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rus Manus: The Gorgon of Medusa

费鲁斯·马努斯：美杜莎的戈尔贡

作者 David Guymer

译者 nutellaisgood

第十三章

第十军团以百夫团矗立着。横竖皆为十人的百人方阵，每一名战士都身着最精良的铠甲。盔甲被打磨与抛光，直至像玻璃般闪闪发光。他们的头上戴着桂冠，银光闪烁。爆弹枪被牢牢握在套着一尘不染的黑色手甲或是上了油的钢铁手甲中，在训练大厅的发光宝石中闪耀着，仿佛每一位军士都身着珍贵的银饰。每隔九个百人团，便有来自第三和第十三军团的战士的柔和色彩点缀。一共有三万名阿斯塔特全副武装地矗立着，而即便费鲁斯·马努斯闭上眼睛，他也能听见来自三万具动力甲持续的嗡鸣。他们如同死者般寂静。

“我并不完美。”他轻声说道，只有一位原体听到了他的声音。

“怎么了，兄弟？”福格瑞姆身着阴沉而华丽的服饰，他仪式铠甲上光艳绝伦的紫色被哑光漆和疗愈精油替代。“黯然神伤可真不像你的作风。”费鲁斯哼了一声，在远处大厅另一侧的巨门随着一阵短暂的号角声被拉开。一队身着暗色铠甲的仪仗队行进而来，他们未戴头盔，以表敬意。他们中主要是钢铁之手，但也有帝皇之子和极限战士，甚至还有一名幸存的千子。他们背负着一具灵架。上面躺着三口棺材。

福格瑞姆跟随着他的视线。

“你敢相信第一远征舰队无一人伤亡吗？”

费鲁斯没有回答。他不耐的银色双眼目送着棺材从行注目礼的百夫团前走过，前往搭建好的高台；原体们将在那里哀悼他们子嗣的牺牲。

“加迪纳尔投降了，不是吗？”福格瑞姆悄声说道。他善解人意而充满仁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严肃的仪仗队。“所有人都投降了。随着他们王都世界的命运落在了其他人身上。我倒认为你拯救了不少生命。”

“我的本意不是拯救生命。”

“我知道，兄弟。”

随着他们行进到终点，灵架被放在了原体们面前。从最为荣耀的百夫团中走出一些战士，为这三口棺材披戴上军团的徽记。阿马德乌斯·杜凯恩僵硬地站在抬棺者中，他光洁而纤尘不染的黑色铠甲颤抖着，正努力地克制情绪。

“这个星系会被叫做什么？”福格瑞姆柔声继续道，“五百二十九号？”

“你和基里曼或许会为此争执。我把该做的事做完了，不在乎这些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亲爱的兄弟看起来很忙。”福格瑞姆抬起头来，“你知道，现在他肯定在脑子里盘算着这次行动的补充附录。”

费鲁斯往高台对侧瞟了一眼。

在剿灭加迪纳尔之首的军队恰好一天后，第十三军团的原体率领着第12远征舰队的全部军力赶到了。他一开始如释重负，因为自己枪已上膛、风尘仆仆地从亚空间赶来，却只需面对一个已经顺服的星系。但随着他了解到更多情况，他开始变得愤怒。罗保特·基里曼得知了乌兰·西塞鲁斯被费鲁斯如何对待，以及他最终的命运。他是如此动怒，费鲁斯甚至不确定他会来参加此次的葬礼。但是他却来了，如同一位战斗之王那样身着宝蓝色、有着金色浮雕装饰的战甲和一席白色斗篷，肩上印着极限战士的巨大徽记。他虽然生气，却头脑明晰；虽然愤怒，却高雅尊贵——他便是费鲁斯·马努斯渴望成为的一切。

“他欣赏你，你知道的，”福格瑞姆说道，用只有最亲密的手足间才有的心电感应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十分欣赏你。我曾听他说过，他认为你和多恩算得上我们中首屈一指的人。”

费鲁斯嗤之以鼻，看向一边。“我对他可没有这么想。”

杜凯恩开始致辞，两位原体差点就忽略了他。他的声音因为悲痛而嘶哑。他说起中非的统一战争，说起他的人生和剑刃第一次与一位叫做阿库尔杜纳的才华横溢的年轻连长有所交集。

费鲁斯早已知晓这个故事。

“我以为我可以像统领自己的军团那样统领所有人。看来我没有这个耐心。”

福格瑞姆轻声憋着笑。费鲁斯朝他怒目而视。“你并不是不完美，兄弟，你只是……”他抬头望去，仿佛在训练大厅拱形巨窗外的无尽星辰中寻找着措辞。

“你要是敢说‘特别’，我就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

福格瑞姆的笑容摄人心魄，让他兄弟话语中的恶意消散殆尽。他有这样的魅力。银河间，仅有寥寥数人胆敢触碰费鲁斯·马努斯，而福格瑞姆就是其中之一。对于旁人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位兄弟在宽慰他的手足。今天之后，将会有很多人说起阴沉可怖的戈尔贡为乌兰·西塞鲁斯、因泰普·阿马尔和阿库尔杜纳的逝世感到悲痛。

