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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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来接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1 戒尺

煤油小学就在大兴煤油厂旁边，滚滚的黑烟埋住了没有小学该有的蓝天，大扫除一直都是煤球最不喜欢的集体活动，煤球觉得空气中肯定漂浮着一大堆煤油颗粒，整个煤油镇都被这些煤油颗粒弄得脏兮兮油腻腻的。

“咻”

“啪”

“王楣湫，你站起来。”粉笔打在煤球的头上，同学们都转过身来笑他，细小尖锐的声音让煤球觉得要刺破他的耳膜，木椅随着煤球的站起发出来尖锐的叫声，在煤球心里，那些笑声和这尖锐的声音没什么两样，都是空心的。

语文老师愤怒的从讲台冲下，在煤球身旁站定，她拿着戒尺说着：“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你的生活这么艰苦你的母亲都要送你来念书，你倒好，天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走神，你到底有没有带脑子来学校？”

煤球睁着眼睛看着语文老师，煤球的眼睛很大，在煤球爸爸还在的时候别人都说煤球的眼睛纯真可爱，现在语文老师只觉得煤球的眼睛无神且瘆人，下课铃声打断了语文老师想说的话，她拍了拍煤球的肩膀说道：“下课！”

孩子们一窝蜂的往外冲，下午四点半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煤球收起了书本准备走，语文老师说：“楣湫，老师考考你，今天老师讲的课文是什么？”

楣湫挠了挠头，他记得自己刚才读过了三遍的，他摸出语文书，说道：“是《再见了，亲人》，老师，我上课真的没发呆。”

语文老师叹了口气，说道：“快走吧，放学了。”

煤球抱着书包就跑出了教室，生怕语文老师还叫住他回答问题。

 2 女儿红

“这是什么？”煤球看着树上一只有着特大钳子的独角仙，心里第一次有那么想得到一个东西的欲望，他把单肩包系在脖子上，蹬着胶鞋就爬上了那颗还没成年就长了虫子的桂花树，桂花树矮且分支多，茂密的树叶将煤球遮的严严实实的，独角仙趴在一朵桂花旁边，从树叶里透过的碎光折射着独角仙背上的颜色，漂亮的独角仙让煤球都分不清这些颜色是阳光的颜色还是独角仙的颜色了。

一男一女从远处走到桂花树下，看着都像是十八九岁的人，男生穿着件背心，露出了健壮的手臂，女生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林间风吹动着女生的裙摆，男生用手用力的刨着桂花树下的土，蝉鸣太吵了，吵得所有人都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要你带个铲子你偏不带，手都挖破了。”女生抱着陶罐，看着男生的血滴落在土里，煤球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但是他知道现在下树不会是一件好事情，他看见女生的嘴唇白白的，男生的手臂汗津津的，看来挖洞真是一个累人的事情。

“我，再也不会做这种对不起你的事情了。”男生在桂花树下挖了一个坑，女生没说话，稳稳地把陶罐放进深坑里面，煤球在想那个是不是爸爸说的女儿红，当初妈妈怀妹妹的时候爸爸也在门口的槐树下放了女儿红。

想到女儿红，煤球又想起了爸爸，他不想去看树下发生的事情了，他想着如果爸爸没有不见那该多好，家里也不至于过的这么难了。

 3 沙漏

“小煤球，又来接你妈妈下班呐！”门房大爷看着报纸抿了口鼻烟，煤球点了点头，把门房的沙漏倒了过来，大爷瞥了眼煤球。

大兴晚报每天都是从镇印刷厂印出来的，妈妈工作的煤油厂就在印刷厂旁边，所以门房大爷每天都去隔壁的门卫室买报纸，煤球能闻得到报纸上热烘烘的印油味道，妈妈说书墨的味道很香。

今天来的比过去晚了一些，要不是那对男女，煤球早就到门卫室来守着了，妈妈说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下班之后能看到煤球，上班再辛苦都不觉得累了。

煤球觉得妈妈是最最重要的人，所以为了妈妈高兴，煤球每天都来门房等他下班，刚好坚持30天了；等着无聊，煤球望着煤油厂的烟囱冒出黑黑的浓烟，随即就有黑色的东西从空中像是空降兵降落到地面，煤球喜欢这些空降兵，因为用手捏他们他们就会化成灰，只留黑黑的印子在煤球的手上。

“煤球配黑手，真是般配。”方菊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账房上班的员工看起来总是清清爽爽的，还能提前推着自行车到打卡机下面来等下班，煤球问道：“方姐姐，我妈妈下班了么？”

方菊看着分针指向30，五点半的下班铃声在门房敲响，她轻松的跨上那辆二八自行车，留下一句话便蹬的一下滑出了煤球的视线。

“你看你的沙漏还剩多少，沙漏漏完了你妈妈来了。”

门房大爷脸涨的通红，说道：“煤球，你妈妈刚才提前下班走了，你不用等了，快回家吧。”煤球看着沙漏，说道：“我的沙漏还没完呢，沙漏完了我妈妈就来了。”

4 流言

嗑瓜子的中年妇女总是喜欢在街头巷尾搬弄是非，方菊的母亲李大花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嘴碎，与之相反的倒是方菊的父亲方山，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别人总是说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就成了一对，问方山，方山也是沉默不言，顶多抽两口旱烟以表回应。

“煤球那孩子还每天去你们煤油厂门房守着呢？”方菊推着二八刚进门儿，就见到李大花和她的姐妹们围在一起嗑瓜子，李大花问着自己的女儿，方菊“嗯”了一声，便支起自行车快步走进屋内。

“这孩子也是可怜，我隔壁家在小学教英语的刘大妈，说煤球一直都只记得16天前的东西，唉，苦命的很，他妈死了半个月，他也疯了半个月。”姐妹甲的绝活让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生怕自己少吃了几粒瓜子。

李大花摇了摇头，神秘兮兮说道：“你们可不知道，今天我买菜，经过圆满他们家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谁？”

姐妹乙最不喜欢李大花故弄玄虚，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瓜子皮，说道：“有话快说，我家死鬼要回来了，我还得去煮饭。”

李大花觉得拂了面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见呐，赵家那个大壮小子在他们家呢，我估摸着圆满他爸妈那个时候肯定不在家，保不定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膈应人的勾当。”

姐妹甲笑了起来，诡眯着眼说道：“你也别说年轻人膈应，我结婚的时候，我家男人和赵家那小子一个年纪，壮的和个牛犊似的。”

听着外面的瓜子声和讨论声，厨房里洗菜的方菊露出一丝轻蔑，因为她觉得外面的妇女们是那么的猥琐，猥琐的像一滩烂泥。

嗑瓜子的声音盖过了蝉鸣，流言蜚语在唾沫星子里散播开来，污言秽语也在激动涨红的红唇之间翻飞。

5 终章

“煤球，你过来。”煤球听见有人叫他，转身一看是镇上出了名的流氓马开，他不想理他，但是马开毕竟已经是个大人，把他用个麻袋一套就往自行车上捆着。

煤球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肚子被支在自行车后座上，他感觉头昏脑涨的。

他知道，是沙漏被压碎了。

【完】

好了，读到这里的朋友是真的太感谢你们了，长长短短两千多字，很难有朋友愿意看完。

我希望我写的大家能给喜欢，咳咳，真的不三连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