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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罗菲昂其人》(下)

2021-05-25 19:32 作者:Kubrum  | 我要投稿

七、帝国异变

在八十年战争爆发前夕,帝国与艾利希王国草草地重新建立了联系,而塞普提缪斯一世仅了解了一点盟友的概况就发动战争的决定让帝国在战争初期付出了惨重代价。另一边,卡狄弥斯在收到帝国的宣战布告后受到了提前完成调遣的帝国军团攻击,在尚未准备好抵抗的情况下丢失了大半领土。而帝国的初期攻势便到此为止,反应过来的黑暗精灵同盟一边调集军队救援卡狄弥斯,地处东南的海德拉托则主动出击,攻击帝国的南方侧翼。很快,帝国在北方就无法再推进一步,而南方则遭受着黑暗精灵不断的袭扰。

海德拉托的精灵们在这一时期的表现仿佛在告诉人类,他们从未改变。帝国南方的一些城镇在被黑暗精灵光顾后呈现出的模样和早王朝时期大陆中部三个族群的惨状如出一辙。对于历史和宗教学者来说,这些精灵留下的某些材料无疑是研究他们社会组织和宗教信仰细节的好东西,但对于侍奉神明、伦理至上的祭司来说,那是如假包换的恶魔行径。

海德拉托的军队在南方先是采取了游击战术,躲避帝国军团的锋芒,只挑薄弱环节的城镇和村庄下手,专门破坏帝国的生产、交通以及——人口。在塞普提缪斯一世对内的仁政下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帝国社会很快就被黑暗精灵搅得天翻地覆。战争难民不断从前线逃向后方,连带着后方的社会也动荡起来。对于帝国普通公民来说的安稳时光,在持续仅十年后便戛然而止。皇帝在军事、战略上的自负在此终于付出了代价。

在战场受挫,盟友又音信全无的时刻,皇帝本人成了朝堂上的众矢之的。原本因塞普提缪斯一世的出身而厌恶他的中央保守派,因皇帝的亲精灵姿态而与他敌对的提妮娅高阶祭司,因皇帝好大喜功闯出大祸而不再支持他的文官群体,开始联合起来向皇帝发难。联合起来的反皇帝派系一开始向黑暗精灵发出了求和的信号,但被对方果断拒绝——已经发起的战争是无法如儿戏般说停就停的,何况帝国还是主动挑起战争的一方。在这之后,即便实际剥夺了皇帝发号施令的权力,反对派在指挥战争这一点上也和皇帝一样乏善可陈。在塞普提缪斯一世被架空的数年间,帝国军团被一步步赶出了卡狄弥斯境内,僭主厄莉斯收复了战争初期丢失的所有领土。而这一点成了皇帝本人向上述派系反击的把柄。皇帝用指挥作战不力的理由撤职了几位高调的元老和文官——他们大都以顽固的文化保守立场和反精灵姿态著称。接着他试图将军队高层引进元老院,以此增强军团的自主性。这种行为反而激起了敌对者们更大的不安。在第二纪的889年,他们在一次皇帝例行访问元老院的时候刺杀了他。

塞普提缪斯一世死后,因皇子尚未出生,怀孕的皇后艾格妮丝便担任摄政。厌恶其精灵身份的保守派找到了前洛提阿王朝的另一个旁支成员——努梅留斯·洛提阿·卡狄弥亚努斯。他们声称他才是洛提阿王朝合格的继承人,而塞普提缪斯一开始就是个篡位者。这是一家在帝国与卡狄弥斯交界地区立足的军事贵族支系,其家族以对卡狄弥斯取得过重大胜利而得名。讽刺的是,努梅留斯的祖先因“卡狄弥亚努斯”的家名而产生了与黑暗精灵苟合的流言,他们这一旁支也被部分死硬的保守派——主要是提妮娅信徒——认为是洛提阿皇族和黑暗精灵之间的私生子后代。塞普提缪斯一世与艾格妮丝皇后的反对者之所以会抬出这样一位人物,许多学者都认为是由于努梅留斯本人的政治资源和兵权。由于大敌当前,艾格妮丝皇后与努梅留斯为首的反对派之间没有兵戎相见,而是保持了一种如履薄冰的危险和平状态,哪怕他们犯有弑君之罪。

努梅留斯在今人看来无疑是个野心勃勃的军阀,但在当时他却是为数不多能挽救帝国局势的统帅。加之他的皇族背景,呼吁他加冕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而频繁的外出作战让努梅留斯难以直接干预朝政,于是他把朝堂上的博弈大都交给了元老院与政府中的同盟者——只要他们能在行动中对他保持忠诚。结果我们看到,努梅留斯在北方战场上节节胜利,并针对南方海德拉托的游击战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但他在朝堂上的盟友却被皇后步步反制,屡屡丧失先机。在努梅留斯缺席的时刻,艾格妮丝皇后利用某种手段催产,提前诞下了她和塞普提缪斯一世的独生子,后来的“精灵人”卢基乌斯。反对派们只得用各种手段阻挠加冕仪式进行。结果皇后在加冕仪仗无法到达婴儿房的情况下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举动——她拿起皇冠要求身边一同等待的神王祭司为自己加冕。祭司起初惊讶于这一行为,并表示这不符合神王订下的继承规则。但艾格妮丝皇后表示,这是渎神者威胁国家的非常状态:“被提妮娅蛊惑的妖人们即将僭越,您难道要坐视神王的法则被区区半个不安分的门神给破坏得更彻底吗?”由此,帝国因紧急状态而迈入了划时代的阶段。

