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尔》「壳卷/飒卷」
壳卷飒卷,带点骨科,下篇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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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空洒满了碎钻,一颗颗银色不断跳跃,跟随着行走夜里的人。街边路灯早已熄灭,凄凉夜风微微呼吸,在累得直不起腰来的卷儿身上留下寒意。
卷儿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五罐啤酒,右手举着手机,让手电筒照亮着前方。
沉闷的一声“嘀咚”响起,手机电量终于耗尽,本来有一方明亮视野的卷儿瞬间陷入黑暗之中。星星那么明亮,却照不到他脚下的路。在黑暗中行走,即使是每天经过的街道,卷儿也难免心生恐意。
空无一人的街道,死寂般的冰冷空气,手中塑料袋不断摩擦的稀碎声,让卷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只是心越急,让人心惊的事越发生。
“哥哥。”一声清脆细腻的孩童声音在卷儿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近得仿佛是贴着他耳廓说的。
被吓到的卷儿猛然往左退去好几步,看着身边什么都没有的黑夜。
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乱想。卷儿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更加快速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几乎小跑了起来,但心中的惧意却越来越大,捏着塑料袋的手心已经出满了冷汗,粘腻的手指捏得紧绷。
不知不觉间,风好像越来越大,而卷儿也奔跑了起来,束在脑后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发丝,黑色衬衫也随风鼓起,袋子里的啤酒“乒乒乓乓”的乱响。身体渐渐发热的卷儿却怎么也跑不到家,着急地不知该怎么办,但奔跑的双腿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耀眼的碎星逐渐被乌云掩盖,卷儿抽空抬头看了眼天空,成片成片的黑云铺满整个星空,仿佛被蒙住了双眼,最后的一点点光亮也在慢慢消失,大地更是陷入黑暗。
卷儿不跑了,愣愣地看着前方。他根本跑不出去,跑不出去这个可怕的黑夜。
“哥哥,我好想你,所以忍不住来见你。”又是这个声音,孩子般的稚气,带着一丝急切和委屈。
但在卷儿耳中,是惊悚的鬼声。他想跑,但跑不动,双腿像是被定住般立在原地,无论如何使劲,都迈不出步子。
“你是谁?”卷儿发颤着轻问,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但现在这个情况他不是遇见鬼了还能是什么可能?除了他,在没有一个人的路上,那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会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最爱的人啊,哥哥。”
卷儿像是失了明,本来还能依稀看见周遭一小片轮廓,却突然一片黑暗,接着垂着的右手被轻轻握住。
卷儿整个身体都颤了颤,那触碰他的东西如此冰寒。
“你想要做什么?”卷儿转了转脑袋,想要看清他身边有没有“人”,但除了手被握住的感觉,再没有其他。而视野也突然明亮起来,路灯忽的亮起,明如白昼。
卷儿看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握着他的手,他顿时松了口气,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是居然是家门口后才扶着胸口,讶异地问:“壳,你怎么在这?”
壳是他最近新搬来的室友,相貌英俊,身材高挺,像是杂志上不苟言笑的时尚冷男。
在相处了这一个月后,卷儿发现壳确实是个冷酷的男人,说话做事总是冷冰冰的,只有一次笑了,是因为他早起起床去上厕所,当时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进了洗手间后明明看见壳在那刷牙,结果自己就是脑子不清醒直接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开始释放肚子里的气泡。
一个屁音后,卷儿才从混沌意识中清醒,再度望向壳,瞳孔震惊的程度仿佛见了鬼,想逃出去可是肚子里绞痛难忍。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是卷儿自己生活惯了,从来没有在人面前这么失态过,所以他那天像个乌龟一样一直躲在自己房间不肯出去,想喝个水时,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壳有没有在客厅,却听到了隐隐的轻笑声。
卷儿当即抓着头蹲在门前,崩溃道:“他在笑,冷酷时尚男在笑,我真的是疯了。”
往事不想再提。
卷儿低头看了眼拉着自己手的壳又问:“大半夜的你还没睡吗?”
壳仿佛没看见卷儿的视线,自然地拉着卷儿进了家门说:“我看你一直在家门口跑步,就下来看看。”
卷儿被拉着进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刚刚一直在家门口徘徊吗?他要不要告诉壳这件事?可是万一壳又笑他胆小鬼呢?
