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CKED·第三十二章

自我主义/自救/四千五百字的章...

157.

你醒时天都还没亮。

触觉追上你，你被一床松软的毯子裹着，身后是温热的躯体，手也被虚拢着。

你低头看见了握在一起的手，卞玉阙的手比你的大一号，握着是一个特别明显的守护姿势。

你轻轻地抽走了手。

阿姨已经起来了，在楼下准备早餐，看你下来有些担心问你好了吗？

你说嗯，我走了，您别跟他说。

阿姨却说恐怕不行。你一愣，阿姨眼神示意你看后边，你转过头，卞玉阙就靠在楼梯口盯着你看。你有种被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局促感。

阿姨拉上隔门，A卞玉阙走过来手背抵着你的额头感觉了下，说好像是没发烧了。他把你拉回客厅小沙发上坐着，给你倒了杯温水。

你看着他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回家也没有和他分手，一切都只是噩梦而已。但欺骗自己无益于事。你握着手里的水，低声问他你想好了吗？

卞玉阙说想好了，不行。

他把水杯放回茶几上，问你跟家里闹翻就闹翻，怎么能关联到和他的关系上来呢？“不是我让你离开家的吧？”

你疲惫得没有解释的力气，只说要回去了。

他从后面拉住你的手腕，要你听他说完。

158.

“不能就这样结束的是我。你知道我多久没有拿到过国内的冠军了么？”卞玉阙其实想了很多个怎样解释的开场。真到眼前他却有一点仓促。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那本质上是你应得的。”你说。

卞玉阙有点无从下手地撩了下头发，他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上两只手交叠起来，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你站在他面前，觉得眼睛都在疼。你说我走了。

他从很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很自我主义的人。（注：不是利己主义也不是自我中心主义，文末有解释）

你自有一套逻辑，你构建好了行为处事的框架，你精神的支点被合理分配在许多事上。他想从前你放了一个很重要的支点在母亲那里，而这些年你逐渐将那个支点抽离了出来，虽然过程里伴随着阵痛，但总有一天你会完全地走出来，你没有他也能渡过这个阵痛期，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而你现在一定要离开他，大概是因为觉得他这个支点有一天会变成像你母亲那样让人疼痛的部分。

所以分手真正损失的人，其实是他。你作为一个他从未拥有的部分填补了他的缺失，而这个部分是天降之物是意外之喜，根本不是他追逐得到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再去寻找下一个可以填补这片空白的人或事。本质上是他不能离开你。

他岌岌可危。

“可我不想离开你。”卞玉阙抬起头跟你说。他的表情像哀求一样，你听见他很小声地说“抱一下。”

他向你张开手，好像是已经接受事实一样地跟你说“过来，就一下。”

160.

你回去的时候佳佳也在。她过来帮你们看猫，小花听见你的脚步声就从她膝上跳了下来去门口接你。

兰见跟你前后脚到家，刚正在洗漱准备补觉，听见你回来就从洗漱间探头出来问你还发烧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你靠在门上把猫抱起来，说我跟他分了。因为下意识觉得她俩会说你，你也说得很小声。

佳佳让你再说一遍。

你又小声地说，说分手了。

兰见抓了下还没吹干的头发，有点搞不清这个状况，就拽了根干毛巾把头发围上出来了。

佳佳已经在问你跟他分手是为什么啊？他出轨了？人品不好？

你倒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唯唯诺诺道外面有说你被包养的话。兰见就嗯？就这个？

你说嗯。因为他在他们圈子里好像还挺有钱的。

兰见摊手说可那个谁都三十多岁行业头一拨了，比你有钱是应该的吧，诶等等你们不会真是那关系吧？？？ 

佳佳从身后伸手过去狠捏了把兰见的腰。

兰见一下岔气了捂着腰咧嘴说嗯我知道不会的，就是问问，问问。

161.

在你回来前，兰见跟佳佳说了这回的事。佳佳靠在浴室门上听兰见边洗澡边叨叨说阿姨身体没多大问题，就血压有点低，血脂高了一点，别的指标没什么。不过那个做检查的医生估计是要给安安介绍的相亲对象，阿姨虽然没说，但我猜的。

“阿姨人挺好的，我就住了一天她还做了好多菜给我吃。我就感觉有点脱节，要不是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一直看着，哪能想得出来安安那么难受了呢？”

兰见想起了自己爸妈，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被泡沫覆盖的身体，下腰部有一片依然明显的坑坑洼洼的伤痕。手掌贴上去，熟悉的粗糙与钝感传了上来。

“我有时候想要是我爸妈还在，要是也像安安妈妈那样逼着我的话……嗳，我大概也不那么想他们了，我弟弟还能跟我统一战线，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她拧开花洒冲洗身体，佳佳听见兰见在里边继续道“你弟不也来这边上学了，啥时候带来咱们去外边吃个饭，让我看看现在的小孩子长啥样嘛。”

佳佳低头用脚挡着要来刮门的小花，答她说好啊，等你学术会回来一起商量时间，你们一起去。

162.

