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迷途科希】逃离（上）

是4月左右写的同人，这里也发一下。

写在前面：

科希过去的故事，桑蒂出场，非cp向。

构思于审查剧情推出之后，主线剧情推进之前。不完全符合原作，有自设。

之前发过一个脑洞片段，本文与它无关。

初次创作同人，请多指教！

 

逃离  Run away

By 落日接线员

 

上篇    Lost … and Found

 

如果我呼喊，谁会在天使的序列中听见我？

——里尔克 《杜伊诺哀歌》

 

1

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辛迪加。巨大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枪声、尖叫声、哭喊声与尘土一起被掀起，在空中炸出红色的烟花。

科希拖着沉重的身躯在小巷中漫无方向地行走。逃离炮火已经不重要了，就连生死也不重要了——不明缘由的疼痛像一棵树一样在体内野蛮生长。密密匝匝的树枝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寸血液，戳破内脏，撕裂神经，向天空肆意蔓延。

炮火声越来越近——前方正在激烈交战。

如果被子弹射中的话，那就不会再有疼痛了。科希这么想着，朝巷口缓缓挪去。

这是一条破败不堪的街道，同辛迪加许许多多的街道一样，即使没有黑帮的火拼，也早已百孔千疮。年久的瓦砾极易掉落，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啪”声，砸在头上则没了声响；杂乱的电线无精打采地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甩到人脸上。围墙里面的日子，围墙外面的日子，手上沾满弹壳油漆的日子，手指被缝衣针戳破的日子，在地下室瑟瑟发抖的日子，在大街上瑟瑟发抖的日子，没有食物的日子，食不果腹的日子，饿得偷偷吞下弹壳的日子……有一半时间科希都在这样的街道上度过。

弹壳，科希想，是前些日子吃下的废弃弹壳。它们现在一定正在身体里爆炸。啪。

她向火光走去，向子弹来临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风在耳旁呼啸。

啪。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密密麻麻的弹雨在身旁落下。

啪。

街景懒懒地向后挪动，身体里的大树将科希拖拽着向前。

无数子弹飞来，无数子弹穿行而过。但是科希没有感觉到疼痛。

科希突然发现，先前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要死了，科希想。

啪。

 

2

人们说，人在死去之前，会回溯一生的经历。

科希站在人头攒动的火车上。人群从她的身体中间拥挤而过。

她看见一只小小的红色团子被一双手从车窗外推进来。团子慢慢展开，露出罕见的深蓝色头发和一双茫然的茶色眼睛——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小团子罩着一件明显过大的帽衫，下摆松松垮垮拖到膝盖。过往的人群好奇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牌子，随后纷纷移开视线。牌子上写着“这个女孩叫科希，请照顾好她，谢谢。”

火车载着幸存者们驶离了被不明物体污染的城市。此刻，车上暗自庆幸的人们还不知道，他们只是从一个厄运驶向了另一个厄运。

 

小团子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和她一起丢进火车的小箱子不知被谁拿走了。一个红发灰裙的女人走向她，弯下腰去读她脖子上的牌子，硬生生把“r”发成了“l”。

小团子被女人领进一个长满孩子的车厢。之后是长满孩子的房间，孩子像蘑菇一样被挑走的房间，像长蘑菇一样长出了新的小孩子的房间。

 

“想逃的话，就跳；怕死，就赶紧回去。”飞驰的列车上，男孩如是说道。

“那边就是新城，路上有死役，你想好了？”同伴们一个个消失在寂静无声的小路尽头。

“想玩儿过家家的话，别来辛迪加。”坐在废弃钢管上擦拭枪筒的女生爆发出一阵笑声，“这里什么都没有！哼，什么都没有。哈哈哈我忘了，你也无处可去。总之现在滚开，小孩子可不值得我浪费子弹。“

 

掉落下来的瓦片。掉落下来的子弹。掉落下来的人。

路边的弹壳。长在身体里的树。在枪林弹雨里行走的女孩。

啪。

 

3

科希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上，橘黄色的阳光缓缓爬行，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扶着沉甸甸的脑袋挣扎爬起，环顾四周——明亮得不真实的小房间：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壁橱，洁白得仿佛一触即破；细细密密的日光刺穿了薄得近乎透明的窗帘，将空气凝固成一块一块。床边趴着一个粉红头发的少女，桃红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科希看着女孩，女孩看着科希。无人说话。

太亮了。科希心想，于是整个人缩回被子里。

“嘿！小懒虫，别睡了！你都快睡了一整天了。”

科希没有动，她想象自己融进了影子里。于是一团胖乎乎的被子很快耷拉了下来。

“诶？你要干什么啊？” 女孩的惊呼隔着软乎乎的被子，变得和被子一样松软。

科希感到一股强力揪着自己向上。被子一抖，日光涌入，将自己从暗处拖拽出来，随后身体咕噜噜滚到地上，仰面朝天。

“哇噻，你这小家伙也太轻了吧！”始作俑者蹲在一边，托着下巴咧着嘴，放肆地笑，“不过刚刚那个可太酷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科希茫然地看着女孩。

