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里昂工人起义》小册子节选：一八三一年里昂工人起义
文/符月英
七月革命推翻了复辟王朝，政权从封建贵族手里转到资产阶级手里。随着资产阶级的胜利，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也就越来越突出了。
七月革命以后，法国工人阶级的斗争更加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在巴黎、鲁昂、达尔纳塔等一些城市里，各行各业的工人们，分别组织了互助会，联合起来进行斗争。他们提出了增加工资、减少劳动时间等要求，就是在这种形势下，里昂工人发动了武装起义。
……
我们丝织工人，
一个个穷得赤身露体。
做大官的人，
穿上外套，佩上织锦的胸授。
我们织出这些，
可是，饿死了也沒有一块布装殓。
我们丝织工人，
一个个穷得赤身露体。
但是，我们的天下快要来到，
你们的天下就要拉倒。
那时啊，我们将
旧世界的丧服，
因为起义的雷声已经响相云霄。
……
这是里昂丝织工人的一首战歌， 他们在这首战歌的鼓舞下，对资产阶级展开了斗争。他们首先要求制造商订出一个工资标准。原来丝织工人的计件工资没共固定的标准，制造商可以任意降低工资，使他们的生活没有保障。在起义以前的几年中，资产阶级转嫁经济危机，把丝织工人的工资降低了一半以上。因此制定工资标准，当时对工人来说，是一个生死收关的问题。
为了实现自己的要求，克洛瓦－鲁斯工人区的工人经常举行集会，讨论有关提高工资标准的问题。参加集会的人由少到多，后来往往达到好几千人。1831年10月16日，丝织工人在一次大会上通过了一个完整的工资标准草案，并且选出自己的代表，来到省公署向省长布维埃·杜摩拉请愿。一个须发灰白的工人代表说道：制造商的胡作非为没完没了，近几年来他们把每件丝织品的加工费降低了很多，我们每天工作十八小时，还是不能糊口，全里昂的工人都要求提高工资。维护制造商利益的省长，本人就是采矿业主，阶级本质决定了他只能是工人阶级的敌人。但在这时，刚经过七月革命，工人阶级的力量他是清楚的，他害怕公开拒绝工人的要求，会引起革命。因此这个狡猾的家伙要出反革命的两手，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假惺惺地表示对工人的“关怀”，答应召开丝织工代表和制造商代表的联席会议，讨论工人提出的工资标准草案。
10月25日，这个联席会议在预定的日期召开了。会前，丝织工人日夜期待着工资标准草案能够被通过，但他们也预料到省长和制造商都会反对的，必须准备进行斗争。在会议举行的那一天，丝织工人停止工作，前去支援代表们的斗争。六千名丝织工人，从市郊工人住宅区整队出发，来到省公署门前的广场上举行示威，激昂地唱着《马赛曲》①。果然不出所料，制造商的代表正在玩弄花招：讨价还价，不愿接受工人代表的意见。在会场外面强大的工人示威队伍的支援下，工人代表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直到深夜，制造商的代表才被迫接受工人的意见，通过了工资标准协议。清息一传出，整个示威的工人队伍都沸腾起来，胜利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①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革命歌曲。原名《来因军队战歌》，因马赛营志愿军在进军巴黎时歌唱此曲而有《马赛进行曲》之称，简称《马赛曲》。
胜利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里昂城，特别是在克洛瓦－鲁斯工人区，当天晚上，这里洋溢着一种充满希望的节日气氛，出现了一片欢乐的情景。
可是，阴险狡猾的制造商，根本不愿执行这个工资标准协议。正当工人们欢庆胜利的时候，里昂的资产阶级在里昂一个最大的场主的办公室里举行紧急会议。他们通过了一个反对工资标准协议的控诉书，并马上派人把它送到巴黎，交给法国的内阁总理。内阁总理立即帮助资产阶级，否决了工资标准协议。资产阶级的反动将军罗盖，大肆叫嚣：“如果工人敢于起来，那就叫他们的肚皮开花。”他随即调来三连骑兵，派出警戒，准备屠杀工人了。
里昂丝织工人立即通过自己的报纸《工场回声报》和传单、标语，揭露资产阶级背弃协议的罪恶行径。但是，三个星期过去了，资产阶级不顾工人的警告，竟敢按照旧的工资标准发放工资。这时丝织工人已忍无可忍，只有起来战斗了。工人积极分子开始了紧张的话动。在机器旁边，在住宅区里，在街头巷尾和茶楼饭馆，他们到处串连工人。“如果制造商不按照他们签年的协议办事，决不要他们半交钱，我们要作好战斗准备”，千万个工人都赞同这个主张。
