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鸟代码 告死鸟狂潮 第三章 21-26话
21话
2054年9月30号，傍晚，【普萨特贝亚国际机场】——
特殊改装为双人座的【鬣狗X】停在待机区，空荡荡的机场上只有它散发着轰鸣声，这台【鬣狗X】比起以往的旧型号，其最大的特点是俗称“飞行模式”实为巡航模式下的结构布局发生了改动。
先前的【鬣狗X】就像是在机体背后加装了一台小型三角翼推进器，它仅能确保【鬣狗X】拥有一定程度的空战能力，但要与标准的战斗机相比，由于其气动布局的缘故，机动性和速度着实要逊色几分；
但这次马德兰驾驶的【鬣狗X】属于首次发现的新型号，它借由调整机体四肢的布局，使其更加贴合飞行背包的气动特征外，手里的多功能步枪也被移到了机首下方，如此一来，尽管会失去作为人形的灵活性，但在空战方面的性能则会大大提升。
至于马德兰会选择这台机体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经过检测，本机的完成度已经完全能够满足实战需要，之所以没有投入实战，很大可能是【阵线】这边并没有所谓的“空军”，即便算上当时马德兰等人拥有的无人机群加上【秽翼魔鸟XV】的无人机背包，其规模最多也就是团级，这还是在没有其他人员和武装的情况下。所以即便本机已经完成，投入实战的意义并不大，何苦驾驶员的训练也完全来不及，倘若采用AI驾驶模式，又不如直接使用已经量产的无人机。
而第二个理由，则属于私人因素，那便是马德兰很明显能够从这系列的【鬣狗X】上察觉到【霞之鸟】的元素，设计者有意参考了【霞之鸟】的巡航模式进行了布局的再设计，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个研究方向，但对马德兰而言，这却是个“见老朋友”的机会。尽管【鬣狗X】与【霞之鸟】是截然不同的机体，但马德兰多少有些庆幸，这台机体没有真的应用于实战里。
当然，无论如何，这种新式【鬣狗X】的出现都是一个坏消息，因为这意味着研制出【鬣狗X】的【GENS】已经获得了不少【霞之鸟】的相关技术，技术泄露问题正在不断扩大。
马德兰便是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坐上了这台机体。
“CP004S，这里是塔台。”当塔台空管员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时，位于后座的次郎吓了一跳。
“CP004S，请讲。”马德兰不紧不慢地答道，如今他正全神贯注地准备着起飞程序，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在意后面的“乘客”。
“允许滑出，03跑道。”
“收到，准备就绪，CP004S准备滑出。”马德兰握紧操作杆，缓缓将飞机驶向03跑道，最终稳稳地停在起点上，“塔台，这里是CP004S。”
“请讲。”
“CP004S，【鬣狗X】请求起飞。”马德兰在检查完所有程序后对塔台发出了起飞申请，坐在后座上的次郎则神情紧张得不知该把视线往哪放。
“CP004S，允许起飞。”
得到许可的马德兰当即踩下提高引擎出力，并踩下油门向着跑道尽头加速冲去。
不得不说，作为最新式的量产型【AWT】，【鬣狗X】无论是操纵还是稳定性方面都非常舒适，就连许久没驾驶过战斗机的马德兰也能轻松找回手感，流畅地将机体升上高空。
在到达3000米高空后，金色的晚霞照进驾驶舱，刺痛了次郎的眼睛，他下意识把头偏向一侧。
而此时的马德兰早已戴好护目镜，通过玻璃倒影看到后座的次郎陷入这番窘境后，他故意坏笑了下：“哦，忘了跟你说，要把护目镜拉下来。”
次郎显然知道这是马德兰在给自己下绊子，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闷闷不乐地把头盔上的护目镜拉下来遮住双眼，这下亮度不但舒服多了，他甚至可以隐藏起自己那不安的眼神，顿时令次郎安心不少，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这趟临时航班的飞行时间并不长，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因此马德兰决定全程手动执飞，不过这也导致驾驶舱里一片沉闷，让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次郎又开始感到窒息。
终于，在长达五分钟的尴尬沉默后，次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BOSS……”
“嗯？”马德兰的语气很是随意。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猜。”
马德兰的回答让次郎的心跳加速，这可不是什么对未知的兴奋或惊喜，而是他在害怕，于是驾驶舱里又陷入了十几秒的静默。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这回是马德兰先开腔，“不然等到了目的地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尽管马德兰的语气还是那样随意，但其话语里透露出的含义着实令次郎难以负担，他的大脑飞快运转，拼命检索着各种回应，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拼凑出一句合理的答复，可他也是焦急，就越想不到答案，以至于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至少马德兰已经从次郎的回应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次郎，你恨我吗？”马德兰换了副语气，平和、随意，宛若邻居家的大哥哥。
“恨？怎么会，我不恨BOSS。”次郎悻悻地答道。这是实话，尽管他对马德兰做过的一些事抱有疑问甚至是反对的态度，但远没有到“憎恨”的程度。
“那如果有人想杀我，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谓一针见血地戳中次郎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弱点，那双位于护目镜后方的眼睛此刻正剧烈动摇着，他感到难以呼吸，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四处摸索着，想抓住些什么来止住颤抖。
马德兰仍在等待着次郎的答复，而次郎仍低着头，只敢用余光偷偷瞄着前方的椅背，可即便看不到马德兰的后背，只是椅背，却也足以让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会葬身于此——尽管这是不可能的。
不怒自威的马德兰扭头看向窗外的夕阳，它正在坠向海平面，用自己的光芒为大海染上血色。
“火……不是阿宏放的……”次郎还是没能抗住压力，不打自招，“他来找我商量过，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杀了BOSS你，因为他觉得你背叛了【阵线】，你想夺走圣女大人，你会变成新的独裁者，让萨夏他们的血白流……”
马德兰默不作声地听着次郎的自白。
“我没答应他……我知道阿宏是为了圣女大人跟这个国家好，但我就是……没办法同意他的说法，BOSS你的确是做了很多过分的决定，但如果没有BOSS你，我们也不可能赢。”次郎的眼中开始涌出热泪，那一夜的纠结在这一刻再次涌现，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迷茫和愧疚还是压垮了他的内心，“我……我不知道……该帮谁……我怕，怕阿宏说是对的，可是我又……没办法相信他……我本来以为我不答应他的话他就会放弃了。”
“所以你以为你不答应他，你什么都不做，事情就过去了？”马德兰问道。
这回次郎依然用沉默回答了马德兰。
“什么都不做就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了吗？”