卷儿撅着嘴陷入了自己的忧虑,任壳把他拉进屋子里,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壳时,壳放开了他的手回头说:“路灯两点后就关了,以后我每天去接你下班吧。”
卷儿微张了嘴表示惊讶:“这多麻烦你,不用的。”
壳看了看卷儿手中的啤酒:“不然换个工作,酒吧很累,又总是夜班,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卷儿顺着壳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拿出一罐给了壳:“哪有那么夸张,年轻人身体好着呢。”说到这本来累得直不起腰,又跑了十来分钟,感觉身体就像散架了一样酸痛,强颜欢笑一声:“再说了,酒吧工资高,我得趁现在年轻多赚点钱。”
壳没有接过啤酒,沉声说:“我不喝酒。”
卷儿又收了回去,转身准备回房间:“那早点休息吧,晚安喽。”
壳看着卷儿揉肩歪头的疲态背影,过去把卷儿手中的啤酒拿了过来。卷儿回头疑惑地“嗯”了一声,壳说喝酒对身体不好,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卷儿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不喝酒我会睡不着的……”
窗外的宁静被寒风惊醒,路灯在他们回家时已经熄灭。卷儿洗了个澡,透过玻璃窗看着漆黑的外面,想起刚才回家路上的怪事,浑身打了个抖,赶紧过去准备拉窗帘,却被外面黑漆漆的光景吸引住视线。
一座座民宅小楼被黑夜笼罩,远处的低空依然有白星挂着,而占据卷儿视线的是他对面楼房上站立的人影。
只有一眼,卷儿连忙拉上窗帘,手却抖得肉眼可见。那个人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矮矮的,在夜里那么清晰。
“幻觉,一定是幻觉。”卷儿摇摇脑子强迫自己不去乱想,掀开被子平躺在床上,连灯都忘记关掉就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本来以为没酒会失眠的卷儿,却很快就有了困意。
门被打开来,壳远远望了眼床上熟睡的卷儿,两只手抓着被沿,安详的脸庞恬静乖巧,他关了灯后轻轻退出了房间。
卷儿睡到中午十二点,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才磨磨蹭蹭爬起来,进洗手间时他学会了敲门。
洗漱完毕后,卷儿在客厅转悠了一圈,餐桌上是壳一贯给他留下的午餐。
是一碗骨汤面,还冒着热气。
卷儿看了看壳的房门方向,坐下开始吃饭。总是这样,每次起床,午饭永远就像刚做好的,像是料定了自己何时起床会吃饭。
卷儿敲了敲壳的房门,其实没什么事,就是照常感谢一下对方的饭,然后收到壳的一句毫无情绪的“不客气”。
卷儿也想换工作,至少不用每天夜里回家,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卷儿去上班时,在酒吧门口看见对面蹲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衣,环着双臂趴在腿上。似乎是察觉到卷儿探究的目光,小男孩抬起了脸。
卷儿有些愣神,这个小男孩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圆圆的小脸白嫩嫩,微卷的蓬松黑发被微风吹得轻轻飘荡,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晶莹的黑宝石,正紧紧盯着自己。
卷儿爱心泛滥,看了看周围,走过去蹲着,用自己最慈祥的微笑问:“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你家人呢?”
小男孩眼眸一动,隐在刘海下的秀气眉毛一拧,大眼睛瞬间凝聚了两汪眼泪,然后扑到了卷儿怀里,搂着卷儿的脖子低声呜呜哭着。
“啊……怎么哭了……”卷儿不知所措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手脚有些慌乱,拍拍小男孩瘦弱的后背安慰说,“好了,不哭了,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你家人呢?”
小男孩在卷儿侧颈上一顿擦泪,奶声奶气地抽噎:“没有,飒飒没有家人,飒飒想跟哥哥回家。”
虽然小男孩哭得稀里哗啦,但卷儿皱起了眉,总觉得小男孩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但怀里的小人哭得一颤一颤,也没再多想,只好一把抱起小男孩站了起来:“叫飒飒吗?可是飒飒怎么会没有家人呢?是不是跟爸爸妈妈吵架,然后自己跑出来了?”