艾格妮丝女皇的加冕,标志着帝国出现了史上第一位纯精灵血统的皇帝。尽管她和塞普提缪斯是姻亲而非血缘关系,但艾格妮丝的统治依然被视为“西部洛提阿王朝”的延续。加冕后的女皇立刻撕破了与反对派之间脆弱的和平,和祭司以及驻扎帝都的骑士团一起武力清洗了元老院中的保守派,并声称这是对他们弑君罪行的裁决。赶回帝都的努梅留斯发觉为时已晚,只得向女皇宣誓忠诚,决定暂时屈居其下——然而他再也没机会了。这种女皇与大臣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八十年战争时间近半,才以努梅留斯的寿终结束。支持努梅留斯的史官不甘地写道:“在精灵恒久而坚固的寿命面前,人类征服了精灵,好似勇敢的蚍蜉征服了人类。当蚍蜉回首一生,却发现对于那原本的手下败将而言,不过是忍辱负重一天。”

回到艾格妮丝女皇稳固权力的时刻,在中央权力洗牌时,帝国各处的军团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北方战线此时僵持在帝国与卡狄弥斯交界附近,并大有往帝国内部后退的趋势,南方的各个据点则彻底陷入了孤立。帝国南方仿佛回到了莫吉拉人与特里弥斯王国交战的年代,而历经两千余年时光,对方的领袖却恰好是同一人。

失去绝对指挥权的努梅留斯只保留了作为三个军团的将军的地位。艾格妮丝女皇在这之后甚至一度不设元帅一职,只根据战场形势在每个方向设置一名将军和一个参谋团,而努梅留斯的参谋团几乎都是女皇一派的军人。他被女皇近乎架空了,却依然被要求发挥他的军事才能。就这样,努梅留斯开始了八十年战争前期苦苦挣扎、化解帝国危机的努力。

 

八、维勒诺姆之战

忒罗菲昂领导海德拉托进行的游击战几乎完全破坏了帝国南方原有的社会环境。坚壁清野后的各个城镇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攻陷,连和帝都建立联系都做不到。这种状态在战争期间持续了近三十年,永久地改变了帝国南方的社会组织形式。拥有坚固城防的堡垒城市成为南方的主流,义务兵役制的公民军队在许多地区取代了来自外地的驻防军团。一些地方在匮乏之下甚至公开宣布拒绝囤积居奇者,并禁止任何个人或团体宣称对重要物资的所有权,以城镇全体居民为基础的公民军共同负责守卫它们。与此同时,对精灵的广泛仇恨一同在南方各地逐渐成型到不受控制的地步。以至于当帝国中央与南方重新取得联系时,部分城市甚至因女皇的精灵血统而拒绝效忠。但这些硕果仅存的南方城镇在战争形势逆转时,依旧成为了在前线对抗黑暗精灵联军的重要力量。可以说,这是努梅留斯无心插柳之下一个意想不到的成果。

战局的改变来自北方的更北方,米德卡斯山脉以北。在塞普提缪斯一世时期,艾利希的至高王,瓦尔德玛二世杀死了一度将他赶下王座的贵族薇妮芙蕾德,重新巩固了权力。这一消息直接导致皇帝做出发动战争的决定。而从战争前期的局势来看,皇帝开战的决定明显下得太早了(如果开战本身是正确的话)。整个前期,帝国只能以一国之力同时对抗三个黑暗精灵国家。若非地大物博,恐怕早已崩溃。到艾格妮丝女皇加冕二十年后,军团发现,卡狄弥斯在前线布置的兵力减少了。无论是前线的将军、参谋还是女皇本人都意识到,艾利希人开始行动了。在等待一段时间后,北方的帝国军团发起了进攻,却依旧被黑暗精灵挫败——低迷的士气和失败主义情绪早已蔓延北方的各个军团,没有元帅调节各军团行动更是给军队的混乱雪上加霜。于是女皇和北方的将军们只得继续期待盟友传来好消息。

南方战场则是努梅留斯与忒罗菲昂对决的舞台。努梅留斯率领自己的军团与忒罗菲昂展开了游击与反游击,时不时出现正面交锋的情形。忒罗菲昂率领的军队表现出了惊人的全能和纪律性。这支军队既能胜任游击战,也在正面列阵交战时面对长于此道的帝国军团却不落下风。努梅留斯依靠各个城镇进行补给,让他们自行组织防御力量,把全部可以指挥的军团都用来与忒罗菲昂周旋。他通过自己出色的战略意识预判忒罗菲昂可能进攻的地点,才让不适应快速行进作战的军团堪堪追上黑暗精灵的节奏。依靠各个城镇提供的后勤优势和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努梅留斯麾下的三个军团在反游击时瞄准了不求胜利、只求消耗的低要求目标,成功让忒罗菲昂在频繁交战中渐渐丧失了有生力量。忒罗菲昂不得不收缩军队的活动范围,并用更多时间留在海德拉托境内采取守势。

这种形势逆转大致发生在第二纪912年至915年,在此期间,帝国在北方与艾利希人成功会师,而努梅留斯在南方让孤立城市自行解决防务的决定尽管等于是弃无力自保的城镇于不顾,但也催生了幸存城市的义务兵役制和逆反倾向。值得注意的是,盘踞在南方的反皇帝派系和提妮娅信徒在这种制度形成过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也许是努梅留斯有意为他们留的门路,也可能是这些派系擅自行动的结果。无论如何,在这之后,帝国回到了久违的战略进攻态势。帝国军团与瓦尔德玛二世的军队攻破了卡狄弥斯首都,杀死僭主厄莉斯,并扶持投降的血手祭司群体来对抗残存的僭主拥趸。接着他们南下攻入拉韦林托境内,艾利希人在劫掠一番后扬长而去,帝国军团则在边境驻扎下来。努梅留斯在南方成功遏制住了海德拉托的军事行动,将对手的活动范围基本限制在边境附近。

