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diary 第十章：握住我的手
“走...快走....”男人轻轻推了推恶魔，恶魔回过头，看了看小女孩，又对上了天使的目光。
他明白他现在需要做什么了。
“贵姓？”恶魔对女记者问道。
“你看报纸从来不看报导人吗。”
“你是人吗？”恶魔毫不犹豫地问道。
短暂的沉默。
“是的。”
“我觉得不是。”恶魔向后一倒，靠在了沾着鲜血的面包车上，微笑着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你的身体经过了不少改造吧？”
“确实不少。”女记者抬头看了看天空，恶魔注意到她看的地方和天使看的地方并无一二，他又想起瓦沙克曾经说过会有一个人去刺杀上帝。
“你的目标在那里。”恶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并不完全正确。”女记者对着恶魔眨了眨眼睛。
几乎是在一瞬间，恶魔瞬间出手，头上的双角和体型同时暴涨，在普通人的眼里那双银亮的刀叉已经变得如镰刀一般大小，一片凶煞的血色从他的瞳孔中激荡而出，在空气中扩散，将自己和女记者笼罩在其中，下一刹那便反握刀叉，化作一道红光闪烁到了女记者面前，女记者迅速做出反应，一双闪烁的金属光泽的短剑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似乎是凭空出现的——恶魔的神色则毫无变化，银亮的餐刀带着巨大的力量冲击在了女记者的短剑上。
“我就说你不是正常人。”恶魔冷冷道，手上的刀叉持续发力，却和女记者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力气僵持住了。
“我还留有人的那一部分。”
“良知？我觉得没有。”
“是脑子，你这畜生。”
女记者突然发力，手上的短剑突然伸长，恶魔这次看清楚了，那短剑是直接嵌在女记者手心中的，立刻转攻为守，周围的血光在同时凝聚，移动，化作一堵坚实的墙壁，挡在了女记者的短剑前，由于突然的发力，女记者的短剑被卡在了这堵墙壁之中，恶魔抓住机会，举起手中的刀，刺向了女记者的心口——
——她到底为什么要接受身体的改装？
——谁在给她改装身体？
——她要刺杀的人真的是上帝吗？
在这迟疑的一瞬间，无数的问题从恶魔的脑海中蹦了出来，似乎他的两只角在给他灌输相反的思想，一只催促他快点动手，以免夜长梦多，另一只则驱使着他去了解这整个问题——或者说是阴谋的真相。
砰！
砖石破碎，楼房倒塌的声音，那辆恶魔之前靠着的面包车从天而降，直接狠狠地砸在了教堂的顶端，大块大块的石砖从教堂屋顶坠落下来，带着无数的烟尘将女记者困在了废墟之下。
“你太心软了，恶魔！”
恶魔回过头，天使正放下那只砸下面包车和石砖的右手，挥动翅膀，顿时数之不尽的烈火从他洁白的翅膀中喷发出来，带着极度的愤怒无情地席卷了整个教堂。
“你太心软了！”天使再次向恶魔吼道——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从火海中飞出，落到了天使手中，天使一把将其捏成碎片——“你差点给她按下这个的机会！”
“但是——”恶魔还在想刚才提出的那些疑问，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却无缘无故地从他的嘴巴里蹦出，“你是天使啊，你怎么能杀人呢？”
“我...我是天使。”天使的语气明显平和了下来，但是那双翅膀还在持续喷洒火焰，将教堂吞噬。
“够了，天使！”
“她刚刚想杀我们的立约人！”
“但是教堂是无辜的！”恶魔喊道。
“你觉得没有教堂我们能杀了她吗？”天使喊道，“不管这个教堂多么舒适，多么温暖，它终究只是人间的产物，沉迷于此，你会被人类的混沌和颓废同化掉的！”
恶魔沉默了，天使的房间可以说是人间第一个带给他真正温暖和关怀的地方；他自己的小木屋虽然温暖，但是过于孤单，如同一个荒岛一般，不是宁静，而是寂静；甜品店是他和天使第一次合作的地方，虽然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自从天使说过那里的杯子可能被『报社』拿去用过，所以每次经过那里时恶魔的心情更趋近于不安。
恶魔呆呆地站立在燃烧着大火的教堂前，来来往往的人或呼喊，或惊叫，却都从天使和恶魔身边跑过，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天使说人们不会注意到他们，人们便不会注意到他们。
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天使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的话，某些生物的特殊体质又要引起人们的众怒了。
