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尸心制药推销员(第10记)
顾太太的安全屋,地方不大,但格局不错。
置身其中,给我两个感觉——充盈和温暖。
顾太太给我端上一杯咖啡,加奶加糖的那种。
咖啡的香气十分浓郁,与顾太太身上的贵妇气息相融合,相得益彰。
“很不错,施新制药的回访员没有让我失望。”
初次相见,面对顾太太的肯定,我回以礼貌的一笑。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很舒适,很温馨。”(我如实回答)
“这是我的避难所,谁都不知道,包括我的丈夫。平日里,我会一个人悄悄地来,听听音乐,喝喝咖啡,度过哪怕只有半天的轻松时光。”
“其实,每个人都需要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把这儿叫作避难所吗?”(顾太太看向我)
“我很愿意倾听,如果您愿意讲出来。”
这是施七道教给我的一个话术,但我并没有把它当做技巧来使用。
“你了解我的情况吗?”
“我知道,您……您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我尽量婉转地回应)
“流眼泪,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讲,应该是最最简单的事了,除了宣泄情绪,很多女人都会用哭来做伪装、当武器,以博得同情和怜悯,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冒昧地问一句,除了宣泄情感,您对眼泪有什么期望?”
“从前,我用不流泪换得一双父母,现在,我要用流眼泪挽回一个丈夫、保住一个家。”
“用不流泪……换取父母?”(我试探着一问)
“抚养我长大的不是亲生父母,而是我的养父养母。很久以前,我被带到一个地方和他们见面,身后的一男一女把我推到他们跟前,我还记得,在我瘦小的背上,那个推力真的好大好大。”
“推您的一男一女……”
“原先,我认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因于种种,决心把我送养。可后来,我感觉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而有可能是一对人贩子夫妻,买完我,再把我转手卖了。”
“您还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吗?”(我问到)
“我似乎有印象,还不止一次地在夜里梦到过,可每一次,他们的样貌都是模糊的,能看清一瞬,但很快又看不真切了。”
“梦里,模糊的样子。”
“我看过一本书,外国人写的,上面说,如果梦里的什么东西总是模糊的,很有可能,那样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而梦到它的人自始至终就没拥有过。”
顾太太的话让我想到自己的梦。
梦里,朝我冲过来的车就是模糊的,只有黑色的轮廓,从没有真正清晰过。
顾太太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木制的圆垫上,“哒”的一声,我回过神。
“自小,养父母就对我有一个要求,不许哭,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哭。”
“一个小女孩儿,哭鼻子再正常不过了。”(我跟着一句)
“他们不喜欢爱哭的孩子,所以,我必须做到。”
“如果做不好呢?”
“做不好,会被冷落,甚至被恐吓说:你让我们很失望,我们不该选择你。”
“您害怕被他们抛弃。”
“是,我很怕,怕到极点。”
“正因如此,无论怎样,您再也不哭了。”(我望着顾太太一双美丽的眼睛)
“日复一日,从偷偷哭到忍住哭,从不再哭到再也哭不出,我的眼泪被判了无期徒刑,再也没有自由了。”
顾太太笑了,我的心却重重一沉。
恋爱自由,财务自由,信仰自由,哪曾想,这世上还有一种眼泪自由。
它同样被人所企盼、所追逐,比前三种求得更为心苦。
“但现实就是这样捉弄,我彻彻底底地不哭了,可我的丈夫……他对我说,他喜欢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娇弱的样子让他欲罢不能,而我,从没向他哭过。他告诉我,他在外面的女人处处都不及我,但人家就是会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千娇百媚,快把他的心哭化了,他真的动了念头,要和我分开。”
“我明白,为了保全婚姻,您一定要重获眼泪。”
“六片儿药,我全都吃了,效果不是很好。”
“您的药我带来了,施经理说,加上这个,已到了最大用量。”
我从包里拿出药,交到顾太太手中。
“告诉我,这是谁的心?”(顾太太问到)
“一个女人的,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