飒飒搂着卷儿脖子不肯撒手,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担心的卷儿:“没有,飒飒只要哥哥,只要哥哥。”
卷儿尴尬地轻笑两声,总不能真的带小孩子回自己家,可是到了警局报了案,飒飒不停哭闹,甚至还破坏公共财物,这才头疼地赶紧抱着飒飒离开。
抱着飒飒回了家,卷儿对客厅里的壳苦笑说:“我捡来的孩子,暂时先跟我们住,等找到他家人就送他走。”
壳冷漠的眼神在卷儿怀里的飒飒身上盯着,黑眸里划过不易察觉的狠厉。
飒飒靠在卷儿肩上,回头对壳一望,就又转过去脸趴在卷儿肩上,细声细语地说:“哥哥,飒飒困了,飒飒想睡觉。”
卷儿抱着飒飒哄道:“好,睡觉。”对壳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卷儿给飒飒洗了个澡,把飒飒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玩,然后也去洗澡了。出来时却看到飒飒站在床上抱着臂,壳也站在床边插着兜,两人无声地对视。
“壳,你怎么进来了?要跟飒飒玩会儿吗?”卷儿好奇问道。
壳眯了眯眼,单手抱起床上的飒飒说:“这小孩儿跟我睡。”
飒飒自然不肯依,朝着壳肩上就是一大口,恨不得咬下来那一块肉。
壳吃痛地皱眉,箍住飒飒的小脸,沉静的目光微闪,卷儿见壳的脸色不太好看,立马过来把飒飒抢过来说:“不用了,飒飒不想的话就跟我睡,小孩子难照顾,也怕影响你休息。”
飒飒趴在卷儿怀里,短小的四肢紧紧勾着卷儿的腰和脖子,像是一只章鱼吸附在卷儿身上,还故意抽搭了两下鼻子:“哥哥,飒飒不喜欢这个人,飒飒只和哥哥睡。”
卷儿拍拍飒飒的背应着,对壳歉意笑笑说:“快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就好。”
“好。”壳盯着飒飒看了许久才离去。
等壳离开,卷儿把章鱼一样的飒飒放在床上,揉了揉飒飒那一头毛茸茸的碎卷发说:“怎么能咬人呢?壳哥哥也是想和你玩。”
飒飒又伸出肉乎乎的双臂扑进卷儿怀里撒娇说:“飒飒不喜欢那个哥哥,刚才那个哥哥说,他要飒飒现在离开。”
卷儿把飒飒从怀里捞出来问:“怎么会?壳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看起来很凶,但人很好的。”
飒飒扁了嘴:“那哥哥是不相信飒飒说的话吗?”
“啊……不是,好了先睡觉,小孩子要早点睡。”卷儿把飒飒塞进被窝,自己又抱了被子在一边躺好。
“哥哥为什么不和飒飒在一个被子里睡觉?”飒飒缩在洁白的被子之中,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大眼睛的眼尾微微翘着,就像一只小狐狸。
卷儿和飒飒面对面躺着,点了点飒飒的小鼻尖说:“哥哥怕半夜卷被子,把你弄着凉了。”
飒飒顿时把一双大眼睛笑弯了,钻进卷儿被窝中,缩进卷儿怀里,抱着卷儿腰满足地说:“没关系,飒飒会紧紧抱着哥哥取暖,不会着凉。”
卷儿无奈地任飒飒在他胸前乱蹭,那一头蓬松的软发蹭得他下巴痒痒的:“要是飒飒生病了,可不能怪哥哥。”
飒飒重重地“嗯”了一声。
“飒飒真的不和哥哥说你是从哪来的吗?”
卷儿刚问完这一句,飒飒就仰头盯着卷儿,大眼睛里居然满是冰冷:“哥哥是和那个壳哥哥一样,想赶飒飒离开对吗?”