这情景有些熟悉。细想来，那个之前私下找过佳佳的小学弟也是这样的。

佳佳记得很清楚。是大四的暑假，你中途从家里回来，没有跟她们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不回去了。然后你很缺钱，征得她俩同意后就卖掉了本科双创的项目。在之后开学不久，有天兰见想起来问你小男朋友最近怎么没找你，你很冷静地说分手了。当时你说你们知道的，我家就那样。就还是算了。

现在你再一次离开了家，然后又跟本来处得不错的对象分了手。

佳佳少见得有些犹豫。她觉得你真的应该寻求一些心理方面的援助，去看看心理医生之类的。

虽然谈恋爱和结婚并非人生的全部，但人的本质是趋利的，坏东西不要也罢，但本来是很好的缘分却这样放弃掉，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但她说不出口，只得干巴巴地问“这样真的好吗？你不是小时候就喜欢他吗？”

“嗳，是诶。”

小时候。小时候。

是多小的时候呢？

你往记忆里回望，过去的事情却好多都想不起来。但是却记得精神衰弱的夜晚，凌晨三点窗外寂静至死的街道。

然后你想起巨型海报被钢铁构架分割后展现的被雨淋湿的宣传图上的人。

于是你找到了那个会场的兼职，你只想能不能看看他。

远远看一眼就好。

看看那个在你幼年时光里天才而孤僻的哥哥现在是什么样子。

也许你是在自救来着。

你想找出二十来年里见过的最特别的一页。

在卞玉阙问你是哪里人时。

装模作样说了些话见了几次面，你觉得力气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那些感觉也并非伪装。但每一场恋爱都让你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你是有问题的。像两个杯子，不论是重叠还是对着瓶口，都不是通的。

你想过往下坠，想染上酒瘾烟瘾，但从小的道德要求又把你拉了出来——不行。那不是好事，所以不可以。

那些阴暗的，无处安放被刻意忽略的情绪。也没能转换为自残的地步，在卞玉阙逃走后——燃烧了起来。

啊，这个人。这个人。

想要。

你想要。

你想要他那种程度的，厌恶感，的依赖。

你想要被他需要。

可是爱这种东西。

那不是一份好的爱。

-

佳佳看着你慢慢地弯下了腰。你说我知道这几年你们一直在拉着我，我不知道…不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觉得也没关系。

…我不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会离开他。可只要想想就觉得好想哭。

163.

晚上佳佳把你和导师送去了机场，她有点担心你的状况，但老师在也不好多说，就跟你嘱咐了两句好好吃饭别熬夜。

看着你们进了安检口后她去停车场提车。车开出来手机有信号了就嘀嘀嘀直响，等红绿灯时她看了眼，是小老板给她发了一溜消息。

她心情贼不好，都没听小老板的语音，只发了个干嘛过去。

小老板电话就拨过来了，佳佳开着外放，差点被他那边的环境音吵死。

“我特么开车呢！你想吓死我啊？”

小老板啊了一声，说你等下哦。然后好像是拿着手机出去了，一关门喧闹声就几乎没有了。

他像是喝醉了，小声小声地跟佳佳说“我喝醉啦，你在哪昂？”

“我刚送了朋友出去，现在回学校。”

小老板那边好一阵没声音，佳佳以为他是真喝醉了倒了，连连问他怎么不说话？

小老板缓过来于是跟她说你来接我好不好啊。我手机拿不稳了。

佳佳说让你一起玩的送你。

小老板就耍赖，说你来嘛，你不来我就不回家了，我现在就蹲人家门口，走不动。

佳佳忍不住翻白眼，说你破事情那么多！傻狗！

佳佳也没说答应，她说那你就蹲着！

然后边烦边定位到了那个酒吧。

但当佳佳在小老板给她发的酒吧地址门前没找到人，反而在隔壁的隔壁清吧窗台看见了跟二哈挥手一样跟她打招呼的小老板时，她脸都黑了。

“玩我呢这是？”佳佳踹了小老板小腿一下。

小老板半醉着，躲闪不及嗷地一声痛呼了出来。“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小老板陪笑说。

“啧，起来了。”佳佳不给他笑脸。

小老板说诶可我点了个水果塔还没上来啊。

佳佳：？

端来水果塔的男人没穿工作服但系了个围裙，跟小老板很熟的样子，说你解解酒，佳佳看那个水果塔堆了几层高，淋了酸奶下去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小老板说谢谢哥，男人看了眼佳佳，问她要喝点什么吗，佳佳说不用，来接这小王八的。男人听了这话看着小老板笑出了声，打过招呼就转身走了，人进了里面的调酒柜台，一个OL装的年轻女孩在吧台等着他说话。

