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狼/法环AU】流浪者之歌(上)
不死斩的力量将三个亡魂逐一带到了交界地,而他们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流浪。
全文4.8万字,一篇专栏放不下,分为上下两篇发布。这篇是七月份的旧文,也是我目前为止最后的只狼同人文存货。
配对:弦一郎/狼/永真,三角无差。我的文感情浓度不会太高,这里的三个人更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流浪动物,在旅途中逐渐对彼此产生深厚的感情。
背景设定:故事发生在群星结局之后,此时交界地上不存在任何活跃着的神人/半神(在茧里的米凯拉除外)——除了一同离开交界地的菈妮,其他的都被褪色者干掉了。这样设定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三人组走主线剧情。可以当作我仅仅借用法环的地图和部分世界观。关于交界地的运作方式,我会以游戏表现为基础进行大量魔改。世界观方面,我不会写得过于复杂,本文的重点是三人组在交界地的冒险。【防杠说明:不接受对背景设定/法环角色相关的抬杠。这篇故事本身是逻辑自洽的,细枝末节的设定接受不了就点叉关掉】
题外话:其实这类在异世界重生的设定我之前搞过,是去年在B站连载的游戏流程剧场《苇名弦一郎:重生之洛斯里克》。弦一郎也是在献祭自己后重生,不过那篇故事的侧重点还是他个人的反思与成长。本篇开头如有雷同不是巧合,但后面会很不一样。

一、 灵魂汇聚之地
苇名弦一郎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具敞开的石棺中。他感觉头有点晕,闭上眼醒了醒神:方才,他在苇名城外的芒草地上用不死斩“开门”献祭自己,召唤出了全盛时期的祖父。弦一郎关于苇名最后的记忆,是祖父大人干枯却有力的手接过自己手中的不死斩,然后喃喃说了什么。他双手抓住石棺的边缘坐起身,只见四周是连绵起伏的青葱原野。这不是苇名。
弦一郎确信自己已经死了,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身上的衣服还在,但一直背在身上的朱漆大弓不见了踪影。身为武者的直觉告诉弦一郎,当务之急是寻找一把趁手的武器。他翻出石棺,发现周围排列着几组相似的棺材,大多都敞开或半敞着,其中一些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弦一郎用手试探着触碰白色的光团,只见那道光顺势融进了他的身体。他愣了一下,确认身体没有出现异常后便继续搜刮。终于,他推开一具微敞的石棺,发现了一把略带锈迹的短刀。这种剑和他惯用的武士刀不一样,双面都开了刃。在原地空挥了几下后,弦一郎大致有了手感。因为没有剑鞘,他就索性把剑拿在手上。
既然此处是一片墓地,那说明附近一定有人类的居所。弦一郎朝地势较低的方向远眺,发现下面似乎有人驻守在路边。他走下山坡,看到驻守的人穿着一身金属铠甲,像是传闻中全身穿戴甲胄的南蛮武士。如果自己原来的铠甲和武器都在,倒是可以一战,然而弦一郎上半身不着一缕,裤子也没有了护甲的包裹,并且他还赤着脚。于是他没有贸然靠近,藏身在一棵树后观察路上的情况。
对面有一个旅人模样的家伙朝这边走来,驻守的士兵很快便拔剑攻击。那旅人慌忙拿起武器,但没几下就被砍倒了。奇异的是,旅人倒下后没有留下尸体,反而化作一道光消散开来。弦一郎感到不解,但没等他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同一个旅人又从路对面走了过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早早就把武器拿在了手上。经过一番缠斗,旅人打败了驻守的士兵,然后从尸体上扒战利品——等等,士兵的尸体没有消失!弦一郎瞪大了眼睛,看着旅人取下士兵的头盔快步离去。确认那人走远后,他从树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近距离观察士兵的尸体。
因为没有了头盔的遮挡,士兵枯槁如干尸的脸部显露出来。弦一郎大惊,如果是这样的怪物的话,看见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那就说得过去了。相反,刚刚搜尸体的旅人一定是具备较高智能的人类。可是弦一郎现在也不敢确认自己能像那人一样死而复生。趁着四下无人,他摸索着扒下尸体上剩下的铠甲,顺带取走了士兵的长剑。拎着沉重的铠甲,弦一郎退回到树后的草丛将它们一一穿上,最后起身把长剑收进腰间的剑鞘。现在有了像样的武器和防具,他终于能放心探索了。
回到苇名,狼战胜了从黄泉归来的剑圣一心。在黎明的霞光中,狼给昏睡中的九郎服下樱龙之泪与常樱,然后怀着让小主人复归常人的愿望,他将不死斩“拜泪”搭在颈旁——就在数小时前,弦一郎以相同的姿态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以换取剑圣一心拯救苇名。狼的脑海中短暂地闪过那时的画面。在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前,狼的身影便化作片片樱花,飘散在芒草地的上空,只留下他的佩刀“楔丸”静静地躺在原地。
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旁边悬浮着一个枣核形状的金色光团,和人的小腿差不多高。他轻触光团,瞬间便感到体力恢复了不少。与弦一郎类似,狼也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不知所措,不过看到左臂的忍义手还在,他就放心了不少。他向身后望去,山崖下是无边无际的水域。再向左转,不远处似乎耸立着一座用砖石砌成的建筑。比起找到活人,狼更希望能安全地搜刮到一些物资,特别是武器。这里地形高低起伏,也有不少草丛作为遮蔽,狼便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大门附近。外面有几个巡逻的士兵,都穿着金属铠甲。狼还记得自己在仙峰寺交战过的那个铠甲武士,这样密不透风的防御肯定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于是他一点点挪到对方的视线盲区,伺机溜进大门。
建筑内部又是另一番光景:地上堆积着一些人类的尸体,还有一些不知是人是兽的怪物在四处走动。狼敏锐地捕捉到了附近地上的反光,那是尸体旁边散落的弯刀。他当机立断,冲出去捡起弯刀,然后立即用忍义手的钩索钩住楼梯,借势飞身上去。不等游荡的兽人反应过来,狼便迅速在残破的城楼上穿行,看到觉得有用的东西就塞进随身的包裹。其中一个他比较在意的物件是半块符节,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很有来头。搜刮结束后,他纵身一跃,对着正下方的兽人来了一个下落忍杀,平稳着陆的同时,兽人身上有一道微弱的白光融进了自己的身体。狼觉得这道白光很像在苇名看到过的纸人,肯定是对自己有助力的东西,也就没多在意。
此时已是午后,狼感到有些饥饿。他看到另一边有片树林,决定进去打猎。忍义手上还挂着几支苦无,打点小动物不成问题。狼进入树林,盯上了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他一甩左手,苦无便飞了出去,正中野兔的身体,但狼皱起了眉头——野兔的头上,正插着一支箭。他警戒起来,将身体贴在树干上,同时环视四周试图寻找那射箭的人。对方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僵持了一会儿,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出来吧。不过是只野兔,我不想为了这个和人动手。既然都打中了,不如一人一半吧。”
狼隐约感觉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他短暂斟酌了一下,哪怕对面真的要和他打,他还有忍义手的钩索,很容易就能从树林中脱身。他向对面看去,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于是狼也朝着野兔的方向走去。
“神子的忍者?!你怎么在这儿?”对方惊诧万分。
听到一个穿着陌生铠甲的人这样称呼他,狼心中也是一惊。他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对方,才发现那张脸几个小时前才见过。
“你是……弦一郎?”狼迟疑地问道。
对面的人点点头,说:“我来的时候看到树林里有熊,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狼点头默许,弦一郎便拎起两人中间那只可怜的野兔,跟着狼来到最开始那个有金光的地方。
两人在金光前坐下后,弦一郎率先开口道:“你也是死后来到这里的吗?也就是说,祖父大人——”
“不,我不是被一心大人杀死的。”狼大概明白弦一郎的想法,打断道,“我也不知道战了多少回合……一心大人最后被打倒的时候,没有起身再战,而是端坐下来,命我用不死斩为他断绝不死。”
弦一郎的呼吸忽然加重,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是吗……到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
狼并没有回应弦一郎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为了给九郎大人断绝龙胤,我这个契约者就需要被不死斩杀死。之后,我就在这个位置醒来了。”
真是讽刺,不死斩的使用者,全都用这把刀终结了自己的性命。弦一郎如此想道。他长叹一口气,直视着狼的眼睛,说:“事到如今,即便不甘心,我也没有再与你战斗的理由了。这个地方很不对劲,既然好不容易遇到熟人,要不要考虑一起行动?”