而好景不长,到915年之后,海德拉托长期以来的合作对象——自由之地艾勒斐洛基斯宣布加入战局。这个由黑暗精灵学者共同体统治的奇特国度几乎没有常备军,却擅长帝国学者所忽视、鄙视甚至仇视的偏门技术。这个国家参战的理由至今不详,对它的猜测却大致不超出“受海德拉托邀请,妄图将整个大陆变成他们的实验场”的逻辑。他们的参战让整个战场彻底脱离了常规作战的范畴,各种足以改变战略态势的大型魔法开始影响战局。首先的受益者便是海德拉托本国,他们撕裂了努梅留斯精心布置的防线,直接袭扰后方,一些猝不及防的城镇被直接摧毁了。努梅留斯被迫收缩防线,战线重新回到了帝国境内。

北方的态势也无法稳定。由于艾利希军队我行我素,不配合帝国的作战计划,北方的帝国军团实质上又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当女皇向瓦尔德玛二世发信质问时,对方答道:“尊贵的女皇陛下,我连自己的臣属做何决定都不能左右,您向我发问,我又该问谁呢?”这种态度被一些学者认为是反映了艾利希王国的常态,但一些人却根据瓦尔德玛二世之后的行为,判断这个回答只是这位行事充满帝国风格的君王的说辞。这位北方之主真正的目的也许是尽量拖延战争,同时削弱双方并从中渔利。当拉韦林托的军队重新夺回卡狄弥斯,扶持起新的僭主斯凯隆时,艾利希人却转进南方与海德拉托作战。努梅留斯很高兴看到出其不意来到南方的盟友,帝都内的女皇和元老们却忧心忡忡。

年逾古稀的努梅留斯与瓦尔德玛二世会师后举行了一次隆重的会面。两人相谈甚欢,而努梅留斯在之后却断言:“艾利希人勇猛而鲁莽,至高王和他的王公盘算得很好,却拦不住他们的部下。他完全是被裹挟而来,色厉内荏罢了。他们之后会付出代价的。”有关这种说法的记载直到最近才被一些在古战场寻宝的冒险者发现,并出售给了我的同僚。它与一些学者对瓦尔德玛二世的推测相矛盾。也许从战争中渔利本是艾利希王公甚至下层骑士们的想法,而这位至高王只是顺水推舟。

努梅留斯向艾格妮丝女皇请求重新任命他为元帅,并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请求获得征用各个魔法学院学术成果的权力。而女皇对步入老年的努梅留斯似乎也已经放心。时隔二十五年重新成为元帅的努梅留斯立刻开始布置横贯南北的战线——艾利希人也在他的考虑之中。他向瓦尔德玛二世发出消息,称黑暗精灵准备进攻帝国心脏地带的普莱奈西亚,“那里是最靠近帝都的薄弱环节,我等无法首尾兼顾,还请至高王陛下伸出援手。”而事实上,他在普莱奈西亚暗藏重兵,反而在北侧临近的维勒诺姆放开了口子。艾利希人果然行军到了维勒诺姆,似乎是想等待普莱奈西亚的“孱弱”守军与黑暗精灵两败俱伤,甚至干脆被打败。被算计的艾利希军队与瞄准口子的黑暗精灵联军不期而遇,至高王本人以及众多贵族子弟和骑士在此战中阵亡。艾利希军队遭受重创后,驻扎在附近数个地点并早已准备好的军团立刻出发,重重包围了维勒诺姆的战场。疲惫不堪的黑暗精灵上一秒还是胜利者,下一秒却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维勒诺姆之战中,艾利希军队损失了大量贵族子弟与骑士阶层的中坚,黑暗精灵一方失去了用来进攻与机动的力量。此战之后,艾利希王国退出战争,而帝国的敌人只能与帝国长期僵持起来。而这也是努梅留斯献祭帝国与艾利希的友谊换来的一生中最后一场胜利。战后不久,七十三岁的努梅留斯在帝都去世。

维勒诺姆之战原本可能是帝国一举击溃黑暗精灵联军、结束战争的大好时机。但努梅留斯的去世让帝国军团原本可能组织起来的战略反攻化为泡影。拥兵自重的各地将军们无一人能独立组织起努梅留斯精心打造的战线。他们之中也许有人的才能不输努梅留斯,却被同僚掣肘,被中央官僚猜忌,以至于无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向女皇请求元帅之位。而艾格妮丝女皇似乎也乐得看到这种将军之间相互制衡的局面,又或许她也想不出从根本上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

 

九、帝国双流星与忒罗菲昂的绝境

战争的僵持阶段一直持续到第二纪936年。在此之前,无论是帝国还是黑暗精灵,双方都有过打破僵局的尝试,却无一成功。在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得开始疲倦的这一年,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局面。他就是艾格妮丝女皇与塞普提缪斯一世之子,“精灵人”卢基乌斯。

