乖和妻子的照片摆放在办公桌的一角，张海洋侧着身子躺着，眼睛刚好能看全自己女儿与妻女的面容。
“工蚁732919号，愣着干什么！快点带着蛋跑！”一对大钳子开合着，一只硕大的兵蚁对着张海洋吼道
“又做蚂蚁梦了？”张海洋晃晃脑袋，两只触手在自己的蚂蚁脑袋上跟着晃来晃去
“换一个，换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梦”张海洋挥舞着自己两支前臂，他记得以前听到过，能够在梦中保持自主意识，都是天赋异禀的人，靠着意志力能够改变梦境。
“工蚁732919号！你听不见吗！想死在这里吗！”先前的兵蚁抬起几只脚中的一只，狠狠给了张海洋的大屁股上一脚
“怎么那么痛？”张海洋的嘴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是不是我床上放了个笔？”
“叫你走啊！”兵蚁一个头两个大，这只工蚁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虽然蚂蚁神经少得可怜。
蚁音刚落，一跟裹带着粘液的红色巨柱就从张海洋和兵蚁的头顶飞速穿过，无数蚂蚁躲避不及被粘液死死黏在巨柱上，整个洞窟中蚂蚁的哀嚎回荡不已。
“这什么玩意儿？”张海洋有些慌了，巨柱穿过头顶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风压和让蚁心慌的高温，几条腿飞舞，紧紧靠在了蚁巢的巢壁上。
唰的一声，巨柱又顺着原路飞了回去，紧接着，几根黑色的石柱直接插到张海洋的周围，石柱抖动，蚂蚁张海洋的老家天花板被一整个掀了起来。
“食蚁兽！”张海洋抬头看去，黑白色的毛发汇成了海洋，太阳一样大的两只眼睛盯着缩在墙角的张海洋，呼出的鼻息像飓风一样猛烈，吹得张海洋的几条腿在空中乱舞。
“什么食蚁兽？那是宇宙在崩坏！”兵蚁已经确认这只工蚁的神经网路有问题，直接用自己的大钳夹住张海洋，跟随着蚁潮，一路狂奔。
食蚁兽的舌头不断落下，每一击都在蚁潮中激起一圈波浪。
“我就说宇宙总有一天会崩坏的！”一只蚂蚁尖叫着被吞进肚子里
“女王在银河那里等着我们！大家快跑啊！”一只只飞蚁在空中疾驰着，把消息传过蚁群。
“这梦怎么不像梦？”张海洋在兵蚁的钳子中上下颠簸，嘴钳内部的尖锐凸起磨得自己的蚂蚁腰一阵阵刺痛。
蚁群继续先前冲着，不多时，张海洋就看见了蚂蚁口中所谓的银河，一条半人宽的小溪，蚁后挺着自己硕大的腹体和几只护卫蚁焦急地朝蚁群挥着前肢。
“工蚁1-899999号！启动宇宙飞船！所有兵蚁！将你们的生命献祭给星辰！”一只护卫蚁看着蚁群已经接近，扯开了口器大喊。
“虽然你蠢到极致了！但基本的活还得干！”
夹着张海洋的兵蚁听到消息，松开张海洋将其抛进了蚁群之中。
蚂蚁的洪流分成了两半，一半工蚁一半兵蚁，黑色洪流继续奔涌向小溪边，兵蚁奔腾着爬上食蚁兽的身子。食蚁兽吃得更欢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舌头舔舐着爬上身上的兵蚁。
张海洋被周围的蚂蚁推攘着前进，他不明白这个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触感痛感，自己摆动肢体时的感觉和末日来临带来的恐慌。
“这绝对不是一个梦。”张海洋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他也没有办法注意到，蚁后的复眼在亿万只蚂蚁中注视着自己。
“上飞船上飞船！”蚁后的护卫蚁组织着黑蚁爬上一片片相较于蚁躯是庞然大物的绿色叶子，顺着小溪漂流而下。
张海洋跟随着登上了名为救赎号的一片小柳叶，顺着溪水顺流而下。
坐在张海洋身旁的蚂蚁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探讨着这一次女王会在哪里安置新家。张海洋的前肢托着上颚，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某种科技设备攻击了。
蚁群的航行比起逃命顺利得多，一众飞叶半个小时后就在溪边的一块小石头旁停考下来。
“拿好你们的武器！为了新家！”护卫蚁群搬着一捆捆削尖了的小木棍分发到了众蚁手里，红色的兵蚁在于食蚁兽的战斗中所剩无几，原本的工蚁承担起了兵蚁的工作。张海洋的手中也分到了一根比蚂蚁肢体稍微粗上一点儿的木头棍子。
“为了女王！冲锋！”护卫蚁高举手中的木矛，冲上了岸。张海洋这时才望见岸边有着一个隆起的小小山包，一只只白色的蚂蚁正在忙进忙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随着第一只护卫蚁将木矛插进白色蚂蚁的大脑袋之中，原住民们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入侵了。开始组织反击，张海洋本来想蹲在一旁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几只白色蚂蚁张着流淌着蚁酸的钳子就向自己攻来，飞溅过来的蚁酸滴在自己的脑袋上，激起一阵白烟，还有烧灼的疼痛。
噗嗤一下，张海洋手中的木矛下意识的捅穿了眼前白蚂蚁的蚁腰。