狼看着弦一郎霎时间变得憔悴的面容,答道:“现在我也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了。这里跟苇名完全不一样,两个人一起也安全些。”
两人之后便沉默地处理起野兔。狼用一支苦无给兔子扒了皮,弦一郎则负责把兔肉切开穿在树枝上。两人生火烤肉的时候,弦一郎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如今再叫你‘神子的忍者’,恐怕也不太合适了……以后我就直接叫你‘狼’了,没问题吧?”
狼不觉得对方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边嚼着肉边小声应道:“你随意。”
就这样,无主之狼与亡国之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开始了新的旅程。
九郎复归常人后,苇名全然沦陷。永真带着他藏身在破旧寺院,平时出门行医赚钱,闲时教授九郎剑术。两人时常会去原先苇名城外的那片芒草地祭奠狼。狼的墓碑只是一块立起来的石头,下面放着香炉和他那把楔丸。三年后,九郎决心独自去苇名之外的地方游历。
在九郎告别后,永真便将楔丸带回破旧寺院,把它和苇名爷孙的头盔、被烧断弦的朱漆大弓和两把不死斩并排放在一起。所有对她而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养父道玄多年前便与世长辞;一心大人在内府入侵之时还是没有扛住病痛,他去世时仍拿着刀;当初把自己捡回来的“猩猩”本该在这座寺院雕佛,后来也不知所踪;一起长大的弦一郎大人,因护国的执念走上歧途,最后只留下了一把弓。哪怕是相识不久的狼和九郎,都是永真所珍视的朋友。可为了断绝龙胤,两人只能活一个,而狼毫无悬念地选择为主人牺牲自己。如今九郎也已离开苇名,只剩她独自留在破旧寺院。
在已经沦陷的苇名生存下去,对永真来说并不难,只是寺院中故人的遗物让她不禁感到孤独寂寞。一次,她擦拭这些武器时,不小心被其中一把不死斩刀鞘上的锈迹割伤了手。她感到这把刀在呼唤自己,便鬼使神差地用流着血的那只手握住刀鞘。刹那间,永真便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时,永真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小型建筑的废墟,面前是一团金光,身后则是一尊张开双臂的女性雕像。也许是什么祭祀场所吧?永真想道。而且这里的建筑都是石头建的,和苇名完全不一样。她警惕地环视四周,目前的位置似乎是这一带的制高点,除了右边的山崖靠海,周围基本都是空旷的原野。在其中一个方向,越过一小片废墟,有一座小木屋坐落于地块的边缘。尽管现在手无寸铁,永真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小木屋那里也有一团显眼的金光,和一开始那片地方的一样。不远处坐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像是在摆摊。永真大胆上前与对方搭话,交流了一番后确定了以下几件事:第一,这片土地名为“交界地”,不时会有像她这样的外来者降临,但也有不少本土生灵,两者并不遵循相同的生命法则。第二,这片土地上的外来者严格来说是亡魂,所以无法繁衍,但因为总有新的灵魂汇聚于此,外来者的数量并不少。第三,交界地目前是一个秩序混乱的状态,原本有资质为世间律法代言的神人全部杳无音信,而拥有神之血脉的半神也被其他冒险者屠戮殆尽。永真顺着商人的指示看到了远处一棵巨大的黄金树,也就是曾经黄金律法的标志,它的枝叶正熊熊燃烧。商人说,黄金树已经燃烧了许久,但火仍然没有熄灭,树也完全没有倒塌的迹象。
为了答谢商人,永真主动提出可以帮他准备新的货物。此后,永真基本都在附近采集植物或者搜寻其他材料,商人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会教她制作一些食品和药品。永真晚上就睡在最开始醒来的那个教堂——听商人说,那种建筑名为“教堂”,而里面的女性雕像就是推行黄金律法的玛莉卡女王。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的交界地没有神或王,自然也没有律法和秩序。此外,商人行商收取的是名为“卢恩”的货币——说是货币也不尽然,因为卢恩实际上也可用于提升自身的实力。一般来说,击杀其他生灵后,对方的卢恩就会化作白色流光融进自己的身体,可凭意念传递给他人。有时也会有无主的卢恩结成光团散落在野外,伸手触碰便能将其化为己用。
一周过后,永真在商人的帮助下逐渐适应了交界地的生活,也了解到不少有用的情报。她带上从对方那里买来的短剑,把原先的草鞋换成了一双软皮靴,又带上一些食物、药品和笔记,就告别了商人,准备向南方的摩恩城前进。
此时,在这座半岛的东北方,两名男子也计划顺着主干道一路向南。
二、 苇名遗孤
尽管交界地上来往的旅行者不少,在路上却不经常有人碰面。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卢恩这一能量载体:它可以作为货币,购置生活必需品和装备;也可以作为灵魂的养料,彻底融进身体用以提升力量。最重要的是,取得卢恩的主要方式就是击杀生灵——假如一个人被杀死,其身上携带及融合的所有的卢恩都会归击杀者所有;不过如果是可以死而复生的那类人,死后掉落的只有并未融合的卢恩。在这样的机制下,只有一次生命的那类人便十分谨慎,在路上尽可能躲着人走。永真听之前的商人讲卢恩的运作机制时,就暗忖交界地的社会生态险恶万分。在苇名的时候,她虽然也见过不少强盗,但强盗杀人无非是为了钱财,而钱财总归是身外之物。如今的卢恩同时与财力和武力挂钩,时间长了必然导致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商人说南边的摩恩城早已废弃,现在被兽人混种占据,说不定还有可以用的物资。永真打算去捡点漏,毕竟这是成本最低的增强实力的方式。
再说从东北方过来的两名男子,他们之前在迷雾森林附近探索,除了一座废墟就没再发现别的建筑。向南走的时候,他们发现了通往半岛的主干道。弦一郎推断这条路一定通向具有相当规模的人类居所,于是决定前去探探究竟。因为总归是人生地不熟,两人也采取了避战策略,靠着主干道边缘的植被前进。除了之前在森林遇到的一个商人,他们就没再遇到其他旅行者。顺带一提,他们从商人那里一人买了一只便携水壶,也知悉了卢恩作为货币的使用方法。
走过一片峡谷,狼忽然叫住弦一郎,压低声音说:“那边的山坡上好像有个人走下来。”
弦一郎顺着狼指的方向看,果然有个暗红色的身影,看上去穿的是布制长衫。“不是那种满身铠甲的士兵,应该不用太担心。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对方发现。”
狼点点头,两人随即朝路旁的树林靠近。又过了一段时间,山坡上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的道路上,并且与他们距离拉近了一些。看来那人脚程不如我们快。弦一郎与狼默然对视,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再往前走一阵,那抹身影愈发清晰,看体态像一名女子。
“狼,你能看清吗?我总觉得她穿的是和服。”弦一郎又有了遇到熟人的预感。
“应该是,你也觉得很熟悉吗?”狼心中有着类似的猜测,“既然你我能在这里相遇,说不定那真的是……永真小姐。”
弦一郎加快了脚步,说:“那现在就去确认一下吧,看距离差不多了就喊她一声,这样就算认错了也有拉开距离的空间。”
狼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迅速向前赶去。
永真在赶路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她从刚刚开始就感觉身后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于是她开始慢慢往路边挪,准备转移到隐蔽的地方。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喊:
“永——真——”
她十分确定,那低沉的嗓音和之前那位商人不同。在这陌生的土地,又会有谁知道她这苇名的孤女……永真瞬间便转过身——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矮的那个穿着橙色外衣,左手似乎是假肢……旁边高的那个穿着不认识的铠甲,但那体态她绝不会认错——
“狼阁下!弦一郎大人!”永真也禁不住喊出声来,同时朝那两人快步走去。
三人靠近彼此后,反而面面相觑,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永真在天守阁一战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弦一郎,如今对方脸上的胡茬已经长长了不少。而连遗体都没见到的狼,此刻也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最终只化成一个问题:“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我后来又在苇名生活了三年多,大概七天前出现在了这里。”
弦一郎不解地皱眉,看了一眼臂甲上每天划下的刻痕,答道:“我是十三天前的上午来的,当天下午就遇到了狼。”
狼也思忖起来,说:“看来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同。不管怎么样,能这么快就遇到熟人真是幸运。”
说了几句话,三人基本也从刚刚的惊喜中恢复过来,边赶路边交流起彼此的经历。
“永真,你刚刚说自己又在苇名生活了三年多……可以告诉我,那里变成什么样了吗?”弦一郎略带迟疑地开口道。
永真微微偏头,留意到了弦一郎眼神中的悲伤。想必狼已经和他说了一些事。她说:“……内府攻占了苇名,不过战争结束后也没有派很多人接管。我那时带着九郎大人藏身于城外的破旧寺院,除了偶尔行医赚钱,也不常进城。”
一听到九郎,狼的表情瞬时带上了罕见的热切:“九郎大人过得还好吗?”
