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重生名叫选择摆烂但失败（四十一）
今天不该这么冷，哈萨甚至觉得，好像要下雪了。
浓郁的寒意从他脊骨处升起，使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而对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哈萨眼珠颤动，僵硬地转到一旁，看见台下站着的陆棉。陆棉紧紧抿着嘴，并未看向他，而是同样神色晦暗莫名地看着沈清溪。
台下传来窃窃私语，大家还在议论刚刚十八连胜陆棉与那位何大侠的精彩对决，也有人在议论在名剑大会上初露锋芒的沈清溪，认为他一定能赢。
还有人听到了沈清溪刚刚说的话，迷茫地问着，陆拾柒是谁，这个名叫哈萨的人，似乎之前也未曾耳闻。
哈萨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扯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话，当然不会有人知道陆拾柒是谁，因为他们是明教的暗部，是一把无名的刀，甚至连拾柒也只是一个代号，陆也不是他的姓氏。哈萨？那是一个已经被抛弃的名字，自从加入暗部后，没有人再叫过这两个字。
除了……
可于此同时，一种可怕的想法在他心里油然升起。这么多年，他似乎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真的存在过吗？那一年的死亡之海，他真的活下来了吗？
他想起纳日旗，曾经放在他额头的，对他充满期待的那只手，难道这也是虚假的吗？
纳日旗大人……没错，他是为了纳日旗大人才来到此处，他得赢。他必须赢，这是最后一个名额了。如果连这次机会都失去，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巨大的惶恐席卷了他，使得哈萨不管不顾地提刀冲向沈清溪。
必须赢，必须要赢……所以杀了他也没关系吧？反正他只是明教的一把刀，杀谁不都无所谓吗？！
“痴心妄想。”沈清溪仿佛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嗤笑一声，轻而易举地用玄铁长棍抗下哈萨的一招。
明教功夫多灵活，一次进攻失败后便是接二连三地补刀。哈萨脚步灵活一闪，立即绕背，欲命中其死穴。沈清溪早有预料，提前一步闪身躲开，再次用棍子架住了对方进攻。
和陆棉在一起生活的那几年，两人经常切磋比试，在沈清溪眼里，陆棉才是真正的猫儿一般，脚步轻巧灵活，动作迅捷，总让人措手不及。他喜欢注视那样的陆棉。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一个恼羞成怒的假货。”
“我不是……我不是！”
哈萨情绪更加激动，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狠厉招数。沈清溪依旧只防守不进攻，惹得下面一阵嘘声，掩盖了沈清溪的话语。
“承认自己不如他没这么难吧。”沈清溪眼中尽是不屑，游刃有余地再次躲过一击，长棍绞住双刀，趁着将人压制住的片刻功夫轻笑道。“纳日旗最开始真的想要你吗？你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备用品。”
那些被哈萨刻意压在心里的画面瞬间闪回，纳日旗最开始的目光，一直在陆棉身上。那目光里有期待，有欣赏，所以哈萨才那么嫉妒——
“他算个什么东西——”
哈萨的口不择言被突然的反攻打断。沈清溪木着脸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铁棍带着风啸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哈萨狼狈躲闪，打狗棒挥空一次，砸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坑。
接下来的比试已经很难说是切磋。看起来，他们都似乎想杀死对方。台下的看客们发出一声迭一声地喝彩，虽然不清楚为何方家没有出面阻止，但这确实有看头多了。
陆棉紧闭着唇，杨不否也捏着拳，不发一词。这些江湖人，有几人不嗜血呢。
哈萨怎么能打得过沈清溪，陆棉很清楚，武学这种东西，靠天赋，靠勤奋，靠日积月累。哈萨哪一点都不占上风。
老天爷有时就是这么残忍，初出茅庐的。人活在世上，就要面对这些残忍，有些坦然接受，找到了其它出路，有些人却一辈子无法与这种残忍和解。
哈萨找不到进攻的弱点，还被节节进攻的沈清溪压制得连防守都很难，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他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哈萨胸口挨了重重一掌，被拍出丈余，摔在地上。狠厉的棍棒夹着风从天而降，直取命门。
众人发出惊呼，眼看着就要见血——
“沈清溪你敢！”
玄铁棍与陆棉呼喊的声音一同停下。沈清溪看了陆棉一眼，无辜地眨眨眼，缓缓收回武器，垂眼看着狼狈的哈萨。
“怎么，以为我真会在这里杀了你？”沈清溪弯腰，伸手将哈萨从地上拽了起来，低声道。“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你就已经走进死路了。”
方家的人宣布本场比武结束，沈清溪获胜，如此，获胜的三人已经确定，明教弟子陆棉，丐帮弟子沈清溪，还有霸刀弟子柳河川。
哈萨面色惨白，踉跄着走下擂台，一直垂着头，中途撞了几个人，惹来抱怨，哈萨头微微一偏，表情里竟是惊恐不安。