马德兰的追问让次郎心慌不已，他开始本能地狡辩，“我、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你的，可是阿宏他是我的朋友，我……”
“如果我在这里‘松开双手什么都不做’，你觉得这架机体会怎么样？”
马德兰的反问让次郎恍然大悟——自己才不是“什么都没做”，从选择沉默的那刻起，自己就已经是阿宏的帮凶了。
“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次郎心灰意冷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
“因为我……是阿宏的帮凶……”
“杀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吗？”
“不是吗？”次郎不解。
“你觉得我在这场战争里杀了多少人？”
“那不一样，BOSS你是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国家……”
“如果你真打从心底这么看我，那你为什么要默许阿宏对我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人出手？你是【军政府】的间谍？还是【阵线】的叛徒？”
“我，我不是……我……”次郎的思绪已经彻底变成一团混乱了。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应该被保护的好人，还是应该死的坏人？还是被怎么对待都无所谓的路人？”
马德兰通过巧妙地调整语速形成咄咄逼人的态度，尽管语气跟音量还是那般平静，却让次郎感觉自己犹如正被严刑拷打。
“我不知道……”次郎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只能投降。
“其实我也不知道。”
“……”
“我知道的是，我们该各走各路了。”马德兰缓缓说道。
“BOSS……”
“最后我再教你一件事吧。”马德兰话音未落，驾驶舱内突然警报大响。
“——？！”被雷达锁定的急促警铃吓得次郎惊呼，“我们被锁定了，BOSS！”
“嘁，我话还没说完呢，就不能晚点来吗？”马德兰立马调转机体航向，朝着某座海岛飞去。
尽管次郎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锁定而惊恐万分，但马德兰却敏锐地意识到了警报声中的真相——位于后方的不明机体虽然用雷达锁定了自己，但迟迟没有发起攻击，考虑到对方的隐身性能，它完全可以在锁定的瞬间就释放火力攻击【鬣狗X】，但他没有这么做，那原因就只有一个：
那台机体是在发出挑战状。
马德兰全神贯注地盯着护目镜上的HUD，“次郎，放火的人找上门了，你打算怎么办？”
“……请下达指示，BOSS！”
“这就对了。”马德兰扬起嘴角，这是自升空以来他听到的最想听到的答案，“两翼的警戒交给你。”
“收到！”
22话
“让我看看，找茬的到底是谁！”
多亏有参考过【霞之鸟】的气动布局，加之在马德兰高超的操控技术，【鬣狗X】得以在位于失速边缘的极端情况下绕进云层，正式拉开了这场空战决斗的序幕。
后方的不明敌机在注意到【鬣狗X】的动态后立即做出反应，加速冲进云层，双方就这么在云雾中你追我赶。
由于【鬣狗X】处于前方，可谓是空战中的禁忌，因此马德兰本来是想通过云层阻碍敌机视野，伺机绕后改变位置进而逆转战局，但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机动，那台敌机都死死地咬住自己，这种“咬”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跟踪，而是几乎完美还原了【鬣狗X】的飞行轨迹，这意味着雷达上那个神秘光点的本体能够在瞬间分析完【鬣狗X】的行动后并加以还原。
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是【Ark】吗？”马德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恐怖的超级AI。
“【Ark】？！”大吃一惊的次郎脸色苍白，“就、就是那个单挑了BOSS你、努瓦尔和凯伊，还让我们【阵线】吃尽了苦头的AI？”
“那又怎么样？”马德兰镇定自若地说道，“又不是没赢过。”
“……”
尽管语气里没有显露出丝毫不安，但其实马德兰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之前是靠着三个人联手才打败的它，现在只靠自己的话，胜负难料。
同时马德兰也很好奇，为什么【Ark】会在这个时候出动？
正当马德兰思考时，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回不只是虚晃一招的警告，而是切切实实的攻击——
朝后的侦测器将捕捉到的画面即时传到马德兰的HUD上，那从浓浓云雾中亮起的两团火光可不是什么远光灯，马德兰见状当即撒出铝箔条，试图以此干扰导弹的侦测，然而导弹还是牢牢锁定着【鬣狗X】。
眼看即将被命中，说时迟那时快，马德兰将机首往上一拉，瞬间产生的G力压得他和次郎两眼一黑，整个肺部的空气都快要被挤炸了，但他仍硬是在这种时刻保持了清醒，在导弹擦过机腹的瞬间投下诱导弹并动力全开地加速攀升。
“唔唔唔唔——！！”后座的次郎根本无法呼吸，只能本能地抓紧两侧的扶手祈祷自己能够活下来。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马德兰的这番冒险举动为他赢得了初次交锋的胜利——不明敌机射出的导弹被诱导弹所吸引，双方几乎同时在空中爆炸，由此产生的冲击波、碎片以及热量在毁灭导弹剩余残骸的同时也干扰了双方的侦测装置。
就在这时，马德兰充分发挥了他那天才的驾驶技术，在爆炸冲击中硬是完成了“眼镜蛇机动”，将【鬣狗X】重新稳定了下来，当然这也是多亏了【鬣狗X】的超大推力以及仿【霞之鸟】布局。
不管怎么说，马德兰这次已经成功来到那不明敌机的后头，这回轮到他锁定它了！
“轮到我了……”马德兰将涌至嘴巴的胆汁硬生生地噎了回去，那充满酸性的液体烫得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而这份痛感也让他得以更快地恢复战斗状态。
相比之下，后座的次郎已经将下午吃的食物和胆汁吐得到处都是，一股恶臭弥漫在那意识模糊的少年周围，可他并没有因此忘记自己的职责，而是继续盯着屏幕苦苦坚持着。
这份执着令马德兰多少感到欣慰，只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这种欣慰转瞬即逝，他加大动力，令【鬣狗X】加速追向前方的敌机。
双方的速度接连突破音速，尽管【鬣狗X】的速度还是要稍快一些，可马德兰也不敢肯定对方是否在故意配合自己的节奏而没有使出全速。
虽说有些可惜，但考虑到后座还坐着次郎，马德兰还是决定击落敌机，因此他锁定了前方的目标并摁下扳机。
轰——！
高速炮弹自【鬣狗X】机首下方的炮管飞出，破开云海笔直前行。同时马德兰在心里默默倒数，等待着结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炮弹并没有命中或打空，而是在抵达目标敌机本体前，敌机的雷达信号就消失了！
“这下麻烦了。”心中如此想道的马德兰下意识地捏紧义肢，发出嘎嘎的摩擦声。
马德兰之所以如此担心在于那敌机信号的突然消失，如果只是它用某种手段重新隐身倒也罢了，但如果那个信号从一开始就假的话……
果不其然，还没等马德兰做出结论，一直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次郎突然指着左侧的空域大喊：“BOSS，快看左边，那是什么？！”
由于雷达没有侦测到其他信号，马德兰只能将头转向左侧。
马德兰皱起眉头仔细一看，远方确实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他当即将侦测器对准黑点，并获得了一个大致的光学影像。
至此，这台不明敌机才算是“正式登场”在两人面前。
这台机体的体积并不大，与【鬣狗X】的气动布局类似，都是步枪位于前方，但整体要更加紧凑精巧，虽然有变形结构，但马德兰通过技师的直觉认为这仅是完整机体的一半。
