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陌路？——《To the Moon》简评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放在现在有些俗套又显得有些刻意的boy meets girl/girl meets boy and changes one‘s life的故事。

但这算不上是剧情方面的硬伤，剧情上仍然有值得打高分的凄美和意难平。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祂，照顾祂，尊重祂，接纳祂，永远对祂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作者创设了一个不错的故事背景：人之将死，走马灯摇，将死之人回忆过往，决定了他将以什么样的心理走完人生的终点。于是一个机构创造了一种修改记忆的机器，在人生命的最后去创造虚假的记忆，完成那些未能如愿之事。

John，一位迟暮的老人，申请了这一服务，他死前的愿望是

“To the Moon”

至于为什么，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机构的工作人员当然没有必要去深究为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John在虚假的回忆里成功去月球。

初到John的别墅，仆人家的一对孩子正在弹奏摆在客厅正中央的钢琴，曲子主旋律只有“re”“mi”两个音符的反复出现；家里书架上无处不在的医学书籍，尽管男主人并非医生；家里所有的钟都没有秒针，只有时针和分针安静地运作着；别墅后面有一座巨大的灯塔，尽管已经报废，但是显然它的主人很心爱它把它打扫得干干净净，灯塔座下是一尊墓碑，上刻“River”的名字；更诡异的是那座John不让别人进入的地下室内，放满了彩纸折叠的兔子，其中有一只格外特别，它的四肢和头部是蓝色的，肚子则是明澄的黄色，此外还有一只破破烂烂一看就很有年头的鸭嘴兽玩偶。

纵使经历了这么多怪异，作为故事的主要旁观者，主角二人组没有义务去深究这些怪事。接着，他们以倒叙的形式，一步步走进John的回忆。

John的故事可以分为两段。

第一段由于一些原因在生理意义上被阻隔，纵使是机器也难以解析。

而后一段，（游戏是倒叙，我想以正叙方式呈现，以提高可读性）从John“第一次”在学校里遇见一位叫做River的女孩开始，River是一位有些特别的姑娘，在男孩们眼中，她显得有些清冷独特，一头橘红色的漂亮头发，一直随身带着一只小鸭嘴兽，常常一个人静静看书。小男孩时期的John也因此对这位姑娘产生了一些兴趣，这一天，John鼓起勇气去约她看电影，漫长的等待中，River回答：“哪有约人不说具体时间和地点的”

当地的电影院没有座位制度，购票后只要有空座就能坐下。电影院里，电影已经开演，小男孩John在座上焦急的等待，不见River走来，他在倍感被放鸽子的失措中走出影院焦急地等待River到来，可这时有趣的是，River也从剧院里走了出来，问John为什么看着看着走出来了。她坐在了另外的地方，John不解，为什么你也在里面却不坐在我旁边呢？

“我们在同一个空间里，在同一时间看电影，不就是一起看电影吗？”

John偷偷地笑了。

此后John和他一生的好哥们Nicolas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Nicolas问他为什么要和River那样奇怪的姑娘交往，小男孩John的回应是：“有些别样的征服感”

至此渣男小男孩John实锤。

在此之后有一大段的记忆空白，游戏内没有说明这一段空缺都包含了什么，大致都是两位略显奇怪的恋爱经历。

直到画面一转到了医院，River在科室外看书，科室里心理医生凝重地告知John：

你的女朋友患有“亚斯伯格综合征”

给读者科普一下这个病症，这是一种泛自闭症，病人存在严重的社交困难、语言表达方式怪异、四肢笨拙、重复单一行为，但保持着基本语言以及认知能力，一到两岁发病并伴随患者终身，无有效治疗方案。

不知道John当时是怎样的心理，或许已经从日常表现中看出了一些，做好了心理准备。走出科室，River告诉他，走廊钟的秒针有些让她有些心烦，让John把那根秒钟取下来。

笔者猜测此时John此时的心态，有三分无奈，三分怜悯，三分自责，还有一分惊慌失措。无奈于这种病症无法根治；怜悯于自己的伴侣存在这样严重的心理问题；自责于当年自己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和征服欲和River交往，无视她的那份独特其实是一种疾病。在站上桌子为River取下秒针的那一刻，John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再之后，这对新人选择了结婚，两人协商将结婚场地定在了海边一座有灯塔的峭壁上，在他们年老时，John将在这里建起属于他们的房子。婚礼前夜，两人驾车赶来的路上，无意碾死了一只过路的兔子，River凝视了那只压死的兔子良久，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那夜两人在灯塔里练习婚礼上要用的舞，River有些笨拙，John与她一同练习，直到天明。

翌日，礼成。

婚礼上我们将看到许多John方的亲人朋友前来，River方的没有提及。这是玩家第一次看见John的母亲，她唤John为Joey，举止语言稍有怪异。Nicolas，带着他的伴侣Isabelle——也是亚斯伯格综合征患者，但是举止相对于River来说更正常些——带来了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之后的记忆片段便是两人的生活碎片，虽不算特别美满，但也幸福。River的病症慢慢消退，慢慢地可以像正常人那样交流。