这便是福格瑞姆的魅力。

杜凯恩致完悼词，拭去脸上的一滴泪水，从棺椁旁退下。极限战士和千子的代表们走上前来，为他们陨落同胞的英勇致辞。

“你给了我们一份殊荣，”费鲁斯说道，“让杜凯恩为阿库尔杜纳致辞。”

“我们都是手足，”福格瑞姆说道，“我们同根同源。”

费鲁斯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所罗门·德墨特尔担任第二连的连长。”

“桑托对他刮目相看。”

“第二连的风格将会不可避免地转变了，”福格瑞姆叹了口气，“阿库尔杜纳十分……独特。”

“他们会重建的，”费鲁斯说道，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比他们之前更为强大。”

从前至后，百夫团轮流上前向棺椁、抬棺者和原体敬礼，然后离开训练大厅。

费鲁斯在他们行进时完全转向福格瑞姆，看向他双眼中无垠的紫色。“我想你也听说了传闻。帝皇打算在与他所有失落的子嗣团聚后离开大远征。”

“他对此只字未提，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

费鲁斯哼了一声，抱起胳膊，将注意力转向灵架。“我想让你知道，那个人不会是我，而不管是谁最终坐上那个位置，我都会支持。”

“不管是谁？”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费鲁斯向旁边瞟了一眼他的兄弟。他的双眼纹丝不动，如同两汪银潭般神秘莫测。“关于我们的父亲，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福格瑞姆耸了耸肩。“他带我们前往了一个名为摩洛的世界。我们攻占了它。在我的印象里就是这些了。那实际上相当乏味。”费鲁斯对此表示怀疑。四支军团的联合行军要么是这次盛大行动的结果，要么是它的原因。他本想为此争辩，而正当他要这么做时，福格瑞姆的脸色和缓了些，尽管他保持着一位经历着丧子之痛的父亲的悲苦。“我倒是遇见了我们的新兄弟。”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叫自己可汗，不过我不觉得他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非常……狂野，”原体轻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兄弟，”费鲁斯紧贴福格瑞姆的耳朵悄声说道，看着高台另一侧罗保特·基里曼雕像般的挺拔身形，“你总是只会看到我好的那部分。”

 

摩西·特鲁拉克撑起身来，摸到了手下的手术台。他肩膀上裸露的神经末梢向他报告了表面压力、粗糙度和温度，甚至还有钢材中铁与其他矿物的比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随着精密的一体生化义肢发出一声轻响，他举起了双手。他看着它们。指示灯也朝他闪烁。随着他转动手腕，测试着握力，微小的齿轮系统嗡嗡作响。他微笑起来。

“药剂师格拉西乌斯干得不错。”

摩西眯起眼睛，打量着昏暗的药剂部。一个银色的身影矗立在不远处，那是伤痕惨烈的加百列·桑托。

一连长的长相本就不算英俊，但是现在的他如同经历了一场小行星冲击。他的左臂完全地被生化义肢取代，双腿也是如此。他左半身和躯干下侧的大部分都镀着铬色。他穿着一件深色的手术袍，露出了身体两侧，他改造过的部位展露无疑。曾几何时，像桑托这样杰出的战士会让摩西张口结舌，但是现在不会了。将他们分隔开的军衔之差，即便曾经十分真切，如今也无关紧要了。

“的确是的。”他简短地答道。

摩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他的腿上盖着一块毯子，但是他不用掀开它也知道下面的是什么。他记得那次坠机，尽管他对于自己回归前的记忆更为模糊。军团的药剂师和凡人的医官不同。能够超越一名阿斯塔特自愈能力的医疗手段不多，而且都极为残酷。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精油和浓缩酒精的气味。灯光照映出手术锯的钝齿、陶钢的凹痕、坚硬的阿斯塔特骨骼和夹钳。在这些用于拆卸和修补的器械间，每一张手术台上都斜卧着身影。有一些人缺少肢体。另一些人身上闪耀的金属光芒反射着灯光。

战斗一定相当惨烈——沃尔冈氏族的飞行员都在被索古罗氏族的首席药剂师照料。

“你用它们还能驾驶飞机吗？”桑托问道，意指他的那双金属手。

“用它们能飞得更好。”摩西握紧他崭新的双手，举到胸前，寻找着某种深远而不可言说的感觉。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露出两条线条冷硬的生化腿。

然后他体会到了它。其间蕴含的真相。他抬起头来，而在那个瞬间，他发现他的兄弟也理解了。

“血肉苦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