“杀得好！工蚁732919！为了新家而战斗吧！”一只护卫蚁朝张海洋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海洋想跑出混乱的战场，身子却不受控制，木矛一头接着一头，收割着白蚂蚁的生命。尽管死去的是蚂蚁，张海洋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难受，大脑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在白蚂蚁群中杀进杀出，极其怪异的感觉。又用木矛结束了一只白蚂蚁的生命，张海洋很快发现，战场上与自己同族的黑蚂蚁喊出的每一句话自己都听得懂，白蚂蚁虽然嘶吼着，在张海洋听来就是无意义的吼叫，自家蚂蚁手中都有武器，白色蚂蚁却两手空空，被黑蚂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蚂蚁数量太多，战斗足足持续了一天时间，整个白蚂蚁族群被黑蚂蚁杀戮殆尽，整个蚁巢成了张海洋族群的新窝。张海洋在战斗中屠灭了整整八百只白色蚂蚁，被整个蚁群奉为战神。
张海洋此时坐在战神宫殿中，一个能容纳百来只蚂蚁的小洞中。“战神，女王叫您去参加庆典。”一只护卫蚁毕恭毕敬地对张海洋说道。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究竟想要干些什么！”张海洋对着墙壁大吼，成为战神的几天里，他试遍了各种方法想从这个该死的梦中醒来，最艰难的一次用自己的大颚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一截手臂，让他最痛苦的不是断臂之痛，而是在受伤时能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明确的告诉自己在这个梦中他真的有可能死去。
“战神，您在说些什么？”护卫蚁颤颤巍巍地说道，生怕战神一个生气把自己给终结了。
“没说你”张海洋说道，护卫蚁的脸上明明除了蚂蚁的壳子和微小的刚毛，他还是能感受到护卫蚁身上的情绪。这也是让他确信自己不在梦里的原因之一，如此庞大的蚂蚁族群，每一只蚂蚁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样，每一只蚂蚁除了自己的工作还有自己的生活，不同的性格，甚至于细致入微到每一只蚂蚁不同的身体状况。
整个蚂蚁巢穴喜气洋洋，按张海洋的了解。自己所在的这个族群已经迁徙过不下十次，今天的庆典在每一次占领新巢穴后都会举行。整个巢穴挂满了被蚂蚁抓来的萤火虫幼虫，微弱的绿光聚在一起照亮了道路，蚂蚁们浩浩荡荡地朝着女王的庆典广场进发，张海洋被几只护卫蚁架在空中游街，所过之处蚂蚁们都为其欢呼喝彩，好不风光。
宏伟的庆典广场上蚁头涌动，一块方形的石柱耸立在广场的中央，蚁后站立在石柱中央，俯视着她的臣民。
“安静！”护卫蚁们示意蚁群们安静下来，蚁后的复眼环视一周，对蚁群们的执行力很满意。
蚁后清了清嗓道“子民们，恭喜我们种群又一次在家园毁灭的灾难中存活下来，天佑我族，我族必将繁荣昌盛！”
“女王万岁！”
“我族必胜！”
蚁群沸腾起来，向他们的女王示以狂热。
“战神!来执行你的荣耀！”蚁后朝着张海洋喊道。
“啊？什么荣耀？”张海洋正疑惑，抬着他的护卫蚁已经吭哧吭哧将张海洋抬上了高台，蚁群又一次沸腾起来，高呼着战神之名。
“抬上来！”蚁后再次喊道，白蚂蚁族群的蚁后被几只护卫蚁咬着身子，拖着上了高台，肥胖的身躯无力地扭动着，嘴巴叫喊着张海洋听不懂的声节。
黑蚂蚁族群的蚁后拖着自己庞大的躯体朝张海洋挪来，不知为何，张海洋从自家蚁后的复眼里感受到一丝戏谑。
“来！执行你的荣耀！”蚁后递给张海洋一根纯黑色的木矛。
“要我杀死她？”张海洋大致看出了这所谓的荣耀是什么意思，蚁后没有说话，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给张海洋让出了一片位置。
没有给张海洋思考的机会，身子又一次不受控制，将木矛举起朝着白蚁后捅去。木矛没有受到阻碍的进入了白蚁后的躯体，腥臭的汁液喷洒了张海洋一声，白蚁后惨叫着在黑蚁群的欢呼中死去。
“你再看看她的尸体”女王对着张海洋说道，戏谑的神情不再是错觉。
张海洋身前的蚁后尸体变成了一具人类女性的躯体，裸露着，胸前被插了一根木矛，冒着热气的血液从伤口处淳淳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张海洋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蚁后的笑声围绕着张海洋的脑袋，数不尽的蚁群变成了一个个人类，老的小的都看着张海洋发出渗人的笑声。
“你到底是谁？”张海洋盯着化作人类身躯的蚁后问道，“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你就在你的办公室里啊。”蚁后化作的人类女性美得如同AI建模，唯一不同的就是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没有灵动的光芒。
“你是哪个国家的？为什么要袭击我？”张海洋说着，慢慢挪动着步子往木矛边上靠。
“你不会想拿木矛打我吧？你别忘记了这是在你的梦里。”蚁后掩嘴笑着
“既然是梦里，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张海洋俯身抽出木矛，猛地朝蚁后投掷而去。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梦的含义？”蚁后微笑着，木矛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只嫩黄色的雏鸡。
