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少女海伦娜-其之九

她想了很久，一夜未眠，思考着该如何是好。她的心智魔方飞速运转，着各种可能在脑海中闪过。

此时，被深色的窗帘笼罩，或者说束缚的房间内，曾经的温暖不复存在。她很委屈，却不知道如何发泄。她的心智魔方不允许她这么做，这思想的信条在如是复杂的人性面前显得十分无力。

这信条折磨着她，如同穿刺她心灵的枷锁一般。她很痛苦，但无法突破那监牢般的立方，她又感到欲哭无泪。

明明就在眼前，就差一点，一切都能解决，但我却跨不过去。力不从心无妨，但这么长时间的无力感早已堆积成了绝望。

她多么希望还能看到夏宇曾经的面庞。她感到有一种负面情绪席卷着她对威尔士亲王的态度，但却说不清那是什么。

这种令人绝望的无力缠绕了她一整个晚上，此时，那深色厚重的窗帘缝中射入了一缕阳光。同时，莫名其妙的声音出现了。听到外面的嘈杂，海伦娜连忙跑上阳台，看到一群人追着两个身影。她立刻意识到发了什么，立刻跑进屋内。随着“啪”的一声，被海风侵蚀而年久失修的门把手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砸在走廊的墙壁上断裂了。

海伦娜急忙下楼，但没有朝印象中的嘈杂跑去，而是去了地下，来到楼梯转角下一个爬满藤蔓的门前。在几次尝试晃动却未能打开以后，她直接一脚踹开了那破旧的木门，里面放着一套带有黯淡幽蓝色荧光的洁白的舰装，设计极富科技感。少女一靠近，那装备就激活一般亮了起来。

在穿上舰装时，她没注意到，自己酒红色的双瞳中，左眼的外侧已经露出了一道黄色的弧线；而头发的末梢也开始发出闪烁的银白。

此时的岸边，夏宇在众人的眼中跳入了满是乱礁的海中，朝外海游去。此时的他，衣衫散乱，头发被海水打湿而蜷曲，整个脸上挂满了不知是来自体内还是海洋的咸水。

悔恨在他心中缠绕，此时他多么想找个人哭诉，但是睁开眼，四周只有无情向他吐露现实的骇浪。

全力游了许久，他的眼前有些发黑，咸水开始侵入他的口腔。作为一个人类，他已经游了很久，离岸也有了一段距离，但他还在机械的游着。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在水上滑行的，全副武装的，曾经被他伤害过甚至玩弄过的舰娘。或狞笑，或瞪视，或冷眼，时不时还有人戏耍一般朝他开炮，发射鱼雷，他的身边时不时炸起水花，或有几条白线从他身边划过。

事实上他知道，舰娘就算没有任何行动，上头只要知道了夏宇这样的“光辉事迹”，自然会军法处置。

“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穷途末路的他这么想着，看到身下的海面有什么东西赶了上来。“总算动真格了吗。”他这么想着，预测那条鱼雷的上浮时间，听见了一句“差不多了”，追忆着曾经真切的温暖，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人之将死，他一生中的美好也就出现了吧，他这么想着。

随后，在所有舰娘主炮的轰鸣下，他眼前一黑。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沉下去的那一刻，一个银白色潜艇般的长条托着夏宇浮起，或许比喻成海豚更为恰当。随后，那流线形的“海豚”翘起的尾部浮上水面，一排排细小的风扇开启，整个物体充满了水纹。随后，翘起的尾部开始轰鸣，前段细长的立方体浮现，整个条状物拖着夏宇浮出水面。他惊讶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众人也是困惑的眼神。

一道惊雷划过夏宇的心中，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脉冲浮游炮。

伴随着一阵轰鸣，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天穹，悄然落在他的身前，那提起的双脚脚尖悄然立在水面上，仿佛一切波动都能变得平静。

夏宇仰头，想看看那个他再熟悉不过，也是收他伤害最多的少女，不......是女人。

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那一瞬间，他想象着背着阳光那阴影的面孔，他甚至能想到那娇弱的面孔上深邃的双瞳所放射出的戏谑和轻挑。

他落泪了。

海伦娜穿着除了夏宇没有人见过的银白舰装，带着一头夹杂着浅蓝与海蓝的被完全解放的长发，在众目下降临在夏宇身前。她稍稍顿了一顿，轻柔的声音慢慢钻入夏宇的心灵。

他前一秒还在想着，她的开口将决定自己的死法，下一秒的几个字却直接对他的泪腺来了一发精准打击。

“下次，别再这样了。”

海面上，她轻轻跪下，把错愕的他拥入怀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秒内，所有人的火力都集中在了海伦娜身上。众人惊呼，立刻停了火。

此时的海伦娜内心极其复杂。她现在知道了那种负面情绪是什么。

她恨。

她恨透了威尔士。

同时，她有些残破的躯壳和及时触发的浮游炮之间黏连力场而成的力场护盾渐渐发出诡异的光芒。

“对不起。”

她笑着，流着眼泪，向承载着夏宇的浮游炮发出回港的指令。

做完这些，她的头发已经彻底发白，瞳孔也变成了混合的红黄闪动的橘色。她在彻底塞壬化之前，一息尚存，发动了浮游炮。她很清楚，拥有这种装备的她，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在众人的惊讶和虎视中，1门大浮游炮和4门小浮游炮——她的全部战力，都对准了自己，只有那一门载着夏宇的大浮游炮则开始执行回港-上升-自毁程式。

一阵闪光过后，所有超越时代的科技产物都沉入了海中，随着洋流漂流而去

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燃烧，仿佛一曲哀歌，映照着夏宇跪在海边的身影。

这身影，伴随着旁边的泪滴，已经持续了一个下午，仿佛要刻印在水泥地上一般。

在海伦娜沉入海中时，她感受到了心智魔方的碎裂，溶解。此时的她，不是舰娘也不是塞壬，而是真正地，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将手放在左胸，感受着，真正的心跳。同时还有无尽的自由，无尽的深渊......

人性，真是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