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塞拉斯蒂娅十七世》(28~29)日常 中篇小说

D小调安魂曲,愤怒之日(Dies Irae)
我甚至都不需要推开舞厅的大门:反正它的合页都掉了一半了。我从黄色的警戒线下面钻过去。现在我还因为药物的原因感到些许头晕,但至少我说服医生帮我把静脉注射针给拔了——还有给我的断腿做个支架。
我一进门,这一片惨状就让我喘不上气来。大厅里黑洞洞的,但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我也能勉强看清这已满目疮痍的大厅。承重柱倒下,天花板塌了一半,碎石头和玻璃碴洒了一地。还有破碎的瓷片、被掀翻的桌子、弯的不成样子的烛台和破的几乎认不出来的灯具,这儿看起来就像一个被炸毁的博物院:极尽奢华的一切都被尽数摧毁了。
我喉咙一梗。这都是我的错,某种程度上我就是这灾难的罪魁祸首。只希望我没有给在场的小马带来太大的伤害吧。
咔擦。
我抬头张望。我本以为这里应该没有小马逗留了,但刚刚我确实听到了瓷器破碎的声音。我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这次我看到了她。
露娜。
她背对着我,穿着晚会时的礼服,站在一根倒下的柱子旁边。她心不在焉的捡起一块碎瓷片,转身望着窗外的月亮。接着,她一动也不动。
我看到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害怕。今晚的发生的事的确不是我的全责,但是我想露娜肯定不会关心到底谁的责任更大一些这种复杂的问题。
但她能帮到你,蓝血是这么说的。如果我主动一些……
我咽了口唾沫,走下台阶。
我走着走着,支架也倒在了地上。
哒——哒,哒——咚,哒——咚。
我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梯,穿过大厅。这段路大概只有百米,但我感觉走起来好像有数百公里一般——露娜动也没动。
我在离她几米处站定。她依然一动也不动:她站在那儿,大概有四分之三的脸我看不见。她冷冰冰的,一动不动,犹如黑色大理石制成的雕塑。
我瞪大了眼睛观察了她好一会才发现了些端倪。她并不是一动不动,她在发抖。她浑身发抖,她胸口在起伏,她眼角有些泪光。我和她认识的这几个月以来,她都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内心正经受一场无法言喻的天人交锋。
但我现在决不能退缩。因为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因为我已经答应过蓝血了。
我舔了舔嘴唇。
“露娜姑奶,”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着。
露娜的耳朵动了动,我犹豫了一下。“我……我只是想和你说……很抱歉我把晚会给毁了……我想你也会很期待……”我低着头看向地面,“……很抱歉,晚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
我声音的回音也消失了。过了一会她才开口。
“你很抱歉,”她重复着我说的话,语气低沉而冷酷。
我点点头。“是的,我很抱歉。”
她摇了摇头。“不,你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我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她转过身来看向我。她的目光一向冷酷无情,但现在我却能看到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名为愤怒的火苗。
“我警告过你了,”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向我走了过来。“我警告过你了。之前的四个月里,我每天都警告过你了,我说过这种事可能会发生。现在你后悔了。”
她每往前走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和她保持距离。“露娜姑奶——”
“闭嘴,”她啐了扣唾沫。我连忙闭上了嘴。“你这个无礼的小屁孩,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庆典的利害关系比享乐更重要呢?小马利亚的生与死可都在我们的蹄中——而你只会为太阳颈圈太沉而抱怨,你这——”她嘶吼着。
我抬起头,看到她的角正在发光。“露娜姑奶,”我控制住自己情绪,尽量不要让自己听上去太过恐慌,“你得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的了!”她怒吼着,连她的角上也跳跃着些许光芒,“你在逃避责任!你想把太阳颈圈脱掉就把它脱掉!你在侮辱,你在蔑视那些帮助你的小马!你那块太阳石——你神圣的职责,你唯一的义务,小马利亚存续的保证——它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想要摆脱的负担!看见你我就恶心,”她又啐了口唾沫。
我又向后退几步,努力憋住眼泪,但她还是步步紧逼,她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旺,角上的光也越来越亮。
“然后,就今晚,”她嘶吼着,“我看你似乎有所进步,就让你来参加晚会。你把这个机会——这个改变我们命运的机会——给就这么毁了。比起证明你可以成为小马利亚需要的公主,我看你似乎更想让你和朋友们玩的开心。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她伸出蹄子向四周挥了一圈,“你毁了半个大厅。你害的几十匹小马受伤。你让数百匹小马颜面扫地。你本该在今晚为小马利亚结交盟友,增加自己的支持率。而你却伤了他们的心,伤了他们的身体,还顺便给自己树敌。你只关心自己的乐趣,你从未考虑过你的责任。”
我撞到了一根柱子上,发出一声尖叫。而她还在向我靠过来,她的眼睛里仇恨和怒火几乎能化作实质。她低下头看着我。
“露娜姑奶,”我颤抖着求饶,“我知道的。我真的很抱歉。我会努力——”
“现在道歉太迟了,你已经通过了自己的行动表明,你的国民对你毫无意义。”她怒视着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当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有侵略性,“既然你这么喜欢玩,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好了。把太阳颈圈给我,我会给小马利亚带来一位真正关心这个国家的女王。”她眯起眼睛,“或者说,你还是要和我对着干呢,赫莉娅公主?”