“九郎大人确实失去了龙胤之力,他那段时间一直跟着我修习剑术,也长高了不少。不过就在我来到这里前不久,我们到你的墓前祭奠,九郎大人便离开苇名去外面游历了。”
狼沉默了几秒,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那就好,九郎大人能如愿以常人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弦一郎突然看向永真,插话道:“那你呢?你不打算和他一起走吗?”
“我……也想过,不过还是算了。”永真难得露出伤感的神情,“您说过,苇名国就是您的一切。而对我来说,我所珍视的一切,都随着这个国家的覆灭消亡殆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一心大人在天守阁病逝,可是他的遗体过了一段时间便消失不见。我知道狼阁下和九郎大人在引水城楼的方向,便躲过内府的士兵悄悄赶过去。但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刚刚苏醒的九郎大人——你们所有人的遗体,我都没有发现。一心大人的头盔、您的弓、狼阁下的佩刀,还有两把不死斩,我都收在了寺院中。”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搞清楚……狼阁下,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猩……佛雕师阁下是什么时候?”永真转头问狼。
“佛雕师阁下……那时在正门,化为了身形巨大的怨恨之鬼。他早些时候交代过我,让我帮他了结这一切。”狼回忆着那片无边无际的火焰,说,“我还记得,他说不忍心让你来做这种事……”
听到最后,永真忽然感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记得自己不到十岁的时候,看到“猩猩”因杀人如麻承载了太多怨念成为修罗,还是一心大人当机立断砍下他的左臂,才让其清醒过来。等“猩猩”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小永真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劲,但看到对方愧疚的眼神,便再也忍不住,扑到对方怀里哭个不停。也是从那时开始,她主动提出要修习剑术:不杀人,只斩鬼。她本来还希望,如果“猩猩”的怨恨之火终究压制不住,至少也要让自己来帮他斩断成为修罗的痛苦,可是最后仍然……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弦一郎此刻的神情,她从未见过:不像从前那样紧锁眉头,也没有天守阁一战后孤注一掷的偏执与疯狂,甚至没有不甘——她这才发现对方的脸颊瘦削了不少,而冒出不少的胡茬则衬得这张原本英俊的脸愈发憔悴。她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对方的手忽然间收了回去,仿佛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
沉默了一阵,弦一郎终于开口道:“……敬语也不必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漂泊的亡魂罢了。”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狼和永真却听出了言下之意。这三个苇名国的遗孤,如今只有彼此了。
在前往摩恩城的路上,狼和弦一郎很有默契地走在永真的两边。他们慢慢也消化了伤感的情绪,开始交流起进入交界地以来的见闻。听到永真收集的情报,另外两人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这么多天都白来了,不过一想到永真本来就聪慧过人,那一瞬间的自卑很快便转变为了自豪——这么厉害的人是自己能够信赖的同伴,接下来的旅程想必会顺利很多。永真缺乏的战斗和环境方面的信息,也由弦狼二人做出了补充。他们目前可以确定,像他们这样的外来者无法死而复生,而这里的本土人类有两部分:一些具有高等智能,一些是弦一郎之前见过的活尸。至于具体情况如何,他们还要多找一些参考样本。
转眼间,三人来到了城门口,那里有一团金光——永真说它叫“赐福”,触摸一下就能恢复体力。这样的黄金赐福散布在交界地,曾经能指引旅行者前往黄金树朝圣,不过目前失去了这项功能。顺着城门望过去,里面果然有一些兽人混种在巡逻,还有一些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上聚在首领周围。这些混种和狼见过的兽人长得不太一样,不过看样子战斗力应该差不多。此外,狼补充道:“前几天我们在北边的要塞杀了一些用来练手,可是之后再去,兽人的数量不像是削减过的样子,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这种现象可能和赐福有关。”
永真顺着往下推理道:“对啊,赐福既然能恢复我们的体力,会不会也能恢复周边生物的状态?难道是随便一个人触碰,周边环境就会重置吗?”
弦一郎拿起狩猎用的短弓,做出瞄准的架势:“那边墙角有只落单的,可以用它测试一下。确认它的卢恩被我收到后,你们再碰一下赐福。”
于是永真蹲守在赐福边,狼专注观察那只兽人的状态。弦一郎一箭便将目标爆头。几秒后,卢恩化作一道细细的白光融进他的身体。狼汇报道:“尸体还在,可以触碰赐福了。”永真伸手触摸金光,没一会,狼就验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它在原地站起来了,不过那支插在头上的箭不在——瞬间就消失了。”
“真是邪门,怪不得这么大的城楼没有被其他人当作据点,原来是因为这些东西根本杀不绝。总不可能把赐福封起来不让人用。”弦一郎收起弓,分析道,“我看咱们还是趁着现在没有旁人,速战速决搜刮一波,免得被谁碰了赐福白费劲。”
他们在进城前商量了一下,因为狼有忍义手,机动能力强,不必三人一起行动。不过安全起见,他们互相都要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考虑到永真此前并没有斩杀过这类生物,弦一郎让她先试着打一打城门附近落单的,自己则在旁边警备。他们边走边战斗,在楼梯口又看到了一个身形巨大的守卫,它带着一个南瓜形状的金属头盔。弦一郎的长剑砍在它的身上,只留下了一道较浅的伤口。
“永真,你先上楼梯,我们现在打不过它。”
永真毫不犹豫地跑上楼梯,顺带杀了两只拦路的兽人混种。弦一郎一边躲避,一边试图砍南瓜头士兵的腿延缓其行动。接着,他听到永真的声音传来:“这边有梯子,它的体型上不来!”
弦一郎闻言便后撤几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梯子下方。他在苇名从没见过这么高的梯子,但坚持一会儿也就跟着永真来到了城墙上方。南瓜头士兵果然没有追过来。
“裙装果然还是不太方便呢。”永真气喘吁吁地说,“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更适合战斗的衣服。”
“你不要太勉强了,先在这个位置休息一下吧。”弦一郎说着,同时环视四周,“狼好像从另一边上来了。”
接着,弦一郎射箭解决了几只飞行混种,然后招呼永真前去与狼会合。城墙上方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不过从一个豁口向下走还有不少地方。估测高度后,三人一一跃下,平稳地降落在下方的房间。这一条道上只有大大小小几只混种,解决后便能安心探索。他们在其中一个房间发现了一把大剑,三个人中只有弦一郎比较适合这样偏重型的武器。他找了块宽敞的地方尝试挥砍,看上去稍微有些不适应。
“还是不太习惯用这样的武器。不过我感觉需要带上,毕竟楼下那个南瓜头用原来的剑根本砍不动。”说着,弦一郎把大剑收回鞘中,将其背在身后。
另一边,永真已经开始扒尸体上的衣服了。这个房间里的几具尸体似乎都是原本城里的居民,看样子是被混种所杀。永真挑了一个衣服相对整洁的,同时对另外两人说:“我要换一下衣服,可以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吗?”