11月20日，丝织工人在克洛瓦－鲁斯工人区的广场上，举行了大会。一位工人领袖在会上说：“弟兄们，我们耐心地等待了三个星期，但是该死的制造商，不理睬我们的警告，撕毁了工资标准协议，调来了军队，准备屠杀我们。我们决不能让步，必须战斗。我建议停止工作，到城里去，要求他们执行工资标准协议。”他的的话音刚落，工人们便一个接着一个，跑到当作讲台的大车上去讲话，表示坚决斗争的决心。最后，会议决定，第二天清早开始罢工，到城里去游行示威。
就在这天晚上，资产阶级利益的卫护士罗盖，也在部署镇压工人，他亲自巡视了反动军队，并派出一支队伍，扼守着由克洛瓦－鲁斯工人区进入里昂城的大门，准备屠杀手无寸铁的工人群众。
21日早晨，罢工开始了。二千多名丝织工人，从克洛瓦－鲁斯工人区，浩浩荡荡地向市中心进发。他们四人一排，挺起胸膛，手挽着手，高唱着《巴黎进行曲》：
前进，前进，
冲向敌人的炮口，
冲过枪林弹雨，
奔赴
胜利！
当工人队伍到达城门口的时候，资产阶级的军队，手持马刀，端起步枪，挡住城门，不让工人队伍进城。
“让我们过去！”工人们齐声吼道。
“回去！”对方凶狠地答道。
“弟兄们，冲过去！”一个年轻丝织工人，从队伍里跑出来，向大家发出号召。说着，他自己第一个冲向城门口的敌人。资产阶级的士兵竟然向这个工人开枪，鲜血立即从几处伤口涌出来，这位无产阶级的勇士为工人阶级的利盆英勇牺牲了。工人们怒火万丈，一齐扑向敌人。于是武装冲突开始了。丝织工人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战斗声：“前进，弟兄们！”“武装起来，我们的弟兄被打死了！”一霎那间，几千工人结成密集的队伍向敌人猛冲过去。他们有的翻起马路的石头当作武器，有的举起拳头，有的挥动着棍子，与敌人厮杀起来。不一会儿，城门前的广场上就出现了工人的街垒。他们把敌人的尸体当作掩护，用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武器和敌人进行战斗。
武装冲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克洛瓦－鲁斯工人区。在家里的工人，妇女以及儿童，怒火满腔，马上赶来支援。他们捣毁了街上的兵器铺子，夺得了手枪、子弹、大刀、马刀和剑，立即送给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兄弟，并且和他们一起战斗。工人队伍的火力加强了，向敌人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反动军队的士兵，纷纷败阵退却，他们再也守不住城门了，丝织工人象潮水般冲进城门，第一次战斗取得了胜利。
工人们进城以后，继续同敌人进行战斗，经过激烈的巷战，他们夺取了一条条的街道，一座座的房屋，在很短的时间里，城内外的许多地方都为工人所控制。为了进攻市中心夺取市政厅，工人们迅速地挖起马路上的石头，扳倒路灯柱子，推翻街上的货车，从四面八方拖来木头、板子、褥垫、桌子等，修筑起一个个的街垒。在重要的地区，他们把街垒建筑得特别坚固，并且安上了从敌人手里夺来的两门大炮。缺乏子弹，就自己制造。儿童们也都很勇敢地投入战斗，有的不停息地运送子弹和食物，有的在各个工人战斗队之间，穿来插去地进行通讯联络，有的深入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侦察敌情，向起义队伍报告。妇女们忙着煮饭和护理伤员。正当战斗激烈地进行的时候，工人阵地上，突然树起一面旗帜，迎风飘扬。旗上写着“工作不能生活，毋宁战斗而死！”这个决战的誓言，鼓舞着里昂工人去争取更大的胜利。
在硝烟弥漫的时候，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代表来到工人起义司令部，企图劝说工人放下武器。这时紧张的战斗正在进行，工人领袖们正在打开里昂市的地图，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打击敌人的计划。一会儿，一位工人风趣地说道：“啊！我们的和平使者来了，请坐。”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代表，马上迎上去，赶忙表明自己是“调停人”的身份之后，满怀伤感地说：“对于刚才发生的战斗事件，我们表示万分沉痛，……”接着慢条斯理地弹起他们那“和平”的调子：“我们反对使用武器，希望你们放下武器，保持秩序，恢复和平。到那时候，有钱的雇主们会拿出钱来，增加工资，设法使面包跌价……。”看样子，他们还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战斗正忙，哪有时间听这些废话呢！工人领袖打断了他们的话，对他们说：“等到我们胜利以后，请你再来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代表，碰了一鼻子灰，狼狈地溜走了。