我瞪大了眼睛。我知道我没有机会犯错了。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我接下来说的话会决定太阳是否能再度升起。
但是即便我知道这些,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赫莉娅?”我脱口而出。
露娜猛地缩回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又开始发抖,她咽了好几次唾沫,却什么也没说。她就在我眼前退缩了。
“露娜姑奶,”我小心的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又吞了口唾沫。“塞——赛莉娅,”她的声音在颤抖,“塞塞——塞拉斯蒂娅。”
我慢慢的摇了摇头。“不,你刚才叫我赫莉娅。”
她把头又缩了缩,就好像我要打她一样。“是,”她低声道,“是啊。”
我看着她的脸,她却不敢与我对视。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破口大骂——但接着,我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居然发生了。
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蓝血说,她经历的一切可能比你想的更多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我认为她也很煎熬。
“露娜,”我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露娜扭过头去。
“露娜姑奶,”我说着向前迈了一步,“请和我说说吧,我不会妄加评判的。”
露娜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我。“关于我和赫莉娅,”她平静地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也就知道历史书上写的那些,”我耸耸肩,“她说第二位公主。她建造了坎特洛特。她——”我犹豫了一下。“她击败了你。因为你的女儿没有得到太阳颈圈,所以你嫉妒她,嫉妒让你变成了……”我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她阴沉的笑了笑,但笑声渐渐淡去。她叹了口气。
“半对半错吧……但嫉妒不太合适。”
她环视着大厅。“你……你和她很像,你和赫莉娅很像。年轻。刚愎自用。傲慢。健谈。”她抬头看着我,眼神突然变得深沉而悲伤。“我想你一定是继承了她的沟通天赋。但是……”
她抬头看了看我,我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勉强的笑了笑,又开口道。
“你应该可以理解吧,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小马利亚从未有过公主,更别说两个公主了。好几十匹小马都声称自己才应该继承太阳公主之位,还有上千匹小马提出关于该选谁当太阳公主的意见。我……”她沮丧的摇摇头。“我的确认为塞勒涅是候选者里最合适的那个。她善良、聪明、冷静,她会成为一位好公主的……”她对着月亮笑了笑。“她和她父亲很像,真的很像……”
我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露娜抬头瞥了我一眼,又耷拉下脑袋。“但是,不管我的意见如何,赫莉娅还是最合适的候选者。所以当他们要我拿主意的时候,我选择了赫莉娅。”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选择了赫莉娅?”
她点点头。“是啊,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选择的。那些法学家和律师过来找我,给我看各种各样的材料,然后让我做出判断。尽管我心存疑虑,但我还是选择了赫莉娅。”
“所以——你其实——”
她又看了我一眼。我再次退缩了——她这次的表情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她现在的表情应该说是一种深沉的,犹如无底洞般的悲哀。
“殿下,我从未说过自己无罪。”她摇摇头,“我只是说那些历史书是污蔑了我。”
我闭上嘴,坐到地板上。
露娜又笑了笑。“说真的,我不怪她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而篡改历史,毕竟我们……吵了一架。但是,还是……听到她居然这么说我,我还是很不高兴。”
我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我感觉现在晕晕乎乎的。
“你在很多方面很像她,”露娜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她也不听我的。可你只是……很难对付,而她不同……”露娜无奈的摇摇头,“你知道她下达的第一道旨意是什么吗?她在母亲还尸骨未寒的时候下达的第一道公主旨意是什么吗?”
