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奥博斯贝根战役

奥博斯贝根峡谷，海布里达和提奥多里克率领着2000士兵埋伏山谷北面的山脊上。上坡下就是宽度只有300米的峡谷东入口，只要封堵住这个峡谷的东西两个入口，谷中的军队就无法逃出去。在整个峡谷两侧的3公里的山脊上，西罗马和西哥特的2万步兵都已经埋伏好，等待着敌人踏入这个圈套。所有的士兵都披着草绿色或土黄色的斗篷，兵器也隐藏在树丛中，避免阳光反射暴露。

峡谷中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山羊在山坡上觅食，就在半个时辰前，几个阿勒曼骑士刚刚从峡谷中快马加鞭的穿过，赶往斯特拉斯堡方向。如果海布里达没有猜错，这是北蛮大本营派来求援的骑兵，想必阿道法斯的骑兵部队已经夺营了。无论能否得手，必然会惊动蛮族大军，让他们派出一部回援。按照战前的计划，他们的任务就是当这支援军经过峡谷时，包围歼灭之。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峡谷入口处出现一支阿勒曼大军，人数约有5000人。这些士兵向西急行，形色匆匆，看来确是赶往大本营的北蛮援军。海布里达眼看着这几千人一头扎进峡谷之中，立刻命令身旁的信号兵发出信号。

一支响箭呼啸着穿云而过，只听峡谷两侧喊杀声起，箭矢，滚木，巨石从山顶上呼啸而下。一瞬间，阿勒曼士兵被杀得方寸大乱。海布里达从草丛中一跃而起，甩掉隐蔽的斗篷，拔出短剑向空中一举。身后一名掌旗官将罗马军团鹰旗高高举起，数千名士兵从山脊上一跃而起，呼喊着举起剑盾向山坡下冲去。这2000罗马士兵是联合近卫军团一半的兵力，任务是拼死堵住峡谷东入口。另外2000罗马士兵则负责堵住峡谷西入口。而绞杀埋伏圈的敌军的任务就交给阿拉里克的1.5万步兵了。这么安排，雷古鲁斯也是有意防止西哥特人放水的意思。

这边海布里达的2000多罗马士兵刚发起冲锋，对面山脊上提奥多里克率领的2000多西哥特武士也同时发起冲锋。只见两股人潮从上坡上蜂拥而下，山脊上西哥特的弓箭兵仍在继续向下攒射。与此同时，山谷中的蛮族士兵也反应过来了，立刻举盾结阵，开始向谷口退去。

飞快的，在一片擂石滚木的袭击之后，西哥特的武士挥舞着长剑从上坡上冲了下来，利用巨大的惯性，这些武士组成的人潮如同巨浪一般撞击到谷底阿勒曼人的盾墙上，第一排的阿勒曼人纷纷被撞得向后倒退，第二排的阿勒曼人则用盾牌拼死顶住前排士兵。一些西哥特人嚎叫着，高高跃起跳入阿勒曼人的战阵中，和迎面的敌人扭打起来。很快几千名士兵组成的人链绞杀在了一起，血花从人群中迸发出来，一片刀光剑影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中，生命被疯狂收割着。

海布里达和提奥多里克指挥了数百名精锐士兵牢牢守住谷口，他们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可以看见谷中人潮翻滚的混战场景。眼前是数百名杀红了眼的阿勒曼武士，顶着头顶的箭雨，向谷口扑杀而来。而罗马人则结成三层盾墙站在谷口，两侧山坡上则是西哥特武士不停的用弓箭射击。阿勒曼人的性命在箭雨中被收割着，但是仍悍不畏死的冲到罗马人阵前。

