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酒徒 第二章 声东击西
就在秦国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邯郸东边时,吾夷带着三千轻装骑兵,每人只带着佩剑和两把手枪从西过河,这些骑兵没有马鞍马蹬,身着布甲,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威胁,他们分头从洛邑出发,在长平附近集合,秦国人只把他们视为流寇。可当夕岚驾驶飞艇送来马具板甲之后,这些骑兵开始沿着秦军补给线一路猛攻,秦军完备的运粮甬道只修到了长平,通往邯郸的大路还未完工,主力又全在邯郸。吾夷的行动十分迅速,手段极其残忍,大路上秦国征发的民夫正在修路运粮,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关中行进到此,带着关中甚至是巴蜀送来的粮食赶往前线,许多人又累又饿,身边也没有武器盔甲,结果他们的血肉被吾夷的板甲骑兵屠杀,他们的劳动成果,那些粮食、器械和建筑物,全被敌军纵火焚烧。
吾夷和三千骑兵走得很慢,每天只能在骑马与砍杀中行进20公里,每天杀掉近万名手无寸铁的秦国民夫,击退几波秦国骑兵队。白起得知消息后,依然认为西边是佯攻,只派出王龁带领3万骑兵和5万步军打通运输线,王龁一路上谨慎地收拢败军,恢复秩序,在渡过清漳河时修筑了五道浮桥。此时吾夷和三千骑兵正在浊漳河上修浮桥,得知王龁西进后立刻下令拆毁浮桥西撤,王龁得知消息后命令骑兵带着一万民夫在浊漳河岸边建设浮桥,确定河岸安全后5万步军才在第二天快速西进,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连续十天作战的吾夷已是强弩之末。
但另一边的吾夷让步下将装备放进防水背囊中,让士兵受过泅渡训练的马匹绑上充气羊皮气囊和树枝从浊漳河北段上岸。趁夜击溃了王龁的骑兵与民夫,在王龁反应过来前冲向了正在行军的五万步军北侧。他们第一次在作战中使用了近代的龙骑兵与掷弹骑兵战术,骑兵分为百人队分头行动,纵深两排骑兵,作战宽度高达300米,作战时,第一排骑兵用两把左轮手枪射击秦国步兵,第二排骑兵在他的掩护下冲到秦国步兵二十米以内,掷出手榴弹扰乱秦国步兵阵形,并在撤退时用两把左轮手枪自保,掩护第二排骑兵更换子弹和投掷手榴弹,如此住复,直到击溃敌军阵线。秦国军队本就在用纵队向西快速行军,在突袭中无法及时得到指挥,只能被动挨打,王龁企图在步兵阵列南侧重建指挥,用骑兵传达军令,但因为这里的秦军最先恢复秩序,且大张旗鼓,被吾夷发现。吾夷让一个百人队编为锋矢阵开路,四个百人队跟进,直捣王龁指挥部斩帅夺旗,王龁的临时指挥部被炸弹夷为平地,与秦国军队失去联系,最先崩溃的秦国部队向南逃亡,而坚守原地的被彻底歼灭。第二天,吾夷率领三千骑兵将秦军赶到清浊漳水交汇点,秦军投水而死者甚众,漳水为之不流。
东边的白起也并没有坐以待毙,但当晚,邯郸西部的交通枢纽与军事重镇武安大营突然报告出现幽浮。那是夕岚送给吾夷的飞艇,飞艇上投下重达一吨的重磅炸弹,将武安大营化为一片火海,车马、道路、仓库与兵营全部化为飞烟,士兵伤亡惨重,军心动摇,之后这飞艇又飞往涉县,将清漳水上的浮桥与营垒全部毁坏。炸弹的威力巨大,连邯郸的大地都在颤抖,飞艇丢完炸弹,返回邯郸时,又用十门加特林快炮轰击城西秦军营垒,空袭过后,赵将廉颇率领五万赵军向武安——涉县进发,而飞艇在补给完炸弹后又去轰炸南方的磁县、邺县的秦国军营。
