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05

第五章 寂静

“屮，白忙活了。”

楚道楠发现自己拖拽的难民已经不成人形，只得悻悻松手，此时，黄烟在骤起的微风中渐渐飘散，那条被炸残的巨炮蠕虫，此时已经喷完了液体，如死蛇般瘫软在地，可四人却不敢轻易上前查看。

方才情况紧急，楚道楠等人来不及补充弹药，趁那怪物生死不明的空隙，赶紧解除机械助手的自由作战模式，将其召唤到跟前，又打开它身上的储物仓，取出能量模块和仅存的半盒子弹，而在平均分配后，每个人只得到二十余发，还不到标准弹匣一半容量。

“嘶，这家伙是不是挂了？”

随着黄烟彻底散去，众人发现，那条巨炮蠕虫自断处向下，约莫三四米的躯体，已经干瘪成了一张皱巴巴的虫子皮，包括没有干瘪的部位，颜色也由先前的赤红转为了灰白，似乎失去了生气，李涵见状皱眉道。

“死没死，搂几下就知道了。”

楚道楠咬牙切齿道，今天这趟算是赔大发了，任务失败不说，还重伤了一名队员，额外支出100点绩点，带着泄愤的情绪，他将能量模块塞进手中步枪的功能区，又把弹匣重重插进卡扣里，冲着没干瘪的部分扣下扳机，来了三发点射。

“噗，噗，噗。”

子弹如泥牛入海，只在肥硕的身躯上留下几个汽水瓶盖大小的洞眼，流出绿漆般的粘稠液体，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似乎是真的死了。

“编号2531，任务目标已死亡，任务……失败。”

眼见那巨炮蠕虫纹丝不动，楚道楠稍稍松了口气，打开手腕上的设备，开始汇报此次任务的结果，他特地强调了小队的不幸遭遇，却不敢胡说八道，并上传了一段战斗录像，以此来佐证，并祈祷上面能把任务等级调整到A级，这样就不会扣除绩点了。

“见鬼了，这东西竟然还没死。”

就在楚道楠一门心思组织语言时，林陌忽然惊呼道，楚道楠顺手点了发送后，立即抬枪瞄准了过去，就见原本死寂的半截虫躯忽然剧烈蠕动起来，不管它要作什么妖，四人不约而同地对其进行了点射。

然而，虫躯包裹的那个东西，在厚实皮囊保护下，丝毫不受影响，伴随裂帛般的撕扯声响起，这团肉山突然裂开一道数米长的口子，乳白色液体当即从中流淌而出。

四人怕液体有毒，当即向后急急退去，却见一条两米多长的米黄色肉虫从原先的残躯中滚了出来，却是迎风便长，身体迅速膨胀起来，不多时，就延伸到三米长，表皮颜色也从米黄转为铁灰，向前缓缓蠕动了几尺后，前半截身子骤然直立起来。

“什么操作？”

楚道楠见状忍不住吐槽，攻击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赏了这只新生虫子几发子弹，只是不同于先前的皮糙肉厚，这次干脆变成钢筋铁骨，子弹打在上面竟然“铿锵”有声，仿佛打在金属墙壁上一般。

“这TM是……进化了？”

禹墟的制式步枪，各方面都领先于旧式枪械，穿透力远胜从前，无法被制式步枪击穿身体的转化者自然是存在的，但楚道楠从未在缓冲区见过，更别提当场进化出新品种，哪怕转化者被禹墟中的外籍居民称为“亵渎造物主的存在”，那也得有个限度吧。

“新生”的虫子，不似之前那般体态臃肿，行动也更加迅捷，之前那条火炮蠕虫就是能够撵着运输车跑的恶兽，眼下变得更加恐怖，直立片刻后，它的身体弯成了弓形，短暂的蓄力后，冲着距离最近的驾驶员撞了过去。

众人手里的家伙无法击穿虫皮，在四道火线冲击下，即使已经开始后撤，这条新生虫子仍是精准无比的落在了驾驶员的身上，后者被它压在身下，上半截身体瞬间被碾碎，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变成人肉馅饼，楚道楠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知晓其姓名。

来不及愤怒和悲伤，林陌和李涵当即转点射为连射，可子弹不能破甲，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那虫子压死驾驶员后，头部分裂成四瓣，每一瓣上都布满利齿，它要开始享用自己出生后的第一顿美餐了。

楚道楠却在此时停下了射击，他没有因为同伴的不幸而失去了理智，仅凭幸存三人的手头武器，想要弄死这畜生难于登天，好在这蠢物仗着皮肉坚如磐石，又是一心要去吞食死者血肉，眼下正在和坚韧的作战服较劲，根本没搭理他们三人。

“但愿，那个有点用吧……。”