就在马德兰还想对它进行更多观测时，那台敌机突然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回旋，迅速转出两人的视野，如此夸张的动作更加印证了它是台无人机的事实。
好在后座的次郎视野相对马德兰要更开阔，并且他一心一意地盯着那台敌机，所以他连忙向马德兰报告：“敌机正在向我六点钟方向靠近。”
“休想。”马德兰突破云层，朝着大海上的某座孤岛冲去，“坐稳了，次郎！”
听到这话，加上屏幕里那急速变大的岛屿，次郎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他噎下口水并绷紧全身肌肉，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冲击。
【鬣狗X】以惊人的下降率不断降低高度，直至在离地面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时，马德兰果断卸下背包，咬紧牙关启动变形机制，让机体变为人形打乱气流以进行减速，可这还远远不够，强大的惯性和乱流令整个机体剧烈摆动，若不是有马德兰高超的驾驶技术，机体在变形的瞬间就会侧翻解体了，马德兰在拼命稳定住机体姿态的同时，在脚掌触地的瞬间也及时作出调整，让机体放低重心利用双腿与地面的摩擦进行近一步的减速。
于是【鬣狗X】维持着弯腰屈膝的状态硬是用脚掌铲翻大片森林，犁开泥土，直至在林中扯开一道三十多米长的裂缝后才成功停了下来。浪漫的是，此时脱离本体的背包也正好滑过它的后方，坠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爆炸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花，从天而降的海水因此泼了它一身。
“呼……呼……”死里逃生的次郎头晕目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直到现在都没理解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马德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空域，雷达已经不可靠，现在他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双眼了。
奇怪的是，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那台敌机始终没有出现，当时双方的距离并不远，按理说以它的性能，不至于这么久还没跟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它自己离开了。
“嘁……被看穿了。”马德兰尽管露出了稍有不甘的轻笑，但他的额头却渗出了劫后余生的冷汗。
“BOSS……？”缓过气来的次郎一脸不解，“话说我们现在要怎么……”
次郎话还没说完，刚刚重归平静的海面突然泛起涟漪，接着又是一阵巨浪，一艘潜水艇自飞溅的浪花中升起，悬停在了离【鬣狗X】不远处的海面上。
23话
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战落下帷幕后，马德兰带着满腹疑问的次郎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无名小镇，这里是次郎的故乡，也是一切的起点。
夜色笼罩着大地，点点繁星下是一座依然具有活力的城镇，马德兰骑着【雷鸟】驶过街道，次郎坐在后座上抱住他的腰，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小镇还是那座小镇，人似乎也还是那些人，但风景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不再手持上世纪的老式步枪，穿着得体的衣服，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不再担心随时会有军警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抓捕自己，尽管这样的生活离“富裕”二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总算是向着现代化的大门迈进了第一步。
次郎不知道马德兰为什么要带自己回到这里，也不晓得他此时在想什么，次郎只是默默靠在马德兰的背上，面带微笑，安心地看着这和平的景色。
突然，马德兰的车停了下来。
“BOSS？”次郎从后座探头看向马德兰。
“你饿吗？”
马德兰话音刚落，次郎的肚子便响了起来。
“嘿嘿……”彻底松懈下来的次郎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下车，吃饭。”马德兰也不墨迹，下车上锁迈步前行一气呵成，次郎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他们走进了一家抓饭店，门刚一推开，老板便拿着纸笔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要吃些什么？”
“大叔？！”次郎很是惊喜。
“次郎？还有这位……游客先生？”老板愣住了。
由于马德兰的特殊身份以及各种复杂的原因，外加这座小镇的通信较为闭塞，因此镇上的人们大多都还不晓得马德兰跟次郎都做了什么，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新的政府成立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有了保障。
“他叫马德兰，是……”
“次郎的朋友。”马德兰抢答道。
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马德兰与次郎之间有着不少秘密，但老板毕竟也是个精明人，比起探究真相给自己找麻烦，他更愿意把疑惑都藏在内心深处，专注于跟次郎叙旧。
“好好好，带着朋友来吃饭好，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想吃什么？这回我请客！”老板大方地拍了拍胸脯。
“嘿嘿，那我不客气咯~”次郎的笑容天真烂漫，终于有了一个孩子应有的状态。
破旧肮脏的门店如今已经变成了干净整洁的饭点，接通了网络的液晶屏幕镶嵌在墙体里播放着动画片，中央空调源源不断地吹出舒适的风，最重要的是，清澈的水里再无杂质，抓饭却还是那么香。
看着满桌的菜肴，嘴里吃着香喷喷的抓饭，耳边是老板的唠叨，次郎起初因为满满的幸福感而笑个不停，但他吃着吃着，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滴到了盘子里，原本香甜的饭粒顿时变得有些咸涩。
“这、怎么了吗？”老板关切地给次郎递去纸巾。
塞了一嘴巴饭的次郎没有回答，只是拼命摇头。
但马德兰知道，他这是在想念那些“弟弟妹妹”们，甚至不只是想，更是遗憾。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世上没有永恒的生命，我们总会死，我们之所以厌恶死亡，归根结底在于我们的无力——一旦人死了，即使拥有再高的地位，再厉害的技术，再多的金钱，也不可能复活死者。
哪怕拥有一切，却得不到你的任何回应。
这份遗憾，才是死亡对生者造成的最大伤害。
哭着吃完这熟悉美味的抓饭后，次郎在老板担忧又期盼的道别中再次坐上【雷鸟】的后座，与马德兰一同驶向新的地方，他们路过了早已废弃的【M1】基地，远离小镇，远离人群，直到深入幽深昏暗的树林，抵达了这次旅行的终点——
一处林间空地。
用来伪装的安全屋早已被推平，战车的残骸也被回收，这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那场战斗的痕迹，但当次郎的双脚踩在这片大地上时，那一天的战斗仍旧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一路的经历让次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马德兰的目的。
“BOSS，您是要我回想起自己的初心，对吗？”次郎仰望着马德兰。
