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原神】迪希雅与医官鸟旅途中的插曲一则

《山海经·西山经》
章莪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所以不论怎么讲。嗯,你和坎蒂丝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医官鸟捧着一杯热水,瘦弱的身体陷在绒白羽毛之中。她正对着迪希雅,而后者在火堆的另一端撩眼看她,接着又低眉擦拭自己的剑。
“就只是朋友而已啦,算是特别好的朋友。”迪希雅微笑着说,金色的头发沉默着,相衬着大剑也尊贵起来。医官鸟也簌簌地笑起来,声音尖而细。很虚,不过很有穿透力。
之后就是大段的沉默。沉默,海洋般深沉而暗淡的天空也受了这样的沉默,凝结了颓云兀自地流动。直到医官鸟第四次吃力地向火堆里添柴火时,迪希雅才注意到她的雇主又开始忧叹了。她一向乐观直白,和这种喜欢闷着自己的人交流总感到吃力。不过她也不多过问——佣兵不多过问雇主,是她这一职业的基本准则。
”好无聊。“迪希雅心想:”有点后悔接这一单了......但是阿如村的孩子需要钱上学。“于是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掏出一面小镜子拾缀自己。而这一切都被医官鸟看在眼里。
“对不起......”医官鸟开口,吸引了迪希雅眼角的余光:“我有点难过,我的朋友都留在枫丹了。”
“是吗?那你怎么不留在枫丹?”雇主挑起的话头,那自己怎么说也得附和两句。没办法,人家给钱嘛。
“我是璃月人呀,我得回家。”医官鸟捡起一根小树枝挑逗火苗。她身旁瘫着一个白色的布袋,上面缝制着代表医疗救护的符号。她长叹一口气,接着说:“我家里人想我呢,我得回去找我家里人。”
“哈哈,挺好的。留在家人身边。”迪希雅也赞同道。她也有着一群在感情上近似家人的同伴,甚至与他们相依为命,所以特别理解这种感受。
可是医官鸟又颓唐起来,躲在瀚海中这一面橙黄的帆下蜷缩起来。迪西娅觉得她只是思念亲人了,所以只好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走得快些。大概半个月的路程就能穿过沙漠了。”
“可是——我、我突然有点不想回去了。”医官鸟无不寂寞地说:“唉,迪希雅,你看天上的星星。”她用木棍牵动迪西娅的目光,指向上苍,说道:“天上的星星,很多很漂亮吧?你在沙漠里穿行的时候,有曾注意过吗?那些陨落的,划落天空的星星,也有很多。”
“我在枫丹学医的时候,在乡下,那里的人生活不是很好。我有时会帮他们看病。”医官鸟垂头丧气地垂下胳膊,再次蜷缩进自己翅膀拢成的摇篮里,太息道:“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似乎都和我有关。”
这一叹,倒是给迪希雅难住了。她赞赏这种博爱的高贵品格——最初,阿如村作为教令院的流放地时,也有人因为就医不及时而死。但她同样也理解医官鸟的恋乡之情。
想了一想,迪希雅说:“不要紧。你回璃月,那里也能行医救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是啊,一样的......”医官鸟倦了,兀自睡着了。迪希雅刚想再聊两句,见此也只好作罢。按照约定的那样,今晚要她守夜了。
第二天凌晨,医官鸟自己养成生物钟把她唤醒了。作为鸟类,她更喜欢在睁眼后赖在自己的翅膀里好一会,而这种习惯即使是在危机四伏的沙漠里也不会让步。
“姐姐,我醒了。”医官鸟几乎是耳语般说着话。飘灰的余烬后,毯子里探出一对儿扎成狼耳朵状的头发。迪希雅扭过头来,打个哈欠,金色挑染也掩盖不住她的疲倦。她也附和着:“我知道了”,一边从裹着的毯子里钻出来。她知道医官鸟还要再赖一会,所以也不着急催动牦牦驼兽。
医官鸟还是很有钱的,迪西娅心想。在须弥,拥有驼兽的数量是财富的象征——而医官鸟甫一进入沙漠,经人介绍认识迪西娅时,就有五只驼兽了。听起来也许不算多,可当迪希雅知道这些驼兽都是属于她一个人而非其他任何组织时,她就对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肃然起敬起来。
