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拉弥亚同人]沧海遗珠 chap2 花晨月夕
什么是岸？波涛休息的枕头。
璀璨的星幕悄无声息地旋转着，将数千万年前的光明运送到如今的湛蓝行星。那亘古不变的光耀仿佛自人类诞生之初就吸引着贪心的物种不断向其靠近。
自躞蹀的群山间吹拂而过的晚风如此浩荡地飘散在山河间，又一次次抚上夜空下并排而坐的男人与女孩各自的脸庞。
指挥官静静地聆听着拉弥亚的讲述，那温润而深沉的眼底仿佛在致力于刻印下这里的每一片星空、每一寸土地、每一节时光和每一段话语。
叙述的进度并不快——尽管那四天内的相处中并非每一件事都必须一说，但拉弥亚显然不是会捡重点的类型，因此直到破晓的天光刺穿黑夜的负压，拉弥亚的讲述才终于堪堪接近尾声。
更重要的一层原因是，拉弥亚很爱哭。在叙述到后半段时，由于她间歇性的泣不成声，进度被极大地减缓。指挥官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最终只是默然叹了口气，取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拉弥亚却摇了摇头没有收下，取出了另外一件制式和材质都很相似的手帕。指挥官认出那是他曾经给名为“艾琳”的女孩的手帕——尽管后来被证实是拉弥亚。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呢？大约是一年吧……那时他还在追查“乌托邦”的线索，以身涉险进入那些被判定为“异样”的保育区中调查。那块手帕给了“艾琳”后，拉弥亚竟一直留着么……
人鱼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泪水，将身体朝向他，那三色交叠的瑰丽眼瞳此刻只剩下满盈而出的汪洋。“……然后，你哭着对我说，‘是我被抛弃了’，再然后……呜……”
目视着人鱼的叙述陷入了一个长足的卡顿，指挥官决定先不催促她，而是静待她调整自己的情绪。思来想去许久，男人最终是平伸双臂，将人鱼揽入了怀中。
拉弥亚霎时间像是机体性能过载一般完全停摆了片刻，指挥官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片刻的僵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某个悠远灵魂的共鸣突然出现在心底，令他这个本与人鱼没有如此多共同经历的个体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曾经一年前他回答拉弥亚，如果知晓“艾琳”的皮囊之下其实是她的话，他不会做出那种安抚的举动；现在呢？
或许是由于叙述者在倾诉过程中所投注的充沛情感已经令他相信了“自己”与她的故事，指挥官因此如此突然地对她产生一种哀婉般的怜惜。
与此同时，海的女儿在他怀中微微颤了颤身子，很快逐渐平息下来。
“在陆地上，只要孩子啼哭，就会获得温柔的安慰与拥抱。”
那曾经由于书本上的描述而产生的幼稚的向往，现在不知为何在她长大许久后的今日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拉弥亚感到眼眶中又流转着泪水。
此后，谁都没有放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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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你和拉弥亚说‘让我走吧，拉弥亚’——就那样、那样，死去了……”拉弥亚整张脸都已经埋进了手帕中，荡漾着苍蓝色海水的眼眸完全遮蔽在布料中。“……为什么、为什么一定会变成这样呢……”
指挥官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连带着心声加以吐露，仿佛自己也正调理着那万分涟漪的情绪：“……拉弥亚……”
“我很抱歉听你说这些……”他突然陷入了一阵语言的荒芜中，好似一下子被森林夺去了所有辞藻。片刻后，他才终于斟酌着再次开口：“你还记得那天你游到岸边来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如果有一天，站在这里的你也面临相同的选择……一方是数十小时后就能握住的生机，一方是用自己的死，换下别人的生命。你还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只属于别人的未来，放弃自己的生机吗？’”
“…你还记得我的回答么，拉弥亚？”
“我的回答是，我会。”