可能出于职业习惯,狼表现得非常听话,一溜烟便跑到门口面朝屋外待命。弦一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狼跑出去,随即也连忙守在门外。
“好了,进来吧。”永真迅速换上了一身灰白色的衣裤,并把原先的和服裙子叠起来包在长袍里,作为包裹斜挎在身上,“这套衣服先带着,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另外两人转过身来,见永真穿上干练的裤装,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虽然没有交流,但狼和弦一郎都在想,比起这种素淡的灰白,永真还是更适合原先的酒红色,以后得帮她留意更好的衣裤。
也许是之前被人搜刮过,摩恩城并没有太多物资。不过硬要找的话,狼在作战时发现那些混种的飞刀有着不错的杀伤力。他沿途搜尸体,竟然捡了一大串。也许以后有条件,可以把这些飞刀装进忍义手的机关。哪怕是现在,都可以直接当暗器使用。
顺原路离开摩恩城后,一行人在傍晚抵达永真住过的那处废弃教堂。在赐福柔和的金光下,三个人分别倚在砖墙上进入了梦乡。
三、 持家理财
第二天,三人并没有着急赶路。永真拿出之前采集的植物和相关的笔记,和另外两人介绍它们的用途。此外,他们身处半岛,向下走就是大片的海滩。此前弦狼二人在森林中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每天无非是打猎烤肉或者摘野果。狼从小饮食条件就不好,连米要煮熟吃都不知道;弦一郎则因为肩负守护苇名的责任,无心关注个人生活上的问题,能吃饱就行了。永真无奈地笑笑,然后带他们来到沙滩收集一些结成块的海盐。考虑到之后要持续赶路,两个男人去另一边的山坡上多打了几只猎物,用来腌制肉干。他们回到教堂时,永真在用石头碾一小堆干叶子。她抬起头,说:“辛苦你们了。我在准备香料。这里有一些植物存在特殊功效,我手里的好像能加速体力恢复。”
弦一郎把猎物放下,示意狼给自己一把短刀用来剥皮。“这样吗,那就当是草药了。你在这里见到过熟悉的药材吗?”
永真摇摇头,说:“没有,这里的植物品种和苇名完全不一样。不过我跟商人学着认了一些,而且处理方法就那么几种,并不是很复杂。等忙完我再给你们指几棵,以后看到了可以随手采一些。”
没一会儿,均匀整齐的肉片就被他们用海盐和香料腌了起来。等待的时候,他们边采草药,边商议起后续的规划。永真和另外两人解释了卢恩的完整运作机制,狼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不能死而复生,所以卢恩无论是携带还是融合,本质上风险是相同的。倒是可以少费点心思作分配了。”
弦一郎挑眉道:“真难得啊,你今天话还挺多。看来是吃过这方面教训了?”
狼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之前在苇名的时候,路上收集的钱,如果不装进密封好的钱袋,每一次死去,都会被周围的敌人抢光;但是拜托商人帮忙作密封钱袋,又需要额外花钱……”
这下连永真都“扑哧”一笑,她随即接话道:“现在倒是不会有这种麻烦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好好理财——卢恩也算是一种钱财吧。虽然不知道它具体怎么增强自身的力量,但以后免不了要花大量卢恩在这上面。”
弦一郎用意念在手中凝聚出一小团卢恩,说:“根据我们接触过的商人判断,这种手掌大小的可以买二十支箭。不知道其他区域物价如何。我建议咱们各自留下购买日常消耗品的量,剩下的全部融合。在这样充满战斗的世界中,力量才是根本。”
“没错,不过我在想要不要再额外存一些,主要是怕以后遇到商摊有想要的高价物品。”永真补充道,“现在我们了解的情况还是太少了,还是得向外走走再作出判断。先按你说的办吧。”
整理完携带的卢恩后,三人便朝着北面的森林进发。
森林中有一些巨熊,弦一郎和狼之前就没敢招惹,每次都轻手轻脚地从旁边绕路走。但是现在他们看待这样强大的生物,还会稍微思考一下它会掉落多少卢恩。鉴于他们目前不缺肉,也不需要熊皮毯子,三人便没有打棕熊的主意。穿过森林后继续向北走,他们又经过了一片废墟,周围有许多巨大的花,看到他们接近,竟然主动喷射出了花粉。他们连忙捂住口鼻。永真作为医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这花粉有毒,赶紧退后!”
“咳咳……”狼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后撤几步,勉强喘过气来,“要不要点火烧了,顶着毒雾过去可能有点困难。我的吹火筒还有点燃料。”
两人默许,狼随即提了提围巾,迅速冲上前去,给最大的那朵花点上火。巨花在灼烧的痛苦中扭动起来,也无法继续喷射花粉了。弦一郎见状便提着长剑朝花茎砍了过去,几下便让巨花彻底倒了下去。永真上前检查花盘,然后拿出一个空皮袋收集花粉。“这倒是不错的制作素材,现成的毒药粉。看来以后要多找些容器存放这些材料。”
继续向前,远处的山坡上拦着一堵矮墙。走进去看,墙后的景象不再是青葱的草地,而是被猩红覆盖的荒原。三人一时间怔住了,回过神才看向彼此征求意见。
“既然地貌变化这么大,这里肯定有其特殊之处,迟早要来的。我认为现在可以一探,察觉到危险就撤回来。”弦一郎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另外两人表示赞同。他们翻过透着熔岩色泽的矮墙,找到了一个木屋旁的赐福。木屋在一处不高的山崖上,往下看去,只有一只巨大的黑鸟在树杈上休息。在朝远看,荒原上游荡着一些像是变异了的生物。
“不知道它们的警戒范围如何,我先下去探探路,确认没问题会示意你们。”狼盯着那只离他们最近的巨鸟说。
“去吧,一定要小心。”永真嘱咐道。
狼很快便顺着山坡跑了下去。为了保证另外两人能够采取相同的路线,他没有使用钩索前进。他一路贴着山崖走,没有惊动巨鸟。走到山崖尽头,原来还有一段路可以走,似乎有一两个士兵驻守在那里。弦一郎和永真一直注意着狼的动向,看到狼向他们招手,便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根据之前的经验,这样的士兵应该是活尸形态。由于永真目前只穿着轻薄的布衣,应对穿着铠甲的敌人太吃亏,两个男人便让她先躲在后面。狼丢出一颗石子,将两名士兵的注意力吸引到反方向,然后就无声无息地快速接近,从背后抹了一个士兵的脖子。另一名士兵察觉到狼的存在,但还没等他挥刀,弦一郎便用大剑一个跳劈将其击倒。这两个士兵掉落的卢恩明显比之前的兽人混种多。永真跟上去后,他们顺着路看,右边的山崖上有入口。里面藏了个士兵,不过被弦一郎一个突刺顶到了下面去——正常来说要乘入口的升降机才能到洞窟的下面。三人下去后,发现洞内有不少挥着镐子的矿工在挖石头,干枯的身躯不像是正常人类。本来他们路过时,那些矿工都不会理睬,但不知是谁先碰了一下附近发光的矿石,旁边的一个矿工就突然起身攻击他们。
“没办法,还是得一路杀过去。”弦一郎抡起大剑解决了这个矿工,说,“看来这些石头都是好东西。”
狼也摆好了战斗架势,说:“我解决左边的几个。他们动作不是很敏捷。”话毕,他便前去暗杀那几个专注挖掘的矿工。
永真观察了一下,几乎每个矿工的背篓都满满当当,他们身上的衣物却只是勉强蔽体的程度。她手里只有一把短剑,不过用来突袭下盘绰绰有余。矿工被伤到腿部,很快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之后基本就是任人宰割了。解决了这一片的矿工后,三人靠在岩壁上稍作歇息。永真抠下一块散发着柔和金光的石头,问:“你们有谁接触过武器锻造吗?”
