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那个人。
我是个猎手。
但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那些以猎杀野兽、人类目标的单个雇佣兵性质的杀手。
我猎取的对象,是那些在热度榜上名列前茅的事物。
人类,动物,物品,甚至感觉,都是我的狩猎对象。
由于我的技巧比较熟练,总能接到一些流量公司的订单:从别人家里偷只猫猫狗狗,趁人熟睡的时候将其绑架,潜入某个地方取走某件热门物品。
反正我的工作只是寻找,抓捕,搬运,至于那些流量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些“猎物”。
那,就是它们的事情了。
今天接的单子小有难度,这个热度榜单上连续几天都占据第一的男人早在热度排列上升到第三名之前就抛下所有的亲戚朋友躲了起来,抛弃了工作,抛弃了生活,整个世界都在找他。
(这家伙是真难找啊,就像是在老家几十亩的油菜花海里面逮一只臃肿的草蚱蜢。
就这样,这家伙在猎手们的榜单上排名居高不下,甚至有公司放出狠话:如果能把他的贴身物件带来,将以带回活人相同的报酬回报。
整个猎手界都在找他,毕竟,这份报酬能让一个中层的猎手挥霍上好几个月。
不过,我还是领先一步。
寻找,前往,确定,再将正确的线索抹去,留下误导别人的提示。
最终,我终于跟着那最后一点蛛丝马迹来到了深山的密林之中。
并死累死累地爬上其中的一座山。
那个人的茅屋就待在这个地方。
与其说是茅屋,不如叫窝棚更加贴切:三三两两病怏怏长在一边的土豆,盛地满满的雨水缸,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草屋顶,还有为了掩蔽而糊了一层泥的矮墙。
真是让我好找。
窝棚很小,基本上就堆了一张防水垫和一堆草,当做切菜板的石块堆在墙边,周围散落着果皮残渣。
他很小心。
可还不够。
我就像是普通的登山客一样,顺着岩壁往山上攀爬,逐渐向山顶的悬崖逼近。
(真是不明白,这么大岁数了,躺着舒舒服服地赚钱不香吗,跑来这种鬼地方。)
我不再想这个,只是爬上最后一块山岩,将背包中的捆绳钩拽出来,悠悠然转着圈,爪钩的尖端反射着一点光泽,时不时划在对面这个握着菜刀的男人身上。
“大叔,要不你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中年男人举起菜刀,用刀尖对着我:“它们雇你用的钱不算少吧?”
有一说一,我还挺怕这家伙脑子一热跳下去,到时候我可啥都捞不到:“真是慧眼识珠啊大叔,所以呢,把刀放下,咱们痛快点,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费这么大劲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远离你们这种看见热度流量就跟苍蝇看见茅坑一样的蛆,有多少人因为你们家破人亡 被你们的那种公司圈养起来,当做牲畜一样地生产流量,贱不贱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大叔”我抽了抽嘴角,让辱骂的微尘从脸旁流过,不吸一点如肺:“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我告诉你,你少来这套。”他往后退了退:“这几天我过得贼舒坦,你们那些被圈养起来还收进口狗粮的家伙们说什么?哦对,自由,我这几天贼自由,想吃吃,想睡睡,想看看景就看看景,最重要的,根本不会遇见你们这种畜牲!”
我难得跟他扯淡,手中的绳索越甩越快。
“小伙子,看在你还算正常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当初我变成红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唱了什么歌演了什么剧粉丝有几多,就是普普通通被没一点技术含量勉强能逗人笑笑浪费时间的视频拍进去了而已。小心,小伙子,别让自己成了别人镜头里的对象。”
说完,他一跃而下。
可能是被他之前的长篇大论熏地有点晕乎,我扔出去的绳索并没有如计划中的那样拴住这个中年男人的腰腹,只是在他的右小臂上缠了几圈。
我将绳索的一段固定在身后的山岩夹缝,随即开始将中年男人往这边拉。
他似乎被吓得不轻,但并未失去理智。绳索被他抓得很紧,胜利的笑容在我的嘴角荡漾。
(看嘛,还不是会乖乖回来。)
在他的右手即将被拽上来时,我似乎听见了几下被拼命忍住的呻吟。
他的右手小臂已满是鲜血与刀伤,看样子是砍到了动脉。
(看样子报酬要被削。)
我还在懊恼报酬的减损,可绳索一瞬间的松弛却伴随着凄厉的嚎叫。我向后跌去,那只被菜刀砍断的右小臂随着抖动的绳索被甩在我的面前,血汁随着这一下被溅出不少,一下子把下边的岩石染地通红。
(坏了!)
我扔下绳索,朝悬崖边缘探出头,刚好看到那个男人挥舞着一只断臂,发出疯狂的长啸,坠落进下面的密林之中。
我可不确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地搞到那具估计要碎成肉末的玩意。
算了,还是带着这只手回去交差吧。
又过了几个星期,那个中年男人的热度以他的死亡而结束,热度榜上的前几名如今依然由那几家流量公司中的王者接管,一个个像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面孔被放了又撤,就像是超市货架上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的蔬菜一样。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正坐在一家高级餐厅的靠窗位置,准备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
等待稍显漫长,我决定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拿起手边的刀叉筷勺,将碗碟摆好。
开始有点节奏地胡乱敲击。
我对我的技术颇有自信,沉溺在自娱自乐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我根本没有发现,某个角落正对着我的手机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