“……不会睡傻了吧，快醒醒，换个衣服，等会要去见个人。对了，我叫桑蒂。”

“什么？”科希打着呵欠，在桑蒂拿来的衣服堆里胡乱翻搅。各式各样的衣服，全都是她没见过的料子。她翻了半天，好不容易在一堆拉链夹克和短款T恤里找出一件红色帽衫。帽衫很大，松松垮垮耷拉在瘦小的身躯上。科希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拥挤车站，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迷茫与恐惧从未如此鲜明地涌现，令她打了个哆嗦。

“科——希，是这么读的吧？”，桑蒂试图拼读科希旧衣服内侧绣着的名字，吐出的音节带有苹果的甜味，“你当时在街上晕倒啦，然后被我们发现了。嗯，这边算是柳生社的一部分。等会你要见的那个人渣呢，算是这边的老大，不过也就是社里很——小很小的一个头领。”

“我不喜欢红色——嗯？……所以我没有死？”

“……当然不可能啦，不然你当我是什么啊？”桑蒂瞪大了眼睛，伸手来拍科希的脑袋。科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桑蒂没有拍中。

“等会过去的时候可别叫他人渣，明白吗？”跟随门外的黑衣男子穿过贴有黄色印花墙纸的华丽长廊时，桑蒂凑在科希耳边小声嘱咐。

“我又不傻。”

“你小点儿声！”

 

4

有人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但科希毫无兴趣。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帽衫里，抱膝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不属于她。

房间是比帽衫还深的暗红色，加上洁白如骨的桌椅，让科希觉得自己置身于某个大型动物的体内，内脏已被腐蚀殆尽，只剩下盖在骨头上的一层遮瑕的皮肉。

房间里的一切对小女孩来说显得很大。科希抬头平视，刚好对上餐桌那头说话者的西装扣子。科希很熟悉这样精致的扣子，它们总是意味着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长满孩子的房间，还有饥饿。然而在这里，后两者并没有出现——这是个长满精致扣子的房间，各种各样的食物摆满了长桌。注意到食物，科希才意识到，往常强烈的进食欲望似乎消失了。饥饿感变得陌生，仿佛饥饿本身被吃掉了一样。

长篇大论终于停下。科希继续盯着眼前的精致扣子。她看见一根细细的线头从扣子下伸出，微微颤动。科希想起在火车厢里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牌子，想起过路人们奇怪的口音——“这个女孩叫科希，请照顾好她，谢谢。”那些人读自己名字的时候，科希甚至不觉得在叫自己。“科希”变成一个死掉的词语，和其他死掉的词语一样，被无数人随意地嚼来嚼去。

有人似乎在等她作出回应，但科希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根孤零零的线头，多余的、不必要的、没有人在乎的线头。随后一道黑影闪过，精致的扣子被斩落下来。啪。

很多很多扣子从角落里跳了出来，眼前的扣子掉落后残余的线晃了晃，那些扣子就不动了。

各种细细小小的声音在空中浮起来，又沉下去。清脆的女声忽明忽暗交织其中——桑蒂的声音。

科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回到了醒来的房间。桑蒂正拿着一块肉饼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别发呆了小可爱，吃晚饭啦。”

“我不饿。”科希别过头去。

于是桑蒂很高兴地把肉饼一口吞进嘴里，“那么我就好心帮你解决掉吧。”

“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的事情”，满桌的食物一点一点空了下去，桑蒂的腮帮子鼓鼓的，“你可能自己还没意识到，你有着很特别的能力。

“走在街上的时候，有感觉到吗？子弹明明打向你了，但是穿过去了，一点伤都没留下；还有你赖床的时候，被子突然就松下去了，好像整个人突然蒸发了一样；然后就是刚刚，天哪那可太**酷了！你有看到那帮人渣的反应吗？我在他们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笑的场景，简直比狄斯卡最佳电影还要精彩！”

扣子，科希想，是扣子。“……我刚刚做了什么？”

“就是呢，那个人渣想收你做他干女儿——这你有听到吧，咳咳，‘那么，我的乖女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父亲’”，桑蒂模仿者男人低沉的嗓音，“然后呼啦一下，一只大黑影子就飞过去啦！然后那个人渣漂亮的西装就被毁啦！总之后来我帮你圆过去啦，大概就是‘辛迪加孩子特有的表现热情的方式’这种离谱得不行的理由。不过他们也只能顺着表现出一副‘啊原来是这样，真是很特别的问候方式’这种滑稽得要死的样子。毕竟是自己作死要用……啊那什么，嗯……你的能力——应该可以说是控制影子吧，总之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线头，科希想，是线头。她突然感到眼皮很重，然后四周瞬间暗了下去。啪。

 

5

晨光撕破黑暗，科希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的睡袋里。

几缕粉红色的头发从床上挂下来——桑蒂占了自己的床。

科希缩到墙角的影子里，身上的帽衫与清晨的微光一样令她不适——虽然窗帘已经被换成厚款，但显然，光线无孔不入。

晃动的线头，掉落的扣子，空空荡荡的洞。科希回忆起昨日的场景。“……然后呼啦一下，一只大黑影子就飞过去啦……”“……你的能力——应该可以说是控制影子吧……”

