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注疏》何晏注,刑昺疏
(三十五)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邢昺疏:“卫灵”至“学也”。注释说:这一段是记录孔子先礼后兵的原则。说“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向孔子请教排兵布阵的方法。说“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俎豆,祭祀礼上用的器皿。一万二千五百人称为军队,五百人称为旅。孔子的意思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是礼义,军队次之,如果根本还未建立起来,我无法教您次要的事。现在卫灵公只是在请教军队的事,所以孔子对他说“祭祀上的礼节比如俎豆这样的事,我曾经学习过,而军事上的排兵布阵这类事,我还没学习到。”在《左传·哀公·哀公十一年》里说“孔文子之将攻大叔”,来找仲尼,仲尼说“祭祀上的礼节比如胡簋这样的事,我曾经学习过。而带兵打仗这些事,我还未听说过。”左传的意思和这里相同。所谓的军旅、甲兵是治理国家的工具,左传说孔文子的行事属于非礼,准备在国内动用军队;而这里是说卫灵公和孔子只是嘴巴上空聊军事,所以不便回答,并不是说孔子不重视如何带兵。 何晏注:“俎豆,礼器。”(《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俎豆,礼器。”)注释说:按照《明堂位》说“俎,有虞氏以梡,夏后氏以嶡,殷以椇,周以房俎。”郑玄注解说“梡,在断木上安上四个脚而已。嶡称为蹷,也就是脚中央加横木,《周礼》称它为距。椇称为枳椇,意思是弯曲。房是指物体的足部,分上下两间,类似像堂房。比如《鲁颂》说‘笾豆大房。’”《明堂位》又说“夏后氏以楬豆,殷玉豆,周献豆。”郑玄注解说“楬,没有其他的物品作为装饰。献,疏刻。齐国称没有头发的人为秃楬。”其中的构造可以阅读礼图。 何晏注:“郑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论语》里的一句注解。)注释说:这句出自《司马序官》。 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邢昺疏:“明日”至“滥矣”。这一段是记录孔子困于陈国。说“明日遂行”,已经向卫灵公说明天要离开卫国到其他的诸侯国。说“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从者,指孔子的学生。兴,起的意思。孔子到达陈地时,刚好遇到吴国在讨伐陈国,陈地处于战乱,所以缺乏粮食,跟随孔子的学生也生病了,走不动了。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愠,怒的意思。子路认为,君子努力学习,为的就是吃俸禄,不应当穷困才对。现在卻这样的穷困,因而很生气,到孔子面前,问孔子说“君子难道也和普通百姓一样穷困吗?”说“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滥,溢的意思。夫子说君子肯定会有穷困的时候,但不会像小人那样,因为穷困而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何晏注:“孔曰”至“乏食”(《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从者,弟子。兴,起也。孔子去卫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难,又之陈。会吴伐陈,陈乱,故乏食。”)注释说:说“孔子离开卫国到曹国,曹国不接待孔子,之后来到宋国,在宋国遭遇匡人之难,而后到达陈国,此时吴国正在讨伐陈国。”这些是从《孔子世家》里得知的。如、之,都是往的意思。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邢昺疏:“子曰”至“贯之”。注释说:这一段是讲善道有统。说“子曰:赐也,女以子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孔子问子贡“你是不是以为我经常刻苦学习,因而觉得我有渊博的知识?”与,语气辞。说“对曰:然”,子贡确实是这样以为,他以为夫子通过经常刻苦学习,才有渊博的知识。说“非与”,子贡又说“难道不是因为经常刻苦学习,才有渊博的知识吗?”说“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孔子回答说,我所遵循的善道,不是通过经常刻苦学习,我只通达其中的一个真理,然后便能全部贯通所有的知识。孔子说我所遵循的善道是有源头,所有善事都源自于到它,只要知道源头便能通达众善道,所以根本不需要经常刻苦学习,知一便能知全部。 