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刚”(vajra）到“蔬菜”(vegetable)

        在巴利语、梵语中，“金刚（石）”（vajira/vajra）和“闪电”是同一个字。古印度人相信，“金刚石”就是闪电的碎片变成的。

 

        对古人来说，雷电大概是自然界中最强大、最恐怖的力量了——至今中国人诅咒发誓还说，我要是怎么样，就“天打五雷轰”！（^v^）

 

        所以，古印欧人的天帝普遍以闪电为武器：宙斯（Zeus）、朱匹特（Jupiter)、奥丁（Odin）、北欧雷神（Thor），etc. 古印度的天帝因陀罗（Indra）也不例外。因陀罗就是帝释（Sakka），他骑白象、执金刚杵（闪电），住在三十三天。佛教诞生后帝释就被加持为护法神金刚手。这大概就是佛教中“金刚”象征的由来。

 

        一般认为，是印度人最早发现和使用金刚石的。金刚（vajra）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梨俱吠陀》里。史诗《摩诃婆罗多》（Mahābhārata）中也有关于金刚石的记载。在古代，印度是世界上唯一出产金刚石的国度。直到公元前327年，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印度后，才第一次将金刚石带到了欧洲。

        在佛教经典和佛教艺术中，“金刚”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

        但“金刚”的象征意义有一个发展过程。早期佛经中较少使用“vajira”一词，其语义也呈现一个从具体到抽象的演化过程。

        巴利文经典中“vajira”的意义和用法五花八门：既有指“闪电”的，也有指作为宝石的“金刚石”；不少“vajira”是人（神）名，如：金刚手 (vajirapāṇi)、金刚比丘尼(Vajirā bhikkhunī) 等；还有一个“金刚钵”（vajira patta），就是佛陀用的石饭钵。也有些“vajira”是比喻用法。

        “金刚”的象征意义也并不统一。在《弥兰陀问经》里，那先比丘将“金刚”归于普通宝石之列，说它们都比不上“转轮王之摩尼珠”。在比喻用法中，既有“金刚喻心”、“可比金刚之胜智”、“金刚一样的禅定”等正面比喻，也有以“金刚”比喻“所造之恶业”：“它摧毁了愚人，如同金刚粉碎了宝石。” “恶业”象“金刚”一样“坚固”。这对于习惯了以“金刚”作正面比喻的我们来说，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呢？

 

        顺便说一下，大乘佛经中所说的“七宝”（sapta ratnāni）有多个版本，其中包括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等，但就是没有金刚石。金刚石太硬了，古印度人无法加工。所以，当时的金刚石都是自然形态的原石，缺乏现代切割钻石的独特光泽和强烈“火彩”。和其他宝石放在一起，未经加工的金刚石看起来并不具特殊魅力。

        梵语、巴利语的“vajra/vajira”（金刚）来自梵语字根“vaj”，意为“强壮” (be strong)。含有字根“vaj”的巴利语、梵语词很多，其中有很多佛教名相，例如：

 

vajirapāṇi：[Sk．vajrapāṇi] 金刚手

vajirahattha，【阳】 手持钻石权杖的，即：帝释 （Sakka）。

vajira patta：金刚钵，就是佛陀用的石饭钵

vajrayāna：(梵) 金刚乘

vajradhatu：(梵) 金刚界

vajrakāya：(梵) 金刚身，即佛身

Vajracchedikā Prajñāpāramitā Sūtra：《金刚经》，《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

Vajradhara：(梵) 金刚持，金刚总持

vajrāsana：(梵) （瑜伽）金刚跏趺坐，雷电座，

        从梵语字根“vaj”再往前追溯，就是原始印欧语(PIE)词根*weg-, 意思是“强壮、充满活力”（to be strong）。据研究，PIE词根“*weg-”与原始芬兰-乌拉尔语（Proto-Finno-Uralic）的“*vaśara”相关，后者意为“锤子、斧头”（hammer, axe）。中国古代神话中的雷公手中所持的也是“锤子”，这不知是否只是巧合呢？

 

        “金刚”在英语中的同源词举例如下：

 

vigor (n.) 气势; 精力，活力; 强健; 有力行动

vigorous (adj.) 有力的; 精力充沛的; 充满活力的; 朝气蓬勃的

invigorate (v.) 使生气勃勃，使精力充沛，使健壮

invigoration（n.）滋补; 鼓舞; 精力充沛; 健壮

wake (v.) 醒，醒来; 苏醒，复活; 警觉; 弄醒，叫醒

waken (v.) 唤醒，弄醒; 使觉醒

awake (v.) 唤醒; 唤起; 觉悟；adj. 醒着的; 警惕的

awaken (v.) 唤醒，（使）觉醒;（使）意识到

vigil (n.) 守夜，熬夜; 节日（斋戒）前夜的守夜; 警戒，监视; 不眠

vigilant (adj.) 机警; 警惕的，警觉的; 警戒的

vigilance (n.) 警惕; 警戒; <正>警觉; <医>失眠症

surveillance (n.) 盯梢，监督; [法] 管制，监视

watch (v.) 注视，注意; 看守，监视; 守候（机会等）; 密切注意

wait (v.) 等待; 等候; （尤指长期地） 希望; 盼望

waiter (n.) 服务员; 侍者; 托盘

waitress (n.) 女服务员; 女侍者

velocity (n.) ??? 速率，速度; 周转率; 高速，快速; 参考：vahati: vehicle

vegetable (adj.) 蔬菜的; 植物的

vegetarian (n.) 素食者; 食草动物

vegetation (n.) 植物（总称），草木; [医] 赘生物，增殖体

vegetate (v.) 过单调呆板的生活; 植物似地生长; <医>（瘤、疣等）长大

vegetable (n.) 蔬菜; 植物人

vegetarianism (n.) 素食，素食主义

vegetative (adj.) 植物的; 有关植物生长的; 有生长力的; 生活呆板单调

vegetal (adj.) 植物的; 生长的; 植物性的; 动植物共通的

reveille (n.) 起床号

bivouac (n.) 露营，野营，露营地

witch (n.) ？？女巫，巫婆; <贬>讨人嫌的丑女人; 迫害的对象

witchcraft (n.) 巫术; 魔法

bewitch (v.) 对（某人）施魔法; 令（某人）心醉，入迷

Wicca (n.) 男巫，巫术崇拜，巫术迷信

wicked (adj.) 邪恶的; 缺德的; 恶劣的; 淘气的，顽皮的

 

        Vigor（活力）、vigilant（机警）、wake（醒）这些词和“金刚”的语义联系不难想象（可参考网上语源词典）。但“vegetable”（蔬菜）这个词就需要说明一下了。

 

        很难想象“vegetable”竟然是“金刚”的同源词。提起“蔬菜”，我们好象感觉没有什么“活力”可言吧？而且，“vegetable”也是“植物人”的意思，这种人虽然还活着，但已没有了意识，和死了差不多。

 

        “蔬菜”（vegetable）的语义演化路径是：强大、充满活力→活跃、敏捷→旺盛生长→植物→蔬菜，如下所示：

 

PIE       拉丁语       拉丁语       拉丁语        古法语

*weg-  → vegere → vegetare → vegetabilis → vegetable

 

        如果你种过菜，面对满园“旺盛生长”的果蔬，你一定会感受到一枝一叶间的“强大生命力”吧？

 

        下次你再吃蔬菜时，不妨联想一下“金刚”，好好体会一下舌尖上的“生猛活力”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