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华：多费一管铳砂
文/谢长华
一番精心掩饰之后，这组有着四个小兽夹的连环夹，已完全不露痕迹地隐藏在雪地之下。雪地之上，几片看似不经意的枯草落叶、一把尘粉碎屑，将这片险恶之地装饰得极其自然。
雷杨惊喜地望着这只膘肥体壮的青羊，急不可耐地对爹爹说：“爹，好啦，我们回家吧，得尽快回去剖羊、卖羊肉呢。”
其实，雷杨是急于想回去大吃一顿野羊肉。要知道，烹煮野羊肉时，根本不用去品尝羊肉的鲜美，仅仅是它弥漫出来的香醇，就能醉倒半个寨子。
雷贱狗却说：“不急，山头那边还有两组夹子没看呢。”于是，他把青羊扛了几十米远，然后用绳索把它悬挂在一棵高树上，避免其他野物过来打羊肉的主意。
越过一道山梁，第二组连环兽夹也收获了一只肥大的岩鸡。这组兽夹上还夹死了一只山老鼠，有斤把重，还很新鲜的。
不过，这只岩鸡已被什么野物掏空了内脏，一只粗壮后腿上的肉也被撕掉了大半，显得很难看。
雷贱狗看了看旁边的痕迹，恨恨地说：“这只岩鸡又被岩鹰棒棒偷吃了。好在这是一只小种岩鹰，要不，这只岩鸡只怕剩下不了多少肉啦。这只小种岩鹰怎么就不中夹呢？太狡猾了……这只山老鼠可能也想来捞几口吧，哼，幸好还有其他兽夹保护着呢……”
岩鸡是雪峰山脉体型最大的野鸡品种，大的有十多斤重。由于它们体型过于肥大，已渐渐失去了飞行能力，被猎食者追赶得太急时，才能勉强扑腾那么十几米远，然后像抛出去的大石块一样重重摔落在地……不过，由于岩鸡体大腿健，在山林里奔跑起来时，连最好的猎狗也难以追上。
雷贱狗把岩鸡那只铁棍般的长脚从紧紧咬合的小兽夹上取下来，说道：“冬天，尤其是冰雪天气，食草动物食物紧缺，免不了满山遍野寻找食物，它们中夹的概率自然比平常高出许多。所以，冬季里放夹，手脚一定要勤快，要不，上夹的猎物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野物占了便宜。”
若不是大荒年代，山里人是很少吃山老鼠的，哪怕两三斤的山老鼠也没人吃。而这山上的山老鼠却多得出奇，导致山林间庄稼被糟蹋得很厉害，而且这种势头变得越来越猛。
雷贱狗把那只丑陋的山老鼠从兽夹上取下来，表情嫌弃而厌恶地瞟了一眼，随手往雪沟里远远一丢，重新去埋设连环兽夹。
雷杨说：“这么大，有点可惜了。”
雷贱狗不以为然地说：“可什么惜，马上就会有野物把它吃掉的。”
是啊，爹爹曾说，在这山林中，每一种东西都不会被浪费，也不会多余：一种动物的死亡，就意味着另一种动物的生存与盛宴；一棵大树的倒下，又会给更多的小植物带来阳光雨露，腾出生存空间……此消彼长，生死交替，兴衰更迭——只要控制在某个度的范畴内。
父子俩再次把这组兽夹埋好后，雷杨就提着这只稀稀烂烂、还有六七斤重的岩鸡，跟在爹爹身后，向另一个山坳的最后一组兽夹走去。
慢慢拐过一个山沟，突然，走在前面的雷贱狗身子颤了一下，被电击一般站定了。
雷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爹爹把手往后面按了按，示意他不要发出半点声音来，他自己则轻轻取下肩头上的火铳，隔着密林把铳管轻轻地、慢慢地伸了出去……
是不是碰上奔走的大野物了？雷杨俯在爹爹身后，沿着铳管指出的方向偷偷看过去，只见一只好大的黑岩鹰站在一只被撕烂的野兔旁边。
这只大岩鹰似乎发觉了父子俩发出的细微动静，但只是扑腾了一下大翅膀，并没有腾空飞走……
爹爹轻声说：“这个套子里的野兔又被这贼偷吃了大半，我要收拾了它……”
“砰”的一声巨响，随着无数铁砂激射而出，这只大岩鹰身子一颤，没有飞起来，连展翅的动作都没有，便倒在雪地上，身上的黑粗羽、白细羽飞散一地。
“这贼怎么这么笨啊，活该你倒霉……”雷贱狗提着直冒青烟的火铳冲了过去，雷杨紧紧跟上。
雷贱狗首先去提那只岩鹰，却提不起来：“咦？这只岩鹰怎么这么重？”
父子俩再一细看：原来，这只黑岩鹰被一个小兽夹紧紧钉在了雪地上。
父子俩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组连环兽夹首先夹住了一只野兔，这只黑岩鹰飞下来啄撕这只野兔时，也踩中了地下的另一个小兽夹……
“连环夹就是好，总算夹住一只偷食贼……早知道它踩中了兽夹，就不必浪费我这一管铳砂了，并且，活岩鹰的卖价会更高……”雷贱狗边说边把这两只野物一一取了下来。
这是一只雄鹰，雷杨好奇地提了提，沉甸甸的，重量超过了十斤！
满载而归的路上，雷贱狗一直对这只奇大的雄鹰惊叹不已：“这么大的岩鹰，别说我从来没有猎到过，平常见到的次数都很少呢。”
头顶的天空，太阳西偏，这时，连斗笠界最高峰顶上的云雾也已完全散去，一时间霞光万道。
不经意间，一只大大的黑岩鹰在他们头顶上空不高不低地不断盘旋着……
山上岩鹰本来就多，雾散之后正是它们捕猎的最好时光。
鹰击长空，捕食百里，因此，父子俩谁也不在意，也不留意。
摘自《岩鹰雷鹏》
青海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