短暂思索后，楚道楠想起机械助手的储物仓里还有“秘密武器”，那是“天机”为了收集数据而下发给外勤人员的反重型单位地雷，具体参数不详，可他是作为眼下少数能指望的东西，楚道楠却充满了“希冀”。

其实以机械助手目前所剩能源，至少还能发射一次电磁炮，可那样便会导致它在自身能源耗尽后，彻底沦为废铁，权衡利弊之下，楚道楠还是疾步来到机械助手旁边，从储物仓里掏出两个罐头一般的圆柱体。

由这件武器还处于收集数据的阶段，所以被喷涂成了代表实验武器的淡黄色，并在顶端用红漆喷涂了“此面向敌”四个大字。

此时，那条虫子已扯开了作战服，夹层中的电子肌肉束火花四溅，将其头部的大片皮肤灼黑，它对此却浑然不觉，顶着林、李二人的火力输出大块朵颐。

一具被压扁的尸体，显然并不能让这头恶兽得到满足，在令人胆寒的咀嚼声后，它缓缓昂起头，分解成四瓣的头部，满口利齿上还黏着碎肉，扫视仅存的三人，那染血巨口不断张开与闭合，滴落不少涎液，显然是意犹未尽。

“来吧，孽畜！”

楚道楠望着那头狰狞恶畜，深吸一口气，将枪挂在脖子上，随即便解除了安全锁，双手各抓着一枚地雷在手里，大叫之后，冲着那条虫子狂奔而去，倒不是他要与其同归于尽，而是想先发制人。

被叫声吸引的虫子，果然将“目光”投向了楚道楠，这次“进化”显然没给它提供更多灵智，稍作迟疑后，便在深壑一般的食欲驱动下，向奔向自己的楚道楠弓起了身子。

“死吧！”

楚道楠见那虫子果然被自己引过来，心中冷笑，双臂当即一垂，两枚地雷顺势下落，他知道那怪物行动迅如闪电，所以没敢多做停留。

几乎是在地雷脱手的瞬间，楚道楠双足一顿，改前进为后退，脚跟猛点地面，整个人当即斜飞了出去，饶是他提前估量，做了算计，却没有立即脱离了危险。

但见那虫子发力弹起后，如小山包般猛然砸下，命运，却在此刻跟楚道楠开了玩笑，虫子身躯巨大，而他的下半身远没有离开这怪物的落地点，此时置身于半空中，根本无法再进行腾挪，虽然不似前者那般直接砸死，却也可能被报废了双腿。

“嘭——！”

硕大的虫躯砸下，激起大团尘烟，楚道楠躺在地上，双腿却安然无恙，他在巨虫落向自己的刹那，将双腿收拢，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落地后滚了两三米才停下，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了转瞬之间。

凭借出色的外勤经验，楚道楠堪堪躲过了一次致命袭击，林、李二人本该高兴，可他们见到楚道楠这一番操作后，并未见到预想中撕裂这孽畜的爆炸，心中顿生绝望。

“噗，噗。”

恰在此时，接连两声闷响之后，虫子的脊背被两根瓶盖粗细的钉刺堪堪穿透，这家伙终于被破甲了，可以点伤害，显然对如此庞然之物造不成任何影响，反倒可能激发凶性，招致更可怕的袭击。

然而，就在这条虫子扭了扭身体，打算再次暴起时，钉刺周围的虫皮突然鼓胀起来，伴随着接连响起的数声闷响，那虫子开始疯狂扭动，随后就生生断成三截，皮肤颜色也迅速变成灰白，显然已彻底丧失了生命力。

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手里家伙的子弹所剩无几，林、李不敢贸然上前查看，约莫过了有十分钟，见虫尸始终没动静，这才壮起胆子缓缓靠近，手里步枪却始终没放下。

“死透了。”

楚道楠就躺在距离虫尸不远的地方，他摊开手脚，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声音透着几分疲惫，但语气却显出轻松，虽没有亲眼看到事情发生，但从刚才的动静推测，这条令人作呕的恶物应该是彻底挂了。

“这是……咱们发财了！”

就在楚道楠打算再躺一会儿时，忽听二人发出惊呼，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咕噜”爬起身来，凑到虫尸旁边，就见断面的肉块里嵌着一颗半透明晶体，仅有拇指盖大小，却让刚刚失去队友的二人面露喜色。

“晶髓……。”

楚道楠却面色阴沉，这东西对禹墟来说，是稀缺的战略资源，这小小一枚便能兑换高达3000的绩点，可见其珍贵，然而，在末世废土，人心最是难测，哪怕在禹墟，也不乏贪利小人，抢功劳都算小事，更有恶徒在执行任务中制造意外杀死队友，只为一点晶髓。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刚刚共赴生死的队友，也可能见财起意，楚道楠自己不是这种人，可他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所以在旁边默不作声，想看看事态接下来的发展。