“因为这么做不是因为它足够有价值，而仅仅是更为我所偏爱而已。”人类指挥官伸出手拨开她那揉散的海蓝色发丝，使那三色辉映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
“就好像武器最好的结局不是被保养在仓库中锈蚀，而是损坏在战役中；我作为人类方的战士，天生具有牺牲自己来保全全体人类的星火的职责。”
“我想，这就是我对‘自己’所做出的选择的最满意诠释。”
“天生…么…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会这样……”人鱼眼睫周边的泪水被人类指挥官轻柔地拂去，再开口时的声音已经少去了许多颤抖，只是重又染上了说不出的忧郁。
——不知怎地，指挥官从心底有点不喜欢这样的拉弥亚，给他的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个陌生的升格者。
深呼吸后，指挥官抬手开始整理起她逸散的青丝。那瀑布般流淌的人造发丝中仿佛蕴藏着名为“海洋”本身的气息，摩挲间指挥官感到升腾的水汽与清冽的微风的气味回扣到他的脸颊上。
“你们所有人……？”他以略带疑问的口吻向她发问，语气中并无半分诘问的含义：“…和拉弥亚的过去有关吗？”
怀中的人鱼点了点头。
“不妨也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拉弥亚。”他的笑容里不再显示出悲伤的意味，只是以恒久的温柔向她施以注目。
“拉弥亚的事？”人鱼从倚靠在他怀中的姿态骤然抬头，那晕染着三层驳色的眼瞳中仿佛承装着实质化的微小讶异。“唔……”
然而人鱼抬头所望及的不只有人类鼓励的目光，还有逐渐破晓的天光。她知道自己不宜久留——即使这里如此偏僻，两人的身份始终过于敏感。
在短暂的倾诉欲望与胆怯的天性间纠结了片刻，拉弥亚最终略有些别扭的转过头，从他怀中脱离开来。“我的事的话，还…还是下次见面再说吧。”
她收起那方原属于他的手帕，离开之前最后瞥了一眼那浅如所见的溪流，转身向更加远离保育区的方向走去。
“稍等，拉弥亚。”他急忙出声叫住她，待女孩稍显疑惑地停下脚步回望着他时，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之前给你的那张看起来有些破旧了，这个留给你吧。”他将此次重新带来的手帕递给了她，随后拂开一缕飘扬在她额前、遮蔽了那好看的混色瞳孔的碎发。
人鱼的双颊上瞬而浮上两抹玫瑰般的绯色，从那洁白的如同纸张的面庞下印透而出。她最后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还没来得及离开视野就从视觉上消失了。
「走到一半动用光学隐形的能力了么……」指挥官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男人就这样目送着人鱼消失在可见的世界中，小声地喃喃着：“一定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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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柔风将帐篷吹拂为如海潮般的浅波，夕阳的残光执拗着不肯完全沉没在山野的尽头。人类只需静静地等待在自然所吐露的方寸之间，就已然是如此花月凉薄。
门扉被轻轻叩响，指挥官从座椅上起身，踱步到门前迎接来客。
——灰鸦的指挥官在015号城保育区的外围申请了一间个人居所，使用的理由是靠近外围能在保育区遭遇危险时第一时间保护民众和参与作战。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因此议长和总司令审批很快通过，哈桑甚至在想这是否是由于最近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令他只是驻守在保育区不参战，与军人的战意发生了冲突。
——只是不知他们如果知道此举的真实目的会作何感想。
指挥官低头凝视着面前的粉红色头发的女性构造体。对方身材娇小到非但令人感受不到半点战斗力，甚至容易忽视她原来是构造体。不可能有人事先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外皮下竟是空中花园的敌人——升格者。
“……怎么是莉莲的外貌？”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语。
“…因为，毕竟可能被人认出来嘛…”粉发的女孩在门口踌躇着，话语中也盛满了不自信：“对我来说可能是没什么影响啦……但是你要是被人目击到与升格者见面……”
他牵起她的手，领她到房间里来，随后小心地合上门扉。“好了，你可以变回本来的样子了。”
“可是、可是…”
“没关系的，我特意挑了远离人口稠密区的位置。”指挥官环视一阵四周，知道她是在担心着事情的败露，于是将所有窗帘也放了下来。