马德兰双手插在兜里，沉默良久。
次郎不知自己是不是猜对了，触景生情的他只能沉浸在无尽的遗憾、困惑、紧张以及不安中，慢慢等待着马德兰的回应。
可归根结底，次郎始终不敢面对的真相是，自己一直都在逃避，逃避选择，马德兰？还是菲利斯。
次郎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出了选择，理所当然是菲利斯，国家建立了，人民幸福了，马德兰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自己也应该继续投身于对新国家的建设，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也没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
然而次郎就是无法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这种发展，在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一个疑问，这个小小的困惑蔓延至他的整个内心，导致他陷入迷惘。
现在经过这一趟寻根之旅，他非但没有想通，反而更混乱了，他想起了马德兰的好，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宁可与阿宏对立也要站在马德兰一边，他想起了马德兰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火不是阿宏放的。”马德兰一开口就把次郎的思维拉回残酷的斗争里，令他脑袋一懵，“他没有那胆子，不管他多想快点长大，做大人会做的事，但小孩就是小孩，单纯得很，经验这种事，还是得靠时间累积，没有捷径。”
“嗯……”次郎感觉自己被马德兰完全看透了，而他却更加看不透马德兰，只能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我之所以带你出来，除了让你回家看看外，也是想做个测试。”马德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测试？”
“如果我们俩一起落单，想除掉我的人会不会狠得下手把你也一块干掉。”
“……！”听到这话，次郎吓出了一身冷汗，马德兰这无疑是把自己当诱饵了。
“你觉得我恐怖吗？过分吗？”
次郎默不作声，他不敢回答。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马德兰仰望着星空追问道，“明明要对我们下手的是他们，你却觉得是我恐怖？还是说……你已经默认我就是个该死的人，你觉得我被逼上绝路后想拉你垫背？”
“……！”次郎恍然大悟。
“阿宏他们倒也罢了，可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以至于让你觉得我是该死的人。”马德兰将目光移到次郎身上，那平静的脸庞上却射出一道犀利的视线，即便没有对视，也足以令阿宏感到背脊发凉。
“没、没有……”已经慌了神的次郎开始胡思乱想——
难不成刚才那顿饭会是自己最后的晚餐？这里作为一切的起点，也将变成自己的终点？这附近荒无人烟，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是个绝佳的下手地点。
不料，马德兰忽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平和，语气也随意起来，“话说回来，你觉得自己老家现在的情况算是变好了吗？”
“咦？”次郎跟不上马德兰的思维转变，只能本能地点了点头，“嗯，变、变好了……吧？”
“想让它变得更好吗？”
“想。”
“你觉得这是对的，是应该的，是自己必须做的事吗？”
“……是。”在马德兰的引导下，次郎的语气和神态逐渐变得肯定，这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无论他选择何方，这就是理应达到的目标。
“那为了这个目标，你接下去愿意做什么？”
“呃……这要看菲利斯大人……”
“你自己有脑子，不会思考吗？”
“可我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让你的老家你的国家变得更好？”
“是——！”
“哪怕要你杀了我？”
“……”次郎张开了嘴巴，却及时卡住了声音。
马德兰默默俯视着次郎。
“我、我不懂……”次郎凝噎道，“BOSS你到底是……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马德兰缓缓说道，“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正式任务。”
“最后……一个？”意识到了什么的次郎抬头看向马德兰，这时少年才发现马德兰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期待。
“好人跟坏人，就像硬币的两面，只要我们活着，做到了什么，就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别人的利益，成为他们眼里的坏人。”
“……”
“不过，这个世界上依然有绝对的好人，绝对的正义，哪怕是战争也不例外。”马德兰坚定地注视着次郎，“你们为了自己的祖国，为了自己的人民而发起的这场革命战争，肯定是正义的，军政府确实是混蛋，不管谁在利用这场战争利用你们，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你们的确做了该做的事，对的事，而且你们做到了。”
在马德兰的鼓励下，次郎慢慢挺起了胸膛。
“问题是接下去的事。”
次郎认真地竖起耳朵。
“军政府已经被铲除，你们成了这个国家的新主人，所以你们接下去的目标就不再是军政府，而是自己的意愿，想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答案在你们每个人心里，真正的考验在于，你们愿意为了这个信念做什么事，当什么人。”
“为了信念……”次郎若有所思。
“必须杀人就杀吧，只要你觉得这有利于你的国家，那它对你来说就是对的，该做的事，尽管放手去做，不管那个该死的人是谁。”马德兰一字一句地教导着次郎，“人活着最重要的事不是打败了谁，而是做到了什么。”
“……”
“除此之外，真正的男子汉会背负所有的罪孽，只有胆小鬼才会哭哭啼啼地说不想跟谁打，不想杀死谁。”马德兰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我告诉你，如果不打架就能解决问题，那世界早就和平了，胆小鬼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国家跟爱人的！”
“……”
“告诉我，你是想当胆小鬼还是男子汉？”
面对抉择，次郎的心虽然还在动摇，但他的本能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像……成为BOSS你这样的男子汉……保护这个国家，还有阿宏他们。”
“我的背后是【企业联合】，他们想控制整个世界，包括这个国家，所以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对手，你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吧？”
次郎的回答既矛盾，又清晰，他对此心知肚明。
人无法预测未来，只能假设，但在当下他还是对马德兰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我很喜欢您，也很尊敬您，但我……”阿宏握紧拳头，坚定不移地注视着马德兰，“是【科尔基斯民主共和国】的一员！我将为了守卫我的国家和同胞的利益而战！”
得到这个答案的马德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他转过身去，走向【雷鸟】。
次郎起初还想迈步跟上，但左腿刚刚抬起，他便抑制住了冲动，慢慢放回地面。