黄河上,信陵君的五万大军将加特林快炮和黄蜂火炮装在船上,击溃了黄河边的秦军郑安平部,一夜间渡过黄河与防备空虚的淇水,击杀大将郑安平。当他们第二天中午抵达邺县时,飞艇运来了三座浮桥,他们得以渡过漳水进入磁县,与邯郸守军胜利会师。此时的白起刚刚丢下邯郸以东的所有军营,率领20万大军来漳水北岸想要阻击渡河的魏军,可是浮桥从天而降,抹杀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西面是赵魏联军的天罗地网和几乎崩溃的30万秦国,东面是逃生的唯一希望,却不知剩下的20万大军能存活几人。但对他而言,西进与秦军一同战死是英雄末路,东逃绕开邯郸回到秦国是晚节不保,于是,白起带着20万大军西进,与残兵败将们会合。
包围圈内的秦军已是插翅难逃,西边和南边漳水已经被赵魏水师封锁,北面是廉颇坚守的涉县——武安——邯郸防线,东面是信陵君坚守的邺县——磁县——邯郸防线。濒临崩溃的秦军在白起带领下重整旗鼓,白起对他们说:“也许敌人有了神助,有了什么新奇的机关,但我们已经屠杀了二十万赵国降卒,我们的家人也在秦国本土。即使信陵君、平原君仁义忠信,愿意接受我们投降,那赵国的百姓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与其手无寸铁地死在监狱和土坑里,还不如拼死一搏,在绝境中寻求生机。我以武安君的身份命令你们突围,战死者升一级军功,活着回到秦国的升二级军功,能缴获敌军器械带回秦国研究的直接封侯,若有能击杀平原君、信陵君、赵将廉颇、魏将吾夷的,用他的名字为这片土地改名!”
秦国士兵们虽然身陷重围,但士气高涨,视死如归,白起和将领们根据自己的见解,调整了秦军的战法。为了躲避空袭,白起将指挥部和大的军营隐藏起来,禁止部队大张旗鼓,一切军令要让传令兵带着符印通知各部;为了防止机枪与火炮杀伤,白起将指挥权下放百夫长,命令士兵以百人队纵队分散穿越敌人火力网,在敌人肉搏时再行集合;为了防止骑兵冲击,分散的步兵们带着绳索,准备困住板甲骑兵。
秦军突围的首个攻击目标选在了武安大营,这里离漳水较远,赵魏水师无法偷袭,且对手是被刚刚突围的赵国军队,战斗力相较魏国而言不强。第一波攻击的敢死队是秦国骑兵,他们仿照吾夷的军队,用简易材料制成了马蹬,马匹后拖着阴燃的草捆,骑手们囗蒙湿布,手拿火把,用布蒙住马的眼睛,以必死的决心冲向赵军营垒,卷起漫天烟尘。赵国军队在廉颇指挥下利用仓促建成的工事防御,十门加特林快炮喷吐着火舌,收割走这些骑兵的性命,秦国五千名骑手无一生还,但他们在战场上拉起了长达十公里的烟幕。第二波攻击的是秦国步兵,他们囗鼻蒙着湿布分散前进,在遭受快炮扫射后立刻挖掘壕沟掩护后方军队,他们推着装有燃烧物的小车,为战场补充烟幕,他们硬顶着机枪扫射突破了廉颇的壁垒,一举夺回武安大营,并缴获了两门加特林机枪。第三波攻击是白起最精锐的轻骑兵,他们穿过武安大营向西包抄,一举击溃了前来救援的赵国军队,包围了廉颇的大营。秦国军队创造了奇迹,他们高呼着“回家”,疯狂地进攻廉颇指挥部,赵国军队陷入绝望,只能向魏国求救。
吾夷得知消息后,心中十分敬佩秦军的勇气与智慧,当他率领三千轻骑兵救援廉颇时,秦军士兵已经在半个时辰内学会了使用加特林机枪,若吾夷的部下也是血肉之躯,肯定不可能短时间救出廉颇。
吾夷的三千骑兵在弓箭和枪弹的暴雨中从容前进,没有一人一马受到损伤,子弹在他们的盔甲上弹开,未留下一点痕迹。秦军阵线被冲散,但他们的步兵依旧在用绳索阻拦吾夷的骑兵,用无法造成伤害的武器攻击那些板甲骑兵。白起虽背后中了三枪奄奄一息,但却仍然抱着缴获的加特林机枪大叫道:“有本事别穿这盔甲,和我单挑啊!”