“结合你们人类的现状想一想？”蚁后捏起一只雏鸡，剩下的雏鸡围着蚁后绕起了圈，一只只雏鸡跑着跑着变成了一个个滚动的头颅，成吉思汗，阿育王等一众征服者的头颅围绕着蚁后滚得越来越快。
“你，你是地外文明？那个给人类发视频的文明？！”张海洋看着与十多年前视频上一样滚动着的名人脑袋，满脑子的疑问与震惊。
“你还算不笨，不过我并不算文明。”蚁后没有否认
“不算文明？那你是什么？”张海洋强压住满腹的疑惑，想从这一次会面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我是银河系。”蚁后淡淡地说道，人类的身躯变得透明，一片星河静静地在人类躯体中旋转。
纵使张海洋自诩几十岁的年纪看惯了大风大浪，眼前的事情还是让自己直接失去了发言的思维。
“银河系？不是文明？入侵地球的液体怪物又是什么”张海洋瘫坐在地上，人类一直努力的方向就像是一个笑话。
“你们人类，这么容易绝望？”蚁后幻化出一把椅子，修长的双腿翘着二郎腿，依旧微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张海洋。
“我们一直的努力就是个笑话，说实话，你现在说的话我连一丁点都消化不了。”张海洋嘴巴无力地张合着，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现在呢？”蚁后纤手一指，小乖与妻子出现在了张海洋的身旁，二人依偎着睡在床上，喧嚣的蚁群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妻子与小乖均匀的呼吸声在庆典广场轻轻回响。
张海洋失神的眼中泛起一丝光亮，站起身来，手掌想从妻子的额头缓缓拂过，蚁后一挥手，妻子与小乖又散成一团烟雾消散在空中。
“这就是我喜欢你们人类的理由。”蚁后坐在椅子上说道, “银河系中像你们这样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羁绊的种群只有你们人类了。”
蚁后食指一转，庆典广场的上方浮现出一个个模样不同的生命体，形态各异，有的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形状。人类也赫然在列。
“这就是让你们想破脑袋的东西。”蚁后五指一抓，一团黑液被抓到了二人身前。
“你们的科学家对于它的验证已经算是90%的正确了，来自Y-2星系的硅基生物，靠着微型虫洞穿梭在宇宙之中，一生的目标就是将所能触及之地变成液态。这样的能力在银河系也算独一份。”蚁后用手指戳了戳黑液。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海洋无法理解这个自称银河系的生物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人类的方向还有时间纠正，虽然损失会比十几年前大得多得多。”银河系的声音婉转动听。
张海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也许就如同眼前未知生物说的一样，在看到了小乖与妻子后，自己的理智慢慢又占据了上峰，磨灭的希望又呲出一朵小火花。
“很好，相信你现在能静下心听我说了。”银河系的笑容诡异且迷人。
“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地球，太阳，几颗行星组成了太阳系。类似太阳系的星系包含在银河系里，银河系之外蕴含着无限的时空，这样的判定标准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很宏大，但是对于宇宙来说，微不足道。”银河系说道
“人类的发展历史上，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其本质是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这在宇宙中也一样，你们所观测到的行星的塌陷，也许就是宇宙中的一场小战斗，亿万年来，我与周围的星系战斗了无数次，好在胜多负少，银河系才有了现在的规模。”银河系继续道
“这些我都能接受，可这样宇宙级的战争跟我们人类有什么关系？你作为一个星系，屈尊来跟我一个人类代表都算不上的人说这些事情，我觉得很奇怪，很奇怪。”张海洋完全平静了下来，席地而坐，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银河系。
“你的思维方式不错，让你能理解的我为什么找到的人类的解释是，人类由亿万万个细胞构成，细胞与细胞之间的联系让你成为了一个能够自主活动的个体，我也一样，只不过我的构成来自亿万万行星，这是宏大的构成观，我不存在能够像你们一样活动的实体，也没有办法抽出一个细胞去攻击别人，我能做的只是与构成我的行星中的生物交流，通过各种方式。”银河系回答道。