陆棉心里一紧，见哈萨头也不回地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准备跟在已经迈出脚步的杨不否后面一起去看看情况。
“陆侠士请留步，按流程，三甲排名赛马上就要开始，还请陆侠士做好准备。”上次对陆棉发出警告的方家弟子又出现了，杨不否见状，冲着陆棉轻轻一点头，先一步追了上去。
陆棉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转身望向擂台上的沈清溪。
沈清溪注视着那双碧绿如宝石般的眼睛，他预设过很多情绪，生气的，愤怒的，不肯屈服的，或者是冷漠。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喜欢陆棉的愤怒与不肯屈服，冷漠也是情绪起伏下的伪装……但是他唯独没料到，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些许的难过与委屈。
那是一种平静的指责。
沈清溪突然觉得心脏有些刺痛。
三甲排名的角逐反而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第一场，陆棉迎战柳河川。对面的性格实在过于直来直往，开口便让陆棉别像之前那样偷懒，好好比试一场。陆棉哭笑不得，他确实打算偷懒，直接拿个第三来着。
但陆棉必须承认，柳河川确实很强。对方天赋惊人，年长意味着日积月累，有足够的的时间将独创的招式练得炉火纯青。此战，柳河川胜。
第二场，柳河川对战沈清溪，势均力敌，沈清溪险胜。
众人纷纷咋舌，这就很微妙了。看起来，似乎一二三名排名已定。拔得头筹的青年才俊沈清溪迎娶方家小姐，柳河川和陆棉可以进入方府寻得宝物。接下来也没有再比的必要了。
陆棉却踏上了擂台，似乎在等着比下一场。
方家人在观战台上，什么也没说。众人迷茫地看着沈清溪也走了上来，站在陆棉对面。
“生气了？就算是排名第一，也不见得就非得娶方家小姐，还是要看眼缘。”沈清溪看起来好脾气的说道。
“哦，那你让给我娶？”陆棉扬了扬眉毛。“到底比不比，你把我逼到这份儿上，不就是为了和我在众人眼前打一架么，沈清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变态呢……哦，不对，你根本从以前开始就没变过。”
沈清溪没说话。陆棉向后退了两步，抽出双刀，示意方家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四周的战鼓响起，原本分散在三个擂台边的战鼓如今都聚集在主擂台周围，敲起来震天地响，声音大到心脏都在颤动。
陆棉余光看见杨不否回来了，正在擂台边和一个药宗打扮的女子说话。
鼓声戛然而止，这是开战的讯号。陆棉一个幻光步冲了出去，和对方缠斗起来。柳河川走到杨不否身边，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一起看向擂台。
“这小家伙，可比跟我打的时候认真多了。”柳河川朗声笑着说道。他明明也才三十，却总是喜爱十分老成地称呼这些年轻侠士为小家伙。“不过沈清溪看起来没什么斗志啊。像是在逗猫玩。”
下一刻，在众人的惊呼中，沈清溪被“猫”揍了。沈清溪是准备用武器架住对方一招的，谁知陆棉临时将双刀往地上一掷，在沈清溪惊讶的目光中一拳砸中了他的脸。
“嗯……”柳河川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他们是不是认识啊？吵架了？”
沈清溪一直戴着面具，杨不否有些不太确定，但觉得这人的身影似曾相识。
陆棉只揍了这一拳，然后俯身捡起刀，抬手示意自己弃权。他冲着正在擦嘴角血丝的沈清溪露出一个苦笑。
“可能你真的没有心吧。”
因着陆棉的弃权，排名并未发生变化，沈清溪第一，柳河川第二，陆棉第三，三人获得了进入方府索求珍宝，与方家大小姐相看的机会。
方家的引路人恭敬地站在台下，等着接人进去。陆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塞夜行衣的时候，动作微微停顿了下。
杨不否和陈烟站在外面。
“哈萨呢？”
“不知道。”杨不否摇摇头。“他说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我再找他时人已经不见了。”
陆棉点点头，和杨不否握了握手。
“早点回太原去吧，估计最近可能有点流言。”陆棉又看向陈烟。“其余的事，我尽力办。”
陈烟咬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陆棉转身跟着方家的下人离开，杨不否看着对方的背影，捏紧了拳头，掌心一个小巧的竹筒硌着他的掌心。是陆棉悄悄塞给他的。
而就在同一时间，陆圆圆和索耶正在街头吃面，旁边桌子坐了几个侠士，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东海比武擂台的盛况。其中，陆棉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各种夸赞之词天花乱坠，仿佛新一代武林盟主都已经非他不可似的。
“东海离着太原千里远，这消息传得比信鸽还要快。”索耶冷笑了一声。“折死咱们棉哥儿了，梦里听见都得吓醒。”
陆圆圆慢吞吞地喝了口汤，应了一声，明显是有心事。索耶余光看着他，没问。
吃了面，买了东西，陆圆圆回到屋里刚锁上门，尹小龙就翻窗进来了。
“看，我给你买了西城铺子的蜜饯，酸甜的那种，可好吃了，你尝尝？”
尹小龙献宝似的将油纸包打开，递到陆圆圆面前，可陆圆圆却没有露出以往那种快乐单纯的笑容。
他低着头，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尹小龙，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