科希闭上眼睛，想象周身的影子和自己融为一体。

啪。

 

桑蒂在明快的日光中醒来时，看见从墙角伸出的巨大影子正在欢快地扯弄狼狈不堪的窗帘。

“科希？……诶！你你你已经醒了啊……”

漂亮的深蓝色从影子里钻出来，“我说过了，我不傻。如果你想吃我的东西，就拿去好了，我不会饿。衣服我也不要，随你拿去怎么办。我只喜欢帽衫，而且我讨厌红色。但是，这张床应该是属于我的。你不可以占领我的床。”

桑蒂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

“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影子褪去，科希整个人露了出来，端详着身上用窗帘裁出来的新帽衫。

“诶嘿嘿，我在想，你是不是怕光？“

“有光的地方，总会有影子。”科希罩上帽子，缩回墙角的阴影。

 

6

男人给科希安排了“家庭教师”。科希不想面对一排扣子，与此同时，桑蒂不想干活。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科希躲进影子里跑出去找桑蒂一起玩。——实际上，一开始只是科希单纯地隐匿起来，可是每次总能被桑蒂找到，而且似乎全宅子只有桑蒂有能力找到她。

“你躲着，他们总有一天会摸索出如何打破你的隐藏，然后把你拖回去‘上课’。但是如果每次被我找到就不一样了。这样，你藏起来的时候，找你就变成了我的事情。你看，我不用干活了，你呢，只需要在这里陪我玩就好。一举两得。”科希向桑蒂抱怨时，桑蒂如是说。

科希并不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但是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后来，这件事情似乎渐渐被默许了。于是科希每天和桑蒂玩影子捉迷藏，泥巴大战以及一个把移动假人的脑袋打下来的游戏。

科希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在隐匿这方面，她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对于打假人而言，据桑蒂说，如果哪天她能把假人的布脑袋一影子劈断，布脑袋就会被换成木头脑袋，然后是钢板脑袋。——“你只要坐在原地随便戳就行，不用每个都打中，也不用一下就打破。” 假人的脑袋里包满了红豆，打破之后，红豆会一个个崩裂出来。科希总是用影子把它们收集起来，带给街上饥饿的孩子们。桑蒂并不很赞成她做这件事。不过，要是宅子附近有孩子嫉妒科希的“好运气”，明里暗里对她爆出一串辛迪加文明用语时，树丛里总会飞出一个烂苹果，直击他们的脑袋。

后来，科希和桑蒂被允许一起外出。科希对外出不感兴趣。不过，在彼岸诊所充满消毒水和尸体味道的地下室，在充满舒适阴影的地下交易场所，在酒吧，在赌场，在武装运输车，在废弃大楼，在华丽的地方，在破旧的地方，在静止的场所，在运动的场所，在桑蒂去取东西或是听人谈话的时候，科希可以在各种各样的暗处中随意挑选，然后找到最柔软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科希不喜欢甜食，除非是蓝莓味的。在她们外出的时候，桑蒂总会找到各种各样蓝莓味的食物，藏到她们的秘密基地——一个锈河附近废弃的仓库。这些蓝莓味的小东西总是被放在不知名材质铸成的箱子里，科希起初得费好大力气才能用影子把它砸开。桑蒂发明出了一个叫作糖果争夺战的游戏——桑蒂会躲在大仓库的一角，需要科希通过影子找到自己、抢到手里的糖果。

科希不喜欢日光，但对于某些明亮的东西，她并不抗拒，比如，夜晚透出各色灯光的窗户。没有月亮的晚上，科希和桑蒂会爬上屋顶，俯瞰辛迪加的街道。屋中的灯光透射在地上，形成一条条明暗相间的长线。桑蒂总会把它们想成许多奇奇怪怪的、科希从未听说的东西，比如钢琴琴键或天梯。科希便问，钢琴是什么，天梯是什么。于是桑蒂便抖落出很多彩色的故事，一个故事又撞出许许多多其他的故事。从爱吹牛的胆小鬼到与看不见的怪物斗争的女孩，从彼岸的温柔护士到街头的追梦少年。

轻柔的晚风吹过影子里的两个女孩，推着时间慢慢往前走，在空无一物的辛迪加。

 

（未完待续）

 

写在后面：

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一件事情的发生就会有很多种可能。遮去一些信息、填补上漏掉的信息，新的可能性就发展成新的故事。为了表示这一点，虽然全篇写完再发有诸多好处，但是还是强烈地想要在主线剧情出来之前，把一部分先发出来（很神奇的是这篇文章在构思的时候恰好分为上下两部分）

爱与忠诚可以理解为“爱并不等于忠诚”，这样就会成为一个个人选择的故事。而在这里我用了另一种理解。

最后谢谢科希，也谢谢喜欢科希的小伙伴！

初次创作同人，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