卷儿赶紧安慰:“没有,飒飒想多了。哥哥道歉,飒飒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然后在飒飒头上亲了一口以示安慰。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进房间,照亮了床上熟睡的人身上。卷儿平躺在床上,睡衣领子已经被飒飒拱开了一片,上面还沾着小孩子睡觉留的口水。
觉得胸口憋闷的卷儿,呼吸困难,迷迷糊糊睁开眼,探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揉了揉,轻轻把飒飒放在一边坐了起来,刚下床就被醒来的飒飒从背后搂住了脖子。
“哥哥,要起床了吗?上班带着飒飒好不好,飒飒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黏糊软糯的声音让卷儿也更加的温柔,捏了捏身前的小手说:“哥哥工作的地方很吵,不适合飒飒去,飒飒在家等哥哥下班,好吗?飒飒喜欢吃什么,哥哥回来给你带。”
飒飒滑坐在床上,卷儿站了起来转身揉着那一头软发笑着:“好啦,听话,哥哥休息时间带飒飒出去玩。”
飒飒抬头看着卷儿,眼神莫名幽怨。卷儿看不得小孩子委屈,赶紧离开了。
卷儿离开后,飒飒趴在窗前,看着街上卷儿离开的身影轻轻一笑,却听见房门被打开,壳的声音响起:“华立风,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跟我抢?”
飒飒依旧笑得天真,回头说:“可惜卷儿就是不喜欢你,你再怎么费工夫找到他,和他在一起,他都不会喜欢你。”
初春时节的早上,阳光暖洋洋的,整个世界都是明媚一片。卷儿今天特地早起去酒吧请假,想调下工作时间,也想快点回去看飒飒,去了警局询问飒飒的后续事宜,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回家路上还买了鲜牛奶和草莓。
清瘦的身影慢慢出现在飒飒的视野,即使是很宽大的白色卫衣,依然能显现出卷儿过瘦的身子,一丝丝耀眼金光落满了小楼房顶,宽阔街道,还有卷儿凌碎的发丝间。
透过二楼的窗,飒飒飘在空中看着楼下的人提着些东西正不急不慢地走来,立马落地下楼到了大门口,看见卷儿笑着喊自己名字,也露出两排小牙齿喊“哥哥”。
卷儿虽然容貌不曾改变,但性格和过去天差地别,飒飒很难想象,眼前抱着自己亲吻自己额头的温柔卷儿,是那个曾经和自己打得七神都来劝架程度的魔神。但不管怎样,卷儿依然是卷儿,依然是他深爱的那个卷儿。
飒搂着卷儿的脖子,闻着卷儿身上清爽的凛香,宁静的中午仿佛仍旧是五千年前,他们一起躺在玛尔斯大草原的比翼湖边,静静小憩。
软乎的小飒飒扑在自己怀里,卷儿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觉得小孩子真的很美好,还没到家门口,就能看见小身影朝自己不顾一切跑来,抱着自己脖子甜甜呼唤。
此时的飒飒挂在卷儿怀抱里,一边呼吸着卷儿身上的温暖,心里也一边打鼓。他今天跟壳打架,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把卧室门砸了个大窟窿,万一卷儿看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卷儿抱着飒飒到了客厅,把飒飒放下后,洗了草莓给飒飒吃。飒飒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碗草莓,两条小短腿搭在沙发上,不安地勾着脚尖,大眼睛不断在来回走动的卷儿身上看,充满紧张与心虚。
壳也从房间走了出来问卷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卷儿说调休了几天。
“哥哥,飒飒饿了。”
正在开电视给飒飒看的卷儿回头“啊”了一声说:“这才离早饭不到两个小时就饿了?那哥哥去做饭,飒飒先吃些草莓吧。”
心里疑惑小孩子都饿得这么快时,开了冰箱看见满满的食材,却无从下手。他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吃的都是壳做的,想必冰箱里的食材也都是壳买的。
卷儿有些愧疚,壳是他的室友,却过得像个他的煮饭人。这时壳正好过来说:“我来做吧。”
卷儿不好意思笑笑说:“谢谢,我这段时间真的太麻烦你了,为了表示感谢,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壳从冰箱拿出各种食材放到案板上说:“没关系,我时间很多,你工作很忙,正好。”
卷儿在旁边想搭把手,被壳赶出去说:“去陪飒飒玩吧。”
卷儿无所事事地走到沙发边,飒飒两只圆眼睛一直盯着他,碗里的草莓看起来一个都没动。
“怎么不吃?不好吃吗?我买的时候尝了个,很甜的。”卷儿坐到飒飒身边,拿起一个草莓放进嘴里看着电视,“电视无聊吗?飒飒想看什么?啊对了,我房间有积木,是以前在超市有活动送的,我去拿来给你玩。”
卷儿还没起来,飒飒就拉着卷儿胳膊大叫:“不要去!”