何晏注:“天下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论语》里的一句注解。)注释说:这句出自《周易·下系辞》。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 邢昺疏:“子曰:由知德者鲜矣!”注释说:这一段讲子路对道德的理解很肤浅。鲜,少的意思。由,子路的名字。夫子说君子肯定会有穷困的时候,但孔子见子路因穷困而生气,所以说子路对道德的理解肤浅。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邢昺疏:“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注释说:这一段是赞美舜帝的。帝王之道,最珍贵之处就是人民自然顺从,天子在政治上无为而清净,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但很少天子能符合这个标准,所以孔子说“以无为统治天下的王者,难道就只有舜帝吗?”所谓的无为,就是他所任命的官员都各尽其职。官员各尽其职,舜帝何必有为呢,只需要修养自己身心,庄重端正地面向南地坐在王位上就行了。 何晏注:“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论语》里的一句注解。)注释说:按照《舜典》说“舜帝任命禹作司空总理国政,弃、后稷、契掌管教育,皋陶主管司法,垂、共工、益管理山川水利,伯夷管宗庙祭祀,夔典乐教导帝王或贵族的长子,龙宣达王命,以及四岳共十二人,这二十二个人各自在岗位上尽职尽责,所以舜帝无为治理国家。”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邢昺疏:“子张”至“诸绅”。注释说:这一段讲可以经常行持的行为。说“子张问行”,子张向夫子请教,有什么可以经常行持的行为。说“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孔子回答说,说话一定样忠诚,不能违背常理,行为要敦厚经常保持恭谨敬信,即便身在遥远落后部族,也应该行持仁道。如果跟以上所说的相反的行为,虽然在自己的州里或州里附近,能行吗?夫子说不可行。说“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夫然后行。”舆,指车舆。衡,轭(套在牲口脖子上的曲木)的意思。夫子说要经常思维忠信、笃敬忠信,就如想立刻见到,它便参然在眼前。好像车舆倚靠车轭。要是能做到如此,之后便可以行持。说“子张书诸绅”,绅,大带的意思。子张将孔子的训诫写在绅带上,说子张从此用这条绅带束腰,指不敢忘记孔子的教导。 何晏注:“郑曰”至“为里”(《论语》里的一句注解。郑曰:“万二千五百家为州,五家为邻,五邻为里,行乎哉?言不可行。”)注释说:在《周礼·大司徒职》里说“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是指一州为二千五百家,现在说一州是一万二千五百家,其实是错误的。说“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出自《遂人职》。 何晏注:“绅,大带”(《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孔曰:“绅,大带。”)注释说:用带子束缚腰部,带子的其余部分垂下来作为装饰,称为绅。在《玉藻》里说带是“大夫大带”,因而另一名字称为大带。在《玉藻》里说“天子的大带用熟绢制,衬里是朱红色的,而且全部镶边。诸侯的大带也用熟绢制,全部镶边,但没有朱红的衬里。大夫也用熟绢制大带,但只在身体两侧及下垂的绅这些部位加镶边,腰后的部分 就不加镶边。士的大带用缯制,两边用针线像编辫子一样交叉缝纫而无镶边,只有下垂的绅加上镶边。居士用锦制的大带,在校的学 生用生绢制的大带。用三寸宽的丝带把它结起来,丝带下垂的部分与绅相齐。绅长的规定:士三尺,有司因为要快步行走,所以只有二尺五寸。子游说‘绅带的长度,为带以下的三分之二。’大夫的大带宽四寸。大带的镶边,国君在腰围部分用朱红色, 绅用绿色;大夫外面用玄色,里面用黄色。士的大带在绅的部分内 外都用缁色镶边,大带只有二寸宽,在腰部再绕一圈,也成为四寸宽。凡大带用针线交叉缝的部分,针线活都不须考究。”这是绅带之制。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邢昺疏:“子曰”至“怀之”。这一段是赞美卫大夫史鰌、蘧瑗的为人。说“直哉,史鱼”,这是在赞美史鱼为人正直,说“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这句是举例来说史鱼为人正直。矢,箭的意思。史鰌的美德就是他为人正直,无论国家是否奉行道义,他的为人都极为正直,就像箭一般,他的言论不会附和时势。