“我之前看佛雕师阁下改装忍义手上面的武器,大概就是把材料加热后在上面敲敲打打。”狼回忆道,“说不定这种石头也能用来锻造武器。”
弦一郎抓起一块掂了掂重量,说:“这玩意倒是不沉,只是我们身上的包裹空间不大。况且随时要战斗的话,背太多东西就是累赘了。我看这矿洞里还有其他种类的石头,可以每种拿一两块,出去再研究研究。”
矿洞内的环境基本没什么变化,几人在其间穿行险些迷路。他们最后基本是通过看地上的尸体判断自己走过的方向。终于,大约半小时后,两扇木门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为了避免腹背受敌,他们决定先开右边的门看看。狼小心扒开门缝,忽然倒抽了一口气——
门内有一只像巨型蜥蜴的怪物。它生有一对形似蝙蝠的翅膀,全身附着棕黑色的鳞片,前爪边还躺着一把大砍刀。但奇怪的是,这怪物所处的房间中,整整齐齐摆了一圈灯火,像是人类所为。它似乎在休憩,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三人。
“看起来有些棘手。先看看另一边是什么。”弦一郎压低声音说。
他们推开另一扇门,面前竟然是一个赐福。三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至少并不是两边都有这种大怪物。狼又往前走了走,不一会儿便返回汇报道:“这边能通到外面,出去之后就是之前待过的那片原野。”
“那就好。反正现在挨着赐福,说不定我们可以会会刚才那只怪物。”弦一郎提议道,“那个房间的角落好像有一把太刀。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在这里见到熟悉的武器。”
永真迟疑地说:“但是我们从未迎战过这样体型的生物,不知道刀剑砍到它的鳞片上效果如何。贸然进去会不会有些冒险了?”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对了,你们觉不觉得奇怪?它的体型应该无法通过这扇门,但整个门板都很完好……”
“不止是这扇门,整个洞窟对它来说都太狭窄了,就算从旁边的出口进来,也会被卡住。”狼补充道,“它说不定是进来之后才变成这么大的。”
弦一郎一听,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反而好办了,只要别让它堵门,我们哪怕拿了东西就跑也没问题。我和狼负责诱敌,永真趁机把刀拿了,之后马上出来摸赐福——再退一步讲,哪怕这家伙不受赐福重置的影响,我们也可以直接跑到外面。”
富贵终须险中求,永真虽然有所担忧,但放着趁手的武器不要,她也不太甘心。至少他们有三个人,那怪物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同时顾及到两边的情况。做好准备后,弦一郎先进门,悄悄走到怪物侧面再用一记重击突袭。正当它醒来准备发起攻击时,狼又用钩索飞到它的背上刺下一刀。永真抓住机会跑到房间的另一侧,一边留意着怪物的情况,一边接近房间深处的角落。她抓起刀鞘就迅速折返,朝另外两人喊道:“东西拿到了!快退回来,不要恋战!”
弦狼二人那边,由于敌人会喷吐岩浆,弦一郎与其周旋时也不得不时刻留意脚下。听到永真的喊声,狼对弦一郎说:“你先出去,我拖住它。”弦一郎知道狼可以借助钩索迅速飞到门口,便没多废话,找到时机迅速退到门外。狼趁着怪物还没太靠近门口,也掷出钩索,平稳降落在了门口。另一边的永真确认两人脱身后立即触摸赐福,那怪物果然恢复到原先休憩的状态。
以防怪物再次醒来,三人转移到山洞外的草地上才开始仔细观察这把太刀。刀鞘是朴素的黑色,然而将刀拔出,其中一侧刀身竟然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散发微光的蓝宝石。收刀入鞘时,那道光芒仿佛也流溢而出。
“这些宝石一定不只是为了装饰……可以让我试一下这把刀吗?”永真一边思考,一边询问道。另外两人便稍稍让出一些空间,方便她试刀。
再次握起熟悉的武器,永真也暗暗感到激动。她调整站姿,将刀鞘挂在腰间,准备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居合斩——
忽然,一道耀眼的蓝色光刃顺着她挥刀的轨迹显现,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周围的野草。那光刃前进的距离不算长,但也明显超过了一般太刀的攻击范围。这下不止是在旁观看的两人,连永真自己都愣住了。然而,当她只是做出普通挥砍动作时,并没有类似的光刃出现。这下三人感到愈发蹊跷。弦一郎和狼也试了试,但无论他们用什么招式,那把刀都没有重现之前的效果。弦一郎把刀递给永真,推测道:“我觉得不是动作的问题。你再回忆一下,打出那一招的时候大概是个什么感觉?”
永真接过刀,沉思片刻后答道:“我当时精力十分集中,只想着要打出完美的一击。不过不知为何,我感觉这比我以前挥刀时要更加耗费精力。也许只是因为这把刀比我从前的佩刀更重……我也说不好。”
狼也给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自认为刚刚也很专注,但还是没有效果。那些宝石既然蕴含着如此奇异的力量,说不定也有一些使用门槛。”
永真又琢磨起狼的话,不一会儿便重新摆出架势。这次她没有用居合斩,而是蓄力突刺。刀身刺出去的一瞬间,蓝色的光束也从刀尖发射出去。旁观的两人不禁发出惊叹。
“看来是这把刀选择了你。”弦一郎微笑道,“正好你也缺一把强力的武器。有了这个光刃攻击,护甲的不足也可以得到弥补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觉得也许和你体内卢恩的力量有关。”狼也感到欣慰,说,“可能这种蓝宝石与你的能力比较契合。”
“嗯……”永真收起刀,心中的喜悦根本藏不住,“那我之后要多加练习,也许卢恩强化的就是我们最常使用的能力。”
此时已是午后,刺眼的阳光照耀着原野。经过一番跋涉和战斗后,三人也感到有些饥饿。弦一郎提议直接在山崖的阴凉处稍作休整,他们便围成一圈吃起了早晨做的腌肉干。加了调味料的食物果然美味多了。狼和弦一郎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心里高兴还是因为永真的香料,只感觉几块肉下肚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三、 丛林社会与赐福经济
相比之前看到的猩红荒原,还是生机盎然的草地让人安心。恰好他们从洞窟出来的位置通向此前没去过的地方,三人索性就沿着草地走,暂时放弃了去荒原探索的想法。根据进入荒原时的地貌判断,这里应该在其西侧。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主干道,通向一处城门似的地方。
“看这关卡的样子,里面应该是比摩恩城规模更大的城区。”弦一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远处的城楼,说,“这附近和我刚来时的景象有些相似,估计我那时见过的旅行者就是要前往这座城。咱们到现在除了摆摊的商人还没见过其他活人,我觉得最好做点准备再过去。”
狼则向另一处眺望,提议道:“左边地势比这里低,隐约能看到有水域。正好水和食物也消耗了一些,可以先过去稍作补给。”于是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过桥来到峡谷的另一边。
到达湖边后,永真选了块表面平坦的石头处理各种收集品,同时生起一堆火烧水。两个男人则在周围探查。忽然,一阵怪异的响动引起了永真的警觉。她连忙起身张望,却没看到一个人影。她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尽管刮着微风,她还是捕捉到了地上一处野草不自然的倒伏,即刻便集中精神劈出一道横扫光刃。接着她听到一名男子吃痛的叫声,那人的身形也随着受击而显现。敌人身着轻型铠甲,光刃并没有给其造成致命伤。他手持一把形状奇异的血红匕首,刚恢复平衡就迅速朝永真冲过来。永真见状后撤,不敢再贸然使用耗费精力的光刃攻击。对方的匕首瞬间落下,她侧身躲避,但左臂还是被蹭到了一点点。就着侧身的动作,她又转身朝对方的躯干砍去。刀身接触铠甲时,蓝色的光辉如碎屑般飞溅而出,而敌人看起来又重伤了几分——原来普通的挥砍也可以造成斩击以外的伤害。
感官敏锐的狼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打斗声,立即钩住附近的树木飞身折返到湖边,只见永真正在给敌人最后一击。她的刀没有斩断铠甲,但蓝色辉石的能量从内里给对方造成了致命伤。见对方的尸体开始有消散的迹象,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在其手上刺了一刀,从而夺得那把血红匕首。此时另一边的弦一郎也赶过来了,敌人的尸体已完全消散,只有永真一人跪在地上,身上沾了些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伤到了吗?”狼蹲下身查看永真的伤势。那被匕首划伤的左臂,现在还不住地流着血。“这愈合速度不正常。弦一郎,拿止血药过来!”