“所以她要穿越沙漠,为什么不多找点人?”迪希雅每个清晨醒来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诚然,她是有着独自穿越沙漠的经验,但这也是在不考虑带一个毫无经验的羸弱女子的前提下啊。“尽管这个羸弱的女子有着一颗神之眼。”迪希雅看向医官鸟的布包口,一颗小宝石似乎要迸出火花,和她腰间挂着的那颗一模一样。
“我们还不走吗?”迪希雅伸了个懒腰,腰间肌肉的线条很爽朗,而医官鸟却看着有些发怔。
医官鸟缓缓爬起来,一边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头发柔顺,一边嘟囔:“是、是。”又磨蹭一会,她又感慨道:“唉,我又得向着无穷的远方,无穷的人们前行了。”
“哈,你还挺哲学的。”迪希雅同医官鸟打趣,博得了后者不好意思的低头,似乎有了腮红。
于是迪希雅帮着唤醒医官鸟的五头牦牦驼兽,医官鸟也穿戴整齐,一跃蹦上了独属于她的鞍上。
看吧!煌煌沙漠之中,有几个渺小到几乎看不清的点,蚂蚁一样默默前进着。前方的沙丘被太阳光一照,像是被烤熟了一样冒着烟,扭曲了空气。几枚绿色的小点星罗在这张褐色的画卷上,是仙人掌,有些上面还结了粉嫩的果实。
不同于迪希雅清爽的着装,即使是在沙漠里,医官鸟也穿戴的很整齐,保守。她套着具有枫丹特色的衬衫外套,捂得严严实实,腰上挎着她那张标志性的医疗包。医官鸟背后背着一只长棍装的物体,用布缠得密不透风。这跟棍子长而且直,迪希雅跟在她后面,有时候能根据这根棍子的投影推算时辰。
“迪希雅,你知道吗。”医官鸟忽然开口,把迪希雅从手上的小镜子里叫出来。医官鸟像是回忆往事,说:“很久以前的时候,也是在沙漠里,会有人三五成群,沿路打劫过往的商队。”
“现在也有。”迪希雅笑笑,接着捯饬自己,说:“人嘛,骨子里多少都有不劳而获的惰性。”
“是啊......比如说像我们现在这样的。人又少,装的财物又多。唔——还是两个女人,好像没什么抵抗能力的样子。”医官鸟仰头,以手遮阳看向太阳。她们正向着东方徐行,璃月的方向。她接着感慨,说:“迪希雅,你能教教我怎么在沙漠里辨别危险吗?”
“这简单啊。”迪希雅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医官鸟身后传来:“你是鸟吧?那你的视力肯定不错吧!你看沙漠里有没有反常的迹象就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迪希雅反问道。沙漠里的风险太多了,也不会对任何人留情。不过医官鸟还好,愿意跟着自己的步伐,听自己的话。不像之前有个至冬国的商人——活该!
医官鸟罕见地把自己的医疗包解下来,把背上用纱布包着的长棍取下来,一层一层地剥开。她一边做手上的事,一边说:”迪希雅,刚刚有人从我们北侧跑走了。“
”嗯?“迪希雅愣了一下。”我也看见了。那个不是风滚草吗?“
”是人,一定是的。“医官鸟笃定如此。迪希雅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是反驳道;”一定不是人。咱们过去看看地上的痕迹,肯定是风滚草的痕迹。“
医官鸟愉快地轻声”哼“了一下,迪希雅却没听出什么不屑或者嘲弄的意思。她仿佛是抛出了一个自己知晓答案的谜题,看着对方绞劲脑汁的样子而自鸣得意。而伴随着她手上沉稳的动作,纱布之下,一根金属制的长管子在阳乌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迪希雅。“医官鸟的语气忽然坚实,而非先前像云一样飘着似的。她从袖口摸出一个较为修长的望远镜,丢给迪希雅,说:”一点钟方向,七百米处,有人在蹲伏我们。“
迪希雅将信将疑地看了,果真看到一群镀金路团的人喝酒谈话。他们有人在整理拖人用的钩子,还有人在磨刀,也有人在埋网。这条路是商人们用脚踏实了走出来的,所以他们在这里设下陷阱并不叫人意外。
哦,还有个身上插满枯枝的家伙,一抖一抖地往下拔枝干,有点像风滚草滚动的样子。
”哈,看来是我错了。“迪希雅爽快地认同了医官鸟,接着打包票:”不要害怕,这点人我还是能对付得了的——或者我们可以直接过去。他们是镀金旅团的人,肯定会卖我炽鬃之狮这个面子。“
“他们和你很熟?”医官鸟一反常态,自顾自地把手里的零件组装起来。先前似乎长而且细的东西,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医官鸟回头向迪希雅讨要先前的望远镜,眼神倏忽然锐利起来;眼角也上挑,几乎与先前夙夜忧叹的那张脸大相径庭。她不无讥讽地说:“那么,他们应当是愿意为了‘赤鬃之狮’的面子而放弃不劳而获的果实咯?”