一天夜里，两人散步到了那座灯塔，灯塔早已废弃，River想起了这座灯塔和他们之间的种种缘分，为灯塔感到十分惋惜。

Anya

这是River给这座灯塔取的名字，可见灯塔对River的意义之重。

又是一个夜里，此时两人已经步入中年，但无子嗣。John向River坦白了自己当年追求她的真相，听罢后的River，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拿出一个小沙包，说，你现在把它丢出去，看看能丢多远。

John照办了，把小沙包丢下悬崖

River正要扑上去接住沙包，被John急忙拉住。

J：你疯了吗

沉默

自那天起，River又开始发病。

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变回了小时候一样的短发，每天都反复地折兔子，反复地折兔子。每当John前来询问，只会有这样的对话

R：你看到了什么

J：兔子

R：还有呢

J：…

在没有下一句回答之前，River不会停下折兔子。

River的身体一天天虚弱，John带她去看医生，但是始终没有解决问题。即使直到River虚弱得不能下床，她也没有停下折纸。

John不知道River到底想要怎么样，只知道River始终钟情于着那座灯塔。

他想为River在那里建一座房子，能让她每天都能遥望到那座灯塔。但是已经因为高昂的医药费手头拮据。

这天，John把他的钢琴搬到了River的病床前，对River说

J:我为你写了一首歌，歌名叫做《For River》

R:名字真老土

这便是游戏一开始两个孩子弹的那首曲子，主旋律只有“re”和“mi”的重复出现。

J:River，我打算在Anya旁边，我们结婚的地方，给你建一座房子，这样你每天就都能看到Anya了

R:不，不，我知道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容许这样做了，放弃我吧，Johnny，但是请务必对Anya好一点

River拿出了一只兔子，这次的兔子和以往的不一样，它的头和四肢是蓝色的，只有肚子是黄色的。

R:告诉我，Johnny，你看到了什么

J:兔子

R:还有呢

J:呃，四肢和头是蓝的，肚子是黄色的

R:还有呢

…

John没有放弃River，他卖掉了很多东西，向朋友借钱，筹够了钱，Nicolas和Isabelle有一次来帮忙时问他这么做的理由：

J: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John的语气很断然

新的房子建成了，从二楼的窗户可以远远遥望到Anya。John每天都会去打扫Anya，让她始终和新的一样熠熠生辉。

记忆再次飞跃时，River已经成为了墓碑上的名字。失去了爱妻的John，每天都摆弄着River留下的那些兔子，试图弄懂亡妻的愿望，可惜直到John倒下的那一天，他也没有弄懂。

River的遗物被John好好地保存在地下室里，那些纸兔子和她从不离身的鸭嘴兽。《For River》这首歌的旋律一直在大房子的空气里弥漫着。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剧本不足为奇，有点像是前几年的那种韩剧，播到一半突然女主角身患绝症，男主不离不弃，直到女主生命的最后一刻，赚一票观众的眼泪。

但是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老John去月球这一愿望的契机在哪儿？River异常的行为又意味着什么？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这是John被封存的记忆片段。

John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名叫Joey，John的母亲似乎更偏爱Joey一些，可惜在一次意外中，Joey不幸丧生，目睹了这一惨剧的John和母亲不能接受这一现实，医生给出的治疗手段是，给尚且年幼的John施加记忆阻断剂，让他忘记惨剧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能默默承受这一事实的母亲有些精神失常，她一直唤John为Joey，让John按照Joey以往的生活方式生活。

遗忘的不只是Joey。

惨剧发生之前，一家人曾经到过游乐园玩，偏爱Joey的母亲带着Joey玩耍，而John则一个人偷偷跑到了游乐园一旁的树丛，在那里可以看到夜空和月亮。

?:那里是我的位置。

一个橘色头发的小女孩慢慢走来。

下一段由于过于经典，我直接给大家呈现原台词。

J:你好,我叫Johnny,你愿意和我坐一块吗

?:你是来看星星的吗

J:你也是？

J:知道吗 天上有无数盏灯哦

?:嗯

J:噢 嗯 我也是

J:你看，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学校里的人都因为名字取笑我，他们说这让他们很想上厕所

J:好吧 不过不见得比John还差吧,我的意思是，世上任何地方几乎都有人叫做John

?:就算是印度也有吗

J:很有可能！

?:那又怎么样呢

J:嗯？

?:拥有一个大家都有的名字又怎样呢

J:呃 那很乏味,我是说，如果人人都有，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就不介意,哪怕只有一次 我也想拥有与其他人一样的名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其实，从这里看过去它们都差不多，但这并不会减少它们的美丽