小老板说那是大我两级的师兄，帅吧。

佳佳看了眼说还行。

小老板一口水果喂在嘴里，有点郁闷地含糊质问佳佳你怎么就凶我啊？

佳佳白了他一眼，说快吃，别叨叨了。

佳佳拿着手机刷通讯软件，看见你发消息说登机了，回了句行注意安全。小老板见她不搭理自己了，伸手到她面前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佳佳：嗯哼？

小老板：你是不是研三了，要开始找工作了吧？

佳佳说我不去你那。

小老板：啧。

这事小老板问了很多次，佳佳有点不胜其扰。她琢磨着认真跟他说一次，就收起手机二郎腿也放下了。

小老板一看她坐正了脑袋都大了，说你这样太像我奶奶了，你就随便坐着不行吗？

佳佳开口，“去你那工作的事，说真的。我们那个项目里学术的内容不多，主要就是个管理体系，那些都是临安主导的，我虽然说是主创之一实际上说白点就是帮临安打下手而已。况且我还跟你说过，我选这专业都是高考找的填报机构，我本人对学医啥兴趣没有，你挖我不如挖临安，况且她手上现在还有个硬项目，她才是有想法的人，挖我干什么呢？”

小老板默了默，西柚颗粒的酸味在他口中散开，混着有点泛上来的酒味，他有点难受。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啊？”他低低地说。

佳佳没有说话了。

小老板的脑海混成一团，他今晚是真的喝醉了，喝了两场，饭点的时候跟他爹去见一群叔伯，饭局散了年轻一辈又去KTV整了一桌酒。

刚撑着把那几个送走之后，他是真的站不稳了靠在行道树上，还是路过上班的师兄认他出来把他扛到自己店里的。

手机都拿不住，他还能准确地在联系人里找到佳佳的电话打过去，他都觉得自己超厉害的。

他盯着厚厚的玻璃杯，外面多彩的霓虹灯颜色折过来，对面的佳佳头发放下来了，她特别漂亮，从外面经过的行人都要多看她一眼。

小老板酩酊大醉，说反正你就是不想见我是不是啊。

佳佳说不是来接你了吗。

小老板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你知道我…

“打住。”佳佳抬手制止他。

所以他们俩确实都是心知肚明的是吗？

小老板觉得难受了，他不死心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继续联系呢？

佳佳看着小老板醉鬼一样，不讲理又很倔，一副一定要求个答案的样子。她也看了眼外面，霓虹灯光污染得特别晃眼。

她问你真想知道吗？

小老板不知为什么眼眶红了，他问她说因为我吗？

佳佳沉默着，小老板继续说因为我家有公司啊？

他说话很囫囵，换在平常佳佳是要笑笑他的。但这个时候佳佳没笑，她看着小老板通红的眼睛，说是。

小老板的泪珠子一下就掉出来了。

PS:

关于前面说的自我主义，我贴一个知乎搜到的回答，比较贴近我设想的女主心态:

“自我主义，顾名思义，是一种主义，更明确地说也是一种意识形态。‎自我主义者否认了一切的客观性，或者是一切对于人类来说的客观性，因此便否认了人类行为的“应该与否”，也就是否认了“道德”。 与其说他们自私，不如说他们发现了人类行为运作的真正方式，并且发现了道德的虚无性，因此他们承认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利己的，于是便以此为认知基础诞生了他们的行为原则：利己。‎

‎但他们不一定是物质上“自私的”，自我的“利己”是对自我精神的满足，因此如果一个自我主义者有他重视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也属于他的“利益”，他也会为这个人的利益去做出不“自私”的行为。

同时，自我主义者认为所有人都是利己的人，而自我主义者与普通人的区别是，他们在主观意识上也承认了这种利己，并以其作为哲学指导，普通人反之。

‎所以如果要和自我主义者好好相处，并且你有着与他不同的哲学立场，那合适的方法就一个词：情感。 自我主义者否认道德，但他不否认作为人类本质的情感，并且情感利益也属于利益，自我主义者明白这一点。 不要去跟他讲“理”或者“正义”，用他所接受和喜欢的的一种情感去打动他。‎”

作者：Leisk

我感觉这位答主解释的像是某类哲学定义，但目前我还没有找到这个书。找到了我会在动态给大家分享。而女主的自我主义除了以上部分之外，还有一种非常独立的思想，有很多人将自己的生活重心寄托在别人身上，比如女主母亲心灵是寄托在女主身上的。她深感重负，因此她一直努力地不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她希望自己首先是一个良好的状态，然后锦上添花，再去爱别人。所以说她是‘自我’，的。而当母亲那里的情况更严峻，她觉得难以转圜的时候，她的状态被打破了，就出了问题。

顺便叨叨一下，有在玩明日方舟的宝贝看么？老福特上有一篇关于干员断崖的性格分析的高赞文。我在搜到了以上这个‘自我主义’的回答时第一时间想起了断崖。他将莱恩哈特划进自己的界限，与以上自我主义的定义给我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