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创】梦影（《败犬》）@Coppelia鱼

投稿人@Coppelia鱼

初投稿于浙江省台州中学悠行动漫社《悠小咕快报》2021级

        我醒来了。

        窗帘没有拉上，或许是我昨晚忘记了，又或许是被风吹开的。总之，我恰好能看见灰暗的天空和几粒暗淡的启明星。电子表在灰蒙蒙的空气中闪烁。

        五点十分，按照平时来说，我应该还能再睡一觉。于是我重新躺下，闭上眼。

        睡不着。

        几乎是毫无睡意。

        昨晚的梦太过于真实了。

        街角的书吧是我很喜欢的地方。坐在安静的和式房间中，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一棵年老的樱花树，总觉得心情就都沉淀下来了。

        和同学告别后，我又拐进了这家书吧。

        老板娘的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向我点头问好。我也如往常一样回以笑容。店里的陈设仍然是令我熟悉而安心的和式风格，我心满意足地环顾了一圈，然后蹲下身从书架中抽出了最近又在重温的一本热血少年漫。

        “你喜欢看这个？”

        一个独特的属于女性的温柔声音打断了我。

        我吓了一大跳，脸已经红了一半，匆匆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就好像上课偷偷玩手机被抓包的国中生一样。

        “是、是的……”

        我低着头嗫嚅道。

        许久，我听到她轻轻的笑声。我浑身一震，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抬起头来看她。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少女的样子，倒是和她比常人低沉一些的嗓音如出一辙。黑色的紧身机车服勾勒出已经发育得饱满的身体曲线，领口被她自己解开了，大胆地露出胸口的一片雪白的肌肤。金色的长发散乱着，低低地垂落在胸前。她看起来是西方人，从富有特色的面庞到颇为开放的装束，都和这个极为传统的房间格格不入。

        在我的注目下，她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初次见面，我叫安希尔。”

        她说完，越过我走到我刚才蹲着的地方半跪下来，从书架上抽出另一册漫画。

        在初春光裸着的樱花树边，这就是我和我的梦影——安希尔·卡伦伯格的初遇了。

        “啊！”

        老师手中的白色粉笔精确地砸中了我的头顶，迫使我从瞌睡中惊醒过来。

        “对、对不起！”我猛地站起来，向老师致歉。

        老师倒不和我计较，毕竟国文课上睡觉的高中生简直多如牛毛。坐回位置上，我撑着脸往窗外看去。黄色的流浪狗在地上乱窜，尚未长大的樱花树已经有了冒出新芽的迹象。

        思维渐渐发散开来，我又想起了刚才在国文课上不小心睡着时，做的那个过分清晰和真实的梦。

        “安希尔！！”

        我“啪”的一声推开移门，17岁的金发少女已经跪坐在小几前，泡好了茶水等候我了。看见她身上所穿的粉红色和服，我不由得呆站在了门口，张大了嘴巴。

        自从我和安希尔相遇起，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了。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安希尔穿除了黑色紧身机车服或者运动服之类以外的衣服。虽然只是经过改良后用于日常穿着的和服，并且也只是简单地绾着一个最方便的发髻，我仍然为她的美丽所震撼。

        “——我今天休假。”安希尔别过脸看向窗外，年老的樱花树已经生出了幼嫩的花芽，“吓到你了吗？真是——”

        “不是的！”

        安希尔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

        “是、是因为安希尔今天非常漂亮，所以情不自禁才——才呆住的……”看人看呆了这种

        事实在是太丢脸了，我懊恼地向她解释。

        安希尔“哧”地一声笑了。

        “谢谢你喜欢。”安希尔毫不吝啬地向我展露出笑容。她的背后是半开着的窗户，因此夕阳的余晖从窗格的间隙中跃进来，让她金色的发丝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她向来很少有这样的笑容，身上的锋芒几乎完全地柔和下来了，好像神明拥抱了我的梦境那样。

        看见她疑惑的眼神，我才回过神来，沮丧地发现自己又不小心呆住了。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我这样想着，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的身边。

        忽然，我感受到我的心脏为她而跳动了。

        “同学？同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来是书吧的老板娘叫醒了我。我抬起头，发现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樱花树从黑暗中伸出她的枝条。

        “啊，这么晚了！居然在这里睡着了……真是的，对不起！”我慌忙起身，把漫画书归还

到书架上。

        “没关系。晚上要早点休息哦，小姑娘。”老板娘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天很晚了，快回家吧。”

        “谢谢！”我向老板娘鞠了一躬，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吧。

        走在路上，我闻到了樱花的味道，难以抑制地傻笑起来。

        ——樱花盛开了啊。

        这是我暗恋我的梦影，安希尔·卡伦伯格的第十天。

        放学的路上，我又拐进了书吧。和老板娘照常打过招呼后，却没有见到安希尔的影子。或许她过会儿就来了吧，我这样想着，从书架上抽出那本漫画书，坐到了靠近窗子的小几边上。

        随后，我在窗外粉红色的樱花树下看见了她。

        “安希尔！”

        我犹豫了一瞬，但靠近安希尔的迫切愿望使我毫不顾忌形象地从窗户中翻了出去。安希尔静静地站在盛开的樱花下等我。

        我雀跃地伸出手，撒娇一般环住了她的脖子。

        她身上冷冽的香气伴随着樱花的清香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突然，我被安希尔按在了怀里。