马德兰背对次郎，什么道别的话也没说，默默启动【雷鸟】驶向远方，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次郎的视野尽头。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德兰的背影后，次郎这才挺起胸膛，独自一人向前迈出自信的步伐——
少年的成长故事在原点结束，一个男人的故事则刚刚开始，正如这个新生的国家，即将迈出它未曾设想过的崭新一步。
24话
一场百年不遇的台风席卷了科尔基斯岛，连绵不绝的乌云遮天蔽日；十五六级的狂风刮起阵阵巨浪，合力侵蚀着沙滩、掀翻脆弱的村庄；流窜于云层的无数道闪电更是如同鞭子一样啪啪地抽打着这个刚刚诞生的国家。
眼看倾盆大雨吞没掉外壳被劈得焦黑的发电机组，最后的希望也覆灭了，整个国家近三分之二的地方重新陷入黑暗，人们只能蜷缩在家里，苦苦祈求着台风快点过去。
作为国家的元首，众人的领袖，菲利斯本应在这场灾难中发挥领导作用，带领国民们勇敢对抗这场天灾，可此时的她坐在地下碉堡内，神情黯然，她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外面那几十位誓死保护她的精兵无比清楚死里逃生的她是经历了何等凶险的场景，以至于即便违背这位“圣女大人”的意愿也要把她锁在这全国最安全的地方。
碉堡之上，是被轰出了一个大洞的总统府，猛烈的雨势早已浇灭了所有火苗，但那散发着焦味的残骸时刻告诫着众人这样一个事实：就在数小时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失败的谋杀行动。
行凶者，正是建立了这个国家的英雄之一——托马斯·格温·马德兰。
次郎站在残骸前，他呆呆地望着那堆冒着白烟的碎屑，任凭大雨倾泻在自己身上，眼前的世界是何等模糊，宛若梦境。
“BOSS……”次郎轻声呼唤着马德兰，但这声呼唤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没有恨，没有疑惑，没有向往，只是本能。
就在昨天，马德兰突然来电，说自己结合【猎虎者】与【多瑙河】的技术研制了一款新型机，如果能够顺利量产化，就能大幅强化国防军的战斗力。
菲利斯等人对此自然无比欣喜，就连一向讨厌马德兰的阿宏都鲜有地露出感兴趣的模样，次郎更是无比兴奋，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大家再次团结一心，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的美好光景。他本以为前天在故乡的那次谈话会是诀别，但现在看来纯属是自己多虑了，他甚至还想在见到马德兰后埋怨他前天突然把自己丢下，害自己走了半天才回到小镇。
然而凌晨时分，天还未亮时，台风便开始登陆科尔基斯岛，其迅猛的风势超出了预期，菲利斯不得不发布紧急政策，要求所有居民闭门不出，以免发生意外；紧接着，闪电劈中了整个国家仅有的三座发电站的其中一座，好巧不巧的是，那偏偏还是最大的发电机组，并且【普萨特贝亚】的电力来源正是这座电站。
台风来袭，首都停电，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糟糕透顶时，他们万万想不到最恐怖的人祸正要登场——
就在总统府里的官员们正忙得热火朝天，拼命寻找着重启电力、保障民生的办法之际，马德兰驾驶着新型机体【新猎虎者】来到总统府前的广场。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停个电嘛，至于这么手忙脚乱的吗？”马德兰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广场上空，此时台风还没抵达【普萨特贝亚】，但现场已经是暗无天日，狂风阵阵了。
“BOSS！”次郎听到声音后从总统府跑了出来，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了这台新机体——
它以【猎虎者】为原型，整体涂装为黑色，各处增设了全新的装甲部件，膝盖链接还连接着一对特殊的机械臂，不过要说最抢眼的还得属它的特殊的头部以及倒挂在右手下方的新式长炮。虽然仅仅只经过了轻微修改，却看起来和原版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没有男孩子能够抵挡得了如此新颖帅气的外形，一想到自己日后有可能驾驶着它守卫圣女菲利斯和这个国家，次郎的心便变得激昂澎湃，直到……
一声炸雷将他飘飘然的意识吓回现实。
“现在不是炫耀新机体的时候！”次郎站在【新猎虎者】脚下对着驾驶舱大喊，“发电机组被劈坏了！而且台风的烈度超出了预报，我们正在想办法，你也快来帮忙吧。”
“嚯~凭什么啊？”马德兰事不关己地反问道。
“诶……？”次郎一时没能理解马德兰为何如此冷漠。
“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要造出这台新机体吗？因为【秽翼魔鸟XV】还在大修呢，我得有力量保护自己才行。”
“……所以？”
“次郎，你说我对你们不赖吧？不说鞠躬尽瘁，起码也是尽心尽力了，还把绝密的战舰拿出来收容无家可归的难民。”马德兰面无表情地陈述着。
“我知道BOSS您是个好人，所以这次也请帮帮我们吧，只要有您的技术，发电厂……”
“我是好人？那为什么我这个好人就该死？！”马德兰勃然大怒，其怒吼声完全不亚于天际的惊雷，“你跟我一起经历过的，你也差点被打死了，你告诉我，既然我为这个国家做出了贡献，为什么还有人想杀我？！”
此言一出，整个总统府都陷入了沉寂，原先还在忙碌的人们纷纷露出了各种反应——惊诧的、逃避的、冷笑的、愤怒的等等等等……
“马德兰！”就连菲利斯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来到阳台上，对着【新猎虎者】安抚道：“我保证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还请相信我们，好吗？”
“我不要公道——！”马德兰举起右臂，旋转炮身对准前方的总统府，“我要让你们用自己的身体记住，我，马德兰，不是可以利用完就抛弃的工具人！”
当马德兰扣动扳机的那一刹，包括菲利斯和次郎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做出反应，只是傻眼地看着炮弹在砸进总统府，紧接着爆炸的冲击波与火浪如同从魔盒里逃出的恶魔们，呼啸着、奔涌着流窜到它们所能抵达的每一处，墙体、家具通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形成滚滚灰烟混入冲击与烈火，继续向着其他区域扩散开来。
轰——！
当人们终于意识到遭遇轰炸而发出尖叫时，他们已经被震倒在地。
“顺带一提。”大仇得报的马德兰不屑地笑道，“天气预报的结果是我篡改的，既然这个国家不欢迎我，我也没必要继续帮这个国家，对不？”
“马德兰，你……”跪倒在地的菲利斯用惊诧且愤怒的视线瞪着【新猎虎者】，显然她压根没想到马德兰居然会真的下此狠手。
至于次郎，开炮产生的冲击波震得他头晕眼花，当场晕厥倒地，根本没法做出什么声讨。
“好了，新机体炫了，炮也打了，城市也瘫痪了，我觉得双方扯平了。”马德兰戏谑地问菲利斯道，“圣女大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谈合作了。”
菲利斯还没来得及回答，阿宏便带着一堆人冲到阳台上，其中阿宏跟另一人把菲利斯从地上架起，直接把她带向了地下堡垒，而剩下的人们则举起步枪，怒不可遏地对着【新猎虎者】呐喊开火。
“呵~看来谈判破裂了。”马德兰不以为然地靠在椅背上，显然那点火力对【新猎虎者】构成不了任何威胁，“这回你们又先开火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击吧？”
【新猎虎者】正准备将炮口转向阳台时，驾驶舱内突然警报大作，他当即收起长炮往后一撤。
一枚炮弹紧贴着【新猎虎者】的胸口擦过，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马德兰，你做得太过了。”努瓦尔驾驶着【猎虎者·改二式】从广场西侧驶来。
“我俩其实算无冤无仇的，我不想跟你打啊，努瓦尔。”