说“君子哉,蘧伯玉。”是赞美伯玉为人有君子的美德。说“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这句是讲蘧伯玉的为人。假设国家奉行道义,他会在自己的仕途上尽情发挥才智。要是国家不奉行道义,他会韬光晦知、不参与政治,会柔顺的顺从他人不去忤逆或者教训他人。这两个人的行为可以称为君子。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邢昺疏:“子曰: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注释说:这一段是劝诫人们要了解他人。要是对方是中人以上,可以和他们探讨仁义,可以和对方探讨仁义的,却不和人家探讨,这是对他人失礼。如果对方是中人以下,那就不要和他探讨仁义,要是和这样的人探讨仁义,是在给自己找难堪。只有了知明白怎么区别对待,才不会对二者失礼。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邢昺疏:“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注释说:这一段是讲有志向的人和爱护仁义的人,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抛弃仁义。假设失去生命能成就仁义的话,志士仁人不会爱惜自己的生命,他们会利用自己的死来成就仁义。就如伯夷、叔齐及比干。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邢昺疏:“子贡”至“仁者”。注释说:这一段是明确行持仁义的方法。说。“子贡问为仁”,子贡希望自己行持仁义,可不知道怎么去行持,所以向孔子请教。说“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夫子回答子贡的问题,夫子先对子贡讲譬喻。匠人们为了做好自己所作的工作,他们会先把所要用到的器具打磨锋利。说“居是邦也,事某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这句是进一步引申譬喻。夫子说匠人把所用到的器具打磨锋利目的是为了使用这些工具,人需要贤圣友人的帮助。大夫的身份尊贵,所以以做事来作譬喻。士夫的身份低微,所以以友人来作譬喻。句子里面的贤、仁,为了互相对应。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邢昺疏:“颜渊”至“人殆”。注释说:这一段是讲治理国家的方法。说“颜渊问为邦”,为,类似于治理的意思。颜渊向孔子请教治理国家的礼法。说“子曰:行夏之时”,以下是孔子的回答,他用国家所行持的礼乐以及所使用的车服来答复颜渊。夏朝时期,以建寅之月为正。根据是这个时候能看见万物生长,以为这是四季的开始,目的是大家容易了解其中的规律,所以采用建寅之月为正。说“乘殷之辂”,殷朝人们称车为大辂,也就是木辂。因为它俭省朴素,所以用它来作为代步工具。说“服周之冕”,冕,礼冠的意思。到了周朝礼、文发达,取黈纩(黄绵所制的小球。悬于冠冕之上,垂两耳旁,以示不欲妄听是非。)塞耳,意思是不随便打探一些无关的事,所以穿这样的衣服。说“乐则《韶舞》”,《韶》,指舜帝时期的音乐作品名,因为那个时候的音乐动听,词曲尽善尽美,所以使用这样的音乐。说“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要制止郑国、卫国的音乐,分辨佞夫然后远离他们,因为郑国的音乐和佞夫都会蛊惑人心,他们的作用和雅乐、贤人一样,但是它们使人淫乱危殆,所以必须制止和远离他们。 何晏注:“马曰”至“俭也”(《论语》里的一句注解。马曰:“殷车曰大辂。《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注释说:说“殷车曰大辂”者,《明堂位》曰:“大辂,殷辂也。”郑玄注解说“大路,指木路。汉朝祭天乘坐殷朝的路,现在称为桑根车。”路,通常指大。君王所在的地方,都要加上个大,比如门称为路门,寝称为路寝,车称为路车,所以人们称呼君王的车子,统统加上路。在《周礼·巾车》里说“掌王之五路”。郑玄注解说“王在的地方称为路。”这个注解是说天子乘坐的车子,所以说“王在”,其实诸侯乘坐的车也称为路。说“《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出自桓二年。越席,编织蒲草而成的席子,将它放在大车中作为垫褥,来表示俭省。服虔说“大路,木路。”引用它是用来证实路有另一名称为大路,杜元凯以为大路其实是玉路,这个说法这里不采纳。 何晏注:“包曰”至“视听”(《论语》里的一句注解。包曰:“冕,礼冠。周之礼文而备,取黈纩塞耳,不任视听。”)注释说:注释的篇幅太长,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