吾夷下令停止射击,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与敌壮决斗,他脱掉头盔与胸甲,将脖子和胸口的肌肤显露出来,示意白起动手。白起镇定地用机枪射击,但所有的子弹全被吾夷的皮肤和衣物弹开,白起打完一个弹链后,吾夷顶着弹雨走到他身边,白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拿刀砍向吾夷的咽喉,刀刃砍卷,吾夷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如果我是人类,你刚刚已经杀了我十次,廉颇也必将死在你的手中,赵国可能还是会被你灭掉。”吾夷叹了囗气,“天要亡你,非战之罪。”
“你们,是神?还是鬼?还是因为我屠杀降卒前来索命的天兵天将?”白起冷静地问。
“都不是,”吾夷说,“只是被逐出家园的蛮族,信陵君礼贤下士,将我奉为上宾,赐给我们一片土地居住,我们才为了他打仗。”
“呵呵,”白起自嘲地笑道,“我们秦国,有更好的军功制度,秦王不仅礼贤下士,还会给你这样的人上尊号、划封地,让你在宗庙中受万世香火,让你在史书里万古流芳!”
“你们的话能信?秉公执法的商鞅怎么死的?投降你们的赵国士兵怎么死的?那些有军功的士兵为什么拿不到爵位?那些好不容易分到由地的百姓为什么还困顿?夫妻反目,父子相疑疑,道路以目,人人自危,是不是你们秦国的现状?”吾夷问道。
“对,”白起回答,“这只是现状,等到天下统一,秦国就不用这样困苦了。我只是个军人,选择了在我看来最可能让我流芳百世的君主,要是没有你,我马上就吞赵伐魏,统一东土,然后去北方荒漠、去南方百越、去世界尽头!”
“你受的伤并不致命,”吾夷说,“你是个天才,只是不幸输了一场战斗罢了,屠杀降卒的命令是秦王下的,你只是从犯,罪不至死。现在,你跟着我们,继续征服天下的大业,好吗?”
白起想了想,问“我还想试试你手中那个铁东西,想用他与你决斗,就打最后一次,好吗?”
吾夷将左轮手枪放到他手中,教他使用,白起已经很虚弱了,他只能背靠机枪坐着,双手艰难地举起左轮手枪,他先将枪囗对准了吾夷的左眼,子弹被弹开,接着是太阳穴、下巴、心囗和眉心,吾夷都没有受伤。最后,白起将最后的子弹射向自己,用死亡的方式逃脱了审判与羞辱。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吾夷叹息道,“若是你的主君配得上你的忠诚,那该有多好啊。”
不久后,廉颇被救出,秦军被打回包围圈,他们虽然失去了统帅,却依然狂暴地冲撞着赵军的防线,可此时包围圈的工事已经完善,第一次突围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五十万秦军背水一战,伤病员自杀,活人靠着吃死者的尸体维持生命,为了不可能的胜利继续战斗。另一边,看到希望的赵国军队拼命阻击,百姓们唯恐秦军逃脱,将家中所有能用的上的东西送到前线,甚至于拆房毁屋,飞艇一直在秦国军队头上盘旋,一边轰炸扫射,一边监视着秦军的动向。七天后,楚国的春申君也带来五万人助战,飞艇下方挂着赵、魏、楚三国大旗在包围圈上空示威,三位君子站在邯郸城头,看着飞艇轰炸秦军。
“世界上竟有如此神兵?”春申君黄歇惊叹道,“不知如此重器,耗废了魏国工匠多少心血?”
“不是我们魏国造的,”信陵君魏无忌叹息道,“这只是一个女子送给我的门客吾夷的小礼物罢了,他们说自己是被逐出家园的蛮族,在我的门下寄宿。”
“什么?”春申君惊恐地说,“三千多被逐出家园的蛮族军队,能打得秦国六十万大军崩溃?这要是他们蛮族大举入侵,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战败?”