大火还在熊熊燃烧，远处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声已经若隐若现了，恶魔不敢抬起头正视天使的双眼。
他们是天使和恶魔，两种出生于世上便必定要缠斗到底的种族，他们是死对头，『报社』的目标是恶魔的角，而自己却懦弱地不敢下手而导致天使不得不砸掉自己的教堂。
远处的火光之中，主教，或者说醉汉的身影正在焦急地四下跑动，对来来往往的人寻求帮助。恶魔不由得冷笑，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声颤抖的抽噎声，主教衣着整洁，一尘不染的身影和那天晚上那个肥胖，邋遢，酩酊大醉的醉汉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令他作呕。消防车赶到，长长的水柱从水管中喷出，如同天使的翅膀中喷出火焰一般。
“所以『报社』就这么没了？”恶魔抬起头，但是仍然没有直视天使的双眼。
“我认为没这么简单。”天使几乎是立马回答道。
“那女记者死了吗？”恶魔问道。
“没。”天使简短地回答道。
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个...对不起——”
“教堂可以在眨眼间重建。”天使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拖累你这么多——”
“我哪次杀人不是为了保护你？！”天使并没有看恶魔。而是猛地伸出双手，这次他的双翼中激荡出一大片水花，笼罩在了教堂的废墟上，那熊熊大火瞬间没了势头，只留下点点火星在没有任何缝隙的墙角蠕动。
“你可能下不去手。”天使把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盯着跑来跑去的人们，“所以只好由我来帮助你。”
“但有时我不想杀人啊！”
“有时候你别无选择。”天使说道，
“上帝跟我说过，每个生物的体内都住着一只天使和恶魔，在大多数时候，恶魔的邪恶念头会和天使善良的念头争斗不止。而在真正要紧的，危机的时刻，天使和恶魔则会同时正面影响你的思维，让你做出正确的行动。”
“你我的体内也是如此。”天使最后说道，“说不定我们也在什么生物的体内呢。”
恶魔没有回答。
“人类常常有‘另一半’的说法，比喻在爱情中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能够与自己幸福美满地白头偕老，过完一生的人。”
“天使和恶魔也是如此，当一位天使真正找到了和自己互补的那个恶魔...我敢相信那个天使的生活，也是圆满的吧...”天使抬头看向天边，那里正在日出。
“我...谢谢你...”恶魔说道。
沉默，他们看到男人牵着小女孩跑到了教堂前的空地上想要欣赏今天的日出。
“手给我。”天使突然说道。
“什么？”
“手给我。”
天使紧紧牵住恶魔的手，一股奇异的光芒从前者的身上扩散出来，笼罩在了后者的身上，恶魔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立刻愈合了，这股光芒柔和地抚摸了恶魔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治愈了他身上各种大大小小的疤痕和他曾经破碎的内心。
更多的光芒钻入了恶魔的袖口，包裹住了他最喜欢的那件长袖衬衫，衬衫在刚刚激烈的打斗中撕烂的袖口，沾染的灰尘立刻烟消云散。
太阳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猛地从天边跳了出来，万丈金辉照散了大火带来的浓烟和蒸气，赤红色的温暖无一差别地拥抱了每一个为了心中所谓正义在人间奋斗的生命，所有人的动作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对那轮创造世间万物的赤橙色圆盘行注目礼，包括主教，包括小女孩和男人，包括天使，也包括恶魔。
恶魔在这一瞬间突然理解了。
全部理解了。
彻底理解了。
他把视线转向教堂废墟，并且选择了直视天使纯洁的双眼。
真正带给他温暖和舒适的，不是教堂那间现已破碎的房间，也不是这轮无私放光的太阳。
而是天使。
天使本人。
教堂的坍塌并没有带走恶魔任何一丝温暖。真正的温暖就并肩站在恶魔的身旁，与他手牵着手，共同享受这太阳带来的光辉。恶魔感到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天使的手也越握越紧，他也握紧了天使的手。
再也不想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