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你』“我来带你走。”

我的同桌是个怪人。 整日家把头埋得很低,是勤学苦读的样子,但据我观察他手里握着的笔从没在纸上落下一点墨迹,机械般地翻着书页,视线直愣愣地,像是在发呆。 作为转学生,跟同桌打好关系那是第一要务。 但我这同桌好像不太好相处。 沉默,寡言,笑起来让人不舒服,被冤枉了不知道反驳。 在学校不管什么时候偷偷打量他,他永远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有些阴郁;有什么好笑的事跟他分享叫他一声总是会被吓一跳,他也随着你笑,但那上弯的嘴角怎么看都勉强,微闪的眼睛有些讨好的意味;课代表不小心丢了他的作业本,老师训他也不解释,只是抿着嘴沉默,看得我难受;我不理他就从没见他在学校里说过话,像个哑巴,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从没有人来找过他玩儿。 这人有些过于孤僻了。 悄悄地问了班长他的情况,班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佝偻着背坐在墙角的人,板正的校服衬衫像是挂在他的身上,简直是竹竿上套了个麻袋。 班长有些为难,眼神纠结,脑子里明显在神魔大战。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原来同桌是个单亲家庭。 体育课把闷在教室里的他拽到操场上疯跑,他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色有了些红晕;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说说笑笑故意cue他,他一开始还很拘束不自在,同学也不太想理他,但久而久之大家都会主动找他;出门打水会顺便帮他打一杯,吃饭也会顺便帮他捎一份,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是长了点肉,脸上的神色也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也不那么阴郁了,每天埋头发呆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偶尔还会被我抓到他偷看我。 我们几乎整天形影不离,以至于隔壁班的漂亮姐姐来找他的时候我还愣了两秒,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点儿不舒服,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调笑他,起着哄把他交到了漂亮姐姐手里。 第二天发现这小子身上又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郁,像肩上压着无形的沉重大山,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的开朗活泼了点的好大儿又一朝回到解放前,我叹了口气,很快便换上了笑脸笑嘻嘻地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都是骨头,好硌。 他浑身一抖,我倒是愣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况了。 “咋啦?跟漂亮姐姐闹矛盾啦?”我悄咪咪地套他话。 “……嗯。”他低着头,很久很久才几不可闻地肯定了一声。 “别萎靡不振的啦,扣1姐哄你。” 他笑了,又是那种讨好的笑。 真讨厌。 午休,看见马嘉祺跟一帮男生勾肩搭背地进了厕所,说笑的声音特别大。 有种被骗的感觉,他这不有朋友吗,也挺会说话的。 有美女追,有兄弟玩。 跟我装什么深沉呢。 哼, 回头审他。 “你以为找了个小妮子每天跟你一起走我们就搞不了你了是吗?” “靠女人啊怂包蛋。” 我靠在厕所门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恍惚之间想起了上次逼问为什么他有好多朋友却瞒着自己时他沉默不语的样子。 我以为他是无话可说,可现在看来, 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绝望的挣扎。 在泥潭里,在沼泽中,在流沙旋,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被挤压的胸腔肺部,逐渐稀薄的空气,令人窒息。 泼水声,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脑袋磕在墙壁上的沉重,拖把棍子折断的清脆,恶劣粗鲁的辱骂。 我逃跑了。 我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在又一次主动与我搭话我僵硬地回复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讯。 我该怎么办。 校庆出了个大乱子,主持人串场时忽然跑上去个学生,没有报节目,也从未彩排过,穿着宽大松垮的校服衬衫,黑色长裤洗的泛白包裹着两条细腿,嶙峋而瘦弱。 他抢了话筒就开始唱,没有舞美,只有二楼投下来的一束白光,单单照亮舞台中央孤立的他,像一只受伤的鹤在哀鸣。 “太阳好大,却好冷啊……” “谁能够带我走——” “这恶意的目光……” 我紧紧地攥着座位把手,下唇被我咬得出血,我颤抖着,眼眶里满是未落的泪。 马嘉祺,你是什么意思? …… 这场乱子倒也没有持续多久,一来虽然没有伴奏,但马嘉祺唱的声声泣血,倒也好听,二来主持人随机应变,拦住了冲上去揪人的老师,索性让他唱完,当做校庆晚会的一个惊喜环节,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我提前退场回到班里,果然只有马嘉祺一个人。 第一次见他自己抬起头的样子,他闭着眼,光影交错在脸上,他的表情宁静而温和,暮光好像把他身上的阴郁都蒸散了,总觉得他周身有淡淡的光影。 是挺冷的。 我踩着泥踏着雨,拼了命地跑,撞开拥挤的人群。 “马嘉祺!” 我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颤颤巍巍地朝他伸手。 我语速飞快地跟他说了我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我去了校长室,去了警察局,联系了电视台,那几个渣滓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以后不会再伤害他了。 “我来带你走。” 我抱着他嶙峋的身躯,埋头痛哭。 还好还好,我听懂了你最后的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