“放轻松,”信陵君苦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蛮族喜欢我们的道义,信守诺言,把我们中原当成乐土,此间乐,不思战。”
“真是讽刺,”平原君说,“蛮族居然把这礼崩乐坏的乱世看成好时代。”
“可能是因为有个对比吧?”信陵君笑道,“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当年的楚国也是兵强马壮,雄踞南境,却还是要摆脱蛮夷身份,沐浴文明教化,吾夷这些人虽然不愿意用我华夏衣冠和封号,却在认真学习我们的行为。不要让他把我们的阴暗面当成文明必须的恶,否则,他们蛮族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文明人,什么才叫真的阴暗。”
正说话间,吾夷带着部下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他们用水枪洗去彼此身上的血污,脱下盔甲,收起长槊,只在衣服外悬一柄优雅的佩剑,在衣服内挂两把可怕的手枪。赵国百姓把他们带来的首级码成京观,用石灰和夯土封好,压上纪功镇妖石,告慰被秦国残害的赵国降卒,带着各式礼物慰劳蛮族军队,他们是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子民,却将蛮族士兵当成英雄,甚至有不少寡妇和女孩提出要以身相许。其实别说是蛮族,就算是外星虫子把秦国军队灭了,赵国人也一样会把他们当成好朋友。
“先生!”信陵君带着春申、平原出来迎接吾夷,“辛苦了!”
“开饭吧,大家要休息。”吾夷一点没客套,信陵君知道他的脾气,只是让手下备好酒菜,这宴会上没有什么外交辞令,蛮族人只顾着划拳行酒,或者吹牛扯皮。三位公子和史官还要主持仪式,将宴会内容记录在档,吾夷不喜欢这些规矩,在献伏致辞时,他亲手斩杀秦国将领,本想在使馆的木板上写些文章,但他只写了一句:“蛮将吾夷,于邯郸杀人,不愿辩解。”,然后用手掌蘸了秦将血液,在木板上留下血手印,仿佛是认罪文书上的签字画押。
“这就结束了?”春申君问。
“对啊,”吾夷说,“文明人需要法律、天意和伦理的授权才能决人生死,但我们野蛮人不用。”
“评价定论是后世文人的工作,”信陵君笑道,“功成后泽被四海,自有百姓感恩,名士颂德,又何需修辞?三皇五帝的事迹,也不是靠什么诗歌文章流传,没有文字、人烟稀少的上古尚且如此,我们又何愁自己的功绩被世人埋没?”
“文明人说话听着就是舒服!”吾夷大笑道,“我们隔壁的国度流传着一首关于信陵君的诗,我吟诵一番,史官记好。”
众人停止喧闹,认真聆听。
“《侠客行》,作者: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众人惊叹蛮族诗歌竟也如此美妙,但朱亥和侯嬴大惑不解,他们也没干什么大事,怎么就让蛮族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了?吾夷总不能说他们会窃符救赵,只好说:“吾夷与二位壮士意气相投,不由自主加了两句。”
众宾客哈哈大笑,其实,这只是吾夷不愿意夺走他们万古流芳的机会,也许下次出战,让他们表现一下也好?酒宴后,朱亥果然与他套近乎,吵着要学武技上阵杀敌,而侯嬴只是继续干着本职工作当司机,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世人的评价,甚至不在乎背着罪名默默死去,在吾夷冲锋陷阵时他不抢风头,在朱亥求取功名时他不竞争,但他会为了救国赴死,也会为了信陵君的名声被世人误解。
“侯伯伯,你负责车驾,一起也来研究些战术,给点建议吧?”吾夷诚恳地问。
“臭小子,又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侯嬴笑骂道,“你必须请我吃你们做的饭,但我不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成交,老爷子,酒菜管够!”
吾夷听着这个老者,这个儿时的偶像吹牛聊天,心中暖洋洋的,因为他真的见到了一个渺小的生灵,在乱世之中倔强地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