“自身包含的行星越多，我能理解与思考的事情也就越多，就好比你们人类的计算机一样。而束缚着我们的是一个终极问题，我为什么而存在？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了获得最终问题的答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丰富我们的构成，每将一个其他星系的行星掠夺进我设定的轨道之中，我的运转就流畅一分。”银河系说着，原本无神的眼中也泛起一丝疑惑
“这样的规则我一直无法理解，就像是宇宙故意这样设置的，诞生出我，但不赋予我任何意义，只靠本能的驱使。”银河系化作的女性躯体上，一阵蓝光时亮时灭。
“而在这样的战争当中，尽管无数行星构成了我们，但我们却无法将自身意志作用于物质。只能引导自身星系中的文明，培养他们变得强大，最终为我们服务，人类算是下一次战争来临前我想培养的重点文明，按照以往，我定然不会选择发展了几千年依然够不到宇宙边缘的文明。但在上一次战争中，我获得了很可观的行星数量，思维方式变得也有点不同，出现了我亿万年来没有的感觉。银河系中的大部分文明，发展速度是人类的几何倍，但他们与人类不同的是，他们的发展过程中，驱使他们前进的是自身最原始的需求，个体只为个体存在。像人类这样个体与个体间的陪伴，个体再到群体的陪伴，再以此为前进动力的文明，在整个银河系居然只有一个。”银河系说道
“稀少之物必有可贵之处，但人类实在发展得太慢了，用你们人类的话讲，我只能略施手段。视频是我创造的，黑液也是我引导过来的。至于你，从地位来说你算不上地球代表，从人类特有的陪伴的角度上来说，你很不错。”银河系讲道
“你的手段效果很不错，从收到视频开始，人类的团结是前所未有的。但把整个地球液化，你这样做不是在拖累人类进步的速度吗？”张海洋的接受能力很强，银河系说的话在短短几分钟内重塑了他的世界观，人类的情绪在此时变得可有可无，对遇见银河系出现的负面情绪，从出现到消失，只是银河系几句话的事情。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你难道没有试着理解整个梦的含义？”银河系回答道
“蚂蚁，毁灭，新巢穴，战争，资源掠夺”张海洋低下头思考着，银河系从出现到现在围绕着的话题似乎就是几个词语，从十五年前的视频开始，当时有很多学者解读研究视频中旋转头颅的含义，人类历史上的名人很多，为什么视频中只是选择出了几个战争狂热者？当时的结论来看，这些人代表了人类的军事实力，而地外文明对地球的军事实力不屑一顾，以此嘲弄地球人。
“人类，黑液，黑蚂蚁，白蚂蚁，新家园”张海洋理出了头绪，一切发生的事情变得通畅，所有的矛盾在这一刻都能解释得通。
“你是要我们放弃地球，去征服其他的文明？”张海洋问道
银河系点了点头
“以人类现在的科技到达最近的类地行星最少也需要上百年，更不用说银河系之外的星球，人类武器也不具备打星际战争的能力，怎么帮你掠夺其他星系的资源？再说了，黑液最多把地球大陆液化，人类依然能够生存在地球上。”张海洋说道
“我记得我说过，人类在银河系中的发展速度很缓慢，你也说过我是屈尊而来，从我选择你们为我服务开始，我并不在乎你们的选择，人类是我选择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只是之一，你以为地球的安稳日子为什么能过那么久？是我觉得你们还有用，有我感兴趣的特质，至于地球，液化是给你们人类发奋的时间，黑液来到地球靠的的是微型虫洞，不遵守我的意志，地球液化之后只会有一个结局，被虫洞吞噬传送，一点接着一点。”银河系化作的女性爆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看着张海洋像是俯视着一只臭虫。
“你在养蛊。”张海洋面色平静，宇宙之大，自己如一粒微尘。
“为了优化自己，怂恿银河系间的文明互相残杀，再挑选出最强大的文明为自己攻城夺寨。”张海洋继续说道
“是这样，这就是宇宙给我的规则，你们强大，我离自己的问题就更近一步，你们无知，银河系中的许多文明我只需要稍加引导，人类种群便不复存在。”银河系说道
“我明白了，让我醒来吧。”张海洋叹了一口气，天地之大，连地球也只能沦为一颗棋子。
“希望我的耐心值得。”银河系说完，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妈妈！妈妈！老爹睁眼了！”
张海洋迷迷糊糊地听见小乖的声音，眼皮仿佛与自己的神经接触不良，费了好大的劲才撑开一条缝。
自己浑身上下贴满了检测仪器，滴滴嘟嘟的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响个不停。
“海洋！你终于醒了！”张海洋胸口一疼，妻子扑倒在自己怀中，眼泪很快打湿了病号服。小乖站在一旁，也是泪眼婆娑。
张海洋有些心疼地摸着自己妻子的脑袋，妻子的双眼带着血丝，显然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小乖，我睡过去几天了？”张海洋缓了一口气问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适。
“什么睡！老爹！你变成植物人一个星期了！”小乖听着父亲叫自己的名字，再也绷不住跟母亲一起抱着张海洋哭了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张海洋拥着二人，虽然明知自己的昏迷是因为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