此时的卢基乌斯皇子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却依旧屈居皇子之位。身为半精灵的他也许在寿命上比常人有所优势,却无论如何是比不过自己母皇的。这种焦虑让他逐渐背离了道德,开始与女皇的敌人暗中联合,即使知道自己半精灵的身份为对方所忌惮也无所谓。在936年,四十七岁的皇子与朝中的反对派一起谋杀了自己毫无防备的母亲,并即位为卢基乌斯五世。而他在位仅两个月便神秘死亡,“西部洛提阿王朝”就这样草草灭亡了。这些从塞普提缪斯一世时便开始与王朝为敌的群体推出了自己支持的新皇帝人选——“沉默者”托鲁斯八世。这是一个来历不明、据说是前朝暴君法比乌斯私生子(从年龄上可以确定这是个荒谬的谣言)的角色,但与元老院的众多成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元老院的代言人甚至傀儡,毫无发言权,无疑是广受质疑的。

负责中部防线的米哈伊·涅斯比亚努将军第一个宣布元老院是一群弑君者,自己不会效忠于“一群连神明教给人的相互妥协都学不会的权力狂”,公开与中央决裂。米哈伊与自己对垒的黑暗精灵联军达成协议,称只要精灵不伤害自己家乡、同时也是他负责的防区一丝一毫,他就会放联军直取帝都。这种公开的叛国行为激起了帝国各地的连锁反应,很快,其它地区的驻军长官和将军也表态了。北部防线的两位将军甚至抬出了努梅留斯之子,卡狄弥亚努斯支系的时任家主小卢基乌斯,来与中央对抗。帝国军团在短时间内就自己分裂为支持元老院的帝都派、支持支系的小卢基乌斯派以及代表狂信徒的米哈伊派这三大松散派系。

米哈伊与黑暗精灵之间的协议内容过于怪异,因而他真正的叛变理由众说纷纭,比较有说服力的说法是,他的家乡是作为门神半身的亚努斯的圣地,他本人也是其信徒,并因此认为元老院是一群从内部腐蚀帝国的蛀虫,因而打算借黑暗精灵之手“清理门户”。但无论如何,他的倒戈让努梅留斯生前建立的战线瞬间崩溃,黑暗精灵长驱直入,直接侵入了帝国的心脏地带。元老们立刻带着托鲁斯八世向西撤退到重镇塞普提乌姆,听凭黑暗精灵肆虐帝都。而此时的帝国仅有西部与南部两处保留了反抗黑暗精灵的有生力量。“黑蛇蜿蜒而行,至覆天方止。帝国九星座黯淡无光。神王及驭蛇者之泪化流星二颗,落地而成护国藩屏。”这段出自后世的神秘经文《覆天之蛇》的文字被力求祛魅的历史学者认为是对这种形势的象征性描述。而之后的帝国在经历国都沦丧的低谷后,也正好在这西部与南部分别出现了反抗势力的领导者。他们是科内留斯·雷切斯文托将军,和南方城市联盟推选的公民军领袖塞尔维乌斯·奥芬蒂努斯(一说此人其实为女性,名字应为塞维娅)。讽刺的是,尽管他们都自称忠于帝国,但他们都不属于帝都派,拒绝向托鲁斯八世效忠。而帝国收复失地、击败对手乃至重建皇权的新征程,也在此起步。

看似代表中央权威、实力最强的帝都派在内战中却第一个出局。科内留斯将军是西部人出身,尽管接受了来自帝国中央的精英化教育,却依旧心系故乡。在帝都沦陷仅一年后,他就做到了塞普提缪斯一世未能做到的事迹,让沃罗尼亚、阿图拉和雷切斯文塔这三个西部沿海行省从帝都派的掌控下脱离,让被帝国中央所歧视的公民们团结在他的领导下。之后他向东进军,兵临塞普提乌姆,骑士团立刻就出卖了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元老们,开城投降了。接着他废黜了托鲁斯八世,惩办了丢弃帝都逃跑的元老,宣布帝国进入空位状态,而自己作为摄政执掌权力。与此同时,各地一盘散沙的帝都派军队在听闻皇帝被废的消息后几乎全部背叛了之前的立场,转投科内留斯、小卢基乌斯甚至米哈伊的势力。帝国的中王朝时代至此便结束了。

唯一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便是南方的塞尔维乌斯。有关他的出身便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南方自治城市洛萨迪乌姆的高等精灵或半精灵,因为他的姓氏明显是当地的一个精灵姓氏——奥芬蒂尼的变体,只是取了个帝国人式的假名字。有人说他是大陆最南方海港城市图拉诺的佣兵队长,因为他“有着抑扬顿挫的浓重口音和高超的武艺,还有着图拉诺佣兵特有的桀骜不驯与浪漫气质”,对南方佣兵们也很有号召力。还有人说塞尔维乌斯整个人都是虚假的,其真实身份是名为塞维娅的牧羊女奴,在逃离海德拉托、被黑暗精灵追杀时误入山洞却受到神启,领悟神力后前来领导帝国公民。无论如何,塞尔维乌斯没有表态倾向于任何帝国派系,他似乎自认为是为南方民众抵抗入侵者而生的人,而真正的归属应该由人们自己决定。这使得在是否效忠中央的问题上未能达成一致的南方城镇能团结在他旗下,直接面对忒罗菲昂领导的海德拉托。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拖住忒罗菲昂的脚步,那帝国其它地区的整合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在此期间,帝国重返正轨的过程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大约在940年左右,科内留斯摄政被神秘地刺杀。凶手可能是帝都派在元老院中的残存势力,也有可能是黑暗精灵一方的刺客。尽管对手的这次行动明显是想让重臣林立的科内留斯一派失去首领而自行瓦解,但此前不甚显眼的科内留斯之子,后来大名鼎鼎的新王朝开国皇帝,提图斯·雷切斯文托开始崭露头角。有关“神明降下的流星”究竟是父子中的哪一位,我在此不进行这种神学讨论,但这位日后的开国之君确实表现出了青出于蓝的才能。他以刺杀前任摄政的罪名清洗了朝中残余的政敌,以明确利弊的分析团结了父亲过去的部下,以富有激情的演说唤起了社会各界的同仇敌忾之心。他将拥护自己的公民青年们集中起来组建守卫后方、监视朝堂的兵队。可以说,他展现出了之前任何高官乃至皇帝都没有的亲民姿态,彻底弃绝了与旧元老院、旧官僚之间的联系,甚至反过来让民兵成了他的眼睛,盯着所有官僚的后脑勺。

