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3/713】宿因（六十四）

✘主cp6713/柒十三，副cp为春十一/王可/赤莲/猫狗和青凤湛凰。      

✘ooc有，私设有。      

✘求求评论推荐摩多摩多

✘阅前提醒：本卷会有俺滴自设湛凰出没～

    

第五卷

第十三章

  

  

  那少年有着和伍六七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的眼睛是赤红色的，脸颊上暗红色的纹路为他平添一抹妖异，他朝着梅花十三伸出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梅花十三握刀的手有些犹豫。但很快她便稳定了心神，伸出短刀遥指对方。

　　“伍六七呢？”

　　“他死了。”

　　柒的回答很简练，他松开扼着青凤脖颈的手将他丢到一旁。刚刚苏醒的神魂还有些不大适应，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身上略显宽松的白色卫衣，他打了个响指，千刃便飞到了他手中。

　　梅花十三看着那张和伍六七一模一样的脸。她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少年，心里涌起一团无名火，她向柒甩出梅花镖，却都被他轻松躲过。对方却有些不解，他摸了摸下巴，闪现到梅花十三面前。

　　“你为何愤怒？他只是我分出去的一缕魂魄而已，现在我有他的记忆，他的身体，我就是他。你并没有失去他。我是伍六七，也是柒。”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感情，冷漠疏离的模样出现在伍六七的脸上，这让梅花十三愈发愤怒。她喜欢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冷漠凶残的神明。而是那个约她去海边，会无条件信任她尊重她，那个有些憨憨傻傻的理发师伍六七！

　　看着对方身上如浓墨般的怨念和邪气，梅花十三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伍六七也不是柒。而是那位屠城的邪神。也许柒当年是自愿选择被封印，但他身体里的那些怨念绝对不会。

　　“你不是伍六七，也不是柒。”

　　“你只是一个怪物。”

　　梅花十三握紧手中的短刀朝着对方冲过去，她的攻击凌厉却不致命。毕竟身体还是伍六七的，她一时间也无法真的下杀手。

　　而邪神面对梅花十三的攻击却很玩味，甚至只用一只手指便击飞了她飞掷来的梅花镖。

　　“十三，将他带去阵法中心，寻到机会杀了他。”

　　青凤的声音响起，因为刚刚喉咙的创伤，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

　　梅花十三闻声动作一顿，不论怎么说眼前人用的还是伍六七的身体，杀了他，伍六七还能存活么？

　　湛凰试图将青凤扶起来，可是这里巨大的能量让她无法维持实体。只能勉强以魂体的形式飘在他身边。

　　“千年前你不自量力想要弑神，千年后你还是如此。你以为我会让你成功吗？青凤，我要谢谢你，把我的残魂带回我的身体，给了我突破封印的契机。”

　　邪神冷冷地看着青凤，他只轻轻捻动手指，青凤便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握着长刀的手根根青筋暴起，他强撑着站起身子，却又在下一瞬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身上暗红的纹路开始疯狂蔓延，仿佛燃烧的火焰。

　　被诅咒折磨了数千年，他的身体和灵魂早已经衰败不堪。

　　可即便如此，他仍昂着头颅不肯退却。千年前是他的错误害死了青鸾国的人民。千年后他绝不能再让相同的错误发生。

　　青凤握紧长刀狠狠刺入地下，青色刀光绽放，硬生生将柒逼得后退无数步。

　　“千年前的错。绝不会在今日重现。”

　　柒被刀光逼入身后的阵法中，青凤咬牙催动阵法，无数锁链缠绕在柒的身上，可下一瞬，青凤又一次呕出来一口鲜血，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阵法无人催动，那些锁链开始停滞在那里。

　　一道紫色的光掠过梅花十三直奔青凤而去，却被一道耀眼的蓝光给拦了下来。蓝光散去，是握着绳镖的湛凰。

　　“青凤交给我，十三，做你想做的。”

　　青凤身上暗红的纹路愈发密集，梅花十三将他扶起时发现青凤身上的肌肤烫得吓人，湛凰示意她去对付邪神，青凤交给她来照顾。她的掌心处幻化出一根绳镖，挡在他身前不断击退邪神投来的攻击。

　　梅花十三只得冲上去握住青凤的长刀，青光大盛，那些锁链继续缠绕上邪神的身体。然而被锁链困住的邪神没有挣扎，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慢悠悠地开口，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

　　“原来是你……居然成了阴魂还要跟在他身边。可他根本认不出你是谁吧。真可笑，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如今却根本不记得对方。”

　　一道蓝色的光鞭狠狠落向邪神，只是还未近身便被击散。纵然是已经存活千年之久的阴魂，在这里也使不出原本的力量。但湛凰似乎浑不在意，她收回手用从未出现过的凶狠表情瞪着邪神。

　　“你闭嘴！”　

　　湛凰咬牙切齿地低吼，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狼。

　　青凤的身子烫得宛若火炉，不继续帮他缓解诅咒他绝对会死在这里。湛凰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死去。所以即便自己的身体快要被这里的气息撑裂开她也不肯放弃。

　　“别听他乱讲，他在扰乱你的心智。”

　　湛凰从他身后握紧了他的手，灼热的温度将她身上也炙烤出伤痕。阴魂很少会感觉得到痛，但此刻湛凰却真真切切感觉到炙热的痛楚。青凤身上的诅咒灼烧的不只有肉体，还有灵魂。

　　湛凰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抱着青凤的身子，将自己身体里属于阴魂的气一点一点渡到青凤的身体里。阴寒的气息入体，仿佛炙热之地降下的甘霖，很快缓解了诅咒的痛苦。

　　“再继续下去，你......”