“一个星期前，高宇叔叔打来电话，说你昏迷不醒，把你送来了医院，但医生说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我和妈妈怎么叫你动你，你就是不醒。”小乖断断续续的哭道
“好了好了，让你们担心了，爸爸没事，爸爸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张海洋回道
“什么梦能做一个星期！”小乖骂道，妻子也白了张海洋一眼
“一个我们一家三口旅游全世界的梦。”张海洋说道
张海洋安抚好妻子和女儿后，立刻办起了出院手续，准备向李天治汇报情况。不出意外的，又一次遭到了妻子与女儿的白眼。通过医生的口中得知，自己在昏迷期间，脑电图却是异常的活跃，各个脑区的活跃程度甚至胜过清醒时的状态，这也为自己讲述银河系的事件多了一点说服力。
“领导，情况就是这样。”傍晚，张海洋就已经坐在了李天治的办公室里，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讲述了一遍。
“蚂蚁，啧啧，海洋，你说为什么连这样的存在都喜欢拿蚂蚁来作比喻呢”李天治又一次从张海洋的身边走过，从张海洋汇报的深入，李天治来回踱步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
虽然张海洋没有从李天治的脸上看出表情的变化，但张海洋能感受到自己的老领导正在努力消化着自己的这个“梦”
放在墙角的壁钟摇摆着，黄铜指针一圈圈转动着，踱步的节奏从八音符达到了十六音符。
“他妈的！”李天治抓出自己的上衣口袋中的怀表，狠狠地把它摔在了墙壁上。怀表顷刻间支离破碎，平整的墙面也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是张海洋第一次看见这位老人失态，十多年的时间，意气风发的李天治也经受了岁月的打磨，多了一份老态。
李天治双手撑着办公桌，做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整个民族，整个人类，为自己的生存付出了太多了太多，轻飘飘的一个梦，将人类整个棋盘彻底掀翻。
冷静了几分钟，李天治扭过头对张海洋说道“海洋，你确定这不是一个自己做的梦？”
张海洋重重点了点头
“我选择相信你，但我们已经错了一次，说服人类联合政府需要更多的证据”李天治回到了座位上，眼睛盯着张海洋说道。
张海洋与老人对视着说出来两个词“海沟，虫洞。”
两个月后，一台搭载着粒子发射器的深潜器出现在了海面上，与其配套的还有各类检测装置，这是Z方全资研制的装备。
“按照现阶段的理论，虫洞间的维系必然需要两个质量巨大的物质，但如果是微型虫洞，能入微到什么程度，需要多大的引力扭曲时间空间，通过。。。”第一研究所的所长对李天治和张海洋说着
“所长，能讲通俗一点吗？”张海洋的理论知识已经跟不上所长的速度。
“呃。。。。也就是说，如果地球上存在一个非微型虫洞，地球的轨道会因为虫洞另一端高质量体的引力发生偏移，但在之前在我做的试验中，地球的轨道并没有发生偏转。而如果是微型虫洞，粒子发射器发射出的粒子如果偏移了我们预设的轨道，结论就能定下来了”所长搓了搓手说道
“开始吧”李天治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深潜器下潜到了预定的发射位，众人紧张地坐在屏幕前。
“蓄能，发射！”所长发出了指令
绿色的屏幕上，本应是一条弧线的粒子轨迹，变得七扭八歪，最终消失在屏幕上。
“这是？证实了？”张海洋有些激动，一个作用于现实的梦要诞生了。
“不急，我们再验证一次”所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又一次下达了发射指令
轨迹依然在偏移预设轨道之后消失不见，“可以确定了，海沟底部的确存在微型虫洞，至少是微观级别，数量还不止一个。”所长的嘴角上翘，笑着说道。
研究人员的脸上都带着喜色，毕竟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证实虫洞的存在。只有李天治叹了口气说道“海洋啊，我多么希望你做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梦。”
一个星期后，李天治再次申请召开了人类联合政府大会，张海洋被作为特批代表参会。
“我方认为Z方的提议，是荒谬的，不合逻辑与实际的。”李天治的发言到了一半，就被M方的代表打断
“李先生，我承认您在上一次的大会中表现得很精彩，但今天转过头来让全人类回到起点，简直太不负责了！”
“Z方的领导如果总是靠着灵感与臆想决定人类的去向，我建议Z方重新选择你们的领导。”
张海洋有些担忧地看着站在台上的李天治，两人在会前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次大会的进展将会很困难，但现实总是来得比想象更为猛烈。
“各方的领导人请稍安勿躁，如果各位能够解释出海沟深处的虫洞是怎么形成的，我愿意承担责任”李天治没有受到会场混乱的影响，继续说着。
“你一个人怎么承担全人类的责任？我方坚决反对！”M方代表人再一次打断李天治的发言，按下了弃权的按钮。
“我的国民不容许我胡作非为！”
“我们的信任不该被玩弄！”
不停地有国家按下反对按钮，哔声响彻了会场。