就这样,此时的提图斯摄政开始了与帝国叛军以及黑暗精灵之间的战争。在北方,摄政直接与米哈伊派、黑暗精灵联军对峙,小卢基乌斯的拥护者瑟缩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在南方,忒罗菲昂在海德拉托修整之后试图一如既往地开展游击战,但在被已经成型的驻防公民军阻止后便改为占领据点、筑城固守,准备在帝国境内慢慢拔除公民军的立足点。而他的对手塞尔维乌斯也见招拆招,让各个城镇彻底摆脱过去作为后勤补给点的角色,进一步巩固城防,并依靠拥有广泛民众基础的公民军向周围一步步扩张防御范围。这种呆板而胶着的战局几乎是战争剩下的时间里南方的常态。塞尔维乌斯与忒罗菲昂甚至有过不止一次的决斗经历。在塞尔维乌斯的描述下,忒罗菲昂呈现出如此形象:“他是个看上去一只脚已经入土的白毛老头,但只要一动起来就是最顶尖的战士。他身高臂长、动作敏捷又充满力量,杀过来时的眼神非常凶狠。我必须牺牲一只手用来拿盾才能护住自己。而另一只手上的短剑怎么也刺不中他。每次对决,我们都是以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收场。”有的人正是以这段描述为代表的材料透露出的信息,推测塞尔维乌斯实际上是一位女性。

然而这种胶着使得海德拉托很难再推进一步。与此同时,黑暗精灵联军在北方的一次失败使得坐山观虎斗的小卢基乌斯正式加入了摄政一方。这也意味着他实际上放弃了自己对皇位的宣称权。以摄政受民众拥戴的程度,距离加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帝国一方倾斜。

另一边,塞尔维乌斯似乎也厌倦了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对抗循环。在与忒罗菲昂的又一次决斗中,他在持盾的一侧暗藏一把小锤,另一只手则照常持剑,以近乎卑鄙的手段用小锤偷袭,打断了忒罗菲昂的右臂。甚至一些塞尔维乌斯的队友都在指责他违背战神的原则。但他的回应却颇有维护自己和忒罗菲昂两人的意味:“你们知道忒罗菲昂被我打中后是什么反应吗?他称赞了我的机智。你们以为他就不会准备什么手段?他的剑可是一开始就带毒的。我的胜利也是你们的胜利,你们只需欢呼就够了。”

身体受伤,战略战术受挫。此时的忒罗菲昂在前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但很快,命运就又给他开了个玩笑。当他撤回海德拉托后,他受伤的消息立刻就开始考验部下们的忠诚。而掀起反旗的正好是他极度看好的新将领,奴隶出身的狄奥喀德斯。他联合一些反对战争又野心勃勃的军官一起反叛忒罗菲昂,将他赶出了海德拉托。这次,他似乎真的陷入了绝境。

 

十、“阿维索卡里”行于大地之上

塞尔维乌斯对忒罗菲昂取得胜利的消息传到了北方。一股不安在本就开始陷入劣势的黑暗精灵联军当中蔓延开来。在长期战争以及米哈伊派配合下的豪赌后,精灵国家后继乏力的问题开始凸显出来。卡狄弥斯的新僭主斯凯隆与扶持他上台的拉韦林托僭主维德修斯在是否要继续与帝国对抗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并最终导致联军的瓦解。从949年开始,拉韦林托的军队开始陆续撤出战场,最终到952年,维德修斯本人也回国了。而斯凯隆在国内立足未稳,只得发起了孤注一掷的进攻,试图在博得几乎不可能的胜利后为自己挣到统治卡狄弥斯的资本。提图斯摄政不出意外地击败了斯凯隆,并重新进军卡狄弥斯,把早已投降的血手祭司团队再次扶上台面。黑暗精灵曾因米哈伊的倒戈而势如破竹,但他们因此获得的优势到此也全面崩溃了。失去盟友的米哈伊率领他的亲信队伍(可以确信的是,他们几乎全都是米哈伊的同乡,至少也是亚努斯的信徒)撤退到自己的故乡负隅顽抗。前来讨伐他的是依附摄政、想要为自己赚取发言权的小卢基乌斯。此人的表现可以说是枉为努梅留斯之子,被米哈伊和他的同乡们伏击后大败,自己也当场阵亡。此后,米哈伊在他的故乡一直盘踞到960年左右,才被帝国中央彻底击败。

在南方,海德拉托被狄奥喀德斯为首的反叛者控制。他们向塞尔维乌斯求和,却被后者拒绝。形势仿佛回到了战争刚开始的时刻,只是求和者从帝国变成了黑暗精灵。塞尔维乌斯称自己无权代表南方民众与黑暗精灵媾和,“如果你们因此而愤怒,那你们便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也可以一直奉陪下去”。而摄政的军队此时还未进驻南方,公民军也无法独力进攻遍地沼泽与魔法陷阱的海德拉托。双方只好在边境对峙起来。这场“静坐战争”也一直持续到战争的末尾。

