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人

我们是这个咖啡馆的常客，靠近角落的座位也渐渐地变成了我们的专属座位。有时，店长会在客人们允许的情况下为我们预留，我非常感激，但总是没机会道谢。相反，奈奈总是能很干脆地向对方袒露内心。

我是一个胆小的人，连句谢谢也说不出囗，一味地接受身边人的好意，却不曾报答，更别说要向他人展现自己的真实面。

明明就我一个人，大号的玻璃杯里却插着两根管子，里面是淡淡的蓝色液体。

「我还有点事，你先去吧」

我本来决定一直等她，被一句简单的话打消了原先的念头，我真的很擅长听从指挥，在家长以及老师的眼里，这就是「听话的孩子」吧。

奈奈不在的场合，也没有了想要写作业的干劲，我掏出笔记本开始涂鸦，上面布满了我最喜欢的东西。

也许是太过投入的原因，直到吸管发出吸气的声响，我才发现坐在对面的蓝发少女已经将我点的「回蓝药水」一扫而光。

「你是谁啊？怎么能随便喝别人的东西」

那是接下来要和奈奈一起度过回家前的空余时光，所准备的饮品，可能我的声音相对平缓，听不出生气的感情。

事实上，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装作「生气」的样子，我总是会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人生就像是一道考题摆在我的面前。

「就一杯饮料而已，这么小气干嘛」

我没有理会，打算换个位置重新再点一杯。

「这画上的是谁啊？画得还挺好看的嘛」

看我好欺负，对方开始得寸进尺，从我手里抢走了画本，还调戏起我来。

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

「还给我！」

那一声怒吼，让整个咖啡馆的时间停顿了5秒。

等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有客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我的身上，连服务员姐姐也过来了，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这位客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与大姐姐的温柔态度截然不同，那名嚣张的女生正拿我的画本炫耀。

「我抢了她的书，还把她的饮料喝了~」

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还很得意。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马上给您补上，之前那杯就当是免费了」

「不用了，等我朋友来了再上吧」

「好的」

「你！还不赶快还给人家！」

不仅是态度上的差别，就连称呼也从「客人」变成了「你」，感觉少女和服务员姐姐是熟人。

「哎？瑠美姐难道不是站在我这边的么？」

「你有做什么让我值得站在你那边的好事么？还是说要我把今天的事告诉店长？」

「别别别，千万别告诉我爸，他会打死我的」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很和蔼的从来没有打过我，想象了一下他拿棒子准备抽我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了。

「不想被打死的话，应该怎么做？」

「喏」

少女把我的画本推了过来。

「你那算什么态度？你就不能好好地拿在手里还给人家么？」

「都已经还给她了，还要怎么样嘛」

「算了，还完之后呢？」

「之后还有什么吗？」

「道歉啊！还用我教你吗？」

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我和她很点像，都不愿意坦率地表达。

不同的是，她用外在的强势来伪装，而我则是顺从一切，让别人觉得我就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渐渐，我开始同情起她了。

再加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服务员姐姐生气的样子，还是这么近的距离，真的好凶！

「对不起」

少女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你在和谁道歉？」

果然，又惹服务员姐姐生气了。

「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决定主动将这件事画上休止符，大庭广众之下，让个小女孩一直在我面前挨批，还是太可怜了，于心不忍。

少女瞄了我一眼，「哼」的一声跑开了。

「实在是对不起」

「对了，您是在等朋友吧？」

「要不等您朋友来了之后，一起挑一份甜品吧？就当是本店赠送的」

服务员姐姐似乎是想为刚才那名少女的冒犯做一点补偿。

「不用了，之前那一杯能免费已经很感激了」

要是奈奈在，肯定又要说我了。

「你是不是傻啊？免费的干嘛不要？」耳边好像真的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一样。

「那就不打扰您了」

服务员姐姐也走开了，咖啡馆又回到了那个下午茶的节奏中，之前没有在意的背景音乐在耳边响起，我与少女的那段插曲，就像方糖化在咖啡里，再也找不回它原先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在意进出咖啡馆的那扇门。

一次次的开开合合，伴随着一次次的期待与失落。

终于，在不知是第几次的开合，她出现了。

向她招了招手，她欣欣然地跑了过来。

「不是叫你先点的吗？」

看到桌子什么都没有，她有点生气。

「等你啊~」

「别和我说你就这么一直干等着，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点坐在这里」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还笑的出来」

「您好，这是你们点的「回蓝药水」」

「哎？你不是没点吗？」

「不知道呢，会不会送错了？感觉赚到了，好耶~」

「哦，我知道了，你在骗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跟你学的~」

真的好开心，与奈奈在一起的那个我，感觉才是真的我。

「啊呀，真的是不好意思~」

就像提前知道饮料会洒一样，道歉在犯错之前，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女分明是故意的。

她还在对着我笑，感觉像是在报复我，为什么是奈奈而不是我，也许是因为看了我的画本吧？

发现状况的服务员姐姐急忙赶了过来，总觉得今天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虽然罪魁祸首是站在那里偷着了乐的少女。

「看你干的好事」

「刚才惹瑠美姐生气了，所以我就想帮店里一点忙」

「真的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

服务员姐姐按着女孩的头，连忙向我鞠躬道歉。

「没事，没事」

「唉？唉？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应该向我道歉么？虽然只淋到一点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们不要这样啊！带我一起玩嘛！」

......

「话说最后那个甜品真的没关系么？」

「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不像你啊」

「不不不，那个实在太过豪华了，如果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话，那么在吃进口那一刻，我就花光了！我明天铁定会被车创死的！」

奈奈嘴上这么说，但听上去却好像很得意。

「来」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长达一分钟。

「噢？」

「好了，我已经把运气传给你了，这样就不用被车创死了」

「但是这样被车创死的就是你！」

奈奈用手指着我，那股气势仿佛在说「凶手就是你！」。

「放心，我有控制好力度」

「噢？」

奈奈似乎有疑惑，但没多问。

「还有，服务员小姐该不会真的把她绑起来丢进仓库吧？」

「当然不会了」

回想起服务员姐姐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啊，那么明天见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我与奈奈家的分岔路口。

「嗯，明见」

看着奈奈远去的身影，心中默默地在集点卡上敲下了一个印章。

至于是关于什么的集点卡，我不知道。

敲满了又能得到什么奖品，我也不知道。

总之，今天也是令人满足的一天。

就在想趁着「今天的鲜活的奈奈」还完完全全留在脑中然后回家迅速画下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喂」

回头看去，是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小鬼，又想干嘛？」

现在不在咖啡馆，没什么好客气的。

「小鬼？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吾辈活了多久？」

怎么回事？她像变了一个人，傲慢的态度让我不知所措。

「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你的朋友...」

「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