　　“魂飞魄散嘛，我自己什么情况要比你清楚。从我跟在你身边那天开始我就说过了，绝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湛凰咬咬牙，将已经有些透明的手指强行凝聚回实体。神墓里的阴气果然好用，青凤身上的诅咒开始慢慢褪去，脸色也恢复了几分正常。

　　阵法中的邪神还在说着什么，扰得湛凰心下一阵烦闷。于是她抬起头看着阵法中的邪神，目光中毫无惧意。

　　“不过是一股怨念，还真以为自己是神明了？你以为我会怕你，但你想错了。你不过是一团可悲的，占着别人身子的怨念罢了。”

　　湛凰快意地喊完，觉得颇为过瘾，她忽然理解了那些电影里的英雄们就义前为何要喊上一段，果真是效果拉满。她低下头自嘲地笑笑，临死之前还有心思调侃自己，她大概也是古今第一魂了。

　　她不怕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太多话她还没有告诉青凤，太多事情她还没有和他解释。

　　果然呐，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总是有太多的不甘心。

　　青凤想要回身拉住湛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完全动弹不得。湛凰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

　　“很早以前就想这样试试，别怪我，毕竟你现在好欺负嘛。”

　　尽管湛凰极力掩饰，但青凤还是听得出她声音里的虚弱。

　　“我可以送你入轮回，你不必……”

　　“我不是说过了么，轮回路走不通。我更贪恋人间。有没有来生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今生这么长，有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湛凰打断了青凤的话，她将头靠在青凤的背上，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轻轻叹息。

　　“我知道你不会理解，但是青凤，我希望你活下去。”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青凤忽然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青鸾国覆灭的那一天，他从大火中逃了出来。曾经将他比作神明的百姓们站在大火外叫骂，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青凤不后悔弑神，他也不后悔自己妄想取代神。整场计划里他唯一计算错的一件事就是人心，他忘记了人们的信仰能够将他捧上神坛，也能够将他拉入地狱。

　　大火烧毁了他的半张脸，从那天起他就一直在为了赎罪而活着。神明剥夺了他的感情，使得青凤无法对任何事物得以留恋。

　　望着已成废墟的青鸾国，听着幸存百姓们对他的咒骂。青凤偶尔也会问问自己一句值得么？

　　可他得不到一个答案。青鸾国的人恨他，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直到柒在自己烙下诅咒的那一刻他才想到他和梅花十三的身上，或许会有情人咒。

　　情人咒，那是他曾经最唾弃的咒术。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别人，那是何等愚蠢的决定。 青凤始终坚信感情会成为上位者的软肋，然而这一次他却败给了柒与梅花十三之间的感情。

　　不过对于他漫长的生命而言，这是一件好事。他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修炼。青凤知道封印不会永远不变，总有一天封印会松动，里面的那位邪神也会逃出来。到那时候，他会找到那家伙，将他彻底杀死来复仇。

　　只是记忆里似乎消失了一个人，青凤试图回忆那人的模样，却只能回忆起一团模糊的身影。

　　也许那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吧。

　　青凤想。

　　千年的时光让青凤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后来他在神锻国打造了两把长刀，踏上了做猎鬼人的道路——在被诅咒后，他开始看得到许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直到数百年前他来到鬼市，那时候鬼市还有人类踏足，他路过一家破破烂烂的酒楼，在那里他遇见了游荡的湛凰，见到他的第一眼，湛凰就缠着他不肯离开了。她说死去的鬼魂失去了大部分记忆，除了湛凰这个名字，她什么也记不得。

　　青凤发现她身上属于鬼魂的阴气能够缓解诅咒发作时的痛楚。于是他向她伸出了手，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一人一鬼走过了千百年的时光，青凤发现湛凰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总是有着莫名的悲伤。每当他想窥探出那悲伤的来源时，她却又换成了笑嘻嘻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曾看懂过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身子忽然能动了，青凤立马收回思绪转过身看向湛凰，却看到她半跪在地上，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青凤看到她腹部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口，无数淡蓝色的荧光正从那里溢出来而后散去。很显然，在刚刚和邪神的战斗里，湛凰还是受了重伤。

