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短篇小说】苍蓝色的残影——联邦军第04吉姆小队队长绍斯·巴宁格中尉手记
作者：薄田金太郎
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场战争”。这句话也许正说出了人性的本质。无论是谁，翻一翻历史书，都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在人类的历史中，从来也不曾出现过一个消除了战争的时代。人，就是在战争中进步，在杀戮中生存的。
然而，这当真便是人类无可救药的本性吗？至少，对于置身战场，随时可能迎接死亡的士兵们而言，这种问题是没什么意义可言的。他们要面对的，只有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问题，即努力不令自己成为敌方战绩表上面的统计数字。当然，对己方军部的官员来说，他们能存活下来，也不过是在生存人员统计数字中增加一个而已。但也有一些士兵，虽持有无比强大的战斗能力，却连成为统计数字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宇宙历0079年12月，对，也就是那场“一年战争”末期，联邦军开始对宇宙要塞所罗门发动攻略作战的时候……
在地球失去了优势的吉翁公国军，开始陆续向宇宙中撤退，其主要兵力基本都转移到所罗门或阿·巴瓦·空两大宇宙要塞。
但是，有一架从地球吉翁基地升空的穿梭机，却选择了与众不同的航线。
它的目的地，是一座废弃的殖民卫星，那里既非有战略意义的军事据点，也早已没有任何可加以利用的资源。那么，这支吉翁军队究竟为何要前往一座废城呢？这反常的行动，引起了联邦军部的注意。
“真是凄凉的景色啊！”
身处这废弃卫星的外壁，从座舱中放眼四顾，视线所及到处都是机械与设施的残破碎片在缓缓飘浮着。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触。
人类进化几千年的技术成就，使他们可以挣脱地球引力，在虚无的宇宙空间建起供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居住的城市。然后，再以名叫战争的行为，去将这城市变成不毛的废墟。
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说话的是我的部下之一，贝纳多·蒙夏少尉。
“在所罗门攻略战展开之际，却要被派来这种地方追踪一伙吉翁的残兵败将，军部分明是不拿咱们第4小队当回事嘛！”
这一路上蒙夏少尉已不止一次如此抱怨了。他今年将近40岁，服役也快20年（注：另有一说认为蒙夏生于U.C.0055），岁数和军龄都与我相仿，也算是一位很有资历的军人，但始终改不了年轻时那急躁的脾气，这也是他一直未能升到中尉的原因。
“别抱怨了，老兄！”驾驶另一架僚机的艾尔法·A·贝特少尉说道，年轻人的自信与活力在他的语气中充分显露，“只要咱们尽快把这里的任务完成，耽误不了参加所罗门之战！”
“别闲聊了，准备进入卫星！”我喝止了他们的交谈。米诺夫斯基粒子的浓度从进入这一宙域后明显增高，这表示发生战斗的可能性相当大。谁也不知道那架在此降落的吉翁穿梭机上有没有、或有多和架敌方的机动战士，也许有一个小队，也许有两三个小队。而我们毕竟只是3架初期型吉姆组成的侦察小队，万一发生战斗，危险性是相当高的，但蒙夏和贝特显然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操纵着自己的座机伸出手臂，开启了外壁上的一道滑动式闸门。现在，那全开的闸门露出了漆黑的隧道口，正对着我们三人。
“准备进入卫星内部。”我发出命令，“要小心，可能会有敌人的埋伏。”
我们的3架吉姆向隧道中开去，进入隧道口时，我们看到这里也被破片与残骸充满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显然，这座卫星已丧失了它的机能。在正常情况下，即使能源供应停止，卫星本身的重力制御系统也会在惯性作用下发挥功效，但从空中飘浮的废料看来，这外层引力圈已完全不复存在。
“呜哦！！”
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撕扯着我们原本就已绷向紧紧的神经，我听出那是贝特少尉的声音。
“怎么了？”我回头问道，贝特还没有回答，我已经通过视觉屏幕看到一具枯干的人类尸骸正从他座机的头部弹了开去，想必是正在飘动的尸体与吉姆的主摄像机撞个正着。对坐在舱内面对主屏幕的贝特而言，如同骤然看到一具巨大的丧尸扑到眼前，也难怪他会吓了一跳。