“菲利斯雇了我，身为佣兵，我有义务保护雇主的安全。”努瓦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佣兵……”马德兰冷笑，“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职业。”
“但言而有信是做人的基础。”由于是城区，【猎虎者·改二式】没敢再开第二炮，而是在近身后举起链锯剑劈向【新猎虎者】。
“那你搞清楚，先背信弃义的可是他们。”【新猎虎者】转身逃离了广场，“不过不管怎么说吧，我都已经报完仇了，剩下的靠你们自己咯，呵呵~”
“别想跑！”【猎虎者·改二式】奋起直追。
两台【猎虎者】，两位为这个国家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就这样你追我赶地穿行于他们曾为之奋战的街道间。
幸好先前菲利斯已经发布过禁止外出的政策，所以大街上并没有人，但居民们仍瑟瑟发抖地躲在家里，生怕自己会成为这场王牌内战的牺牲品。
但也幸好，马德兰跟努瓦尔都没有伤及无辜的打算，于是双方在没有开出第二炮的默契下，追赶着驶出城外。
与此同时，台风终于肆虐到了【普萨特贝亚】，被电闪雷鸣惊醒的次郎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他顾不及搭理前来救助自己的护士，径直冲出门外，想要去找马德兰讨个迟到的说法，可广场上早已没有【新猎虎者】的踪影，他只能呆呆地望着那堆冒着白烟的碎屑，任凭大雨倾泻在自己身上，眼前的世界是何等模糊，宛若梦境。
地下堡垒——
第一份灾情报告终于被呈现在了菲利斯面前。
“伤亡情况如何？”菲利斯没敢触碰那份文件。
“不幸中的大幸，那里是客房区，因为没有要招待的客人，所以没有死者，但有几个当时正在走廊两侧打扫的清洁员被爆炸冲击波及，受了轻伤，现在正在救治。”
听到下属的报告，菲利斯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由衷地松了口气，嘴角也不住地上扬。
相比菲利斯的松懈，一旁的阿宏则早已是气得火冒三丈，那小小的眼球里充满了血丝，就连手指也因为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被指甲硬生生地抠出了血痕。
“马德兰……我绝饶不了你！！”
阿宏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定要让马德兰这可恨的叛徒为这场灾难付出生命代价！
25话
为了逮住袭击元首的马德兰，努瓦尔一路追着他离开城外，然而在城中不开火也就罢了，两人就算出了城也只是保持着高速驶向更远的无人区。在前头的马德兰或许不好开火毕竟会降低速度，但在后方追击的努瓦尔却同样只是保持着锁定状态，迟迟没有趁这绝佳的射击位置发动攻击。
双方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来到海边，马德兰主动将【新猎虎者】停了下来，努瓦尔随即也放慢了速度，前一刻还在你追我赶的两人此时却选择保持距离，陷入静默。
这里是一座兴建了一半的军事基地，由于刚刚打好地基，地面上只有几处零星的掩体，因为【军政府】已经被推翻，建设自然也陷入了停滞。
台风仍在肆虐，一道道闪电在乌云之间流窜，发出震天的巨响，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两台【猎虎者】的装甲上，溅起的水雾令它们全身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薄纱。
与嘈杂的外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驾驶舱里的两人格外安静，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的机体，并且因为声音生成系统的降噪程序隔绝了雨声，他们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乃至微弱的呼吸声。
“就是这里？”努瓦尔率先开口打破了静默。
“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似的。”马德兰冷笑道。
“我没那么懂你，但你的演技太差也是事实。”努瓦尔的双手仍紧握着操作杆，其实他知道马德兰是故意把自己引出来的，并且没想伤害任何人。
可为什么……
努瓦尔瞥了眼自己那微微发颤的双手。
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在身体知道对面乃是强者后的本能反应。
这一刻，努瓦尔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并不好斗，也不为佣兵这一身份感到光荣，但多年来的经历已经让他的身心都变得嗜血，一旦对上强者，甚至明知要与其一战后，内心就会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冲动甚至是喜悦。
不过好在努瓦尔并没有被这种情绪裹挟，他深知这战斗本能的可怕，所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开火，因为比起跟马德兰决一死战，他更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他们？”努瓦尔镇定地问道，“这里没有【Ark】，恶劣的天气环境也阻碍了卫星和无人机的侦测，所以你选择了这一天，选择了找我出来，所以你是告诉我什么？”
“不用这种方式？说得轻松，那我能用什么方式？”马德兰反问，“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吗？傻不傻啊你？”
看似是随性的吐槽，但努瓦尔听出了马德兰声音里的愤怒、不甘，由此可见，他即使没想伤人，但那发炮弹也确实多少有他发泄情绪的成分在。
被监视、利用，乃至数次遭遇黑手。
但凡是个人都会想叫屈，反抗。
努瓦尔理解这种情绪，不，应该说，他做过和马德兰相同的事，正因如此，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对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努瓦尔说道。
“因为我们很像。”马德兰替他道出了答案。
“所以我才不能让你跟我走上一样的路。”
“你这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要求我？”
“我是在提醒你。”努瓦尔注视着屏幕中央的【新猎虎者】，它身上笼罩着的水雾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隐藏着身形的侠客，但即使外形可以隐藏，它的气质、尤其那双发着光芒的眼睛却还是凌厉地穿透了所有伪装，直击努瓦尔的灵魂。
努瓦尔很中意【新猎虎者】，如同他很中意马德兰。
可偏偏，它俩现在都成了自己的对手。
“我不是在意气用事，也不是因为遭人记恨，所以想报复。”马德兰说道。
“那你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累了。”马德兰语气疲惫，“我以为我要对付的是赐克跟克蕾雅，可到头来，对我最大的威胁来自我帮助过的人，甚至是我曾经相信的同伴。”
“你不是那么幼稚无能的男人，一点小挫折打败不了你。”
“呵呵。”马德兰无奈地笑道，“放弃不也挺好的吗？难道你真想我转头对付那些年轻人？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所有人都离心离德，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团队和政府？就算我能活到最后，把那些人揪出来全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什么？
这才是关键。
斗争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而非目标。