        “安希……尔……？”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我亲爱的安希尔，如果再不放开我，我的心脏就要爆炸了。尽管我是那么贪恋这个怀抱，但为了避免不合时宜的失态，我还是把依依不舍的心情掩盖在心底，随后几乎是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安希尔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我。我涨红着脸，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安、安希尔！”

        “怎么了？”安希尔蹲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是我抱得太紧了吗？还是——还是你

        不喜欢？我表现得太亲密了吗？”

        听到安希尔好像误会了些什么，我赶紧开口向她解释：“不……”

        “那就好。”安希尔从我的头发上取下一片樱花的花瓣，我听见那温柔的嗓音笑着说：……

        “MY PISTIL，我好像真的要爱上你了。”

        我睁开眼，身边已经围着一小圈人，叫醒我的正是其中一位面容焦急的女性。——对，我好像是在上学的路上突然睡着了……

        看到我呆愣的样子，一旁的女子更加着急了：

        “同学，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一片樱花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意识终于回笼。

        “不、不用，谢谢！”我飞快地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飞快地逃开了。

        春天的风卷过，如雨的樱花落在我身上。

        樱花的盛开也就意味着凋零。

        像往常一样，我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早上的天气还很凉快，有微微的风，路过书吧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往门口看了一眼。

        安希尔正倚靠在书吧的门框上。

        “安希尔！——”

        我欢快地跑过去。

        然而安希尔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向我微笑，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我正想追上去，却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我安慰自己，随后无奈地继续独自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真是奇怪……明明并没有其他异常，我的心里却充斥着一种无法解释的恐慌。我压抑着这没有由来的感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挂好书包，趴伏在课桌上。透过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我静静地凝望着碧蓝的天空。

        一个血红色的物体跳跃着进入我的视线。我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只人形的怪物。

        我站了起来，随后听到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教学楼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半分钟后，广播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盖过了尖锐的叫声：“请各位同学不要恐慌，列队前往操场，我军开往避难处的车辆在此等候。请各位同学不要恐慌……”

        我沉默地收拾好昨晚折的粉红色小花，把它们揣在手心里，跟在人流的末尾走下楼梯。

        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我决定回头最后看看这栋陈旧的建筑。

        粉红色的小花被风吹起来，在空中四散飞舞。

        “安希尔——”

        我发了疯一样撞开阻拦的同学和老师，向楼上冲去。

        安希尔站在已经塌了一半的教学楼顶，面对着那只血红色的人形怪物，给了他最后一击。我只听到巨大的撞击声，怪物小山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塌。安希尔瘫坐在废墟中，面对着这具鲜艳而刺眼的尸体，散乱的金色长发上落着几片樱花。

        “安希、安希尔……”

        四处躲避着碎石，我终于冲到了楼顶，气喘吁吁地蹲在安希尔的身后。听到声音，她微微侧过头，用和早上如出一辙的奇怪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向我露出了苦笑。

        我终于读出来，她眼睛里是缱绻的不舍。

        螺旋桨的声音逐渐靠近，而后停下，我呆愣在原地，看着一名身姿窈窕、留着粉红色卷发的女性从直升机上走下来。她向我眨了眨眼，然后朝着跪坐在地的安希尔走去。

        “信息录入完毕，91%。

        “辛苦了，03.”

        安希尔露出勉强的微笑，喃喃道：“91%。

        “晚安——MY PISTIL。”

        我的脚已经无法移动了。不祥的感觉伴随着彻骨的恐惧，一寸一寸地侵蚀着我的身体。安希尔温柔而留恋的声音，卷发女人冷静的话语，——以及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们混杂在一起，不断地冲击着我的耳膜。

        安希尔拔出了插在后腰的枪。

        樱花簌簌地落下。

        呆坐数分钟后，我终于发出一声悲鸣。

        “喂，小姑娘。”卷发女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歪着头对我扯开嘴角，“真是麻烦——要不是安希尔的嘱托，才不要管你。”

        她盘着腿在我身边坐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她突然开口了。

        “那东西叫潘多拉，你也看到了，它力量巨大，几乎是刀枪不入。人类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结果却要我们来承担。”卷发女人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下去，“他们叫我们‘Flowers’，凋零之花。真是美好的寓意。我们被赋予一种异能。但是你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使用这种异能会加强我们潘多拉化的程度。等程度高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就必须要死，以防成为下一个潘多拉。一旦消逝了，我们的家人就会被杀死。所以安希尔是不被允许爱的。”

        她叹了口气，告诉我：

        “但是她仍然不可抑制地爱你。”

        从那以后，我一直保持着早睡的习惯。然而，我再也没有梦见过安希尔。我的梦影，安希尔·卡伦伯格，那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少女，在陪伴我数个月之后，终于又消失在了我的梦里。

        ……

        我已经两年不曾梦见过安希尔了。

        升入三年级，学业上更加忙碌起来，我甚至都许久没有去过书吧坐坐了。这天放学路上，我与同学告了别，在门口徘徊良久，还是走进了那家书吧。

        几个月不见，老板娘的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亲切地和我打招呼。我向她点头微笑，走进了熟悉的和式房间，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拿出那本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漫画书。

        重复的次数太多，眼泪已经不会夺眶而出。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站起来。

        “你喜欢看这个？”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