“她……她下令建造了坎特洛特?”我答道。
露娜痛苦的笑了笑。“并非如此,她下令建造一座游乐宫。这是后面建造坎特洛特的基石。”
“游—游乐宫?”我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啊,就在小马利亚经受着几个世纪以来的最严重的政治危机时,她居然跑去建游乐宫。”露娜嗤笑道,“那时候,哪怕是一个不小心都会给我们带来厄运,然后赫莉娅居然从千疮百孔的国库里抽出一大笔资金,要求建造一座新的宫殿。一座金碧辉煌的大理石宫殿。一座建在山顶上,远离居住着国民的平原的宫殿。一个到处都是花园,喷泉和动物园的宫殿。一个拥有着能够阻挡其他……不受欢迎的小马,却压根阻挡不了敌军的围墙的宫殿”她抬起头看着我。“你明白了吗?”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无助。“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和她开战了吗?我是使用了古老的魔法……可她呢……”露娜哆嗦着身体。“我想帮她……我想告诉她该怎么成为更好的公主……但她……她……她扭曲了我的话,她推我……刺我……攻击我……直到……直到……”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还有你——”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交织着愤怒,无助,还有悲伤。“你正在重蹈她的覆辙。”
露娜扭过头去。我感觉自己的胸好闷。
“你那么骄傲,你那么任性。你只知道担心你自己——担心你的幸福,担心你该如何享受生活,担心你的声望如何——你从不去做身为公主要做的事。”她摇了摇头。“我怕一切成真——我怕你放弃小马利亚,只知道自己去享受……我不知道……我害怕……我怕你……”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她哭了。
我看着垂垂老矣的她弯腰驼背的坐在那儿。她不是那奴役着我的露妮公主,也不是那命中注定的敌人、恐怖的篡位者梦魇之月。这可能是我认识她以来见到的一次真正的她——我面前的那小马不过只是露娜罢了。
露娜那么年迈,那么害怕,那么孤独。当她醒来的时候,除了她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她曾存在的痕迹了。她深爱着的小马和她的一切记忆,都遗落在了千年之前,化作了一团灰烬。而在千年之后,她最重要的小马是我和暮光——是一个小小的赫莉娅和一个小小的塞勒涅。她认为她可以拯救小小的赫莉娅,也认为小小的塞勒涅可以拯救她。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不管她做什么,暮光都怕她,而我则都恨她。
就像这个世界对她充斥着恶意一样。就像她对自己充斥着恶意一样。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溢了出来。我坐在那里,看着她,看了她很久。我该走吗?我该等她继续说吗?我也该哭吗?
但我什么都没做。过了很久,我慢慢战起来,然后慢慢的走过去——今生第一次,我抱住了她。
令我惊讶的是,露娜也抱住了我,她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当她啜泣的时候,我正在疯狂思考着,试图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
她有些……不同——和过去的那个强硬而凶悍的母老虎不同——她站总是那么高,我一直没有意识到她有多瘦弱。当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到底有多么瘦弱,多么脆弱……我能感觉到她的骨头在皮肤下的摩擦。我甚至突然有些害怕,我怕我永远都不能放开她——我怕我放开后她就会摔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抱着她,这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是在我脑海深处的记忆。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世界崩溃了,我的翅膀突然长出来了,我需要谁来关心关心我。我需要谁来支持支持我。那时候,就有谁在抱着我,就像我在抱着露娜一样……
我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清了清喉咙。听到我的声音,露娜抬起头来,我只是对她笑笑。
“我,小马利亚之第十七世塞拉斯蒂娅,”我用一种庄严的语调说道,“第六十三世太阳公主,太阳颈圈之信使,在我需要之时,会拜访小马利亚第一世月亮公主,请求她的恩惠。”
露娜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但她什么也没说。
“以我之天职赋予我之权力,我在此请求月亮公主殿下……”我咽了口唾沫。“……去度假。”
露娜的脸僵住了。一个小时前我要是看到她这样准会欣喜若狂。
“去度假,”我重复了一遍,“去小马镇度假。我在此要求她前往小马镇陪自己的孙女——暮光闪闪度假。除了只有她才能做到的升降月亮之外,她将被免去一切皇家之职责。除此以外,她还会获得一项新的职责……”我笑道,“她必须专注于自己的健康和幸福,排除其他的负担,享受生活。”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作为小马利亚太阳公主的宣言。以上”