很快，站在山坡上观战的阿拉里克和雷古鲁斯就意识到，这支阿勒曼军队绝非一般，而是阿勒曼人中最精锐的剑士和训练有素的历战武士组成。遭到四倍敌军的伏击，仍丝毫不乱阵脚，能迅速结阵防守，并有序组织突围，可见敌人不仅是精锐，而且还是有备而来。如今数万人已经陷入混战之中，西哥特和罗马人虽然占据四面合围敌军的态势，但是包围圈中的阿勒曼人非常的硬，力战不溃。阿拉里克和雷古鲁斯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无法突破阿勒曼精锐剑士和历战武士组成的防御圈，反而遭到敌阵标枪火力的多轮反击，损失严重。而阿勒曼人对东部谷口的突击最为凶猛，海布里达和提奥多里克率领的也是各自最精锐的武士，然而面对阿勒曼精锐剑士悍不畏死的冲锋，整个防线仍是岌岌可危。在谷口，双方士兵很快厮杀混战在了一起，提奥多里克的西哥特武士为了避免误伤，不得不放弃射箭，而是拔刀从下山坡加入战团。

海布里达此刻已经杀红了眼，盔甲上也是血迹斑斑，短剑上的血迹来不及擦去，就又捅入下一个敌人的身体。饶是如此，蛮族士兵似乎越杀越多，而自己身边的战友却越战越少。他的头盔已经被阿勒曼剑士的重剑砍中了三次，几乎裂开了。有一次，敌人的剑刃几乎要切开他的头盔了，被他用盾牌格挡去了最后的力道，但是剑锋划过，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口子，鲜血立刻喷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野。眼中的战场被染成了红色。敌人嘶吼着奋力冲击着他眼前的罗马盾墙，自己的战友也如野兽般咆哮着，不断的用短剑刺杀盾墙外敌人的肉体。他不得不退到阵线后，让卫兵简单包扎一下伤口止血，然后戴上头盔继续战斗。他命令掌旗官必须高举鹰旗，让所有山谷里的人都看到，罗马人仍牢牢控制着峡谷出口。

此时，他也意识到，包围圈中的敌人不是弱鸡，而是一支劲旅。提奥多里克率领自己的武士加入战团后，来到海布里达身边，两人挥刀砍死两个冲上来的阿勒曼历战武士，刚要握手鼓励一下战友，突然听到身后战鼓雷动。两人回头望去，看见从峡谷外的森林里突然乌泱泱的涌出来无数阿勒曼和法兰克武士。看到这一幕，两人不禁相视苦笑一声，看来今天要交待在这山谷之中了。

与此同时，在峡谷西侧的谷口，也冲出来数千阿勒曼武士。雷古鲁斯和阿拉里克也看到峡谷东西两侧同时出现敌军，看来今天这一次伏击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北蛮大军似乎倾巢而出，目标就是这支西罗马-西哥特联军的最后主力。如果是这样，那么战场形式就再次逆转了。

“雷古鲁斯，我们被反包围了！”阿拉里克抽出腰刀，大喝一声。

“阿拉里克，我打先锋，我们从东侧谷口冲出去，你组织大部队跟随我撤出峡谷。”雷古鲁斯说完，带着亲卫骑兵从上坡上冲了下去。

“好，我去组织部队撤退！”阿拉里克也驱马向谷中战场奔去。

从西侧杀出来的北蛮军团人数较少，看似比较薄弱，雷古鲁斯率领骑兵赶到西侧罗马军团中，大声对军团首席百夫长克维乌斯喊道，“快！命令第3，5，7大队后队变前队，向西攻击前进！其他大队逐步脱离谷中战场，加入向西突围的攻击队列！”

克维乌斯立刻向掌旗官传达命令，罗马方阵开始调转方向向西移动，而西哥特武士则继续保持对包围圈中阿勒曼人的攻击压力，一边用弓箭射击掩护自己的人后撤。

在峡谷东侧，海布里达和提奥多里克的部队变成了殿后的单位，反而陷入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敌军的包围圈中。4000多人如今死战只剩下不足2000人，尤其以罗马军团损失最为惨重。海布里达第一时间，调集了3个大队在峡谷东侧向东结阵，抵御阿勒曼援军的攻击，提奥多里克则组织西哥特士兵在峡谷两侧坡地跟随主力向东撤退。但是，战场如此混乱，大军由进攻转入撤退，更是增加了混乱。