整个会议持续了短短不到二十分钟，除了几个与Z方关系深厚的国家投了赞成票，大屏幕上红色的反对柱状图压得绿色喘不过气，李天治没能再一次征服世界。
“首长”会议一结束，张海洋就立马迎了上去。李天治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说道“通知一下我们的交好国，我们再开一个会。”
同一天里，从一个百人会堂换到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交好国方的代表围绕着桌子坐着。
“各位，我希望你们是从自身人民的角度出发，而不是因为我们的友谊”李天治开口道
“李首长，您这么多年的治理决策手段我们有目共睹，前一次大会的决策是您对现有状况做出的判断，我是科学家出身，回过头来再做的事有很多，再一个，我也看了贵方研究所得出的数据结论，我认为这个梦并不是空穴来风。”K国代表戴着一副厚镜片眼睛，浑身透露着知识的气息。
“同意，我询问过我国的学者，试验方式与结果经得起验证。”L国代表跟着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张海洋先生”P国代表站起身来，“按照您的说法，人类需要去征服新的星球，我们如何确保我们能够打过本土文明？”
张海洋看了看天花板，回答道“征服不一定靠征服。”
“嗯？不好意思，您能解释得明白一点吗？我的翻译器可能翻译得不太准确。”p国代表拍了拍耳朵上的翻译器说道。
李天治看着张海洋，若有所思。
“您的翻译器没有问题，这就是我的原话。”张海洋语气肯定地说道
“但。”p国代表正欲讲话，李天治示意他暂时跳过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p国代表点了点道
会议进行得相对顺利，十个交好国中途退出了两国，剩下的八个国家对星际航行所需的有科技资源，必备的武器技术，人员搭载等一系列问题达成了共识。
“我最后问一次，本次会议结束后，我们九国就将彻底投入到星际航行的计划当中去。这必然会与其他国家的意志相违背，制裁谴责是肯定是会承担的，各位可还有异议？现在还有时间。”李天治说道
“无。”不同的语言从八国领导人嘴中说出，再传回到李天治的翻译器里。
“海洋，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会议结束后回程的飞机上，李天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的一个危险猜想罢了。”张海洋回答道
“既然危险，你为什么要在大会上说出来？这不是你的风格。”李天治眯着眼睛说道
“等到我们宇宙航行敲定了，我会跟您汇报，其他国家就得靠他们自己悟了。”张海洋平静的说道
“连我你也不相信了？万一你的猜想对人类很重要呢？”李天治有些不悦，关键的时刻，张海洋还在卖关子。
“有些东西我还需要验证，只能是我自己一个人，不然会很危险。”张海洋说道
李天治沉默了一会儿，用手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天字。张海洋点了点头。
2053年，地球液化程度30%。同年，Z国航天界泰斗高航南博士逝世，享龄98岁。人类第一艘太阳帆宇宙飞船在Z国建设完成，搭载全自循环生态圈系统，休眠舱室，武器系统一应俱全，可容纳近万人。
“我看人类的幻想才是推进人类进步的第一生产力。”达夫斯基第二次觉得自己近两米的身高小得跟红肠一样，当然。这一次的红肠更小。
“确实，古时想着呼风唤雨，操纵雷电，变成了现实。我小时候想着宇宙旅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上。”张海洋也感慨道
八国退出人类联合政府后，大家日子过得都很艰难，但还是把东西给倒腾出来了。
“这个东西造出来，估计有不少国家会重新考虑他们的选择。”达夫斯基说道
张海洋点点头讲道“越多越好，能造出越多的太阳帆飞船，人类的生存几率更大些。”
“呵呵，张，我给你封个耶稣之名吧。我们造出这样的奇迹，到达最近的类地行星，也需要最少十二万年。那时候，估计我的骨灰都被压成钻石了，还是压得最瓷实的那种，你还在想着十二万年后的人类。人类的科技相对于宇宙来说，捉襟见肘。虽然研制出了休眠仓，但从根本上来说，只是延缓了人类的衰老速度，真过了十二万年，飞船上的人都还不知道更新了多少代了，谁还会记得我们？”达夫斯基咧嘴一笑，在宇宙的历史长河中，人类的寿命短得连进入计时的资格都没有，达夫斯基每一次想到这里，心中总是会带着一点伤感，渺小的无力，对未知的好奇。
“这帮科学家，真该研究研究让人类长生的技术，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发现，活得太短了，太短咯！”达夫斯基感叹着，找了一块干净些的土地坐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小瓶伏特加来。
张海洋拿手里的资料夹扇了扇地上的灰，坐在了达夫斯基的身旁说道“达夫斯基，你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听过，死倔老头子挖土的故事。”达夫斯基仰头痛饮了一口伏特加。