“我,小马利亚之露娜,接受此请求。”她僵硬的说着。她伸出蹄子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那是……皇室的正式请求。你说的很好。”
我耸耸肩。“我最近有很多时间学习。”
“看来你确实有所进步,”她说着戴上眼镜,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地面。“不过,我还是要说,你把自己第一次正式的皇室请求浪费在了一个关于我的玩笑上,这太可惜了……”
我摇了摇头。“这不是开玩笑。”
露娜又惊讶的看向我,她的眼镜都歪了。我笑了笑,为她扶正了眼镜。
“露娜姑奶,我可能有些不擅长——好吧,其实我什么都不太擅长,但是我偏偏有一件事干的很好,我很了解小马。我知道他们的感受,我知道怎么和他们交涉,我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开心。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现在状态很不好。”
她缩了缩脖子,不再看我。
“想听真心话吗?”我笑了笑,又把她抱紧了些。“我觉得你需要做一个SPA。来一场蛋糕派对。陪着兔子们呆一会。去感受一下飞行的舒爽。来一场痛快的赛跑。享受一个慵懒的日光浴。读一读那些廉价的平装书。你需要做这些,不是因为你必须要做,也不是因为其他小马需要你做,更不是因为小马利亚正危在旦夕,急需你来做这些。我希望你想要做这些,我希望你体验马生。因为这些会让你快乐。”我转了转眼睛。“而我,恰好知道有几匹小马能帮到你的忙。”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想法,我想让她给我写个关于体验生活的进度报告——但接着,我在她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什么新的东西:那是一种薄雾,一种模糊的薄雾。我有些困惑,我说错了吗?我进展太快了吗?
我意识到她又在说话了。所以我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抛掷脑后:
“——我不能走,”她恳求道,“你需要我——我不能这样放下你——”
我想对她微笑,但她眼中的薄雾越来越浓。
“露娜姑奶,听着,”我说道,“小马利亚的领导者里有过妓女、阿宅、叛徒、小偷和疯婆子。我认为就算是被一位仍在锻炼自己的公主掌六个月的权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她在疏远我。她的眼神变得冰冷了。我感觉自己的肚子好痛,我要失去露娜了?
“六个月?塞拉斯蒂娅,我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她冷冰冰的看着我。
“露娜姑奶,我是认真的。”我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绝望。“你要学会关注你自己——”我哽咽道,“求你了!”
“可能……你说的会有效果吧。”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尘埃落定了。那个脆弱而诚实的露娜已然消失。我怀里的那雌驹不是露娜——她又变回了露妮。
露妮挣脱了我的怀抱,站了起来。她调整了一下眼睛,掸去身上的灰尘。
“你给我赋予了新的职责,”她慢慢地说,“而我也接受了,所以我自然会去小马镇。”她深吸一口气,“塞拉斯蒂娅,你真的很有魅力。其实我很羡慕你。你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话才最合适……。”她咳了咳,“然而,我觉得我已经很清楚的表达了我对你执政能力的看法。你今晚的表现也不能让我对你的能力回心转意。”
我缓缓点头。我有些跟不上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知道,”我结结巴巴的说,“但我现在有了一位顾问——可以替我发现隐患的那种——”
露娜扬起眉毛。“那请告诉我吧?”(此处也使用了pray tell,属古语,现代多用于讽刺意)
“是蓝血,”我紧张的说道。
她眨了眨眼睛,我在她的脸上读出了些许恐惧。
“恕我冒昧,”她小心的说道,“但这个消息让我有些不安。”
我点点头。“他自己也这么觉得——我们都这么觉得。”
“可能吧,”她说。
我不是很高兴。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这个词就是斥责的意思。
又过了很久,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最后,露娜清了清喉咙。
“好吧,那么,”她转过身去,“我该收拾收拾行李了。”
说罢,她便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她离开了房间。我慢慢的坐了下来。我发现自己正在大口喘气,抑制住想哭的冲动。
大厅另一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蓝血从这门里溜了进来。我扭头看着他在只剩破壁残垣的舞厅里避让障碍向我靠近。
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放慢了步伐。然后他走近了我,在我身边坐下。
“所以,进展不顺利吗?”
我嗤笑了一下,他叹了口气。
“哎,真是……”他问道,“你以为会怎么样?”