在海德拉托全国转向后,中途参战、为黑暗精灵一方提供了大量支持的艾勒斐洛基斯也宣布退出战争。这些学者非常聪明地绕过塞尔维乌斯,直接向摄政求和,并表示他们的知识在将来可以为帝国所用。得知此事的狄奥喀德斯、忒罗菲昂乃至塞尔维乌斯,都在历史记载中表明了不同程度的蔑视。黑暗精灵一方似乎真的大势已去了。

然而,尽管今天的我们已经知道了战争的结局,它的结束却远远没有这么顺利。这场战争原本有过可以提早结束的契机,但却鬼使神差地错过了。这也使得一些神职者至今还认为,一些“残忍的”、“凡人思维无法揣摩的”神明(血手是其中嫌疑最大的)在从中作梗,导致战争一直未能结束。把两位摄政以及塞尔维乌斯视为“流星”的依据,也来自他们的这种推断,因为“非神力则无以了结神之恶戏”。哪怕到了胜败趋势已显的时候,一些之前的局外人也“不解风情”地加入进来,让战争结束的时间又往后延了十多年。

这些之前从未加入战局的势力,其中之一便是我们今天已然知晓、在当时却只能从民间传说中了解蛛丝马迹的深渊精灵。在忒罗菲昂被赶出海德拉托后,无论是盘踞在帝国中部的米哈伊那里,还是几乎走投无路的忒罗菲昂那里,甚至是在与海德拉托的新统治者打静坐战的塞尔维乌斯对面,都出现了一群仿佛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有着深紫肤色与血红瞳色的精灵。他们称自己为“阿维索卡里”,操弄着完全不同于黑暗精灵魔法的诡异法术,开始“帮助”自己看上的领导者。而当受帮助的势力询问他们的动机时,却根本得不到能提炼出足够信息的答案。其中米哈伊甚至还对部下发出过感慨:“他们这帮地底精灵满嘴谜语,就好像特意要我们根本不能信任他们一样。明明战况不利,他们还很陶醉其中的样子。如果他们不是打着什么主意,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在后来我与深渊精灵当代主母,同时也是荣誉元老的妮克茜塔女士交流时,她声称他们都是理解错了“混沌”含义的混沌信徒。这个观点出自这些深渊精灵的同族,而且还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十分具有参考意义。

在战争末期加入战局的,还有剩下的两个黑暗精灵中立国。此前它们一直保持冷眼旁观这场旷世大战,如今却被卷了进来。忒罗菲昂带着自己的亲信流浪到黑暗精灵硕果仅存的共和国,佩涅罗佩,在广场上进行演说,呼吁佩涅罗佩人站出来挽救大厦将倾的同胞。在得到民间相当一部分拥护和深渊精灵的助力,以及议会的冷漠对待后,忒罗菲昂率领支持者发动政变,解散议会,宣布自己为佩涅罗佩的僭主。接着,他要求所有拥趸彻底听从他的命令,宣誓忠于神明,并毫不犹豫地赶走甚至消灭不服从者。起初找上他的深渊精灵无一幸免,在被杀死数名领头人物后被全数赶出佩涅罗佩。他派部下联系控制着北部重镇龙心城、对黑暗精灵有着重要意义的邻国——德拉科拉托。以初代僭主伊里昂战友的名义要求其出兵助战。这个国家因为和帝国不接壤而一直没有加入战争,其内部的保守派在伊里昂死后也基本秉持着不主动出击的方针。如今被忒罗菲昂以大义要挟,也顶不住来自祭司和下层的压力参战了。但德拉科拉托只是象征性地指派一些几乎无法影响战局的小股部队接受忒罗菲昂指挥,自己却没有任何高层到前线参与战争。这种暧昧的姿态让这个国家在战后逃过了严厉的制裁,得到了帝国较为宽容的对待。

另一方面,拉韦林托的僭主维德修斯在撤回首都后并没有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他很快就被国内的主战派集体发难。维德修斯在与主战派陷入争斗后不敌,干脆逃出拉韦林托,投靠了他过去一直敌对的帝国。后来他被帝国封为卡德乌尔(旧卡狄弥斯)的专制公,与本地的祭司势力互相牵制。拉韦林托主战派推举维德修斯的前部下蒂玛拉为新僭主,继续领导内斗后的残军对抗帝国。在她面前,也出现了深渊精灵的身影。这些深渊精灵至此与帝国敌对方的所有势力都完成了接触。除忒罗菲昂保持了相当的独立外,其余势力或多或少都陷于对深渊精灵的依赖。“残蛇舞天,蜘蛛攀于枝丫。展八脚。双鹰及双身者皆惊于其机巧,感于其贪婪。蜘蛛张口为咒,曰:‘帝将统御,然有余。’虽败而无憾。”《覆天之蛇》的这段文字在立场上似乎是站在精灵一方的。这让经文的作者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十一、忒罗菲昂的末路

战争末期,帝国的敌人们大都失去了与帝国军团正面对抗的力量。他们越来越依赖深渊精灵的魔法来与帝国周旋。只有忒罗菲昂领导的佩涅罗佩军队未曾受过任何损失,还敢与帝国正面交锋。他和其拥趸的强横与恐怖甚至压制住了本来试图控制他的深渊精灵们,反而让后者被排挤出去。而被他赶走的深渊精灵也没有加入帝国一方——据说是他们的信仰所致(如果他们真的有信仰的话)。这对于帝国的两位顶梁柱来说无伤大雅。