“里面有一句话，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过了千代百代，愚公的子孙依然会走在自己祖先的路上，就如同我们现在做的事，过了万年，我们须臾的生命，也将刻在我们的每一代的轨迹之中。”张海洋双手环抱着腿，仰头望着太阳帆飞船说道
“张，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别人看这个故事都是学习死倔老头的死倔精神，你的解读倒是别具一格。”达夫斯基又闷了一口伏特加，深深吐出一口酒气。
“给我来一口。”张海洋说道
“你不是不喝酒吗？”达夫斯基把伏特加像珍宝一样护在怀里
“我都要五十多岁了，喝点酒怎么了？”张海洋一把夺过达夫斯基怀里的伏特加，啜饮起来。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达夫斯基拍着大腿大笑起来。二人干完了这瓶伏特加，张海洋长年不受酒精锻炼的肝脏全负荷运转，还是没能将张海洋从醉酒的边缘拉回来。
“真菜。”达夫斯基红着脸看着倒在地上酣睡的张海洋，悄声道。
2055年，地球液化程度40%，大海的蔚蓝已经明显的多出了一大块不属于她的色彩。煤炭液化成的黑色，花岗岩液化成的惨白，土块液化成的深黄色等等不同的常固体汇聚在一起，跟随着海浪摇动。
2055年1月28日，又一个载入人类史册的日子，在九国研制出太阳帆飞船之后，陆陆续续有几十个国家改变立场重新加入到航行计划之中。时至今日，已有10艘可航行的太阳帆飞船建成，预计在地球完全液化前，总共将制造出30艘成品太阳帆飞船。而今天是人类的先锋队，十艘已建成的飞船探索星辰大海的日子。
“祝你们好运，人类的英雄们。”各国都举行了最高规格的出征仪式，为从人类社会中精挑细选中的十万人送上自己的祝福。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高宇穿着先锋队的统一制服，非常用力地拥抱着张海洋。
“你的航天梦终究还是要实现了。”张海洋看着跟高博士越长越像的高宇说道。
“没有您的努力与付出，我的梦想依旧是个梦想。”高宇又一次加大拥抱的力度。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航行计划后，自己老领导作为唯一跟银河系有过交流的人，被社会奉为人类文明的指路人，自己能够成为第一批搭上太阳帆飞船的人类，张海洋帮了很大的忙。
“轻点儿，轻点儿。我一把老骨头了！”张海洋抽出一只手给了高宇脑袋一下。
“嘿嘿。”高宇松开了手傻笑着。
“带着你爷爷的意志，用你的眼睛告诉他宇宙的奥秘。”张海洋说道
“是！”高宇朝着张海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10！
9！
8！
7！
6！
5！
4!
3!
2!
1!
“点火！”
搭载着太阳帆飞船的运载火箭喷出漫天的白雾，十发火光逐渐消失在人类的视野里。
“各项设备仪表运转正常！指标正常！所有飞船进入预定轨道！”
“太阳帆成功展开！能量转化正常！”
十艘飞船开始加速
“请您为他们作最后的讲话吧”航天中心的主任将话筒递到了张海洋跟前
张海洋清了清嗓子，点开了话筒的开关“同志们，人类的勇敢者，人类的先驱者，人类的希望之光，你们将为人类开启新的时代，命运总是妙不可言。在你们出发的今天，恰好是我们国家的传统节日，春节。也是在七年前的春节，人类召开了第一次应对地球危机的会议，春节是游子归家的日子，是人类互相陪伴的日子。我想要你们记住的是，人类最可贵的是互相的陪伴，就像银河系所说的，陪伴是人类的专属，在整个银河系独一份。这是属于人类的专属荣耀！不论千秋万代，不论时间几何，请你们记住人类的能量来自地球的对我们的陪伴，来自亲人，爱人，友人的陪伴！这是我们人类的利剑，人类的无敌之盾！人类的动力之源！记住地球！记住我们！”张海洋的声音颤抖着，两行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张海洋的讲话声震动了每一个人类的耳膜，小乖和妈妈坐在家里，眼泪也一齐滴落，高宇在飞船上听着张海洋的声音，眼泪已经浸湿了制服的领子，七十亿人类在这一刻动容。
“祝你们，一路顺风！”张海洋向着天空，深深行了一礼。
忙碌了一天，确认太阳帆飞船运行良好后，李天治邀请了张海洋一家一同共进年夜饭。春晚一如往常的给年夜饭增添着一丝喜气，今年的春晚还特意编排了一场以张海洋为原型的情景剧。
“来，小乖，多吃一点。”李天治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到小乖的碗里
“谢谢，谢谢李爷爷。”小乖今年已经16岁，第一次见到自己国家的大领导，心里还是特别紧张。
“哈哈，别紧张，我跟你父亲都已经一起工作了多少年，你就把我当爷爷看待。”李天治看着女孩扒拉着碗里的鸡肉，迟迟不下嘴。
酒过三巡，张海洋和李天治扯着地球发生的奇闻异事，小乖的妈妈与李天治的夫人讲着生活上的琐事。小乖坐在一旁看着一桌人，位高权重的李爷爷在吃年夜饭时也就像一个普通的老爷爷，小乖在心里默默说道。
晚饭结束后，李天治对自己的夫人说道“夫人，你带小乖他们去看看春晚，我跟海洋去书房再喝两杯。”
“听奶奶的话啊”张海洋叮嘱了妻女几句，跟随着李天治去了书房。
李天治的书房装修很有中式古典的味道，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围绕屋子三面墙的书架除了纸质书，还有几册陈旧的木简。
