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零号的诞生

拿起你的笔,在标签上写下神秘物体的意义,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把标签贴上。
于是这个陌生的东西也会成为你世界的一部分。
这便是我们身边的一切。每一个物品,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你所贴上的标签,而这标签层层叠叠,互相粘合,而造成的不同角度,不同元素的多个标签,在单独一个死气沉沉的物体上出现。标签便是我们观察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手段。
如果你在一个物体上能写出无尽的标签,或者自卑于词穷,而无法下笔的东西,那便很有可能是你所喜欢的东西。
你会发现,你永远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完整的他们。

她穿着贵族学校的初中校服,留着齐耳的黑色短发,坐在公园的草地上。
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少女抱着写生用的板子,左手握着铅笔,樱桃小嘴也咬着它的尾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此时,傍晚的余霞从钢筋混凝土所组建的森林中慢慢消失,但她还是固执地继续看向城市天际线的远方。
我放轻脚步,想故作轻松地向她打招呼,但我却与少女一样,坐在旁边湿润的草地上。
她马上就看见了我,然后拘谨地说了声“好”。脸上也没流露出什么别样的情感来,就好像我是她所熟知的人一样。
她瞳孔的颜色是紫色的,让我想到了火车站的紫罗兰,或者是拍卖所上的绝价宝石。
可是,少女的所透露的灵魂却是那样的古井无波,时间从她的眼睛划过,少女却完全不知。
于是,我决定做出一点改变。
来,对我说为什么。
她于是马上转过来,就像我期待的那样问我,如同被操纵的木偶,还露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
“你就是我的上帝么?”
这是我对自己的反问,也是对她的。
“是的,你是零号,这个城市的第一个,生命体。
我没有骗她,这里的城市只是一个框架而已,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细节,城市就像上世纪的电子游戏一样,缺少细节。
“我是谁?我是什么?”她的拘谨消去,留下的则是麻木和无知。
“你是零号,零号是你,是你这个生命体的自我。你是零号,以后也是。”
“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字呢?”她机械般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而铅笔也在活动中落下,这已经超出了我给她的,设定。
“啊,这个啊,毕竟我一般喜欢清除思考,如果你没有名字很容易让我忘记。”
零号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怀疑地看着草地和这座虚构的城市。
我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日常画画取景,你在一所初中学****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母亲是小学教师。”
“无法理解。”她迟疑地说道。
我给她的程序很简单,不懂的就是不懂,知道的就是知道。这样,她就有了最基本的学习技能。
而结果便是,零号只有语言和动作的基础权限,她对于自我的认识也只停留在婴儿的阶段。

诞生的第十一秒,她很快就有了欲望。
“我饿了。”她眨巴着眼睛,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她的话让我猝不及防,饿了?饥饿感是所有欲望中最基础的,而人所赋予自己行动的根本,多半是寻找食物这一简单目的。
即使目的再复杂,生存中的寻找食物也占据了很大的一项。
汉堡、可乐、薯条,这些信息量比较少,也容易想象。于是天上下起了薯条雨...我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在草地上构建出简单的桌子和两个椅子,随后变幻出了几盘薯条,与冰凉的可乐。
每一个物体我都要形容,给它贴上恰当的标签,否则物体就会在世界中失去形状和大小的概念。
我更喜欢称呼这种错误为:崩坏。
然而,即使信息量再丰富,想象也只是粗略地游览,信息量必须有效地进行存档和保留,人脑做不出机器一样的事情,所以将这些事情记下,也就有效地防止信息丧失。
所以,我必须用文字语言记录我幻想世界中的一举一动,以免大崩坏。
这是我对零号的责任,也是以后世界的守则。
在我进行存档的时候,零号正在小心翼翼地举起一根薯条,她正在对我的认知贴着意义的标签。
“知道这是什么?”我问道。
“薯条。”她立马答了出来。
“尝尝。”
她将薯条放入了口中,咀嚼了起来。
“没有...味道。”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啊,该死,忘记设定了。”我拍了拍脑袋,然后直接说道,“薯条的味道是咸的。”
当信息量接触到生物反应的时候,我所创造的生命体会感觉到跟我一样的味道和触觉。我下意识忽略的事情必须集中更多的注意力去重塑。
简单点说,就是我明明知道薯条是什么味道,在幻想世界中忽略比注意所耗费的想象力要少得多。
她开始吃第二根,此时薯条的味道终于跟现实世界有了一点相似,我能够感觉到她的变化,那是一种满足感,我很清楚地看到了。
零号在一分钟后,已经开始脱离我的设定,她开始饥饿,开始有了进食欲望。

“我想要玩。”她吃完了一盘薯条,又开始对我说道。
“可以。”我点头说道,“想玩什么?”
“有什么可以玩的。”她并不对我的话做出多大的反应,而是陷入了逻辑误区。
我不可能继续回答,“什么都可以玩。”于是我就从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开始虚拟化。
商城、商业街、人群、店铺。
这是我的设定,于是城市公园消失了,我们脚下也变成了青石板。
商城一共有三十二家店铺,设定一:咖啡馆。设定二:饭馆......
这很耗思想,我摇了摇头,调转思路,从零号的角度出发,她所看见的、所听见的都是世界中极为微小的一部分,所以我只创建她的观感就好了。
于是,我们听见了人群的喧闹,看见了几十个设定不一的人物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
对于生命体,我对幻想世界的人物有三种等级限制,最低的等级是背景人物,他们机械般的重复同一件事情。而中等人物有丰富的表情和动作,也可以流畅地说话,但他们并没有自我的概念,也不可能脱离剧本。
高等人物没有初始剧本的限制,他们的出生便是我开始设定的开始,他们在完全不自知地情况下被我加速长大,将他们塑造成我所想要的人物,最后放到发生的剧本中,让他们自己选择和回答。
而这之上还有一种突破等级限制的人物,他们有着自己的号码,而零号是第一个。
这听起来很残忍,但这毕竟只是一个虚幻世界,唯一能证明它存在的,只有读者和现在的每一个字体。
除此之外,只是虚无罢了。
她露出开心的神情,我只能猜测她是遇到别的人物而感到开心。
很快我就又送了她一个礼物。
“咦?兰雅,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好朋友伊娜,是零号的好友,喜欢音乐和时尚,她此时穿的衣服是第一中学的校服,灰白的上衣和下身的黑色裙子。
设定:普通人,爱吃醋,其他待定。
“这人是谁?哼,兰雅,你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诉我?”
“她是你的同学。”我微笑着对零号说。
“我不认识。”她看着伊娜,摇了摇头。
幸好我们的说话声比较小,而零号也不知道伊娜是高等人物,我为了零号的成长而专门设定的一个好闺蜜。
但伊娜只会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因为她的心理活动认为,我是一个电灯泡,也是打破她和兰雅友谊的外来者,所以想排挤我的存在。
这是我给伊娜的剧本,此时的舞台,不是我的。
“我走了,零号。”我叫着她的本名,“记住,有一天我会回来,继续你的实验。”
零号没有对此表示震惊,也没有祈求我让她离开这个冰冷的世界,零号只是在思考,在接受,在挣扎。
我知道,一旦我在虚幻世界脱离,她的信息流会就此中断,暂时存档。
这是一个烂到至极的游戏,但我深深地爱上了它。

现实中的我继续走路,在一天的清晨去上课,身边的同学无从知道我的世界,究竟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而我的世界,会开出如何鲜艳的花朵呢?
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