——这个地方一如他所理想的那样隐蔽，却又不会过分突兀地孤立着引人注意。由于他申请居所时自述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守备保育区”，因此在账面上这里还是灰鸦的集体基地。当然，灰鸦们并不会在通知他之前就来打扰。尽管露西亚和丽芙也对这个位置感到有些担心，但里始终也驻留在015号保育区，她们便也不再有什么顾虑地去忙自己的事。
因此这里无疑是最为安全的——无论从什么方面而言。
拉弥亚经过半晌的犹豫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下唇，随后恢复了本来人鱼的姿态——好吧，有双腿，因此准确说来是属于自己的人形形态。
“这样才对嘛。”他望向她的目光中堆叠着毫不掩饰的赞赏。那直率的目光以如此坦然的姿态注视着她，令拉弥亚不由得感到一阵不自在。“果然还是本来的样子比较讨喜。”
“苍空的明眸有时过于炽热，铭金的面容难免蒙上阴翳。”
“灰鸦的指挥官……”拉弥亚别过头，不敢直视他那真诚到与人对视就会使人难以自制尽相吐露的炽热眼眸。“所以……找拉弥亚来，又有什么事？”人鱼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这次轮到指挥官歪着头故作疑惑地回问道：“什么事？某鱼莫非是不记得上次自己的承诺了？”
“有鱼在上次走之前答应我说下次要讲自己的故事，是谁呢？”
拉弥亚沉默地低下头，那流淌着三种各不相同的缤色的眼瞳为那修长的睫眉所掩抑，令人难以看清人鱼那双瑰丽的眼睛中所能透出的情感。“你……真的要听吗？”拉弥亚眨了眨眼睛。
“当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是我……”
指挥官静待片刻后发觉没了下文，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拉弥亚。”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潜伏进同一个被渗透的保育区时发生的事吗？”
人鱼在他说话期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人类指挥官不知道第几次无奈地叹息着将她推到座椅边坐下——饶是如此她坐着也同样不自在。
「得慢慢改变她的习惯才行呢……」指挥官一边在心中无可奈何地思索着，一边继续展开自己的要求：“你最后走的时候答应欠我两个问题。虽然不知道‘我’在海底有没有用过，但既然在这里的我不记得，那现在我要求兑现这两个问题。”
“咿——欸？”
拉弥亚霎时整只鱼陷入了慌乱，像是没有料想到他会用那个久远的承诺来进行绑架一般。不愿将自己的身世向他人和盘托出的升格者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几分羞赧的绯色迅速攀上她本酽白的面颊，如虹雨渐苒，又似玉舟泊河，一点一滴地覆盖了她全部的面貌。
像是许久的心理挣扎之后，拉弥亚终于背过身去避免与他对视：“……那种约定，在水下的时候‘你’早就已经用过了啦……”
指挥官没有选择戳穿她那显然可以轻易破解的拙劣谎言，只是以更昂扬的展颜继续追击：“我可不管。既然在这里的我没有记忆使用过那就不算，我现在要用。”
“怎么这样……”拉弥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欺负一般不服气地鼓起脸颊。
“大不了我以后有了海底的记忆之后还你？”他一边半开玩笑地说着，一边抬手搭在她的头顶。拉弥亚那蔚蓝的头浑圆得可爱，很是养眼，令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将其揉散。
“唔…”拉弥亚咬着唇思索了许久，才再次弱弱地回问道：“你…一定想要听吗？”
“倒也不是一定。”指挥官摆弄了浅蓝色的发丝一会儿，又继而将其捋顺。“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当然不强迫你——不过我好像也做不到就是了。”
「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让人没法拒绝啊……」拉弥亚以略带着幽怨的眼神盯住他片刻，终于像认命般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就告诉你好了——真是的，整个世界估计都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听我讲这些了吧？”
“那听好了哦，拉弥亚来自一个海上的地方……一个远到望不到岸的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