由于忒罗菲昂新控制的佩涅罗佩接近中部战线,而南方的海德拉托已经实质休战,在959年,塞尔维乌斯决定联系北方的摄政,想要共同解决最后的敌人。摄政以命令的口吻让塞尔维乌斯和公民军阻止忒罗菲昂北上,而自己将在北方单独对抗蒂玛拉领导的拉韦林托和苟延残喘的米哈伊。这种姿态激起了南方众多城市代表的怒火,但塞尔维乌斯让他们平息了下来。他说:“北方的主子固然可恶,但当务之急是东方的僭主。北方人只是陷入了颐指气使的小家子气,僭主们可会要我们的命。”这是他对帝国中央最后的听从。之后他便率领公民军的机动力量试图阻止忒罗菲昂的行动。忒罗菲昂再次要求与塞尔维乌斯决斗,而之后的结果出乎公民军所有人的意料。右臂残疾的忒罗菲昂在决斗中展示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声称血手与他同在。塞尔维乌斯彻底陷入守势,随后他的盾牌被寄宿于忒罗菲昂右臂的神秘力量打碎。他逃回军中才免于命丧当场,连事先布置在暗处的弩手都来不及行动。塞尔维乌斯不得不按照约定放忒罗菲昂北上,但公民军并未受到损失。由于摄政下达的命令已经失败,他们彻底无视了摄政,尾随黑暗精灵一起向北行进。几乎所有参战者都将会聚于已经二度覆灭的卡狄弥斯,一场决定最终胜负的决战即将打响。

而令黑暗精灵一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帝国一方也被深渊精灵拜访了。提图斯摄政在得到来访的消息后亲自接见了深渊精灵的第四代主母,也就是如今的荣誉元老妮克茜塔。她自称代表织网者议会的意志,希望借帝国之手平息对面深渊精灵们“躁动不安的魂火”。摄政要求深渊精灵接受帝国收编,之后同意了对方的条件。先前投降帝国的维德修斯也在场,于是摄政顺带讨论了战后如何处理黑暗精灵各国的问题。这场会面最终达成的协议直接促成了今日帝国内的政局。那远超保守派与提妮娅信徒的高瞻远瞩和宽广心胸,缔造了我们的新王朝。

此时的战场上,忒罗菲昂已经成为黑暗精灵联军一方唯一还能独立作战的力量。深渊精灵尽管大都掌握高超的魔法,但他们时常短路的思维经常使得联军原有的战略部署被打乱。拉韦林托的新僭主蒂玛拉在几次试图与帝国迂回游击失败后,不得不改变策略,寻求与帝国的战略决战。这个决定让“帮助”她的深渊精灵们安静了下来。僭主身边的书记官留下了如此语句:“所有人内心都在等待着毁灭,恶心的阿维索卡里也不例外。但他们似乎反而前所未有地狂喜。看来我们都要成为祭品了。”

不受深渊精灵制约的忒罗菲昂在这种情形下成为黑暗精灵最后翻盘的希望。他在拉韦林托与旧卡狄弥斯的边境与蒂玛拉会师,并领导联军逼迫尾随而来的公民军撤向西方。他的想法可能是避免决战时腹背受敌,并在兵力尚有优势时让公民军失去地理位置的优势。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建议蒂玛拉无视深渊精灵们的任性,只带领本国军队行动,“就让罪人们反过来适应我们的节奏吧!就算我们失败,他们也必然是希望以他们所设想的方式失败的。我们只管行动,他们自会跟上来。”这段话意味着忒罗菲昂可能看穿了深渊精灵们的某些想法,但他也没能将其一一道来。也许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仔细思考,也许是他也看不清深渊精灵真正的行事逻辑。

同时,帝国一方在留下围剿米哈伊残军的军队后,大量军团开始向前推进。他们此前属于不同的派系,但在中央与军队高层的重要位置都被提图斯摄政的支持者所控制后,即使是有二心的军官也只剩听令一途。哪怕部分军团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有些许怠工或犹豫,也不影响帝国全力开动战争机器。在摄政所缔造的空前团结的氛围下,对手即将体会到来自整个帝国的怒火。

北方军团在旧卡狄弥斯境内与躲避黑暗精灵锋芒的公民军相遇了。摄政先是惊讶于公民军不听号令的行径,但随后便给予他们军团编制,让他们配合正规军将功补过。公民军领袖塞尔维乌斯被命令为先锋,直接面对黑暗精灵联军阵型的右方——那里由忒罗菲昂率领。而左边由蒂玛拉的拉韦林托军队和姗姗来迟的深渊精灵组成,在军容上明显不及忒罗菲昂一方。摄政似乎打算让熟悉忒罗菲昂的南方人去啃硬骨头,而剩余的大部分兵力都将首先用来击溃较为薄弱的蒂玛拉一部,再合力对付忒罗菲昂。从这场决战的走向上来说,摄政的布置是成功的。而且塞尔维乌斯不仅牵制住了忒罗菲昂,甚至超出了摄政原本的期望。他在冲锋陷阵中直接冲到忒罗菲昂跟前,甚至在击败忒罗菲昂的护卫后继续与忒罗菲昂对决还不落下风。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率领公民军北上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变化。决战中的塞尔维乌斯变得更强大也更不可控,与同样掌控了未知力量的忒罗菲昂展开了持续整日的打斗,并丝毫不见疲倦。而忒罗菲昂面对这场挑战也心无旁骛,仿佛乐在其中。这种超凡的力量让旁人无从介入,军团士兵们在结束战斗后只能围在一旁等待结束。而塞尔维乌斯甚至造成了己方的伤亡——他掷出的小锤被忒罗菲昂躲开,却击碎了一名围观士兵的头颅,并打伤了受害者身后的数人;忒罗菲昂在躲避攻击时跳入围观人群,已经陷入疯狂的塞尔维乌斯在追击时敌我不分,杀死了挡在路上的两名士兵后,才使得围观者惊惧得让出一条路来。摄政命令弓手将决斗的两人一同射杀,但两人却在躲避和拦下箭矢的过程中展现出惊人的默契,并在弓手的箭用尽后继续搏斗。这番情景使得摄政也加入了围观者的行列中,他期待着两位如有神助的战士决出一个结果。