天黑了，枪声时停时响。为了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丝织工人连夜派出代表到各工人区去，发动工人们联合起义。这时候，被白天的战斗吓坏了的省长布维埃－杜摩拉，在一位叫奥多诺的反动将军陪同下，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工人阵地。他下了马车，脸无人色，两腿发料地对工人们说：“我们希望和平，我和奥多诺将军代我你们的雇主，和你们来商谈和平的条件，我向你们保证……”他的话没说完，工人们就同声高呼：“与其饿死，不如战斗而死！”当省长还要进一步诱劝工人投降的时候，资产阶级的军队又开始向工人射击。 “你们休想来欺骗我们了！”工人们愤怒地指斥省长和奥多诺，并一涌而上，把他们抓了起来，就又迅速地投入战斗。不久，侦察员传来了好消息：“各区的工人弟兄们都来支援我们了。”
夜深了。里昂各行各业的工人，有缝衣匠、鞋匠、瓦匠、木医、园丁、制皮匠、制锁匠、车夫和短工等都先后参加了起义，分别投入了战斗。炮声隆隆，战火熊熊，使整个里昂城都沸腾起来了。工人队伍在黑夜里，接连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资产阶级军队被打得七零八落，节节败退。
22日的早晨，资产阶级反动将军罗盖企图重整军队，进行反扑。但除了一小撮骑兵外，没见多少士兵来集合。上午十时左右，工人队伍又攻占了许多地方，捣毁了敌人的兵器库，占领了敌人的军营，并俘虏了二百多名敌人。同时，资产阶级从外地调来支援的粮食和大批物资，也全部被工人截获了。反动军队立刻混乱起来，士兵大都抱头鼠窜，四散逃命。在深夜二点，罗盖只好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夹着尾巴逃出里昂城。
当工人得到资产阶级军队要逃跑的清息时，立即组织阻击。阻击战的先头部队是一群女工，她们抢先跑到敌人必经的一座桥上修筑工事，以阻止敌人渡河，当罗盖的军队一面射击，一面冲上桥时，坚守在那里的妇女和儿童，毫无惧色，英勇战斗，使敌人每走一步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23日黎明，工人们胜利地占领了市中心和市政厅，成了里昂城的主人。武装起义的司令部，立即下令扑灭大火，他们派出岗哨和巡逻队很快地恢复了社会秩序。接着，工人们成立了以拉贡勃为首的工人委员会，作为临时指挥部，工人委员会马上宣布废除捐税，命令制造商执行工资标准协议，并且发表了一个告市民书。
在这个告市民书里，里昂工人提出实行民主选举，选派自己的代表担任政府工作，以便保证人民要求的实现。这是工人阶级第一次提出的政治要求。工人阶级已经认识到，要改善生活必须争取政治权利。
可是，里昂工人在武装斗争胜利以后，没能把资产阶级的政权摧毁。资产阶级的省长和将军奥多诺在被俘后四小时就被释放了。反动省长仍然担任省长职务，他利用自己的职权欺骗工人，到处发布告示，要求工人保持秩序，恢复工作,企图削弱工人群众的斗志。其他的政府官吏，如市政厅警察局的官吏也沒有撤换。工人委员会只是对他们实行监督。在胜利面前工人领袖们不知怎么办好，他们整天开会，互相争论，甚至邀清资产阶级的警察局长，来参加他们的辩论。这就便利了资产阶级策划对工人的镇压。
反动将军罗盖派他的副官到巴黎给国王选报告，请求国王路易·菲力普调兵镇压工人起义。国王召见了副官后，立即派他的儿子奥尔良公爵和陆军大臣到里昂来，罗盖也调集了六个作战联队、一个骑兵队和一个炮兵队（约六万人），部署镇压工人起义。
大资产阶级准备好了优势兵力以后，就开始向工人发动了进攻。12月1日，资产阶级军队占领了整个里昂郊区和附近的乡村。3日，奥尔良公爵带领反动军队打进了里昂城，镇压了工人起义，解除了工人武装。许多起义的工人和领袖遭到逮捕。资产阶级政府宣布取消工资标准协议，并且为了防止工人再次起义，对工人进行了清洗，命令工人重新领取所谓“品行优良”的身份证。结果有一万名左右的工人沒有取得身份证而遭到放逐。
第一次里昂工人起义失败了。但是，它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全国各个城市的工人，在“效法里昂工人”的口号下，掀起了集会结社和罢工的高潮。互助会纷纷成立起来了，罢工斗争不断出现，工人们要求提高工资，减少劳动时间和自由集会结社的权利。1832－1834年，在法国的巴黎、鲁昂、里摩日等各个城市，出现了连续不断的罢工风潮。
在法国工人运动史上，这样连续不断的罢工是前所没有过的。同时巴黎的工人还发动了反对七月王朝的起义，在巷战的街垒上还竖起了红旗。在这种形势下，于1834年4月里昂工人发动了第二次武装起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