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
我哥哥会很多乐器,他屋的墙上挂着胡琴、月琴,桌上摆着口琴、笛子,这让我很羡慕,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他常坐在西屋门槛上弹月琴,面向里,略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根小手指大的细长牛角片,牛角片在他手指下晃动,像一串豌豆撒在簸萁里跳跃,或急或缓,或欢欣雀跃,或沉郁哀婉。 哥哥下地干活,会把口琴揣在兜里,闲下来的时候,坐在田垄上就吹一段,是妥妥的音乐发烧友。他对每一个喜欢音乐的人都表示赞赏,我会唱几段京剧,他就殷勤的给我伴奏。我人小气力短,唱腔拖不够节拍,哥哥就迁就我的节拍。我小姐十二三岁,在村里上台饰演《红灯记》里的李奶奶,哥哥夸,演得不糙,有模有样的。 我没有完成哥哥的梦想,哥哥依然很亲,上工回来照例是先抱抱,再去收拾他的活计,有时候看见哥哥回来,我会先扑过去要抱抱。哥哥从田野回来,手里几乎没有空过,知了、蚂蚱、蝈蝈、蜻蜓,都一一抓给我玩,玩够了就在锅底下烧着火烤给我吃,还把蚂蚱肚子塞进黄豆烧烤,各种昆虫烧烤我都吃够了,现在一点点都不想吃,彻底戒了,烤玉米烤地瓜还是喜欢吃。 哥哥把刚烧好的玉米棒,怕烫着我的手,用筷子插进玉米芯里,给我吹一吹,我握着筷子啃,啃得满脸满嘴的黑灰,哥哥再给擦。等妈妈做熟了饭,哥哥就把一把花生埋在没烧完的灰烬里,一家人吃完饭,哥哥就把灰掏出来,用烧火棍扒拉着一粒一粒的捡,好像寻宝一样。这时候我就想会不会捡出一个金豆啊,因为爸爸的故事就是这样讲的。 哥哥养了一只山羊下了三个小崽,哥哥每天又多了挤羊奶的营生,硕大的羊奶粉红粉红的,沉沉的下坠着,我真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哥哥有力的大手在上面有节奏的一握、一握,两股羊奶像喷泉一样飞流进小铝锅里。奶汁用纱布过滤一遍,把奶锅架在火上烧开,香喷喷的羊奶就可以喝了。 我有一个专用小碗,上面有一个蓝色小鸟的图案,我妈管它叫小雀碗,用它盛饭给我吃,我每顿都能干一小雀碗小米干饭。羊奶煮好了给我盛一小雀碗羊奶,我能一口气喝了。那时候村里少有胖人,我就是那个少有的,胖乎乎的,他们给我起外号叫“小胖”。 羊吃的草平时都是我哥哥从田里带回来,有时候他干的活不方便带,就去撸棉槐叶子,哥哥带着我去,我是不动手的,等着他撸完一起回家。大人干活我一般不掺和,都是默默的看,看他如何一把一把,把一根茂盛的棉槐撸成光杆的,手一松,光杆枝条“腾”地弹向空中,剩下枝头上的几片嫩叶,在空气中不停的摇晃。哥哥也不会尽着一蹲棉槐撸,撸几根换一蹲,一条道边的棉槐撸遍,菜篓子就满了。 我哥哥姐姐都很勤快,眼里有活儿,主动帮妈妈干活。我不一样,我喜欢看大人干活,大人杀鸡洗鱼秃噜猪头,我能蹲着看一上午,就是不动手 ,他们都说没看见这样的懒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