J:嗯

J:那么你认为那些星星是什么呢

?:我爸爸说，它们是燃烧体内燃气的巨大球体

J:哦，我打赌那是他瞎编的

?:为什么他要骗我呢

J:因为，你知道，大人们就喜欢那么做，他们就喜欢胡编乱造。像是圣诞老人，复活节兔子，袋鼠，之类的东西

?:你试过，用星星做复活节兔子吗

J:像是在天上找星座那样吗

?:嗯

J:嗯 我找到过其他的，但是没有找到过兔子

?:想不想试试

J:嗯，我们一定能找到最棒的兔子星座

?:我找到了

J:在哪

?:在天上

J:在天上的哪儿啊

?:大胆想想

J:我找到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J:在那对吗，那里是两只耳朵和头

?:还有呢

J:那里是两只脚

?:对极了，还有呢

J:还有，月亮！月亮是他圆鼓鼓的兔子

J:那你觉得，它们到底是什么呢

?: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但是我一直认为 它们是灯塔

?:成千上万的灯塔 闪耀着屹立于世界尽头

?:它们看得到每座灯塔 它们想彼此交流谈天

?:可他们无能为力 它们天各一方 遥遥相对 因此无法听清对方的呼唤

?:它们所能做的，唯有努力地绽放光芒

?:让那光芒照耀着其他灯塔，也照耀着我

J:为什么是你呢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的朋友

?:那个包里面是什么

J:是我打地鼠的得到的奖品

J:你玩过打地鼠吗

?:我试过，可是我太笨手笨脚了

?:所以你得到了什么

J:我也不太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J:好像是一种奇怪的鸭子吧 类似海狸的动物

?:我能看看吗

J:收下吧 他是你的了

?:我的？

J:我一定能再赢一个回来

?:你明年还会再来这里吗

J:当然，你呢

?:当然

J:老时间老地点？

?:嗯

?:那如果你忘记了，或者走丢了呢

J:那么我们总会在月亮上相遇的，傻瓜

J:就在兔子的肚子那里

J:哦 我把我的沙包忘在袋子里了

J:你说过你笨手笨脚的对吧，希望这能帮上你。

笔者看这一段的时候只感到伤感。故事的主角们其实在故事开始之前就相遇了，只是John忘记了那份约定，那片星空和River。

但Johnny那日的身影永远留在了在River的心里。鸭嘴兽也好，小沙包也好，还是那狂热的纸兔子，和最后那只象征着夜空与月亮的兔子，River一直记得这一次相遇。并且保存着这一次的喜悦与John交往、成婚、白头。可惜John已经被药物支配忘记了这一件事。River穷尽一生，也不为别的，只希望能与爱人重回那一天。

前头我们提过，John虽然被施用了药物忘记了Joey，但是母亲对待John的态度始终是对Joey的，John对此有某种潜意识里的抵触心理，对他的心理来说，他有好强的一面，希望母亲已经别的人对他刮目相看，又有弱小的一面，他渴望家人和爱，而River的出现就是他命中的那道光。

而对River来说，她因为病症显得和别人格格不入，而与John的相遇就是她命中的那道光，比起John来说，River更符合灯塔的比喻，River的爱因为表达上存在困难，往往是无言而沉重的，不论是那些纸兔子还是那只永远在身边的鸭嘴兽玩偶，或是对灯塔Anya的情有独钟，都是对John无穷的思绪，以及对爱情的向往。

看似像是John穷其一生守护着River这座灯塔

实则也是River穷其一生守护着Johnny这座灯塔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可惜，工作人员总要完成他们的任务才能回去交差，他们虽不愿意，但是认定只有将River抹除，老John去月球的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在老John可以修改的记忆部分，工作人员阻止了John和River名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并且设计复活了Joey。他们刺激幼年时期的John对宇航产生兴趣，最后在虚假的记忆里，John成功成为了NASA的一员，并准备登月。

令机器也没有算到的是，在这虚假的记忆里，老John残存的意识造出了River，也作为航天员与John一同前往月球。

虚假记忆里的John写了一首曲子，是那首主旋律为“re”“mi”重复的曲子，只是这一次，他给它命名为

《To the Moon》

R:这名字真不错

For River和To the Moon从语言结构上来说是一致的，哪里有什么去月球的理想，老John死前想的，是他的潜意识里与River那遥远的约定，他迷路了，他得和River在月球上相见才行。

最后的最后，老John虚假的走马灯里，他和她坐在航天飞机舱内，向着月球慢慢靠近。

他和她挽着手。

在这样的回忆里，老John去世了。

沉默的Anya见证了一切，她将永远守望。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有些荒诞不经，但是重新回味过来，又感觉意难平，现实往往残酷，纵使John有了这一份虚假的回忆，他都没能在River生前与她兑现所谓在月球上见面的诺言。

还是说，其实已经实现了呢？两座灯塔纵使听不清对方的呼唤，但是始终以自己最光亮的光芒照耀着对方。

整个剧情给人一种“我猜到了结尾，但是我没有猜到开头”的感觉，一个属于River的剧情大反转，使得这部作品更上一层楼。

生而陌路，是River的主题曲，但是她对John真的是陌路吗。真正的爱不需要修饰和华丽，纵然是无言和沉默，像灯塔那样的，也是伟大的感情。

也许就在现在，在遥远的月球，John和River正在看着我们，他们是彼此的灯塔，也是我们的灯塔.

希望所有的John都不要遭遇那次事故，记起那一次约定，在月亮上再度与River相见。

也希望所有的River都能遇见属于自己的Joh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