失去了生气的虫尸，皮肤也随之变得柔软了许多，仅凭配发的合金匕首，就能轻松破开这家伙的皮肉，林、李二人忙活了半个小时，将虫尸切割开，连同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共翻找出五颗大小不一的晶髓，能兑换的绩点，已破万了。

“咱们……平分？”

短暂沉默后，李涵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是不眼馋这些晶髓，常言说得好：有命挣，也得有命花，那些贪利小人，虽然用卑劣手段积攒了高额绩点，可在行径被曝光后，没有一个能逃脱制裁。

禹墟使用的刑罚不多，其中判刑最轻是驱逐出境，情节恶劣的，便会被判处枪毙，死后尸体更是会被拉走做成惩罪标本，用来进行警示禹墟内其他心怀不轨的人。

“可以。”

楚道楠点点头，林陌随后也表示同意，三人商议妥当，便将所有晶髓用储物仓里的材料袋装好，和那包转化者脊髓液放在了一起，做完了这些之后，三人全都松了口气，除了劫后余生以外，还有能够妥善进行“分赃”的庆幸。

“每人手头的子弹只有个位数，在没有载具的情况下……。”

在清点了装备之后，楚道楠欲言又止，他望向脸上喜色尚未褪去的二人，有些无奈，话音刚落，“财大气粗”的林陌直接对二人表示，可以申请支援，反正回去以后，就能发一笔小财，只要安全回归，此时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

“倒也没那个必要。”

楚道楠摇摇头，随即点开腕部设备，很快就发现了一处临时据点，等级为B，主要作用是后勤补给，距离他们不到两公里，可以在那里获得补充后再返回禹墟。

之前为了摆脱转化者的追逐，驾驶员不慎将运输车开得偏离了归途，此地距离最近防御堡垒有二十多公里，想要步行回去，确实会存在危险，可区区两公里，对身三人来说，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在缓冲区一天遭遇两次转化者，恐怕没人比我们更惨了吧？”

李涵轻叹，驾驶员的惨死，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哪怕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也不能让他忘却，登时神色黯然道。

“那可未必，禹墟之外无净土，运气不好，就这两公里，都能发生点意外。”

楚道楠却不以为然，相对于转化者扎堆的腐蚀区，只有零星转化者的缓冲区，自然要安全许多，可这并不意味这片区域就是世外桃源，恰恰相反，由于缺少足够得火力支援，仅凭各个小队那点装备，一旦遭遇危险，便是灭顶之灾。

“能不能别说丧气话。”

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转化者的林陌眉头微蹙道，那里有他的三成收益，之前说好平分，楚道楠作为老兵，又是击杀转化者的主攻手，理应多占一成，可他却将出的那一成划到已被救走的姜晗燕头上，林陌对于“分赃”结果没有异议，却不喜欢二人的悲观。

“呵。”

对于林陌的话，楚道楠只是置之一笑，随即冲二人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出来，折腾了半天，此时正值午时，转化者虽不畏惧阳光，却也讨厌太阳直射，以往成群结队冲击阵线，也都选在清晨、黄昏这样阳光并不强烈的时段或是干脆没有阳光的夜晚。

或许是习性使然，或许是老天开眼，三人前行了大约十分钟，就看到数百米外伫立着碉堡般的一座建筑，按照禹墟惯例，墙体被喷涂成黑色。

临时据点，基于“临时”二字，相比于防御堡垒，已经低了几个档次，可它们却是防御堡垒的前身，禹墟奉行“蚕食”策略，前线负责“光复”失地，而楚道楠这类探索作战部队成员，则对成为缓冲区的失地进行“消毒”，也就是武力驱逐匪帮，消灭转化者和异变兽。

而在缓冲区内，禹墟会设下诸多临时据点，这些临时据点，会随着区域形势变化，从简单的活动板房，逐渐向设备齐全的碉堡过渡，到最后，工程队会将这些临时据点用道路和“城墙”给连接起来，被墙体围住的区域，便是充作前线部队后勤补给的备战区。

临时据点分为A、B、C、D四个等级，A级与防御堡垒无异，B级则是眼前这样设备齐全的堡垒，C级是用钢筋水泥墙壁围起来的几间活动板房，D级只有一间活动板房，给暂时无法返回的作战员栖身，同时测试附近的安全程度。

看到临时据点的三人，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堡垒墙壁高耸，只有一面墙上留出入口，却被厚达半米的铁门给封得严严实实，门边则安装了应答器和红外监控设备，楚道楠点开应答器上的呼叫按钮，一段舒缓音乐顿时响了起来。

“……。”

然而，直到这段音乐放完，应答器里也是寂静无声，回头看了眼身后满怀期待的林、李二人，楚道楠再次按下了应答器上的呼叫按钮，与之前一样，应答器彼端，始终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