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静】孤雏

-愁单恋的故事 竹早静弥回到公寓时意外地看到电视还开着。 他从前就有的习惯。起床洗漱前，他会打着哈欠按下电视开关，跳到新闻频道，然后在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中心不在焉地收听早间新闻。他的合租人会在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里盛好米饭，摆上味增汤，两条烤好的青花鱼分成两份放在两人面前中最靠前的位置。因为竹早静弥不善料理，他的合租人很善解人意地为他敞开另一条路：洗碗。 ……好吧。 他和藤原愁同时考到东京的大学，两校相隔很近，坐电车途径两个站的距离。竹早静弥还在为寻找附近价格合适的公寓而焦头烂额，藤原愁早就父亲的安排下顺利住到离学校不远的公寓，仅需步行一段距离即可。 两人暑假甚少联系，假期过半时偶然在书店碰面，随意聊了聊，藤原愁得知他还在为房子而苦恼，提出邀请，两人合租，因为公寓是藤原家名下的产业，所以相当于藤原愁是竹早静弥的房东。竹早静弥本想拒绝，万一大家想带各自的朋友，或者，他犹豫了一会，女朋友，回公寓，到时候不会很尴尬吗？但藤原愁开了一个让他很心动的数目，他只犹豫了一会，便爽快地答应了。他想，他可以在东京安定下来以后再去考虑，眼下，藤原愁给他的地址离他学校也近，他可以在那边买下一台自行车，每天来回两次，也能好好锻炼身体。 现在他俩坐在彼此对面，双手合十，说完“我开动了”便默默吃起早餐。他们也会在这时候穿插一些话题，聊起自己的课程，自己的社团，他们都加入了学校的弓道部，迟早要在全国大学生比赛上相遇。 吃完早餐，竹早静弥把空碗筷放进洗手盆里清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藤原愁说，我今晚有事，不用给我留门。 藤原愁没有立刻回答他，好像没反应过来，等竹早静弥擦干所有的碗筷，放到架子上，他才沉声问：开房？ 春天的时候他们顺利上了大学。竹早静弥一开始偶尔也会提一嘴找房子的事，都被他用各种借口挡了回去。渐渐地，竹早静弥也就不再提起，藤原愁也悄悄松了口气。没想到大一下学期，竹早静弥再次提起，他准备想像从前那样打消他的念头，但他说不出口。 尤其是竹早静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用他从未听过的轻快语气说着可喜的事，但他却仿佛听到对他的审判。他呆呆地看着竹早静弥的嘴一张一合，像鱼吐泡泡：愁，我有女朋友了。 他无数次设想如果竹早静弥真的交到女朋友，他自己应该要怎么办。 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竹早静弥因为这个他素未谋面的女朋友而开始变得不太像他认识的竹早静弥：原来他说话也能这么温柔，像哄小孩似的跟电话对面的人说话，还会讲情话。那些情话传到藤原愁的耳边不是情话，是毒药，随时置他于死地的剧毒。 “可能以后会住在一起，”竹早静弥跟他解释，“当然还没那么快，主要住了这么久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字字撇清他们的关系，藤原愁说不了话，因为竹早静弥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一早就做好了决定，把结果提前告诉了他。他想竹早静弥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喜欢到为了她会愿意搬出来，打破他们这么久的和睦关系。 那个女生，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她会每天早上都为他做好早餐吗？她的手艺会有他那么好吗？说不定住了一段时间，两人会因为种种不合而分开，竹早静弥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说不定会向他伸出手，两人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平淡无奇地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不奢求太多，他只希望有一天他的情愫不小心被竹早静弥窥探一角的时候，两人不会就此决裂。 “开房”二字藤原愁说得咬牙切齿，竹早静弥没听出来，只是否认道：“只是和她简单吃个饭。” 他顿了顿：“可能也没那么久，你先睡就好了。” 这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他明白竹早静弥没说完的话。其实他隐隐约约也感觉到，竹早静弥的这段恋情怕是要走到尽头了。他微抿的嘴唇，他时不时的走神，无不在暗示着藤原愁。但他还是选择闭口不问。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只是个局外人。 就算竹早静弥让他不要等，他还是开着电视，放着上世纪某部著名的爱情电影，看里面男女主爱而不得，想他自己的爱而不得。 他不会干涉这件事。 竹早静弥回来时是刚过零点。他在外面徘徊很久，迟迟不愿上楼。他不想让藤原愁知道自己的痛苦，他以为等待他的是一片漆黑，没想到客厅的暖灯开着，他的心里泛起丝丝微酸。藤原愁坐在沙发中间，本来昏昏欲睡，听到开门声又猛地惊醒，有些茫然地望着坐过来的竹早静弥。两人都没有说话。 电影还没放完，男女主在做最后一次的抵死缠绵，甜腻的痛苦的喘息不时刺激着藤原愁的神经，他突然有些害怕。他怕竹早静弥再一次受到打击。他想关掉，没想到竹早静弥先一步按住了他拿遥控器的手，低低地说：“看完它吧。” 藤原愁没有再动了。 电影播完了，音响里响起悠然婉转的音乐，人员名单依次划过屏幕。竹早静弥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浑身卸了力似的，藤原愁听到他喃喃道：“我们分手了……” “她说我太优秀了，她很难追得上我……”竹早静弥看上去很疲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可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些……” “只要是她就好了。” 说着说着，藤原愁感到肩上多了一道重量，竹早静弥不知何时睡着了，眼角湿润。他的眼镜被藤原愁轻轻摘去，露出白皙秀气的脸庞看上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孤独。 孤独。 藤原愁想起今天听到的歌。他觉得此时再合适不过，仿佛就是为他和竹早静弥量身打造。 他记得旋律，小声地哼唱着，歌词只记得高潮部分，没关系，只有他知道就可以了。 他唱： “做对孤雏 暂时度过坎坷 苦海中不至独处 至少互相依赖过 行人路里穿梭 在旁为你哼歌 你永远并非一个” 竹早静弥睡得很熟。藤原愁抱着他去卧室，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早餐该吃什么。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