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篇【感天动地】

上篇我们提到，天时即人心，因此有人质疑，天与人之间，真的有感应吗？这不是一个能够被证实，或者被证伪的科学问题，而是信仰和价值观问题。

有一次，在国际宗教学研讨会上，一位美国学者说：“西方人有神性，具有与神沟通的能力；中国人不具神性，只能在人与人之间沟通。”我忍无可忍地质问：“孔子曾经说：‘下学而上达，其天知之乎！’这话你听到过吗？她回答：“没有！”我说：“那你根本没有资格评价中国人有没有神性！”

孔子的意思是，我在世间努力学习，上天是知道的。那么，上天真的知道吗？孔子不会提出这样的质疑，否则就会失去世间努力学习的动力。这就是中国人的信仰，相信人间的努力上天是会看到，上天的眷顾，人也会感受得到。万物皆有感应，天地间有感应，人与万物有感应，人与天地有感应，人与人更有感应。

人们不禁要问：人真的能够与神沟通吗？这是一个根本无法证实的问题，因此需要信仰，就是不加怀疑，确信无疑。其实，中国人根本不缺乏与神沟通的能力。比如，元代戏曲家关汉卿创作的杂剧《窦娥冤》，就有这样的描写：弱小的寡妇窦娥，遭无赖陷害，被昏官毒打，屈打成招，定为杀人凶手，被判斩首示众。窦娥无处申诉冤屈，她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去，于是含着热泪向苍天起誓：“我窦娥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的冤屈只有老天爷知道。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死后，一要让一腔热血全溅在我头顶的白练上，二要天降大雪，遮盖我的尸体，三要让楚州从此大旱三年！”

刽子手行刑后，窦娥的鲜血竟然一滴都没有落在地上，全部飞溅在了高挂的白布上，当时围观的百姓暗自称奇；紧接着天地变色，狂风大作，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密密地覆盖在窦娥的身上。那时候正是六月夏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惊呼：“这窦娥真是冤枉的！”接下来，楚州果真大旱了三年。所有人都相信窦娥的冤屈，为窦娥抱不平。当然，这些都是艺术家通过想象进行的艺术创作，但是，却表达了中国传统的哲学观点：人间的情感是可以感动上天的。这就是西方人所谓的“神性”。所以说，中国人并不缺乏神性，只是中国人更重视人性，更重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与相互感动。

当然，人与人之间最动人的感情，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正如汤显祖所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说的是杜丽娘爱柳梦梅抑郁而死，柳梦梅用爱将杜丽娘从死亡中唤醒。这种艺术夸张，只能以梦的形式存在，说明爱情的稀缺和珍贵，和人们对这种爱情的渴望。

这种爱是精神的交融，是心灵的感应，超越物质享乐，具有永恒的意义。孩子们可能会问：人与人之间真的有永恒不变的爱吗？

这个问题，留待下一篇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