其实这也是努瓦尔一直在追寻的答案——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迟到的正义？一个说法？
大人和孩子的区别在于，大人很成熟，成熟到能用第三方角度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而孩子很天真，思维发散，想一出是一出，很多时候只是遵循本能行动。
所以大人就有优势？
也不尽然。
次郎、阿宏，他们都是孩子，所以会做蠢事，会犯错，经常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但他们有一点是让努瓦尔、马德兰这样的大人无比羡慕的，那就是他们这些孩子，知道自己的目标。
孩子们为了推翻旧政府，建立新国家而战，为此他们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成为恶人，对付建国的功勋，这固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但至少他们能问心无愧地说——我是为了这个国家。
可大人们能说自己是为了什么吗？
有的不过是个似是而非的东西，就像覆盖在机体上的这层水雾，一拨就没了，露出的，还是冰冷的杀人机器。
所以大人们用各种词汇来充实自己虚无缥缈的目标——理想、信念、信仰。
想到这，努瓦尔终于明白了。
赶走马德兰的不是那些隐藏在孩子里的杀手，而是孩子们的目标。
论权谋手段，论暗杀敌人，马德兰轻车熟路，如果他想，他能轻易揪出那些想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再悄悄地让他们从这世上消失，他甚至可以教次郎他们，让他们早点成熟起来，建立一个稳重、秩序井然的政府。
可这也意味着，孩子们失去了最原始的那份初心。
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政府不过是马德兰的傀儡，不过又是一个“成熟”的政府。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政府，无疑会被克蕾雅他们所掌控，因为就连马德兰自己，现在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知悉他们的一举一动、最终的目标，毕竟如果他知道，他早就冲过去干掉她跟赐克了。
并且这个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投入巨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克蕾雅跟赐克，必然会拖垮整个国家的民力，新的威胁和压力将会击垮这些年轻人。
人是复杂的，马德兰作为人，当然也不是基于一个方面的考虑作出的这番行动，他讨厌那些叛徒，但又爱着乃至羡慕着这些孩子，他想呵护这个国家，却又无法出手，他太过老道了，可同时又很无知，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他不能静悄悄地走，他要以自己为教材，以合适的力度与方式告诉这个新兴的国家，这些年轻的主人们——威胁仍在，你们还需成长，还远不到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
在知晓了马德兰的真心后，努瓦尔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堂课里的身份。
“我向你保证，我会留下。”努瓦尔举起了枪口，锁定他认可的男人与机体，“我要继续跟他们并肩作战，直到彻底消灭那些孩子的敌人。”
“虽然不知道你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才得出的这种结论，不过……”【新猎虎者】也调转炮口对准【猎虎者·改二式】，“正合我意。”
“我说了，你的演技太差了。”
“那我说句真心话吧。”马德兰露出兴奋的笑容，“我一直都很好奇，我俩之间，到底谁更厉害。”
“偶尔任性一回也无妨。”努瓦尔扬起嘴角，“至少现在该打的仗都暂时打完了，这是我们应得的奖励。”
“赌一把？”马德兰问道。
“你想赌什么？”
“你很中意这台【新猎虎者】吧？”
“那本来就是你为我量身打造的，不是吗？”
“呵，原来你这么自恋的？”马德兰吐槽道。
“我这是在夸你。”努瓦尔说道，“能这么了解我的人可不多。”
“那好，你能赢，这台机体就是你的了。”
“那如果你赢了？”努瓦尔试探性地问道。
“你要当我的手下。”
“一言为定。”努瓦尔在给予肯定答复的同时终于摁下了扳机。
轰——！
笔直前行的炮弹蒸发沿途的雨水，在这朦胧的世界中画出一道白痕，扯碎了那层覆盖在【新猎虎者】身上的薄纱。
26话
努瓦尔的第一发炮弹几乎是贴着【新猎虎者】的脑袋擦了过去，这倒不是他瞄偏了，而是他把这当成了比赛的发令枪声，心领神会的马德兰也没有多加废话，直接驱动【新猎虎者】冲上前去。
【新猎虎者】比起【猎虎者·改二式】，虽然基本保持了其骨架的风格，但无论装甲材质亦或驱动系统乃至关节轴承等相关部件都有了质的飞跃，因而其速度无疑也要比以往的任何【猎虎者】都要来得更快。
努瓦尔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速给惊了一下，不过佣兵本能还是让他得以在第一时间往后拉动操作杆，【猎虎者·改二式】的胸口随之躲过了【新猎虎者】的剑锋。
尽管先发制人加资料不足导致自己陷入劣势，可努瓦尔的斗志不减反增，他敏锐地观察到【新猎虎者】的左胸口正好暴露在屏幕的左下角，于是果断举起步枪意图开火。
只可惜这是马德兰故意露给他的一个小动作，在他察觉到努瓦尔开始抬枪的瞬间，【新猎虎者】胸前的喷口当即喷射出一大团白雾，让努瓦尔面前的屏幕信号变成一团雪花杂讯。
“电磁干扰？！”努瓦尔虽不知那些雾气的本体为何，但身体已经先行驱使【猎虎者·改二式】举起盾牌护在胸前，这一本能反应成功让马德兰的奇袭失效——
刀锋被直接弹开，连带溅起了一大团水花。
意识到不能跟对方拼近距离战的努瓦尔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利用【新猎虎者】的硬直时间加速后撤，为了防止追击，他甚至还打开弹匣射出两枚飞弹。
轰——！
爆炸的火球照耀战场的同时，高温也蒸发了周围的雨水，让【新猎虎者】重新笼罩在一片迷雾深处。
就在这时，天空降下一道惊雷，在那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巨响中，光芒也暂时性地把【新猎虎者】的轮廓映在了迷雾上，全神贯注的努瓦尔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愈发耀眼的光点，于是连忙操控【猎虎者·改二式】往右侧一倾。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完成回避动作的【猎虎者·改二式】眼睁睁地看着穿甲弹就这么掠过自己面前，这一刻，努瓦尔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一样。
哒哒哒哒——！
密集细长的火线切开雨幕，打在【猎虎者·改二式】的装甲上，好在努瓦尔及时稳定住机体姿态，将盾牌朝向枪口这才勉强顶住了扫射。
“怎么样？”马德兰的语气颇为轻蔑，“新机体的性能不错吧？”
“哼。”努瓦尔也不甘示弱地回敬道，“马上就是我的了。”
【猎虎者·改二式】用盾牌顶着马德兰的连续射击，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你这是送死来了。”
马德兰刚要拔剑，只听下方忽然传来一阵爆炸，热浪裹挟着黑灰色的尘埃布满了整个屏幕，大有要笼罩住他整个视野的趋势，而还没等马德兰弄清努瓦尔这是要搞哪出时，【新猎虎者】突然往右倾去。
“这是……地陷？！”
马德兰旋即开始调整机体平衡，增大右侧的气垫输出，但这也给了努瓦尔足够的反击时间，链锯剑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无情地割开硝烟直逼【新猎虎者】的驾驶舱而来。
“嘁！”马德兰只能紧急展开左手的盾进行防御，结果虽挡住了链锯剑，但一道自下而上的闪光却斩断了盾牌与前臂的连接结构。