“哦,这——”迪希雅还想再说些什么,医官鸟挥翅膀打断她。能容纳下医官鸟自身在里面睡觉的翅膀是很大的,掀起的风稍微惹得迪希雅眯了眯眼。医官鸟说:“迪希雅,你先在前走。我想试试这把枪。”
“枪?”迪希雅看着装上望远镜的,那把“枪”,不禁疑问道:“这东西长得倒像个棍子,可是上面没有枪头啊?”
“哦,枪头。”医官鸟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从驼兽上的包裹里摸出一把匕首安插在枪管口下,说:“诺,枪头。”一边严肃地冲迪希雅眨眨眼。
“那也不行。”迪希雅即刻反驳道:“我是佣兵,被雇来保护你穿越沙漠的。保镖离开雇主太远,那怎么能行呢?”她又开始问自己那个问题:医官鸟她怎么就不再多雇点人呢?
“迪希雅,我是付你钱的,你照着我说的做就好。”医官鸟把翅膀收回去,只留发梢里斑点露出的几根羽毛来凸显她毕方成精的身份。她只是催促:“迪希雅,给我上!”
“哦......”迪希雅不明所以,只好下了驼兽,暂且独自前行。

在沙漠里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不好过的日子养成了不好过的人。而一个人一旦生存都出了问题,那他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所以说啊: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希望先生不要介意我私自引用这句话——他那时说这样的话,是因着了世道的不公,统治者的无能,外患的入侵与同胞的麻木而感到愤怒。虽然说苛政猛于虎,不过我想,身处于沙漠腹地之中的这些近乎没有“苛政”缠身的人,这环境本身就是他们的“苛政”吧。
“诶?我为什么会想这些?”我暗自惊讶着:“先生是谁?这是谁的句子?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待我晃过神来,才发觉一旁有个人风一般奔过。等下,那个是人吗?似乎只是风滚草。
今天太阳好高啊,有点晒。回头看一眼迪希雅......她手里那个是镜子吗?她好高啊。诶?那个肌肉,是真实的?和在课本上看到的,还有室友的完全不一样。想摸一下,但是怕她生气......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
伸手摘一个仙人掌的果实。这个能吃吗?不知道,我又没有来过沙漠,但是看着似乎挺甜的。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仙人掌上好多刺啊,看着好可怕。它结出来的果实真的能吃吗?要不问问迪希雅吧。刚刚那个是风滚草吗?
“迪希雅,你知道吗?”我想开口问果子的事情,却自然而然地说:“很久以前的时候,也是在沙漠里,会有人三五成群,沿路打劫过往的商队。”她看我了,眼睛瞳孔是漂亮的蓝色,像是家乡港口的海,镶嵌有珍珠的漂亮。她的眼神多明丽有神气啊,微微一挑就叫我不敢与之对视。
她说:“现在也有”。她冲我笑了,发梢潇洒。她周身的肌肉线条流畅,看着就矫健有力量。我怎么还有点害怕?于是我掩口唾沫,再不敢往后瞧了。然后迪希雅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说:“人嘛,骨子里多少都有不劳而获的惰性。”
等下,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是啊......比如说像我们现在这样的。人又少,装的财物又多。唔——还是两个女人,好像没什么抵抗能力的样子。”不对,迪希雅有神之眼,她的那把剑也阔大,怎么可能没有抵抗能力呢?我把那个仙人掌的果实塞进包里,看到了我的神之眼。奇怪,我什么时候,怎么得到这个的?