此刻，突然从东侧敌军中杀出来数十辆撒克逊镰刀战车，这些四匹马拉着奔驰的厚甲战车就如同战场上的坦克，气势汹汹。飞奔的战车轮毂上安装着锋利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快速旋转，发出闪闪寒光。海布里达可以感觉到地面都在震动，他也能感受到站在他身边的罗马军团士兵的肩膀在瑟瑟发抖。即便在厚厚的盾墙之后，罗马人仍能感受到这些撒克逊镰刀战车收割生命的恐怖车轮碾过地面袭来的杀气。

“守住战线！顶住！顶住！”海布里达大声鼓舞着自己的士兵，此刻转身逃跑是绝对不可能了，依托盾墙顶住还有一线生机。从眼前盾墙的缝隙中，他能看见撒克逊镰刀战车呼啸而来。只是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到他面前的盾墙上，如同一座山压过来一般，他和他身边的整个小队结成的盾墙立刻就分崩离析了。他整个身体被撞得腾空而起，他在半空中看到一辆镰刀战车从他身下奔驰而过，一名罗马士兵被车轮旁的镰刀拦腰切断，鲜血跟着旋转的镰刀挥洒而出，那个士兵的身体仍保持向前奔跑的姿势，只是向前的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则跪倒在地，很快上半身也扑倒在地上。海布里达心想，“就这样死了吧，至少还留个全尸。”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夕阳西下，奥博斯贝根峡谷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成千上万的断臂残肢的战死者安静的躺在这片峡谷之中，战场上东倒西歪的战旗和长矛，是唯一仍站立的物体，天空中盘旋着无数秃鹫和乌鸦，享受着这死亡的盛宴。战斗的双方都无力再掩埋战死的同袍，只能任凭他们在旷野中化为沃土。

阿勒曼人击溃了西哥特和罗马人的包围圈，草草打扫的战场，只来得及运走自己的伤员，并杀死所有躺在地上仍在呻吟的敌人，就撤离了峡谷。如今西哥特大军对北蛮联军侧翼的威胁已经被消除，而斯特拉斯堡的城墙是他们摘取罗马皇帝的皇冠最后的障碍。所有的蛮族武士都迫不及待的要去夺取这个荣耀和罗马皇帝身后的无穷财富。

在这一望无际的尸骸之中，有一只手臂倔强的指向天空，仿佛不甘死去。突然，那弯曲的手指如同被闪电击中般抽搐了一下，卷曲的五指突然绷直，仿佛在从空虚中吸入氧气，又猛然攥成一个拳头。然后这个手臂上躺着的一具尸体蠕动了一下，被猛的推开，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庞，这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水中拼命浮出的溺水者。

他正是海布里达，他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撤掉身上已经破损不堪的盔甲，环顾四周，他也许是这片战场上唯一幸存的罗马人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不知道是哪位骑士的战马踌躇着回到了战场，在寻觅自己的主人。海布里达蹒跚的走过去，那战马似乎也没有逃避的意思，就静静的等着他靠近。

“咱俩也许是这地面上唯一的活物了，”海布里达牵住马缰，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马鬃毛。“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咱们去斯特拉斯堡。”说完，海布里达踩住马镫，艰难的翻身上马，骑着战马在遍地尸骨中向东行去。

海布里达一路东行，靠近到离斯特拉斯堡10里地的地方就无法再前进了。因为阿勒曼人的后卫已经在此部署，看来在消灭了阿拉里克-雷古鲁斯的联军后，北蛮马不停蹄的完成了对斯特拉斯堡西面的封锁。如今东门吊桥被毁，只剩下南门一路还能进城。于是海布里达调转马头向南，准备绕到城南进城。但是一日鏖战，又身受内伤，他骑在战马上颠簸前行，已经开始头晕眼花，几近昏厥。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晕倒，更不能摔下战马，但是很快就再次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