　　看到青凤看着自己，湛凰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强行吸收神墓力量让她本就受伤的魂体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顺着腹部的那道伤，她的整个身体开始化作蓝色的荧光慢慢消失。她伸出已经开始消散的手，握住了青凤的手，将一个小小的药瓶塞进他的手中。

　　望着那个她守了千年的人，湛凰有些舍不得离开。她一个人守着那些他们的记忆，曾经她无比希望他能回忆起那些他们的过往。可那位神明告诉她，青凤想起她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

　　于是她一个人守着那些记忆陪在他身边，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那是另一种孤独，相爱之人在身畔却不能相认。

　　岁岁年年，皆是如此。

　　青凤看着那些光点，心里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也跟着在一起消失。湛凰蓝色的头发被吹散，像是一朵蓝色的花儿一般缓缓散开。

　　湛凰看向梅花十三，她的目光很复杂，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青凤的帮凶。对于梅花十三和伍六七，她始终都心怀愧疚。

　　“阿七，十三，对不起。”

　　也许是即将消散的原因，湛凰的声音分外空灵。她回头看向青凤，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青凤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消失，蓝色的光点涌入他的身体里将诅咒的红光打散。那灼热的痛苦也慢慢消失。青凤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湛凰缓缓抱住了他。

　　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却与他脑海深处的声音慢慢重合。那场大火之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这样抱着他，对他说着话。

　　“我们之间的一切，你忘了没关系，我都记得。”

　　湛凰最后的声音宛若一阵风，那一点蓝光一点点融入青凤怀里，而身体里存在了千年的诅咒也随之渐渐消散。

　　青凤难以置信地站起身，疼痛和灼热都不见了。但不知为何，他没有觉得半点欢喜。心里泛着丝丝缕缕的痛苦，可青凤却找不到缘由。

　　湛凰对他而言很重要吗？明明他留着她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的诅咒，以及排遣这漫长时光里的寂寞。她是一只阴魂，已逝之人本就不该再与他有什么纠缠。可是......

　　青凤摊开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握着自己时的感觉。一滴水落在掌心上，青凤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这里没有水，那这滴水从何而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发现那是自己的泪。

　　明明千年的寂寞早已经让他忘却了哭，忘却了笑。

　　他为什么会为了她的消失而落泪？

　　喀嚓。

　　心里的某一处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青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裂缝不断蔓延，模糊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千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肆虐。在那些画面里，那个模糊的身影终于慢慢清晰。

　　在看清那人容颜的瞬间，青凤的喉咙里发出声声类似呜咽的低吼。

　　千年来被封锁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青凤。

　　那个被他遗忘了千年的人，那个千年前就站在他身边的人。那个被他当作无关紧要存在的人。那个被他不断辜负的人。

　　是他千年前的皇后，他的爱人。

　　原来一直都是她。

　　自己辜负了她，忘记了她。错过了她。

　　青凤看着自己的掌心，千年前他真心握着的那双手，刚刚握着他的那双手。

　　再也握不住了。

　　青凤跪在地上，明明心里已经悲痛欲绝，可是却再流不出一滴眼泪。那些回忆来得那样汹涌而迅速，甚至叫他连悲伤都来不及。

　　千年来所有被他抛弃的情感将他淹没，那远比业火灼烧还要痛苦。

　　愧疚

　　悔恨

　　悲伤

　　爱

　　从前他体会不到情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不过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用而已。十三如此，湛凰亦然。

　　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他心里曾出现过的莫名的涌动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些情绪是爱，从千年前开始延续到现在，被他遗忘在内心深处，不曾触碰的感情。

　　那些他曾经不懂的在此刻终于懂了。积攒了千年的痛苦与爱意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他被淹没在这片姗姗来迟的洪流里，终此一生去忏悔他曾错过的一切。

　　他想起湛凰消失前说的那句话。

　　“你忘了没关系，我都记得。”

　　难怪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会充满悲伤，原来从始至终她都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那些湛凰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感情，此刻他终于明了，她的爱意执着且纯粹，却被他就这样忽视和遗忘。

　　沉淀了千年的爱意是那样沉重，压得他无法喘息。

　　忘记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他忘了他们的誓言，忘了关于她的一切。

　　他很想问问她，为何经历了这么多后还会那样爱他？明明这一切都那么不值得。

　　可那漫天飞舞的蓝色流光正残忍地向青凤诉说着一个事实，没有人能再回答他的问题了，他只能被这些后知后觉的感情折磨着，痛苦着，而后在无数个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虚空。

　　为什么？

　　值得吗？

　　而回答他的，将会只有周围无限的黑暗与寂静。

　　青凤终于明白了那诅咒的恶毒之处，原来痛苦的从来不在那些业火灼烧。而是在这一刻。当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辜负了什么以后，却永远无法弥补了。

　　没有轮回，也没有来世。

　　这一次他彻底错过她了。

　　青凤想。

　　神明欺骗了湛凰，她的消失才是打开青凤记忆的钥匙，回忆起一切的青凤不会死去，他会记得一切，清醒地痛苦着。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