“小乖怎么这一次不上飞船，我记得小乖的智商水平达到了入选标准。”李天治放下手中的酒杯，给二人沏了一壶普洱茶。
“她说要多陪我几年，打算坐最后一批的飞船走。”张海洋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汤，普洱茶发酵的味道占据了口腔。
“那你的事，今天说还是等小乖走了之后再说？”李天治握起一杆贴金狼毫笔写起了字。
“叫我今天来，您应该今天就想听到答案，我这几年收集的证据也收集全了。”张海洋端着茶杯，站在一旁端详着李天治写下的字——太仓稊米
“我的猜想从我脑子中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就能说了，只不过收集证据花了点时间。”张海洋开口说道
“继续说”李天治换了一张宣纸，继续写着字
“银河系已经开始衰败。”张海洋说道，李天治的笔停了一下，一块墨迹晕染开来。
“我的猜想基于几个点，一个是人类凭什么是银河系独一无二的一份？400亿个星球就没有可能诞生一个跟人类一样的文明？银河系这样超脱于文明存在的东西，对一个刚起步的文明花费的心思远远超出了该有的程度。就像是您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类怎么会对一窝蚂蚁制作指示牌还引导他们的发展方向？”张海洋顿了顿继续道。
“就在这个基础上，我继续剖析，人类虽然能一脚踩死一群蚂蚁，能看出一窝蚂蚁要去向哪里，但人类却读不懂单个蚂蚁的想法。假设银河系就是这个比喻中的人类，他一定，至少现在不能读出每一个人类内心的想法，如果他可以，我在生出这个念头时，地球就已经被他口中的高级文明给摧毁了。”
李天治舞动着的毛笔停了下来，思索着张海洋的话。
“另一个，我委托第一研究所的所长再次对银河系的现存行星做了统计，银河系现存的行星从四百亿颗减少到了三百七十亿颗，每一天都有以前观测到的行星在消失。从银河系的话中来看，行星数量越多，他就更完整，那么，行星数量减少，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能力是在下降？这样下去，整个银河系的行星终有一天将消失殆尽。”张海洋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添上了一杯茶。
“也就是说，不仅地球面临着灾难，银河系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李天治说道
“可以这么说，而最重要的一点，所长在观测行星数量的时候，除了外围的行星在大幅消失外，内部的行星也在消失，其中的一条消失线路，与地球刚好是一条直线，而从所长研究数据来看，这一条线路上消失的行星不是某一天就消失不见，而是缓慢的，逐渐消失。”
“液化。”李天治开口道
“对，所以黑液的行进根本不是银河系的引导，而是黑液自己本身的路线，一个只以液化全宇宙固体为生存意义的生物，怎么会对别人的引导做出反应。”张海洋说道
“那人类离开地球有什么意义？我们建设的玻璃舱已经能够保证人类在液化地球上生存，以后说不定还能研发出来液化逆转的科技。”李天治不解道
“这一点上银河系没有欺骗人类，海沟内的虫洞的确在将地球的物质传送走，等地球质量下降到一定程度，直接会被其他星体或者太阳牵扯着相撞。究竟是液化逆转出现得快，还是地球质量下降得快，没有办法预测。”张海洋解释道
“那么银河系对人类传达的信息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李天治只觉自己真的老了，思维远没有以前活跃。
“人类，是银河系生存的希望。”张海洋说出了他的最终猜想
“张海洋啊，张海洋，你说你怎么没去当个科学家？”李天治无奈地笑着，自己锻炼了一辈子的心态，总是被张海洋给打乱。
“银河系对人类的超出程度的关注就能证实这一点，对于其他的文明来说，银河系在强盛时或许真的能靠引导文明来实现强大的文明为自己服务。但只要一衰败，银河系中的主力文明只会去寻找最符合他们自身欲望驱使的东西，而人类是银河系中唯一懂得陪伴意义的文明，只是在银河系的看法中，这样的陪伴上升了维度。就算在宇宙中流浪，地球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根很难割去，因为地球无声地陪伴在人类的历史中，银河系也一样，只要人类记得，无论人类之后到了哪里，就算剩下一个人类存在的行星，银河系就有可能重新诞生。”张海洋的第二杯茶也见了底。
2068年2月2日，地球液化程度90%，大大小的玻璃罩子漂浮在地球各处。
张海洋佝偻着背，梳整齐了一头白发，跟妻子一齐站在最后一个太阳帆飞船发射中心里。
“小乖，你要记得过春节，记得地球。”张海洋干枯的手最后一次抚摸自己孩子的头。
“今天就是春节。”小乖的眼睛红着，将二老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十二万年后，高朝阳从休眠仓中被强制唤醒
“高船长，我们已经抵达jkl-01号类地行星，大气层完整，空气温度适宜，存在大量液态水，符合降落条件，请下达指令”人工智能的声音传进高朝阳的耳朵里
“开启所有休眠舱，通知其他飞船，我们到家了。”高朝阳静静看着这颗悬浮在太空中的蔚蓝星球。
“与地球真像。”高朝阳心里默念道。
全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