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

第二天(下)
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下面传来开门声,乌秋:“元一?元一?”
元一先回身好好看了兔甜甜一遍,确定她没事,才搂着她从屋顶跳下。乌秋手中提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镂空香炉,里面飘出细细的青烟,正是那股草药味道,只是更加浓郁。
兔甜甜不高兴的质问他;“为什么关门,我差点就死掉了!”
“哎呀,荆棘蛛追你太近了,我怕它们冲进来,把我的材料架给弄乱咯。这不赶紧找到驱虫草就出来救你们嘛。”乌秋抠抠“头发”间的鳞片,眼神游离自知理亏。
此时城中已陆续飘出青烟,是与香炉里一样的驱虫草的味道。元一一直看着城中的方向愁眉不展, “我要去城中帮忙,你留在这里避一避。千万不要过去,明白了吗?”,“可是……”兔甜甜话没说完,元一已经匆匆离去。
她满脸不安,乌秋瞥了一眼,嘿嘿坏笑道:“是不是担心他啊?元一厉害着呢,不用担心。”
兔甜甜已然见识过这数量惊人的荆棘蛛,哪里放心的下。“可是蜘蛛怪数量太多了,万一他防不住身后偷袭怎么办?”
“拿着。”乌秋让她拿着香炉,转身回屋,里面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片刻后拿着一把紫色木质弓,满满一袋箭和一小瓶“水”。他把箭袋绑在兔甜甜身侧,又将香炉拴在她腰封上,最后递给她那比小拇指长不了多少的一小瓶“水”,说道:“这把紫灵弓是犬族最好的制造师,用紫灵木和熔岩丝所造。就当做是我刚才吓着你的赔礼,赠予你了。这瓶勇气药剂会让你暂时忘记害怕,但药效时间有限。如果你想助他一臂之力,现在就可以喝下去。”
“我,我是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但我从没有用过弓箭,万一……”
“你顾虑太多啦!拉满弦对准怪,有多难?没有人是天生的猎人,这里的人们也是,都是从战斗中学来的方法。你想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空有一副有力的身躯,却弃之不用?你刚才一定体会到这具身体的力量了吧?不比你那副地球皮囊来的爽快?!”乌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比自己的事还急。
“大魔法师……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兔甜甜被他激动的模样惊到。那尖牙一张一合,看的她心里直发慌。
乌秋一愣,45度角眯眼望天,突然惆怅的说道:“还不都是乐乐,天天在我面前说你的事。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遇到任何事情总是为自己设心理障碍,明明想拼搏反抗,最后都是说句‘算了吧’了事。我每回听着都憋气,你现在就去,不然我踹你去。”
兔甜甜回味着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没想到看透自己最多的居然是只“猫”,又想起刚才跳上屋顶时,那种驾驭身体的力量感,仰头喝下“勇气”药剂。不消片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心境,冷静的意识与刚才比就像两个人格。面对前方涌动的黑色蛛潮,直接屏蔽了它们恐怖的外貌,尖利的荆棘。并且能够冷静且快速地分析荆棘蛛弱点在何处,射击什么部位可以一击毙命等等问题。
只见她急奔而去,从蛛潮外围一跃而起,跳到最近的树上。她手脚并用,轻松爬上树顶,奋力一跃,跳向上层的另一棵树,抓住粗树枝,身体用力一荡,轻松跳到前方房子的屋顶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屋顶上但凡有路过的荆棘蛛,都因她身上的草药味而匆匆避开。
她依葫芦画瓢,一路跳到城市中层广场外围的树上。树杈间看去,元一、元肆和大部分居民在蛛潮外围斩杀想要扩散的荆棘蛛,加上一路过来兔甜甜看见蛛潮两侧都有焚烧草药。他们似乎是在控制蛛潮有序前进,让它们不会爬的满城都是。
兔甜甜抽箭搭弓,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蹦出电影里弓箭手的模样,思绪混乱。她甩甩头,只重复着乌秋说的,“拉满弦,对准怪。”
她并没有刻意瞄准箭的准心,只是一心盯着元一身侧的荆棘蛛。手眼一致,“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那荆棘蛛滚圆的腹部,并牢牢钉在石板地上。元一闻声扭头看见地上的一幕,迅速寻找箭矢来的方向,猫人视力比地球人强的多,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树杈上,影影绰绰的身形。没来得及细看,扑面而来的荆棘蛛又引的他回身挥剑。
一箭命中让兔甜甜信心大增,又接连射了好几箭,不仅射元一身边的荆棘蛛,但凡看到谁周围有潜在危害,她都会射击。十箭里总有六箭能一击毙命。
在她箭矢射完的时候,蛛潮也终于快结束了。元一一行人追赶末尾的荆棘蛛,以防“漏网之鱼”散到城中。