当战场的太阳已经有一半被群山挡住时,塞尔维乌斯冲向比自己高了近两个头的忒罗菲昂怀间,把剑送入了他的胸膛。忒罗菲昂的死亡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异象。与摄政同行的随军祭司拉蒙·佩雷斯·塞纳非常细致地描绘了当时的景象:“他周身被谜一般的红光包围,伤口的缝隙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这些红光的一部分。他临死的怒吼完全不像凡人,反而有魔怪与神明的气息。他像是在对着杀死他的人喊叫,说着一些意味不明含糊不清的话,有些像黑暗精灵语。当他停止发声时,天明显暗了下来,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而是变成了黯淡的、血红的半圆。我甚至看不清周围士兵们的脸,只有杀死他的人的身形没有被红光或黑暗遮蔽。我能看到对方明显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脸上带着笑,但又不太像胜利者的那种笑容。我感到有某种东西在离开他的身体,但说不清那是什么。我能感受到灵魂的存在,但也认不出来。也许忒罗菲昂的灵魂已经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了。总之,那种事物离开后,剩下的才是他的躯壳。当剑被拔出时,那具身体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只是自顾自地倒下了。我们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战斗真的结束了。只有摄政阁下更快反应了过来。”

祭司拉蒙所说的“更快反应了过来”,指的是摄政命令自己的护卫去杀死塞尔维乌斯一事。摄政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异象中时率先回到现实,并通过号令让护卫也清醒过来。精疲力竭的塞尔维乌斯毫无反抗就被护卫们砍下了头颅。但他,或者说他的头颅却突然暴起高声喊叫,将拿着头的护卫当场震死。落地后的头颅面对摄政说出了呓语一般的内容。尽管在场的文职人员也有记录,但这番话在后来被不知名的好事者以诗歌的体裁成功地表现出来,甚至原文都丝毫未动。妮克茜塔女士建议我在此不要引用军中文官们的版本,并称改编后的版本更能体现原意。我在此采纳了她的提议:

 

并非你舍我而去,而是我弃尘世如敝屣

我是你的臣,你的奴,你的另一半的一半

而我将带走不属于你的部分

做个无臣之王吧,你将体会到旷世的孤独

我会到那里,那律法所不及之处

那里有我们的懵懂和疯癫

连神也不明所以却乐在其中的事物

带给了凡人孜孜不倦的追求

当你最终迎我入怀,你会明白

它的名字叫自由

 

十二、尾声

两人死后,战争就进入了残局。盘踞在帝国心脏地带的米哈伊很快就在四面楚歌中自尽,但他声称提图斯摄政已经帮自己完成了心愿,让帝国“焕然一新”。事实上,在帝都派瓦解后,米哈伊确实很少直接与帝国军团产生冲突,他在这之后的唯一一次战役是迎战前来讨伐他的小卢基乌斯的。帝国解决了内部的叛军问题,最后数年内便开始全力向负隅顽抗的拉韦林托推进。领导拉韦林托残军的僭主蒂玛拉是黑暗精灵一方最后的领袖,她在境内依靠地形布置重重防线,却也只能拖延一下帝国大军的脚步。战争的结局在此时已经注定以帝国的胜利告终。

在第二纪965年,摄政亲自率领以西部人为主体的五个军团在地势险要的拉韦林托攻城略地,终于攻破了首都。这个城市的旧名字如今只有当地世代居住的黑暗精灵才知道,因为帝国军人在攻破它之后将能象征血手信仰的文物和建筑全部破坏,整座城市几乎有一半以上的部分都是战后重建的。大部分公民只知道它的新名字——艾蕾斯提亚。它同时也是行省名,而整个行省就立于拉韦林托的废墟上。这个对抗帝国到最后的国家,最终从地图上完全消失。僭主蒂玛拉与她最后的死忠也一起为拉韦林托陪葬了。从885年塞普提缪斯一世的一次刚愎自用开始,持续八十年、波及大半个大陆的战争终于由提图斯摄政划上了句号。旧的恩怨,旧的悲伤被人缅怀。新的国家,新的秩序从此开始。

而这本书的主角忒罗菲昂,作为从精灵时代一直活跃到中王朝末期的超长寿统治者,一位充满争议的统帅和僭主,他对这个大陆施加的影响无疑是广泛而深远的。许多人仇恨他,却发现自己熟视无睹、连自身都彻底融入的环境却离不开他有意无意的塑造,由此陷入怀疑与自我厌恶当中。我想,如何看待忒罗菲昂,以及如何从他的影响中脱离出来,或者干脆如何利用这种影响,应该会是新王朝公民们共同面临的一大问题。直到今天,也许很多人依然没有准备好交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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