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绘心像pt49】细流
“兄弟来一支？”
黄昏的阳光稀稀拉拉地打在废墟之间，找了一天材料，包里却装了一堆用处实在比较有限的破烂，心情实在有些低落，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了，转角却看到墙边坐着一个少女，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从冲锋衣内兜一边掏着什么，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她递给我的不是香烟，也不是雪糕，哈，这两样东西要是能看见一样我能高兴一天，可是现在连个烟屁股都是稀罕物件，更别提早都不可能找到的雪糕。
她笑着递过来的，是一支试管，试管里盛着快满的海蓝色液体。
那液体不自然的冒着泡泡，颜色深深浅浅，像是漂亮的工艺品那样。
她只是象征性的递给我然后又装了回去，也幸亏是如此。污染液好看归好看，真当葡萄糖酸锌喝了不出十分钟人就要化作一团焦炭。
少女的头发很是随意的扎起一个马尾，马尾和前额发一样乱糟糟的，倒是很适合她现在的笑容，我心想，而她并不打算让我慢慢思考。
“你从哪来啊？有没有地方住？”
略长的前额发之下，她的右眼淡青色的瞳孔闪着饶有趣味的光，就更凸显的左眼眼罩眼眶处特制玻璃中代替眼睛存在的污染液是那么的——惊悚
而美艳。
“我从那边来，住的话，这废墟我看就不错，我有睡袋。”我指了指看起来基本还算结构稳定的废墟。“你呢？”
“I am free！”没头没脑的蹦了这么一句，她又笑了“不介意一起睡——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已经不是什么纠结这个人是不是好人的时代了，是个活人就足以惊喜万分。
如果不是她脱掉冲锋衣之后又打算若无其事的打算开始脱衬衣的话。
我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明着卖和暗着卖的我都见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难道我是把她当孩子看吗？
“你怎么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啊！”
“啊？那不然呢？”她理所当然的过于理所当然了，我愣了一下，她反倒是把话接过来：“你们这帮找零件的，一出去就是半个月，睁眼闭眼都是边边角角螺丝铁片，偶尔养养眼也不是坏事吧？你要是男同当我没说。”
她说着话，手却没停下，衣服发出了唰唰的声响，衬衣，工装裤，靴子，袜子，她就这么面对着我笑着，一件件的脱掉了。
少女的身材，少女的大小，少女纤细的胳臂和腿，还有腰间的注射管，管子里和外接试管里的蓝色溶液。
她拿出滤水片和毛巾，开始擦洗身体，很熟练地避开了腰间不属于人体的部分。
“你转过头去干吗？”
“礼貌。”
“好哦，谢谢礼貌的零件猎人先生~”
又是衣物的唰唰声。
“哈，看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会饿吗？”
她摆了摆手“留着自己吃吧，别说什么我吃不完的傻话，吃不完可以喂乌鸦。”
如同每个人都会有的那样，我也对她产生了好奇心。
“你……”
“哈哈，好奇了是吧？”她仿佛很满足于我的好奇心，右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想从哪听？”
“才没想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还害羞了！”
“咳，其实也没什么啦，就，很简单的，偶然，很简单的，闲逛，就这样。”
她说的很轻松，我也很愿意相信。
“不会很痛吗？”
“会哦，或者说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才比较合适。”
“其实腰间那个针管，也都快成心理安慰了。我的身体不知道还有多少是完好的，这一点要是细想还是挺吓人的。”
但是该心理安慰还是心理安慰，她这么说着，拿出才换了的，里面已经有一些污染液的试管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没问题吗？”我听说过，过去的人类在患上绝症的时候有些会选择出门旅行，但是那些是知道自己大概死期的，只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
她呢？
“哎，别愁眉苦脸的，你有女朋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来是没有。”
啵。
少女的朱唇带着微微的湿润轻轻啄我的脸颊，随后又快速的离开。
“感觉好些了吗？别难过，也别伤心。”
“当然，你要是还是觉得难过，那随便你。”
她重新坐下，看着我，很是认真的说道。
“觉得我是不是挺可怜？挺惨的？别这样。”
“死亡又什么时候在乎过你是年轻还是年迈，富裕还是贫穷。”
“我活着哦，只是把未来的每一天都当做今天而活。”
“从这个意味来讲，我活了好多个人生，比你们都要赚的多。”
“所以，不要为我而难过，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为自己的生活而悲叹。”
如果你一定要说什么，一定要难过。
少女拿出装满的试管，递给了我，她依然笑着。
“嘿嘿，这样也算是体液，有少女愿意把身体的一部分交给你哦，高兴点吧。”
嘴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最后只是丢人地喊出一句：“接下来你要去哪！”
“不知道，说不定我可以一直活着，也说不定明天就没啦，所以，我要继续旅行，去哪都好！”
清晨，她离开了，微尘留下了她小小的鞋印，空气中留下了少女微微的体香，
大地上已经留下这样的痕迹多远了呢？我思忖着。
正在这时，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笑着向着我挥手告别。
她右眼中寄存的笑意是那么的确切，和手里这瓶死掉的，好看的污染液不一样。
对了。
我想起来了，早前去山间寻找农具的时候看到的，尽管河流因为地质变化已经接近枯竭，但是仍然缓缓流淌着的——
细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