那具尸体从服装上判断并不是军人。实际上，在宇宙战中死亡的军人多数都会在能量激流中与军舰或座机一起被气化，要么便是被炸得尸骨无存。而这具尸骸多半是一年战争初期吉恩军向联邦领地的殖民卫星进行毒气攻击时，死于屠杀的无辜住民。
我强迫自己收住思绪，作为一名正身处战场上的军人，产生不必要的愤怒或者伤感等情绪是毫无意义的，并且更会增加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而阵亡的危险。我操纵吉姆伸手示意两名部下收拢队形，蒙夏和贝特亦无言地执行了指令，跟着我的吉姆向卫星内部驶去。
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已通过了卫星的外壁。不出所料，这座卫星内部的重力场也已衰弱到标准重力的三成不到，因此，我们的行动速度比预定要快得多。
穿过卫星动力区附近的建筑群，视野豁然开阔起来，我们因而很轻易地看到远处人造平原带升起的烟柱。
“那是什么？”贝特脱口说道。
“散开，保持间距！”蒙夏和贝特照我的命令调整了队形，三架吉姆向烟的方向接近。
随距离的缩短，映入我们眼中的是一架倒在地上的MS，一望便知那是吉翁的MS-06扎古，近20米的绿色巨大身躯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烟柱正是从这裂痕中冒出来的。
来到近前，我一边命令蒙夏和贝特注意警戒四周的状况，一边仔细观察那架扎古的残骸，那道致命的伤痕显然是被光束军刀斩击造成的。攻击者只破坏了机械传导中枢而没有伤到机体的动力核心，因此这架扎古才并没发生大爆炸。出手十分巧妙而精确，既避免了光束军刀多余的能量消耗，又能做到一击令对手丧失战斗能力，但联邦军中，竟有如此的强者存在吗？
“巴宁格队长！”贝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怎么？”
“看……看那边！”我顺着他的吉姆面对的方向望去。在100多米外，赫然又是两架被击倒的吉翁军MS！一架扎古被斩去了头部和半个肩膀，另一架MS-14勇士则显然是被光束步枪命中了座舱，此外都并没有别的伤创。
一击致命！我感到自己身不由己地开始微微战栗着，有这种本事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而且，虽然光束军刀和光束步枪在目前应是地球联邦军独有的技术成就，但我并不曾听到我军有其他的部队在此执行任务的消息。
“看来有人已抢先一步把敌军消灭了？”蒙夏说道，“咱们紧张了半天，只落得个打扫战场的结果啊，队长！”
“但愿如此……”我答道，忽然间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这种感觉令我不由自主地发令道:“不！立即撤退！”
“啊？”“为什么？”
我刚想回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不远处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我们三人大惊之下同时转身望去，只见一片浓烟滚滚。随即，烟幕中出现了一架MS的身影。
人，是在战争中进步，在杀戮中生存的。
而这样走下去的话，也许人类道路的尽头便是地狱……
当我看到那MS的瞬间，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是残余的敌军！”蒙夏说着话，光束步枪已对准了那架MS。
“不！蒙夏，别开火！”我听到自己在大吼着，同时一阵恐惧席卷着全身。
“那不是敌机！”
“是，是吗？”蒙夏迟疑着。确实，那烟幕中的巨大身形，并不是联邦军队中配备的任何一型吉姆的轮廓。作为操纵MS的军人，要分辨这一点并非难事。
“好好看看！”我叫道，“那是——”
实际上，一直到这时我才完全看清并确定那MS的机型。
“那是高达呀！”
我并不怪蒙夏的莽撞，当时在联邦军里面见过高达的人也并不多，且尽管那是高达，坐在里面的也不一定就是友军。
然而，压倒了战场上的常识，直觉正在告诉我，如果对那架高达发动攻击，我们三人就都必死无疑！
对面的高达并没有与我们通话，也没有向我们进攻，只是静静地审视着我们。虽然没采取任何行动，但我能感受到一股如同威压般的强大气势，这时我基本可以断定就是眼前的高达单枪匹马干掉了此地所有的吉翁军MS。那么，我心中暗想，这家伙就是传说中属于联邦军独立部队“木马队”的白色怪物吗？
双方无言的对视持续了两、三秒钟，这时耳机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勇！”那声音急促地说道，“发现那家伙了，他在外面！”