兔甜甜也想跟上去,她从树上跳下,着地的一刻突然感到双腿发颤,心慌气短,浑身突然冒出冷汗。她突然开始反思刚才跳来跳去的危险行为,脑海里蹦出网上看到,别人高空坠下腰椎骨裂半身瘫痪的惨状。不由的浑身一激灵,“这药效过了还有后遗症啊……”她颤颤巍巍走了好一阵才稳定心神。
等她走到城的另一头与元一他们汇合的时候,蛛潮已经彻底结束了,它们顺着悬崖峭壁而下,匆匆离去。
元一回身,看见她拿着弓走近,眼中神色复杂,又欣喜又担忧,“刚才是你?太危险了。不过箭法很不错。”最后露出欣赏的笑容。
“我,我担心你被蜘蛛怪偷袭……”兔甜甜面露羞涩。
“这是紫灵弓?乌秋真舍得。”元肆过来与元一汇合,正好看见兔甜甜背着。
“这弓很贵吗?”兔甜甜疑惑道。
元肆:“那可不只是贵,还……”话为说完被元一打断,“老四你尽快善后城中事宜,我去看看父王母后。”说完,拉着兔甜甜离去。
元肆答应,立即跑向不远处,位于上层,地处偏僻的小广场。广场中数块两米高,不规则的长圆形投影石围成一个圈,地上则是一整块巨圆形投影石板铺就。他站着正中,口念咒语,自己的身影立即出现在城市上空。“乌圆城的居民们,请把伤员送到……”
兔甜甜去城堡的路上,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发出“哇”的赞叹。空中元肆巨大的影像,城中各个地点都能看见。
他们远远看到陆续有老小从城堡里走出。刚走进城堡就有女仆告诉元一,城主受伤了。
他们急奔到城主寝室,就见夫人坐在床边,周围站着数人,有管家,有护卫,有治疗师。城主此时昏迷不醒,脸色煞白,嘴唇乌青。元一看到后神色凝重,忙问治疗师,“城主怎么样了?怎么受伤的?”
没等治疗师张口,城主夫人听见元一的声音,立即起身迎上前,询问自己两个儿子有没有受伤。得知两人无碍,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她才松懈心神,眼泪立马掉下来,说道:“你父亲着急让老人和孩童躲到城堡里,就自己提着剑冲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说自己没事,没一会儿就晕倒了……”说着呜咽起来,兔甜甜最看不了这种伤心事,自己也鼻酸,看到桌边有手绢,就递了过去,夫人点点头眼神感谢她。
一旁的护卫队队长,铠甲上不少划痕,他握紧双拳低着头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城主。当时荆棘蛛群太多,来得太突然。我们没留意背后跳来的荆棘蛛,等看到的时候,城主已经被咬伤……是我们疏忽了……”
元一没有理他,而是接着问治疗师:“只是咬伤,解毒便可治疗。怎么会这样严重?”
治疗师说:“城主自己忍着不说,非让受伤的护卫和城民先用。城里本来就没有储备多少专解荆棘蛛毒的赫耳多草,都是和其他解毒剂配着用的。可现在,已经全用完了……”元一眉头紧锁,眼神深的可怕。兔甜甜在一旁跟着紧张,却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的捏着手里的弓。
“还能撑多久?”元一问。
“两天。不光是城主,城里还有部分居民也……”治疗师说不下去。
元一对护卫队说:“以前从未有过这样大规模的‘兽袭’事件,来得突然,谁也想不到。但是保护不力的事,你们要好好反省。现在先守护好城主和夫人,等事情过后再由城主亲自决定你们的处罚事宜。”
城主夫人抬头,“亲自?元一……”询问的目光看着元一。
“好好照顾自己和父亲。两天内我一定带回赫耳多草。”母亲含泪,却不能劝说他别去冒险。她知道身为城主夫人,她也有责任要守护城中居民。悲伤和担忧都只能压在心里。她一只手按在元一胸前,含泪说道:“你一定要小心自己。”
元一拍拍母亲的手背,回道:“我会的。”
清早在飞艇前送行过元乐的兔甜甜,在傍晚就与元一一同登上了飞艇。
夜晚星河月亮,清风拂面。船下树冠茂密,零星有大大小小的野兽露出身影。有的植物散发微光,有的植物散发芬芳。一条河流顺着他们飞行的方向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河里散发蓝色幽光,兔甜甜再船舷边眯着眼仔细看,蓝色河流里游动着绿色和橙色荧光的鱼。
“真漂亮啊。”她咬了一口手里的干巴巴的大圆饼。饼韧劲十足,撕扯的太用力,手打到船舷上,轻哼了一声。想着白天的一切,她浑身又躁动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像真正的托尼亚人一样轻松杀怪,简直太厉害了。想起小时候,父亲把她抱起来抓单杠锻炼身体,她最多撑十秒手指就挂不住了,更别提把自己提起来,这些年也就每天坚持跑步来锻炼,根本不可能做到白天那样,像资深跑酷爱好者一样的本事。可现在好像只要她脑海里想要做什么,身体反应就立马可以做到。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具身体的优势所带来的力量,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身后传来元一的声音,“抱歉,本来要带你去吃炖菜,没想到突发状况,只能先委屈一下了。”并递给她一个水袋。
她连忙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把梗在喉咙里的干饼咽了下去,“咳咳,嚯。谢谢,这饼嚼起来挺香的。你们开完会了?”
