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之夏 苍白之树
接连几天的暴雨，没有让夏天的高温退却，神州的大多数地方遍布空调压缩机的噪音，以及注定隐去的蝉鸣。庄生念念的初夏，让年轻的俊俏女郎们簇拥着，笑着。
十字路口处，停着几辆装着西瓜的外地货车。热风、秋雨老化了货车的漆面。货车旁的卖瓜人黑瘦黑瘦的，迎来送往时的笑容多数纯粹所致。
耳朵边的黑发中夹杂些许白发的瘦黑小伙庄生快步直直跨越几辆货车所在的路口。他的喉结上下活动，口中生津。
不是我不想买，而是你们这样子聚在一起，买了谁家的，都内心过意不去。庄生想着，大汗淋漓。
回到自己的一方天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后随大众在短视频里度过慵懒时光，庄生如是安排。
一身清凉之时，他忽然想起那些沐浴于烈日的人群来。早就成为家中脊梁的他们，弯了腰，黑了脸，默不作声，作为基石工作着。
然而，他意识到自己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物吗。再过个几年，他会被家中人催促相亲，赶快成个家，延续香火。
洗了澡，庄生侧躺着，透过手机屏幕接受外界的讯息。比如，哪里的房价浮动了，什么职业潜力巨大等。压迫感瞬间上头，让他的眉头逐渐紧缩，咽了咽唾沫。
一连串的社会负面信息，朝着庄生涌来，淹没他，吞噬他，甚至，撕裂他。狂热的气息井喷，卷携破灭和放纵，这个狭小的空间不是它的囊中之物，朝着八面四方满溢。
群星隐去的夜空，有闪电在层云里狂躁地疾走。大地上灯光忽明忽暗，好似波涛层层。人来人往的街道没了以往的井然秩序，草木招摇不定，人心浮动。高楼之上的黑暗天空朝着地面压下来，大地开始震荡，用力将自己托举向上。
强烈的震感让彼此争论的人群混而为一，成为混沌的集合。
如果特摄中的科学特搜队存在，那么，一股强大的生命能量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仪表瞬间超出量程，然后定格。
许多怪异且巨大的苍白枝条捅破地表，接触人间烟火，形成分支，生出苍白矩形叶来，并彼此争夺空间，直至融合成一棵棵百米高的树。
这种竞争仍在继续。
周围的墙壁颤抖着，凉着的衣物掉落，庄生觉察到怪异现象，蜷缩在床边靠墙的角落。别人的喊叫更让他紧张极了。
挺过那段漫长又短暂的时刻，庄生费力地来到几步之遥的阳台，张望着。
由led小灯构成的蝴蝶状广告灯以某种频率闪着，下方的小字彻底不亮了。丁达尔效应布满高楼顶端。远处的天际线被巨大的粗细不一的苍白树干遮挡住部分，仍能让人觉察到一种自然的黑暗，与那些人造的光源不同，少了些惴惴不安。
他的视线向下走，被一番景象镇住，久久不能从中移开。
街道静谧。人们自发规矩统一，在苍白的树下站立，保持静默，神情格外平静。
那树好似有魔力，让人目不转睛。
庄生看着苍白的树，神情逐渐平和，似乎进入忘我的境地。那苍白之树在观者眼里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辉。庄生变得恍惚。
那柔和的白色光辉，充满着每个观者的双眸。白光似春日早上的浓雾，渐渐淡去。新的一天来了。
世界不同往日。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一片红砖白瓦的屋舍，惬意的新生的翠绿点缀每条康庄大道，行人三三两两。
厨房有阳光进来，庄生在温顺的阳光里，听着平底锅中的煎蛋滋滋作响，回首看着一身淡粉长裙的齐肩短发女孩。睡意还没有褪去，女孩慵懒地朝着浴室走去，迈着小步子。女孩身后跟着她的单马尾年轻母亲。
转眼间，到了中午吃饭时候。
许多同事叫了外卖。庄生叫上平日里气味相投的几个同事走进公司附近的店子。他们在热闹的顾客后面排着队。队伍不长，很快轮到他们。每个人品味不同，也添了些韵味。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彼此包容，相互接纳。
下午的时间总是加了速。关掉工作用的电脑，庄生与那些朋友告别，在落日的余晖中，惬意地散步。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便能到家，他能看到那两张面庞和简简单单的充满爱心的晚餐。或许，晚饭过后，他们还能到附近的公园中走走停停，听听别人退休过后的歌舞声。
晚上，妻子带着女儿在公园中玩耍，庄生找了个明亮地方，给父母打去视频电话。温暖的屏幕后面是两张充满活力的脸，有些褶皱，倒也健康。
庄生对着父母有说有笑，还与父母约定这个周六日带着孩子以及妻子回去照顾家中菜地。
温和的灯光下，庄生走进黑暗之中，循着欢笑声离去。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一晃眼，一树翠绿变换枯黄。正在工位上淡定喝着水的庄生，被妻子的一通电话惊的脸色大变，急冲冲离去。周围人望着那道影子，轻声叹息。
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向他们讲解病人当前的情况。
一边听着，庄生一边盯着桌面上那叶子边缘发黄的植物。外面有光透过玻璃进来。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要赶紧做手术。手术费用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女人脸上表情放松许多，瞧了瞧她的丈夫，缓缓朝着医生说，这个手术我们做了。
庄生一言不发，陷入深思。忽然想起什么的他重复自己妻子的那句话。
既然事情可以解决，就不用在这里多做停留，女人先行一步离开，照看病人去了。
医生忽然说着莫名奇妙的话语。
“她真不错呀。是吧。在你背后支撑你，关键时候站在你这边。你还和她有个可爱的女儿。”
听到这个，庄生表情发生变化。
“这些，便是你渴求的东西吧。”医生站起来，眼镜反着光，朝他步步紧逼。
庄生感到压迫感，无法移动。
医生的手轻轻一推，庄生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倒去。
坠落感袭来，庄生身体僵硬，看着医生以及医生周围的光缩成一点，消失于黑暗。
一种不可抗拒的昏睡感，迫使庄生闭合双眼。没过一会儿，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那种坠落感一点点消退，他的意识也在模糊。
倏忽，潮水似的低语灌进意识模糊的庄生耳朵里。
“原来是梦，是梦。”他失落道。
苍白之树的数量减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