小孩子的声音细细的,放大了有些像尖叫声,把卷儿给吓了一跳:“怎么了?”
飒飒把草莓放到旁边,爬进卷儿怀里,又把卷儿压在沙发上,紧紧贴着卷儿胸膛说:“飒飒不想玩积木,飒飒只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卷儿倚着沙发靠背,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肉团,叹气笑着:“飒飒真粘人。”
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卷儿无奈揉了揉,也不再去纠结积木的事。
阳光大好,金色光线几乎洒满整个客厅,沙发正好摆在采阳区域,一大一小两人身上都被晒得暖烘烘,飒飒一头乌黑的小卷发染上一层耀眼的光芒,卷儿总是忍不住摸两下,再给飒飒嘴里塞一个小草莓。
飒飒肉乎乎的小脸颊一咬一合,卷曲的长睫毛缓慢颤动,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里猫和老鼠的故事。
“这猫真蠢。”飒飒冰冷地点评了下后,吃草莓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向看着自己的卷儿。见卷儿睁着疑惑的双眼,立马眨眨大眼睛,无辜的眼神诉说自己多么可爱,“猫猫好笨,都抓不到老鼠。”
卷儿噗嗤一笑,准备夸飒飒一番,壳说饭做好了。
三个人坐好,飒飒个子不够,坐在凳子上只露了个小脑袋,卷儿舀了一碗排骨汤一勺一勺地喂着飒飒。
壳瞥了眼那边父慈子孝的画面,漠言道:“飒飒很乖,卷儿要不让他做你干儿子吧。”
飒飒张开了小嘴,准备喝卷儿递过来的汤,两人听见壳的话都停下动作。卷儿看了眼壳说:“这种事哪有这么简单。”
飒飒的眼里浮现起阴狠,瞪着那边悠闲的壳,见卷儿又转过来脸喂他饭,连忙摆出无辜小脸,卷儿愁眉过后,被飒飒的乖巧暖到,便一笑问:“那飒飒要不要多我一个干爸爸?”
飒飒瞬间张着小嘴怒道:“不要!”
卷儿愣了,有些尴尬,飒飒的小手“啪”地拍在桌上,五根嫩藕似的手指头气势冲天,飒飒的脸上满是坚毅:“我要娶你!”
卷儿更是怔住了,眼睛里充满迷惘,那头的壳冷冷道:“幼稚。”
卷儿也反应过来,这不过是飒飒的童言童语,忍不住刮了刮飒飒鼓起的小脸包:“胡说什么呢?乖,多吃点饭。”
下一秒,飒飒的小掌心下,这张长方形的小餐桌顷刻碎裂,汤饭菜盘全洒。
卷儿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切,手里的勺子“咣当”掉在碗里,壳神色如常,沉着冷静。
飒飒收回小手手,把小手手揣回他腰上的小兜兜里,一脸害怕:“哥哥……好可怕……”
卷儿站了起来,看了看壳,又看看自己这张毁裂的桌子,迷惑不解地走来走去:“这桌子质量这么差?”
壳起来说:“我来收拾吧。”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卷儿带飒飒回卧室的时候发现他的卧室门有个豁口大洞,飒飒拉着卷儿的手急忙忙说:“都怪那个壳哥哥,他把门踹坏了。”
卷儿看向飒飒问:“壳好端端的踹我的门做什么?”
“我……他……”飒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卷儿觉得飒飒小小年纪,心里却装了许多秘密,只是飒飒终归是小孩子,能瞒什么大秘密。
卷儿让飒飒回了房,去找壳聊了聊,和壳一起收拾着地上的碎屑,壳对飒飒的话题始终不怎么友善,还说要把飒飒送去福利院。
卷儿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没有能力去多养一个孩子,他只能再多等一等时日,到时真的找不到飒飒的家人,他就送飒飒去福利院。
卷儿回房后看了看他那可疑的门,飒飒坐在床上皱着眉,嘴巴也扁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卷儿想不通他的门是怎么一回事,过去坐到床边问:“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飒飒压着哭腔,晶莹的泪水在圆圆的眼眶里直打转:“你是不是要把我送走?”