“开会?”
“就是你们商量完事情了?”
“嗯。预计明天下午能到达荆棘蛛巢穴,我们不必进去,在洞外有一大片草地,就近采摘即可。到时候,你可以呆在船上等我们,这样最安全。”
“可我也想……”话没说完,元一被一名船员叫走,说是船长有事找他。
元一走到船头,蓄着白色络腮胡的德尔船长递给他单目望远镜。“你看西北方留须谷方向。”只见望远镜里,远处树冠的缝隙中,看到一群克多象盲目的向北方急奔。巨大的体型擦过高大古树,使得那一片树冠都颤颤巍巍十分明显。
“怎么回事?克多象群受惊?”元一问。
“看起来很像,虽然从没有人见过克多象群会受惊。”船长回答。克多象体型巨大,象鼻带刺,尾部粗壮型如巨锤。是托尼亚大陆体型最大的生物,成年头象能长到飞船一半大小,很少有生物能让它们感到畏惧。并且它们从不在夜间行动,一切迹象都表明事有蹊跷。不知道跟野猿城和斥候塔那边的消息有没有关系,元一心想。“晚上多派两个人值夜吧,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德尔船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而后喃喃自语,“开了几十年船也没这几天怪事多。”
等元一再走到船舷时,兔甜甜已经不在了。他随即下到船舱,女仆正端着一盆温水从他房间出来并关上了门。“大少爷好。”女仆微低头问候,“甜小姐已经洗漱完躺下了。”然后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嗯?”元一发出询问的声音。
“小姐害羞,清洗的时候不让伺候,还要我在门外等。”说的时候眼里都是微笑。
元一想象当时的情景,也跟着轻笑一声,说:“你下去吧。”
“是。”女仆微低一下头便离去。
元一正准备推门进去,想起今天活动量不小,低头闻了闻身上,随后转身到水房。
再回来的时候,一身皮甲拿在手中,内衬衣搭在肩上,结实健硕的皮肤上和后背的毛发里暴露出大大小小的伤疤。狭窄的舱房里,两张松软地垫铺着兽毛毯,兔甜甜蜷缩身体,窝在其中一张上,面朝墙壁。入秋时节,夜里寒凉,元一轻轻放下皮甲,把自己的兽毛毯小心的盖到兔甜甜身上。他轻手轻脚的躺下,把内衬衣搭在肚子上,这才吹灭俩床头间摆放的蜡烛,安然睡去。
时至午夜,元乐所在的飞艇紧赶慢赶终于抵达野猿城。借着月光和植物荧光,隐约看到大开的城门,众人直觉蹊跷。同样蓄着白色络腮胡的穆德船长提醒元次他们:“我往返野猿城几十年,从没见过他们夜不闭门。你们多加小心。”
元氏兄妹带领船上十几名猎人依次顺着绳索而下,他们小心警惕的步入野猿城。里面荒凉寂静,连只小野兽的踪迹都没有,好像活物全都消失了一般。“好冷啊……”元乐说道。元吾嘲讽道:“谁让你穿那么少,快入秋了,夜里肯定冷啊。”元山小声对元吾喝斥道:“谨慎些。”
队尾的猎人听到身后有嘶嘶声,立即转身。只见一个蓝白色的身影从草丛隐匿到屋后,因为体型不大,他当作了外来小野兽,没有上心,继续跟着队伍前进。可下一秒,小腿忽然一阵刺痛,他第一反应是被小野兽咬了,本能低头看。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蓝白色的东西附着他的腿上迅速蔓延,此后再无意识。
城内忽然爆发出打斗和嚎叫声吸引了船长的注意,一众船员和随从女仆都焦急的在船舷边观望。
“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船员忽然指着船下方大喊。女仆们爆发惊人出尖叫声,响彻夜空,不过两秒,戛然而止。
夜晚又回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