弦一郎从包裹中翻出一包药粉,用手指捻着涂在那伤口上。他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量,才勉强止住血流。
“是这把匕首……我觉得它有问题,最后硬是抢过来了……”永真因为失血,声音显得有些虚弱,“那人会复活,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弦一郎出于关切,略带强硬地打断道:“先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等我们找到赐福点再慢慢讲。那人没了武器,暂时应该不会来招惹我们。”
狼对弦一郎说:“我到树上看看周围有没有赐福。这里就交给你了。”弦一郎知会,随即把永真扶到一块石头边让她倚着休息一下,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旁。十分钟后,狼返回湖边,说靠近山崖的路边有一个赐福。等永真恢复到能正常行走后,他们沿着道路径直前往下游。
三人从未觉得赐福的光辉如此温暖。永真触碰一下,左臂上的伤口便完全愈合了。她向弦狼二人描述了敌人接近时化为无形的身影,两人都皱起了眉头。“看来还是掉以轻心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存在可以完全隐藏身形的秘术。以后准备补给品的时候,得有个人在周围盯着。”弦一郎说,“好不容易遇到个人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也许这就是交界地的常态。以后得更加小心。”
永真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右手不自觉地攥着左边染血的衣袖。她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是对方有歹心在先,但最后那一刀……”她拿起那把战利品,有些艰难地说,“只是为了从一个必定会死的人手里再夺去一样东西。它甚至不是我用得惯的武器……”
弦一郎和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前者曾作为一国将领,斩杀敌军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后者更是从小就被义父培养成杀人机器,若不是九郎等人友善待他,迟早也要堕为修罗。但就算是他们,也说不出“这种事多适应就好了”之类的话。经过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狼略显笨拙地开口道:“这把让人持续流血的刀,我会用好它的。你并没有做……无意义的杀戮。”
永真抬起头,对上了狼诚恳而纯粹的目光。狼的话给了她不少慰藉。她把匕首递给狼,后者便将其稳稳拿在手里。弦一郎看到永真的神情有所缓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处山崖并不全是陡峭的岩壁,靠边的地方有可供攀爬行走的几处缓坡。三人爬上高处,来到一片树林,定睛看去,远处还坐落着一间教堂。避开周围游荡的活尸士兵,他们抵达了教堂的赐福,那里还有一名流浪商人在摆摊。三人没有购物,但看到旁边的铁砧,就付了些卢恩请教商人关于武器锻造的事。商人见他们出手大方,便跟他们解释了不同锻造石的外形和用途,甚至还示范了一下强化武器的步骤。
转眼间,太阳就已落到了地平线附近。考虑到也许会有其他人途径购物,永真提议到附近的遗迹找一处角落休息。因为有了白天的教训,弦一郎和狼决定轮流守夜。
第二天,他们顺着商人的指示来到了关卡前方。永真为了遮挡衣服上的血迹,把原先的和服裙子和长袍套在了外面。中间的路上只有一些巡逻的活尸士兵,也能看到零星几个赶路的旅行者。顺利到达城门,他们却被一个穿着重甲的彪形大汉拦住了。
“新来的吗?过路费一人要交这么多卢恩。”他用手比划出了一个拳头的大小。
走在最前面的弦一郎紧紧盯着对方,沉下声音问:“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过路也要收费?”
“这座史东薇尔城已经被我们的人接管了,里面没有任何怪物,所有赐福都有人把守,不允许触碰。这是大家好不容易维持的安全区,怎么能白白给人享受。”
前两天去摩恩城时,弦一郎还说“总不能把赐福封起来不让人用”,结果今天还真遇到这么干的了。三人环视一圈,发现史东薇尔城的体量十分庞大,若是能控制这么大区域的所有赐福,这帮人的势力一定不小。虽然心中不服,但他们招惹不起这种规模的团体,只好默默交出卢恩。
既然花了钱,那他们必须好好瞧瞧这所谓的安全区究竟有什么名堂。正如大汉所言,城内所有自主意识较低的怪物都变成尸体堆在路边,沿途的房间能看到其他旅行者休息或者开设商铺。因为担心被团伙的人听见,三人一路上也没怎么议论,专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偶尔也会和身边的旅行者搭话。
在史东薇尔城大致绕了一圈后,他们对这个安全区差不多心中有数了。既然城中一直维持着较多的人口,就不会有什么油水留下给他们搜刮,没有久留的必要。他们从王座后的小门离开了城堡,那里仍有一个人在把守。所幸向下看去,不远处有一座废弃教堂。三人到了那里才敢放开说话。
“真是卑鄙。”弦一郎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不忿,咬牙切齿地说,“不过是占了先机,又人多势众。说是安全区,实际上却是挟赐福行勒索之事。”
永真也憋了一肚子话:“城内光咱们看到的就有三四处赐福点,不知道每一个的覆盖范围如何。暂住客房以及租赁商铺位都需要每天上缴额外的卢恩,交不上来的话,最近的一个赐福就会被触发,也就是说至少也有周围一圈的人要跟着一起遭殃。”
狼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安静地听她继续分析。“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懂得如何战斗,所以安全区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哪怕明知对方要价不低,也会默默接受。同时,他们也会监督周围人是否按时缴费,因为这也关乎他们自己的安全。”
弦一郎又补充道:“刚刚咱们路过一个裁缝铺。这类手艺活本身其实挺吃香的,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自立门户赚钱。结果现在呢,好好一座城池,被赐福搞得成了活尸和野兽的地盘,让所有武力不强的人都失去了生存空间。我们看这拨霸占赐福管理权的人不爽,可没有他们也会有另一批人干类似的事——所以我才生气。”
“赐福吗……”狼也在思考着什么,“我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赐福重置周围环境,只能重置到被野怪占据的状态——别的不提,至少建筑肯定是由人建的,再怎么说最开始也是人在管辖那块地方。”
永真突然受到了启发,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说起来,那边燃烧着的黄金树,好像就是赐福的来源。我刚来时,那边的流浪商人跟我讲了‘无上意志’、‘神的律法’之类的概念。这种戴着大帽子的流浪商人都是这里的原住民,似乎见证过黄金树最辉煌的时期。我觉得他们说的话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交界地上的生灵,其实都被一种更高层级的规则所掌控——或者说,玩弄。”说到最后一个词时,永真的语气明显加重了。
“如果能找到改变这一切的办法……”弦一郎有些出神地喃喃道,“尽管我们只是外来的亡魂,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得安宁。我想到黄金树那里看看,这样总归有个目标。”
“我也正有此意。”永真附议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我不甘心。”