等下,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
“迪希雅,你能教教我怎么在沙漠里辨别危险吗?”我问,但丝毫未加思考地问,为什么?我的鞍要比迪希娅的高,但坐上去后我却比她矮一个头。我生得也瘦小,我承认,所以害怕她似乎也就情有可原了?
哼,才不会!我不知为何,反而开始在心底愤愤着,就好像我忽然之间就变得勇敢了起来。多奇怪,在枫丹学医,杀只兔子都要做噩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忽然会在奇怪的时候变得果敢起来。
可是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刚才那个是风滚草吗?
再回过神来,耳边只留下了迪希雅的残余在回荡说:“......漠里有没有反常的迹象就好了。“
我自己喃喃着:“可是......”
“可是什么?”迪希雅即刻疑问道。我回头,与她对视。我下意识地解开腰上的口子,把背上那杆棍子取下来。这个纱布包着的东西看着好陌生,但我知道它一定是属于我的。于是我开始拆纱布,一边说:”迪希雅,刚刚有人从我们北侧跑走了。“
”嗯?“迪希雅愣了一下。”我也看见了。那个不是风滚草吗?“
”是人,一定是的。“我嘴上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半分也不减慢。这个装置是这么组装的吗?这块木头是这么插进去的吗?怪事,我在枫丹明明只学过医,我怎么会用这个东西?
依稀只听得迪希雅反驳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心,抑或是想要在迪希雅面前装得勇敢一些。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表现得比迪希雅要好,她会不会很吃惊然后夸我厉害呢?想了想她冲我竖大拇指的样子,我就兴奋地“哼”了一声。
“迪希雅。”我叫她,道:”一点钟方向,七百米处,有人在蹲伏我们。“见她不信,我又掏出一个我完全没印象的望远镜出来,丢给她。
“哈,看来是我错了。”她错了。那个确实不是风滚草,我对了!
诶?我刚才明明没有注意北边的情况。我怎么知道那里有人的?

“嘿。”迪希雅一个人轻装前进,却比驼兽本身的速度也要快。埋伏的匪徒们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有几个人还没及时藏到浮沙之下。迪希雅特地在陷阱之外向他们打招呼。
“你是?”一个年纪看着大点的——或者单纯只是壮一点的年轻后生,站出来回话。其他几个也刺着警觉的目光,手指不那么自然地摸上了刀柄。
但其实周围至少还埋着五个人,迪希雅在心底看得一清二楚。对于一个名声震天响的传奇佣兵而言,他们这点伎俩糊弄糊弄外行人也许还行,但迪希雅可不一样。她说:“赤鬃之狮,听过没?”
他们几人患得患失地眼神交流了一番,手指似乎在发抖。而几个人的肩膀也轮流在颤抖。其中一个人甚至冒了汗下来。
“没听过。”还是那个领头人。也许战斗还没开始,迪西娅胸口就已经被打了一拳了。
当天夜晚,医官鸟为着晨间发生的事情而后怕睡不着觉时,迪希雅便把过程当故事讲给她听。讲到这里,医官鸟蜷缩在羽翼里,眼里发亮,问她:“你说,他们会卖你面子,不是吗?”
“嗯?”迪希雅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哈哈哈,没办法。看来我的名号还没响绝沙漠啊!”