我们对面的高达抬头望向卫星出入口的方向，看来刚才的声音正是在与这架高达的机师“勇”联系。使用的是联邦军的标准波长，所以我们也听得清清楚楚。但“外面的那家伙”又是谁？
只见那高达开动了背后的喷射发动机，随之猛然以我们想像不到的速度飞向空中，很快便从我们的视野消失了。
“跟上去！”我命令道。
“哎？刚说要撤退的……”
“少废话，快！”我打断贝特的话发动了吉姆的喷射引擎，外边一定立刻便会有一场战斗，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在不被甩掉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旁观将要发生的一切。
当我们来到卫星外面的宇宙空间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漆黑的宇宙中，两股尾流划出巨大的弧线，刚才那架白色高达正与一架相同型号的灰蓝色高达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老天！这么快！”贝特不禁叫了出来，“摄像机几乎都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一点不假，如果用虎狼等猛兽来形容这两架正在高速运动中厮杀的高达，那么平时在战场交手的扎古之类敌机和我们的吉姆，简直就如同幼犬般迟钝而软弱。
两架高达忽而接近以光束军刀拼斗，忽而拉开距离用光束步枪对射，从开放的通讯回路中，可以听到两人一面交手，一面激烈地争吵着。
“尼姆巴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声音是那架白色高达的机师发出的，“为什么一定还要让玛丽昂受罪呢！”
“哈哈哈哈！”回应他的是一个凄厉的声音，“不明白的是你自己吧，勇！从EXAM中解放出来，是那女孩自己的愿望！我只是把它加以实现罢了！”
我们早已完全看得呆住了，对于我们而言，实在做梦也想不到MS之间的单机格斗会如此激烈而精彩，这简直不能再称作战斗，而应称之为决斗！一时间，我不由想起古代东方国家的传奇故事中，被称作“剑豪”的那些人物。
你来我往的激烈攻防持续了数分钟之久，终于，一束发自白色高达光束步枪的能量束命中了对手，在这凌利的一击下，那灰蓝色高达的头部与肩部严重受损，看来引起机体的大爆炸只是时间问题了。
“玛丽昂……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你吗？”灰蓝色高达机师低沉的声音传来。
“尼姆巴斯！现在还不算晚，和我站到一起来吧！”声音是急促而恳切的，“为了玛丽昂！”
“我不会就此认命的！”出乎意料，只见灰蓝色高达突然发动了所有的喷射引擎及助推器，以行将爆炸的残躯扑向对手，“你也和玛丽昂一起去那个世界吧！”
……
“那么，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呢？”看完我的报告书，卡尔森上校问道，“是武藏吗？还是小次郎呢？”
他讥讽的态度在语气中显露无遗，的确，我也知道自己所报告的事情太过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在最后的爆炸闪光中无法确认情况，爆炸之后两架高达均消失了踪影。我们进行了搜索但并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残骸……”
“是吗？”我吃惊地看到上校拿起报告书，随手将它投进了碎纸机。
“巴宁格中尉，”卡尔森上校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莫测高深的表情，“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但对于这件事要保持沉默，明白吗？”
“是……”我回答道，这时我想起曾听到过的一些关于我军正进行新型MS操控系统及强化人实验的传闻。
“去战术调度处报到吧，”上校向我命令，“所罗门前线正等着你们呢。”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举手行了个军礼后便退出了房间。
（完）
注：原作为高山惠瑞的漫画《巴宁格的报告 苍之残照》（バニングス・リポート 蒼の残照）收录于1998年的《基连的野望漫画选集》（ギレンの野望 コミックアンソロジ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