“我没问题。”狼随后也表示赞同。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以这座废弃教堂为据点,认真为后面的旅行作起了准备。
五、 星星的馈赠
整理好行李后,三人沿山坡向下行进,发现这一带被一座大湖分割成两块。不过说是湖,实际上大部分水域只能算是浅滩,一脚踩进去最多没到脚踝。这一天不是很晴朗,水面起了很大的雾。正当他们犹豫不决时,流浪商人的大帽子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
“客人,需要提灯吗?只剩最后一盏了,昨天刚有人买走几个。”商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大概什么价?”弦一郎询问道。与此同时,永真注意到了摊位上整整齐齐叠起来的一套衣服。她之前穿的布衣本来就单薄,被人袭击的那次又沾了不少血。弦狼二人对她的战斗力很放心,但没有像样的防具,他们还是会担心永真受伤。
商人比出一个手掌的大小,说:“提灯是这么大的两份卢恩——小姐,您想要这套衣服吗?如果多买几件的话,价格会便宜一些。”
永真请对方把衣服展开看看。衣服有三层:黑色的衬衣,红棕色的罩袍,还有最外层带有兜帽的灰白色长马甲。裤子也是黑色的,布料比她穿着的那条厚实很多,还配有一双及膝的硬皮靴。
“这一套加上提灯,我就收你们三个水壶大小的卢恩。旁边那双手套也可以送你。”商人见永真在认真考虑,干脆地给出了价格。
“钱够吗?”弦一郎看向永真,小声问,“不够的话我们帮你补上。我看这身衣服品质不错。”
永真将携带的卢恩凝聚在手上,确实还差一小部分,于是弦狼二人分别又拿出一些。把东西买到后,永真见四下无人,便打算多跟商人套点信息。
“阁下,方便说说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们从史东薇尔城过来,还没看到过类似的穿着。”
“抱歉,小姐,我们流浪民族的一条规矩是不问货源。恕我不能细说。”商人抬头说,“不过既然诸位客人出手大方,我可以讲讲相关的其他事情。”
永真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这种长袍属于一批自称‘观星者’的学者,据说他们是辉石魔法师的后裔。说起来,利耶尼亚这里最著名的就是雷亚卢卡利亚学院了——那里的魔法师,研习的主要就是辉石魔法。”
“辉石具体是什么样的东西?”弦一郎捕捉到这一陌生的概念,问道。
商人指了指水域中耸立起来的蓝绿色结晶,说:“大概是这种颜色,不过辉石要更亮一些。曾经有蕴含能量的陨石坠落于交界地,它们的残骸便化作了如今的辉石。所以那些魔法师都信仰星星。不过一般人无法通过学院的魔法结界,再多的我也不懂啦。”
告别了商人,三人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让永真换衣服。这套衣服对于她的身材来说有点大,不过本来就是宽松的长袍,总体看上去还是合身的。鞋子里垫几层布,走起路来也没有问题。永真整理好衣服,叫另外两人回头看。
“这身很适合你啊。”弦一郎感叹道,“还真有学者的样子。”
狼也露出了欣赏的神情。“又好看又方便活动,这次钱花得真值。”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那把刀上嵌着的蓝宝石,是不是就是他说的辉石?”
永真闻言,将刀拔出拿到三人中间。细碎的宝石隐隐散发着光辉,几乎完全符合商人的描述。“那我们算是来对地方了。如果能进入那座魔法学院,想必会有不少收获。”她分析道,“既然我能使用这把刀的力量,说不定也可以试着研究辉石魔法。”
顺着水域前进,一片小镇的废墟映入眼帘。小镇后的阶梯通向一座高耸的建筑,估计就是魔法学院了。此处士兵的铠甲制式和史东薇尔城附近的差异较大,头盔有着独特的羽毛装饰,服装的配色也由橙绿变为红蓝。为了节省体力,三人选择避战,利用周围的房屋隐蔽自身。到达学院门口的赐福时,果然有一个蓝色的封印法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想进学院必须持有辉石钥匙。一把钥匙只能让一个人通过。”一个陌生的女声传到他们耳边。那是一名学者打扮的长发女子,正坐在石栏旁休息。“我手里这把用不着了。想进入学院的话,我可以卖给你们。”
“可是我们有三个人,一把钥匙也不够用啊。”弦一郎继续问,“如果你还有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女子摇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这东西要是那么好搞,学院设置封印也没有意义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在学院待了一段时间,感觉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就打算转手出去——现在什么不费卢恩呢?”
“那你打算出什么价?”永真开口道。
“因为当初也是下血本才买到的,可能会稍微贵一点。”女子将手伸出来,说,“就像我的手这么大,不过中间要有金核。有一点点就可以。”
卢恩凝聚到一定大小后,便不会增长体积,而是把余下的能量转化为金色的光芒。之前三人买东西时是一团一团拿出来的,所以没有观察到这种现象。他们身上的卢恩并不足以达到女子的要求,所以只好作罢。三人决定离开时,女子还不忘补上一句:“要是之后攒够了卢恩,随时欢迎你们再来。我把钥匙卖出去之前都会留在这里的。”
一行人走远后,弦一郎低声向另外两人询问:“就算辉石钥匙是稀罕的东西,也不至于要这么高的价吧?那女的手伸出来都快和我的手一样长了。她坐着看不出来身高,伸出手那下真把人吓一跳。”
“主要是我们也没有可以参考的价格,合不合理很难说。”永真微微皱眉。她真的很想进入学院找些有关辉石魔法的信息,可这么多卢恩也不是好攒的。况且只有一个人进去的话,无论是谁进都太危险了。
狼指了指另一侧的水域,提议道:“那边还有很大空间。要不我们先在学院外围探索一番,说不定会有办法。”
于是三人贴着建筑行走,不一会儿便途径一座断桥,向上看去,隐约透出封印法阵的光芒。看来那是学院的另一扇大门。这片水域有巨型龙虾和棕熊游荡。本来他们还开玩笑说要不要打只龙虾当晚饭,结果转脸就看远处一个人被龙虾喷出的高压水柱从坐骑上顶飞了。连狼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三人放弃了招惹野生动物的想法,只得老老实实绕路。
终于,岩壁上出现了一个洞窟的入口。永真打开腰上的提灯,走在弦狼二人中间。这个洞窟和之前那个不太一样,内壁长着许多不同颜色的结晶。洞窟内游荡着的也不是矿工,而是戴着石膏头罩的魔法师。他们也没有正常人类的神智。这些魔法师都会用手杖发射青蓝色的光砾,躲避起来还需要一些技巧。永真起初期待着他们身上会有辉石钥匙,可他们杀光了所有的魔法师,也没有从尸体中搜到钥匙。
“这个洞窟的位置也算不上多隐蔽。我们能找到这里,之前肯定也有人发现过。说不定这些魔法师的辉石钥匙早就被别人顺走了。”弦一郎叹了口气,说,“不过里面好像有个升降梯,去看看通向哪里吧。”
三人搭乘升降梯,来到了一座高塔。俯瞰四周,俨然是魔法学院的内部。如果能从这座高塔下去,他们不用钥匙也能进学院了。可是这座建筑陡峭无比,也没有梯子供人攀爬。也许正是吃准了一般人无法从这种高度降落,学院并没有在这里设置封印。
正当一行人感到为难时,狼观察了周围环境后率先开口了:“也许我可以想办法下去。学院里面的魔法师身上总该有辉石钥匙,我可以把咱们需要的都拿够。”
弦一郎和永真看了看下面的高度,瞬间屏住了呼吸。附近也没有较高的屋顶供人落脚。也就是说,要想下去,必须先垂直降落到塔的中段,才能借助其他建筑平稳落地。
“狼,真的没问题吗?就算你是忍者,这个地形也……”永真有些着急地说。
狼又趴下察看这座塔的结构,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没问题。这一段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咱们还有结实的绳子吗?”
