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九章 墙上的面孔(1)】
时间流逝,黄昏已经漫过野火帮的避难所。
炼金灯嗡嗡作响,闪烁着照亮黑暗,它们的聚集在树干的结枝上,把满是生机的叶子照耀的闪闪发光。
但它们并没有到达野火帮领域的每个角落。在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是蜡烛,由活着的人手中持有,他们的愿望和他们的记忆被带到死者的身边。
艾克用拇指抚摸着胸前的伤疤。与他第一次见到时相比,它们感到更小了,更少红肿,而这仅仅只是过了不到几个小时而已。
在下面,寇夫和肖米站在墙边,低着头在簇堆中放着蜡烛,墙脚放着两个裂开的猫面具。米拉站在半墙腰的脚手架上,脸上阴沉着泪痕,她在塔维画像的轮廓上喷漆,杰万就在他身边。两张充满爱意的笑脸,这对兄弟就像他们在生活中的形态一样。
他们的画像规模很小。即使墙向两边展开了许多,剩余的空间也已经不多了。
他们在下面悼念着两名死者。但对于艾克来说,今天已经远远不止这两个了。
他闭上了眼睛,其他时间线的闪回袭击着他的脑海。爪子,穿过刀疤的胸膛,撕掉寇夫的头,把米拉的身体切成两个不同的方向...
撕开金克丝。
‘不是真的,不是现实’。只是回声,涟漪,阵阵余波。最终它们会消失,甚至他对它们的记忆也会随着一切的平静而变成虚幻的梦境。
没有什么是时间无法抚平的。
艾克又揉了揉自己的胸部,同样的那个爪子已经切入了他的重要器官。而几个小时后,他却来到了这里,身上只有伤疤和噩梦。
这已经发生了,在这个时间线上,这个记忆。但他仍然在这里。
不同的命运逆转。感觉也不一样。不是未发生之事,而是已发生之事。
感觉不太对劲。
‘我应该已经死了’
安静的脚步声向他走来。她也在这里,拉克丝,这个女孩站在他身旁,非常温暖,非常有活力,一如艾克回忆她死去的时候一样...
这种体验从来不会变得更容易扛过。
“还是感觉很不真实,”他喃喃地说,“如果不是她,我的脸庞也会被画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也许表达一下感激,”他的新伙伴说,“毕竟你还活着。”
拉克丝沉思的脸转向了他。
“嗯,反正我是很感激,”她说,“我们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你和你的神奇设备。我不会忘记这一点。”
她对他笑了笑。艾克脸红了,挠了挠他的脖后。
拉克丝转而将疑问的目光抛向墙上。
“这是我们失去的所有人,”他轻声说道,“这只是我们缅怀他们的方式。纪念他们是谁,他们为这个社区奉献了什么。我们不...总是有尸体要埋葬。”
“我明白了,”她的眼睛在墙上徘徊,脸色无法察别。
“大多数新的都是在动乱期间开始的。炼金男爵和他们的帮派战争、过量药物、事故或疾病,”艾克抚摸手中Z型驱动的表盘,“有时我可以拯救他们。即使这样,有时也赶不上。”
拉克丝默默地凝望着他一会儿。“然后老的是...?”
他朝着画墙的中央看去,那里的大多数人脸都比较大。不是因为他们更重要,而是因为那时,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更多的空间...
也许还抱有更多的希望,希冀这些空间不会被填满。
“那时很多都是因为执法官。”
所有这些面孔都萦绕着他,但死者的面孔并没有像那些仍然属于活人的面孔那样伤害他。
尤其是那一个。
艾克的眼神离开了蓝发女孩,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壁画上范德尔的脸上。
‘不,她对那件事说的话...我流了那么多血,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这不可能’
“剩下的是希尔科。”
“希尔科。”
艾克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他平静地说,“关于他的事情。但你应该知道他和他的暴徒和杀手们对这个城市做了什么。还有最关键的,微光。”
他抬头看了看范德尔的肖像。
“范德尔以信任领导着这座底城,希尔科以恐惧统治着这座城市。他是第一个真正的炼金男爵。他们现在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他的‘榜样’为榜样。他可能声称要为我们而战,但他真正给祖安带来的只是更多的痛苦。”
“那革命呢?”拉克丝说,“独立?”
艾克低声哼了一声,“我们都想反击皮城人。但希尔科只是把人们变成了怪物,并利用他们直到他们燃尽能量去死。到最后,他甚至把执法官也拉到了他那边——也就是那些来这里打我们的混蛋——他只是用他们来把我们当作替罪羊,掩盖自己的屁事。”
艾克摇了摇头。
“很明显,无论我们是否愿意,他都准备让所有祖安人民为自己的野心牺牲。我可不认为这与权力私欲无关。”
拉克丝非常安静,艾克仿佛有一种在与幽灵对话的错觉。
拉克丝咬了咬嘴唇,“她仍然把他当成她的父亲。”
“她是。但拉克丝,这里的每个人——孤儿、寡妇、残疾人、瘾君子——整整一代人都被他对祖安的所作所为弄得伤痕累累。他们孩子的孩子将生活在他的阴影中。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是个怪物。”
“我理解,”拉克丝说。
之后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艾克看着烛光在她脸上的光影,如同轻轻地被阳光亲吻,她健康的皮肤没有被底城的生活所玷污,生长于蓝天和干净空气之下。
这不是她见过的第一棵树,她所长大的地方有无数的参天大树。
对于艾克来说,那种生活不像是真实的,像那样的地方属于遥远的故事书。
“当你说希尔科杀了他们时,你指的是金克丝,”她转而观察着他,清澈的蓝眼睛闪烁了一下,“她把你的很多朋友都放在那里了,不是吗?”
艾克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是的,是她干的。”
她的眼睛在墙上晃悠,在那些脸庞中心徘徊。粉色的头发...还有蓝色的。
“你把她挂在了墙上。”
“爆爆,”他纠正道,“是的,我们把她画了上去。”
拉克丝把她专注的眼睛转向那个小女孩的脸,她露齿微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纯真的光芒。
“你不觉得这有点病态吗?”她喃喃地说。
艾克眨了眨眼睛,“什么?”
“她在你的墙上,”拉克丝指着,“你在哀悼她,而她还活着。”
艾克又揉了揉胸口,面带阴霾,“不,那不是...那不再是她了。”
“是吗?”拉克丝摇了摇头,观察着他,“你还是原来那个小孩吗?”
“这不是一回事。”
“人会变的。”
“不是像这样。”
拉克丝在呼吸下哼了一声。
艾克清了清嗓子,“拉克丝,对不起。但你不是祖安人,你不会明白的。”
“哦?那就教教我。”
艾克的唇齿在斗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把这些东西跟她说出。
“她选择了他。她选择了金克丝。当一个人在祖安改名时,他们就离开了过去的生活。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那不是很好吗,”拉克丝轻声说道。
“嗯?”
“在某些地方,”她苦笑着说,“一个名字可以承载上千年的重量,要甩掉它可不那么容易。”
“是,好吧,”艾克说,“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不觉得你会把杀害你家人的凶手置于你最好的朋友之上。”
拉克丝把目光转向他,眉头紧锁,就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就是你...”她摇摇头,“不,没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