“哦......”结果医官鸟眼神又涣散了,低过头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哦。”
“怎么,你不高兴了吗?”迪希雅试着凑到医官鸟跟前,头发在地上瘫作一潭。她也不理解,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变得奇奇怪怪的。
而这个奇奇怪怪,具体就表现为——
“彭!”一声,迪希雅感觉背上溅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她下意识回头,刀剑摩擦刀鞘的尖锐声又响彻耳旁。几个年轻人踩着蛮力向她冲来,她侧身,躲过几个毛头小子的刀刃,甩出大剑迎面撞上那个话事人的弯刀。利刃相碰,刀光乍现,弯刀被大剑的体量所折服,刀的主人也踉跄着往后退。
伴随着金属相碰的爆鸣声,四散在周围的伏兵揭沙而起。又只听得“彭!彭!彭!”三声,三个伏兵还没起身,胳膊尚且还未支起身子,脑袋就奇妙的爆裂开来。
血液和其他的东西花一样绽放,花瓣温吞着贴上所能波及到的人的皮肤上。不过人们依然厮杀,也不管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双拳是难敌四手的。迪希雅明白,正面与这群人相撞讨不到便宜。她又一次调转剑刃,格挡开三四把刀;唤醒神之眼凝聚力量,向身前势大力沉地一劈,砸出一柄赤红滴火的剑,大的像个图腾。
围上来的众人被这一砸所带来的势推开。或许是角度正确,这次只有一声“彭!”,爆了两个人的脑袋。
歹徒才意识到迪希雅本身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伤亡,反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他们从来都只对付过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手——譬如沙漠,足够光明磊落,把所有艰险挑战都放在台面上给你看。可这个尖锐的爆鸣声呢?过于邪门,他们一时没了主意。
迪希雅却正在兴头上。她叫出元素力,可不是为了好看的。于是他们又很快发现,先前能稍微打断迪希雅动作的攻击,渐渐地力不从心起来。战斗是分秒之间,瞬息之时的思考与判断。就在迪希雅甩剑碰飞一个小个子,一手冒火砸上另一个人的脸时,所有人都觉得,是时候该撤了。
当天晚上讲故事时候,这一段迪希雅其实并不多想提及。她并不是为了因为打斗而死去的人,或者他们的死相而扼腕。只是说,迪希雅插下大剑,扶着休息时;医官鸟背着枪终于赶过来时,她忽然哭了。
“等,等下。”这一哭叫迪希雅懵了。她完全理解医官鸟杀人的手法——她见识过愚人众的火铳,医官鸟手上的无非是其他变体。只是医官鸟居然哭了?在她点杀了几个人,保住了自己的财产的时候?
迪希雅就看着医官鸟在驼兽上哭。她坐着哭,但迪希雅总感觉她其实是趴在驼兽上。方才清点战场时,她还感觉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人,有这种本事呢?
“你为什么?......别、别哭了。”迪希雅凑上去看,医官鸟用手腕揉着眼,哭得真情实感。
晚上,迪希雅也是这么凑到医官鸟脸前,看她哭得红肿了的眼睛。医官鸟本是低着头,闻到了香膏袭人的气息,一抬眼,对上了迪西娅俊朗的脸。她吓得直向后蹦。
“对不起......”医官鸟漫无目的地看向别处,还是自言自语般,踩在云朵一般的语气:“我、我很奇怪吧?”
“嗯......是有点。”迪希雅干脆和她保持了当前的距离,说:“不过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医官鸟鸣叫,语调又涣散回去:“我...我明明是个医生,但是今天却杀人了。”
“你不伤害他们,他们就会伤害你啊。”迪希雅有些伤脑经地说:“以往遇到劫掠,我都会先试着谈判。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急躁了。”
这句话之后,两人便都沉默了。天上的颓云空空流淌,万里的长沙无边绵延。今天,这个火焰作帆点起的小船之上,迪希雅第一次觉得这个叫医官鸟的羸弱姑娘奇奇怪怪的。
“我很虚伪吧。”
“什么?”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似乎都和我有关。‘记得吗?我曾经鼓起羽翼,希望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可是今天我......我杀了人。我、我害怕......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为什么会开始杀人啊......”
“没关系的。没关系。”迪希雅不知道怎么说好。她们的水带得很足,足到能匀出一些供迪希雅擦拭染血的身体。她也用湿毛巾给医官鸟整理了仪容,可现在,她却好像又要哭了。
于是她上前去,给了医官鸟一个拥抱,就像白天她对医官鸟做的那样。她对她耳语说:“没事的,你仍然还是个好人——你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物资,不是吗?”
晨间,医官鸟被安抚后,哭哭啼啼的在尸体旁留下了生存所需要的物资。她近乎是抱着赎罪一般的心态在做这件事,而迪希雅只是对此叹口气,竖起大拇指赞赏了医官鸟的做法。
医官鸟那晚最终还是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迪希雅虽然身形矫健,但臂膀足够柔软吧。
之后她们就回归了正常的跋涉行程。一切安好,只是偶尔医官鸟会被新的噩梦吓醒。而迪希雅也被迫每晚都得哄着医官鸟入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