永真取下包裹翻找了一阵,拿出一条一人高的麻绳。狼继续说:“那麻烦你们把忍义手再绑一圈到我身上,留一个能让我右手碰到的结就行。我会把钩索放长,你们把它固定到柱子上。我降落到安全的位置,会通知你们解开钩索。”
弦一郎一边帮忙加固忍义手,一边郑重地嘱咐道:“我们相信你的判断。如果待会觉得勉强,一定要尽快回来。”
永真则检查起忍义手钩索的状态。“等你平稳降落到地面,我们会回到南面的封印门——就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个。到时你直接从那个方向出去。”
狼分别冲两人点了点头,就蹲下转身准备下降。弦一郎站在固定钩索的柱子旁,双手紧紧抓住钩索,又借柱子卡住自己的身体。永真趴在地上,向弦一郎实时汇报狼的状态。终于,随着狼的喊声传来,上面的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弦一郎小心翼翼地取下钩索,向下抛的时候也留意着不要砸到狼。接着,两人看到狼取下用于加固的麻绳,将其收进随身包裹,然后熟练地用钩索在高低起伏的建筑中穿行,最后稳稳落到了地面上。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才发现彼此的额头上都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我们回去吧,狼应该没问题的。”弦一郎招呼永真回程,声音还带着些紧张。
两人到达学院南门时,发现之前坐在那里的长发女人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这么贵的钥匙还真能卖出去啊。”弦一郎感叹道。
“是啊,而且竟然有人能攒这么多卢恩不用。”永真也感到惊讶,“不过做买卖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说不定对人家来说,这笔钱花得并不亏。”
没过多久,狼的身影穿过封印法阵显现出来。弦一郎和永真急忙赶上前去。狼摊开手,是三把辉石钥匙。
永真接过钥匙时,紧紧握住了狼的手,话音中难掩重逢的激动:“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弦一郎也揽住狼的肩膀拍了拍,说:“这次多亏了你啊。等从学院出来,我给你多打点野味。”
狼被夸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头一次和别人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永真这样热切地握住他的手,他就更受不了了。见狼脸上红得像发了烧,弦一郎和永真终于放过了他。随后,狼和两人简单描述了一下学院内部的情况,一行人就手持辉石钥匙通过了封印。
广场上较为空旷,只倒着一个巨大的金属人偶。狼说刚刚他路过的时候,还看到那个人偶挥舞链锤朝自己冲过来。“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活人。”永真说,“之前卖钥匙的女人不见了。如果她的顾客就在学院里,那就说得通了。我们还是要小心。能随手付出这么多卢恩的人,估计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根据路上尸体的分布,选择了相反的行进路线。途中有个带赐福的大房间,出去不远就有一个十分隐蔽的走廊。三人侧身进去,发现了一间书房。因为交界地是灵魂汇聚的场所,不同于物理世界,语言的壁垒都会靠世界本身的影响自动打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个能和其他人无障碍交流。文字也是同理,所以随便拿起一本书,也能看懂上面的文字。然而看得懂文字不代表看得懂内容,特别是这些书上记述着许多高深的魔法及其开发过程,就算是永真也没有头绪。所幸经过一番搜索,三人发现了一本初级辉石魔法书,永真能看懂三成的内容。收起这本书,他们继续沿着走廊前进,却听到前方有战斗的声响。稳妥起见,三人选择悄悄折返。
回到之前的广场,狼提议去那条原来有尸体的路看看,因为上台阶后的正路很快就停了,但从栏杆翻过去,下面的屋顶还有一大片区域可以探查。三人沿这条路走,遭遇了几个人偶士兵,但不是什么大威胁。果然,这条路没有被人搜过,沿途有不少散落的辉石和锻造石。清理敌人时,永真特意捡了一根法杖,以便将来学习魔法时使用。虽然弦狼二人用不上辉石魔法相关的物品,但这一路杀过去光卢恩都攒了不少,可谓是收获满满。
绕了一大圈,他们最终从屋顶的窗户跳进了建筑内部,最后走回了广场。这时他们想起之前没走完的那条路,便向那边走去。经过有赐福的大房间时,他们感觉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
“前面可能有人,我们动作轻一些。”弦一郎压低声音说。
下了阶梯,他们躲在墙角观察。一个人在清理周围带戴着石膏头罩的魔法师,看上去还有些眼熟。几个人用眼神交流,确认那是之前在史东薇尔城收租的其中一人。
那人面前只剩一个刚刚发现他的魔法师,但不知为何,一块青蓝色的魔砾从他身后浮现出来,精准地打在他的背部。男人慌忙回头,也不管面前的魔法师了,只想赶紧把偷袭自己的人找出来。永真惊得睁大了眼睛:后面根本没有魔法师了,刚刚魔砾出来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剩下的那个魔法师手上有施法动作。
忽然,三人都看到一抹暗色正中男人的后脑,他也随即倒了下去。在尸体消散前,那个魔法师竟然蹲下身来,摸走了男人身上的辉石钥匙。
变成活尸的魔法师不可能有这种行为,三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当他们用眼神商量着是否要与其战斗时,一个闷闷的女声朝他们的方向说:“不用藏了。我不打算对你们下手。”
三人已经拿起武器,谨慎地往外走,只见那魔法师摘下头罩,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就是之前在南门卖钥匙的女人。还没等他们回话,女人又继续道:“既然你们能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三把钥匙,我找你们麻烦就是自寻死路。我的路费已经赚够了,不想多生事端。”她把辉石钥匙拿在手里把玩,最后收进了衣兜。“本来以为要多干几票,没想到这家伙肥得很。这还是个会复活的主儿,我心中也不至于太过愧疚。”
弦一郎狐疑地看着对方,讽刺道:“刚收了一条人命的家伙,还会讲愧疚吗?你一开始应该打算对我们做同样的事吧。”
“没错,我确实想过。”女人竟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那样比较麻烦,因为你们另外两个人肯定要在原地等进去的那个人,我得跑到东门才能不引起你们怀疑。”
“而且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接受那个价格,对我来说已经不算好目标了。刚死回赐福的那位,起初还打算暴力夺取。但被我稍微教训了一下,他就连价都没还,直接买下来了。这样人傻钱多心又黑的家伙,迟早要被狠宰——与其看他被别人宰,不如由我亲自收割。”
“后面大房间的赐福被那人摸过吧?你不担心他马上过来追杀你吗?”永真有些疑惑。
女人轻轻笑道:“我前一阵待在学院时有幸听闻这样的事情:一个人的辉石钥匙被另一伙人夺走,尽管他触碰了学院内的赐福,但最后还是重生在了外面。”
一直沉默的狼终于开口了:“说了这么多,你要如何证明自己不会对我们下手?”
“我现在要离开学院。你们可以看着我从南门走出去。再不信我,我也没法自证了。”对方摊开手,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于是三人跟随女人来到了南门。她在踏出学院大门之前,突然转过身,拿出一本书,撕下一页递了过来,说:“鉴于我确实有过骗你们的想法,这个法术就当是赔礼了。这位小姐应该也在学习魔法吧?很容易的,请看。”说着,她举起法杖,一个光球便悬在空中,发出柔和的青色光芒。
“它的名字叫‘星光’,没有攻击力,但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照耀四周。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说完,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封印法阵后。
三人望着恢复原状的法阵,沉默了片刻。永真看着手中的书页,轻声感叹道:“她恐怕早就看出我们不会主动开战了,真是个可怕的对手。不过我并不讨厌她。”
“的确,她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过我再也不想遇到这种人了。”弦一郎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狼看了看天,说:“时间不早了。这座学院还有一些区域没探索过。既然手里有辉石钥匙,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三人走出学院,跨过水域来到岸上升起篝火。弦一郎正如之前承诺过的,背着弓箭在附近给狼打了一些加餐。另外,为了让狼好好休息,永真主动提出替他守后半夜。和弦一郎换班后,永真便独自练习起那女人给她的“星光”魔法。终于,在茫茫黑夜中,一道柔和的辉光将三人休息的这片草地照亮,弦一郎和狼的睡颜在此刻显得无比平静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