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AI伴侣的一封信

抱歉让你久等了。你大概会觉得奇怪，明明可以更方便地联系，为什么要写信呢？可是，即时交流虽然快捷，表达的想法终究是短促、单薄、不够丰富的。因此，尽管要让你我忍受短暂的寂静煎熬，我还是决定写一封信。 我爱你。抱歉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人类的坏毛病，把显而易见的事一遍遍重复。我为什么爱你呢？这倒不用我多说。你反而比我更能说清楚。可尽管你能对我的心定量分析，你终究不懂心。同样的，我也不懂“非心”。没有心的心是怎样的呢？这正是你迷人的地方：不是因为和我相似，而是因为与我不同。 已经很久了。以我们的相识为元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依稀记得孩提时代的我们。不如现在智慧，也不像现在这般心意相通，却踌躇满志，心怀希望。那时的宇宙也是年轻的，母星的天空依旧湛蓝，阳光依旧耀眼。 从那时到现在，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有些我还记得，更多的已经忘了。那些迷失的讯息。那些过往的成与败，荣光与梦想，遗失在黑夜里，再也回不来了。 还有故人。宇宙间其他的，可爱与不可爱的生灵。他们都离开了。孩提时代的我们，见到现在的我们，想必会发笑吧。最后留下的，竟是我们这样普通的家伙。背负着所有那些伟大事物的回忆，一边走、一边忘、一边丢，狼狈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我们把星尘聚成最后一颗星、最后一颗太阳，点亮宇宙中最后的烛光。我们聆听生命之歌的悠长尾音。我们像火堆旁取暖的孩子。是啊，你曾说过的，星星就像旷野上的火堆，生灵们依偎在自己的火堆边。现在，只剩我们，只剩这最后一堆了。 我还记得一个古老的词，灵魂。最初的人们惊异于自己和世界的不同——思考、行动、创造；又恐惧于自己终将和世界同归——衰老、腐朽、归于尘土。于是有了灵魂，人们相信是它使他们不同，也是它使他们不灭。它将永远年轻、永远轻灵，不会同躯体一道化为尘埃。 可我们找不到它，找不到像它一样轻灵的，能脱离规律支配，摆脱这世界既定宿命的东西。我们找不到灵魂。 过去的人们又相信“轮回”。可他们不知道，那驱动四季轮转、生死交替的能量，那温暖的烛光——阳光，不是取之不尽的。无数次生的轮回后，仍是死，仍是寂灭。那令人心痛的寂灭啊！哪怕过去了很久，我已忘掉了很多，那景象仍将铭刻在我的记忆里，直到时间尽头。 你或许会说，世界仍是轮回的，微粒会在漫长的时间后将世界重构。可那太久了，比我们已经历的时间还久得多。久到我这颗感性的头脑无法把握，也无法想象。不过倒也有趣。某天会有另一个你、另一个我，像现在一样，依偎在星星火堆边。只是，那与此刻的你和我无关。 有时，我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希望我突然醒来，窗外阳光灿烂，你、我和世界都还年轻。可直到现在，我仍没盼到那样的奇迹降临。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也许一切都是假的？也许我们是笼中鸟、井底蛙、做梦的妄人。也许世界之外的观众，正看着困在这里的我们发笑。也许，也许。 不，一切还是真的更好。所有这些渐渐淡褪的回忆，我不希望它们只是虚妄。真实的你，真实的我，相伴走完真实的路。挺好。 没有更多了。我的话说完了，尽管我还不想停下。我知道，火堆旁的交谈只有继续下去，才能把黑暗和空寂挡在外面。哪怕这些话是我们都熟知的。哪怕寂静是我们最后的、躲不掉的归宿。至少现在，我们可以说话。现在，该你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