“双刀流是吧。”马德兰看破了努瓦尔此时的武器配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用【新猎虎者】撞了过去。
“唔——！”努瓦尔着实没想到马德兰会被逼出这么一招，由于此时他没有握持射击武器，只能硬被出力更高【新猎虎者】推着后退。
紧贴彼此的两台【猎虎者】就像是两只额头贴额头的野兽，凶神恶煞地瞪着对方。
努瓦尔再一次先行反击，丢掉实体剑拔出手枪准备对【新猎虎者】的腹部开火，马德兰看穿了他的意图，于是也举起手枪瞄准【猎虎者·改二式】的右臂。
啪——！
枪声与雷声同时响起，仅此一发。
接着马德兰扬起嘴角，只因【猎虎者·改二式】的右前臂被穿出了个洞，破损的手臂显然无法驱动手枪开火。
“你完了。”马德兰刹住【新猎虎者】，剩余的惯性转化将【猎虎者·改二式】推向地面。
正当马德兰把枪口对准【猎虎者·改二式】的胸口时，屏幕里却突然跳出“弹药不足”的提示。
“切——！”
只能说，百密也有一疏，沉浸在攻防里的马德兰忽略了残弹，也因此错过了这一取胜良机。
不过马德兰虽然错失良机，努瓦尔可没有，【猎虎者·改二式】几乎在倒地的那一刻，努瓦尔就把炮管调整到了对准【新猎虎者】的角度。
随着屏幕里弹出锁定完成的红框，努瓦尔不紧不慢地摁下了扳机。
之后又是一阵爆炸，【新猎虎者】的整个左肩都被轰掉——
这倒不是努瓦尔手下留情，实在是角度和时间所限，这已经是他在这次机会里能给马德兰造成的最大伤害了。
“论炮击，这家伙可比你猛多了！”马德兰不顾警告，将右手的长炮炮口转向地上的【猎虎者·改二式】。
话音刚落，两发飞弹便随着警报命中【新猎虎者】的正面，炸得它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努瓦尔趁机控制【猎虎者·改二式】爬了起来，如今他的眼里依然只有那隐藏于迷雾中的晃影，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舍身撞了过去。
“以牙还牙。”努瓦尔笑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占据上风，只是因为他单纯觉得这样很过瘾。
“呵，这可不好说。”马德兰的【新猎虎者】撑住了爆炸，虽然前部装甲几乎损毁，胸部发射口已无法使用，但坚硬的骨架还完好无损，动力源亦安然无恙，“比力气的话……”
“我靠的是头脑。”努瓦尔话音刚落，【新猎虎者】便后仰倒地，马德兰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后视野里只剩下一片乌云和无数打下的雨滴。
这一刻，马德兰突然顿悟——
原来刚才的地陷是努瓦尔开炮轰击地面导致的，并且那次攻击不仅仅是为了让【新猎虎者】失去平衡，而是为这次反击而埋下的伏笔。
说实话，战斗进行到这份上，马德兰不得不承认，论对【猎虎者】系列的使用方式，还是努瓦尔更胜一筹。
“还没完呢！”陷入困境的马德兰反而愈发兴奋，尽管没有时间仔细瞄准，【新猎虎者】还是对着【猎虎者·改二式】可能在的方向开了一炮。
结果不到两秒时间，爆炸声给了马德兰一份惊喜。
“……瞎猫碰上死耗子。”努瓦尔不得不抛弃整条左臂，并且语气充满怨念。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马德兰在起身之余回敬道。
“你打算靠运气打倒赐克·斯缇和克蕾雅他们吗？”努瓦尔看似在质问着屏幕中那遍体鳞伤的【新猎虎者】，但其实在他的眼里，自己发问的对象是那同样伤痕累累却依然坚挺着的马德兰本人。
“如果可以，不也挺好？”马德兰不以为然地答道，正如努瓦尔看待他的心情，其实他在看到那失去左臂，浑身淤泥并冒着白烟的【猎虎者·改二式】时，何尝又不是在看着一个身心俱疲的老兵，“重点是，能赢。而且不止要赢，我还要活下去，用尽一切手段，我要……活下去！”
“那你就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冲动行事！”努瓦尔此时的语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保留任何实力，【猎虎者·改二式】解除了全身装甲，抄起唯一的链锯剑全速杀向了【新猎虎者】。
马德兰起初还想靠装甲与火力优势伺机给努瓦尔致命一击，可限制解除的【猎虎者·改二式】的机动性和速度远远超出了他能应付的范围，【新猎虎者】的反应跟它相比简直就像个呆愣的木头人，只能被单方面凌虐。
而唯一值得马德兰庆幸的，大抵也就只有【新猎虎者】的装甲确实够厚，还能保自己平安了。
边防边退的马德兰狼狈地逃到了基地边缘——再往后两步，那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了！
“呵……”无路可退的马德兰看着屏幕里的【猎虎者·改二式】，那位老兵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精神奕奕，宛若一尊威风不倒的战神，风雨、雷电，不过都是陪衬他的背景，越是猛烈的暴风、肆虐的大雨和惊人的雷鸣，越是让它显得无比强大。
“是我输了……”马德兰终于还是喊出了那句话，而他也总算可以松出一口长气。
努瓦尔也如约放下了武器，“马上从机体上下来，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你往哪跑了。”
马德兰所不知的是，努瓦尔此刻也是汗流浃背，他那握着操作杆的双手正在抖个不停。
“那可不行……”马德兰说道，“我哪能让你对他们撒谎。”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马德兰驱动【新猎虎者】往后一跃，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缓缓说道：“耍赖……”
哗——！
【新猎虎者】坠入大海的那一刻，努瓦尔已经赶到边缘拼命伸长了手臂，但显然，【猎虎者·改二式】什么都没抓到。
“管义文……”努瓦尔默默注视着那沉向海底的【新猎虎者】，轻声喊出了马德兰的本名，这是此时他能给予这位强敌最高的敬意。
不过紧接着，努瓦尔还是露出了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一周后——
【科尔基斯岛】早已恢复和平，曾经席卷整个国家的风雨仿佛从未存在过，深邃的大海依然静静地延伸向无垠的天边，将所有秘密都隐藏在自己体内，只留给世人些许表面的浪花。
不过，大海也不是万能的，它终究还是无法隐藏所有事物，至少——
努瓦尔仔细打量着这台半跪在自己面前、在阳光下闪闪发耀的【新猎虎者】，直到他的视线停在那破了个大洞的驾驶舱时，这位胜利者脸上才浮现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与此同时的大洋深处，一艘潜艇正悄无声息地驶向前方。
马德兰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迎面就碰上了那个有着一头红发的女人。
“你这是第几次坠海了？”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挑剔，语气那么冲，犹如一朵带刺的玫瑰，“你不会是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吧？”
“没准真是这样呢？”马德兰系好领口，自信地笑道，“话说疗养院那边的环境如何？”
“你想问珂赛特的情况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弗雷扭头就走。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真的！”马德兰追了过去。
“关心？我看你是在逃避吧？”
“你怎么越来越毒舌了？”
“废话少说，我是来监督你的，看看你前段时间都干了什么，任务几乎没做，跑去帮什么小孩子建国，胡闹也要有个度吧？”
“这不也是为了在本地扶持人脉嘛。”
“结果把自己作成了通缉犯，你可真行。”
“这个你就要听我跟你解释了……”
两人的声音缓缓消失在了这条细长但笔直的通道尽头……
《异鸟代码：告死鸟狂潮》第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