卷儿虽然心肠软弱,但面对小孩子的委屈质问,他无法作出承诺,即使不忍心,也只能如此,他摸了摸飒飒的头顶笑说:“你如果真的没有家人的话,哥哥会给你找个很幸福的家庭的,好吗?”
飒飒红着眼问:“我不能和你过吗?”
卷儿笑着,没有一丝犹豫地说:“不能。”他自己的生活都朝不保夕的,怎么还带一个小孩子。
飒飒的眼睛明显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卷儿当然看见了,他怕自己后悔,起来去洗澡了,飒飒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周遭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等卷儿出来后,床上空了,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卷儿喊了几声,揉着脑袋走出卧室,在楼上朝下面喊道:“飒飒?”
回答卷儿的是壳的声音,壳从外面进来说:“他回家了。”
卷儿一惊:“回家?”下了楼梯问是怎么一回事。
壳说刚刚警局来信息,说联系上飒飒的家人了,飒飒也在刚刚安全地被家人接了回去。
卷儿听后可惜道:“好突然啊,我还没来得及跟飒飒告别。”
壳低头无声一笑,让卷儿早点休息,便回了房。
卷儿去休息后,躺在床上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可是壳又不会说谎,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卷儿休了几天假后,继续开始上班,他很羡慕壳大老板的工作,整天都只需要待在家里发发工作,真是惬意。
这天上班,经理说酒吧里来了个新人,歌好人帅,吸引了一大批女性客人,卷儿好奇地往舞台那里凑,手里还捏着两瓶麦酒,光影迷离的灯光中,他眯着眼努力看舞台上正在唱歌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手腕上戴着绕了好几圈的银色手环,黑色的小羊毛卷慵懒不羁,一双眼被碎发半露半掩,脸上勾着迷人的神情。
卷儿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歌手比以前那些人唱得好听多了,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人家客人要的酒,慌慌忙忙就挤出人群去送酒了。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酒吧仍然激情澎湃,卷儿靠在走廊里打了个哈欠,手里拿着清单板,准备偷一会儿懒,没一会儿尽头就走来一个人,扶着墙,好像喝多了的样子。
卷儿仔细看了看,那一身衣服很眼熟,好像和他刚刚看见的那个新人穿得一样。
确定是同一个人后,卷儿想着都是同事,便过去帮忙了一把,那人抬头看了卷儿一眼,深黑的长眸映出一点点笑意:“我唱歌好听吗?”
卷儿搀着这人,被问得有点懵懵,迟疑地点点头:“好听、好听。”
这个男人又笑了一下说:“我叫立风,喊我立风。”
卷儿张口结舌的,对方的气息里飘出淡淡的酒香,他认识这种酒,是酒吧里最昂贵的一种威士忌,味道清冽纯净,令人沉醉,他从来都不舍得点一杯的。
“你好,立风。”卷儿不自然地喊了一声,又扶了扶立风,“你要回休息室吗?我送你。”
立风半边身子都搭在了卷儿身上,他靠在卷儿的肩上,眯起眼笑着,嘴角很是满足:“好。”
卷儿送立风回了休息室,这时立风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是依旧抓着卷儿的手,卷儿看了看靠在沙发上熟睡的立风说:“我还要出去忙,你先好好休息吧。”
卷儿掰了好几下立风的手,都没能成功,他默然地看过去,立风侧着身子,过长的额发有几绺搭在俊挺的鼻梁上,唇畔微勾,脖颈修长,胸前落着几圈钻石闪闪的项链缠在一起。
确实如经理所说,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卷儿惊叹着,抿了抿唇,准备再次起身,却不料立风使了力,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过去,他没有站稳,猝不及防地倒在立风身上,腰上落下来一只手,搂着他转了个方向,瞬间反转在一旁,背后是沙发,面前是一个男人的怀抱,被禁锢在狭窄的空间里。
“你、立风……”卷儿出声恼怒着,立风仿佛依然在睡梦之中,低下头贴了贴卷儿的额头,敞亮的室内,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卷儿再要慌乱地挣扎时,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地慢慢合上,推拒立风的手也卸了力气垂落,最终彻底睡去。
立风睁了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睡颜,更加紧了紧手臂,将卷儿按在怀里,枕着卷儿的头顶安心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