“暮光用这招就很管用,”我喃喃道。
我看他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暮光用这招就很管用,”我又重复了一遍,“每当她有问题的时候,她就会直接说出来,然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最起码她信里是这么说的,”我举起蹄子晃了晃,“她只要又唱又跳就好了,然后一切就又会恢复正常!但是露娜她——”
我不再说话,而是咬了咬自己的脸颊内侧。我不打算哭。我不打算在蓝血面前哭。我不打算在露娜面前哭。我不打算在任何一匹小马面前哭……
我几乎能预见到蓝血那假笑。“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他笑道,“你只需要一首音乐做收尾,然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我朝他大喝一声,他连忙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塞塞,我就开个玩笑。”他笑着说。
“不好笑,”我嘟囔道。
“抱歉……”蓝血叹了口气,又小心的向前挪了挪。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一只前腿,搂住我的肩。我没有多想,直接靠了过去。
“塞塞,别对自己太苛刻了……”他温柔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做的很对,说的也很对……”
“你也在听?”我皱起眉。
“啊,是……”他点点头,看着我,“不太好吗?”
我把头靠的更近一些,“可能吧,”
他耸耸肩,“那我下次不听了。”
我没说什么。
他紧紧搂着我。“不管怎样,你已经很尽力了。但露娜真的很难对付。她心怀内疚却充满了愤怒,她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因为……呃……”
“因为历经千年?”我阴沉着脸,嘟囔道。
“也许没那么久,”蓝血摇摇头,“我倾向于她住的地方……不怎么样。不过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指望她一夜之间就大变样,你想想?”
我沉默了一会。“是啊……”
“最起码你让她开口了,”蓝血温柔的笑笑,“我想这是她回归后第一次敞开心扉。她和你说了些很敏感的事。你应该为自己的开导如此成功而感到自豪。”他说着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份叠好的蹄帕。我接过它,然后很不礼貌的擦了擦鼻子。
“从各方面来说,你今晚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他环顾着四周,“正好舞厅也该重新装修一下下。”
我沮丧的笑了笑。蓝血见状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的朋友们玩的也很开心了。”他接着说道,“最起码,你已经很关心她们了,为了她们的幸福你已经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至于露娜姑奶,你也已经尽力了。我觉得她现在只是需要些时间。”
他把我搂的更紧,然后低头吻了吻我的前额。
“以你为荣,妹妹,”
我笑着抬头看向他。
“可恶,蓝血你这样我可会感动哭的……”
他笑了。“放轻松,茜茜。这就是大哥该干的事,对吧?”
我抽了抽鼻子,驱动魔法把他那擦了鼻涕的手帕揉成一团,塞回口袋里。
“嘿,”他沮丧的叫道。
我咯咯笑道,“最起码我没哭在你的夹克衫上,蓝蓝。”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我向他走近了些。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我问道。
他翻了个白眼。“这位年轻的女士,我们说好了送你回医院的。”
“我知道,但是……”我小声道,“我可以在回去以前吃个甜甜圈吗?”
他歪着头。“甜甜圈?”
“是啊,”我点点头,“甜甜圈乔。坎特洛特最好的甜甜圈。那儿很晚才关门,而且……”我耸耸肩。“我和暮暮还有其他朋友经常去那里。在考试或者比赛之后,我们都去那里减减压。所以呢,”我笑着说,“来个熊爪(注1)纪念一下这场灾难吗?”
“其实呢,”他骄傲的说,“我觉得市中心的咖喱也很不错。”
“咖喱?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晚上的就是要吃超辣的茄子咖喱(注2)。”他开怀大笑道,“我常和银甲一起去吃那个,我们的保留节目就是比谁吃的最多而不流汗。”
我做了个鬼脸。
“你别这样啊,这不好吗?”
“蓝蓝,你怎么这么奇怪。”
“可能吧,”他伸出前蹄,避开我受伤的部位,抱住了我。“不管我奇怪不奇怪,但我肯定是你哥哥。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哥哥这个角色。”
我伸出一只前腿搂住他。
“谢谢你,蓝蓝,”我犹豫了一会,然后笑逐颜开道。“谢谢你,蓝哥(brudder,音似brother)”
见他嘟囔了两句,我笑了笑。

"Dies irae"(愤怒之日)是一首13世纪时的格列高利圣咏(Gregorian chant),其歌词是以拉丁文写的强音诗(Accentual verse),其曲调是被引用次数最多的韵律之一,一般在罗马天主教安魂弥撒时咏唱。相当有魄力的旋律。此外也有一部同名番剧,我没有看过,就不扯了。
https://music.163.com/song?id=28684685&userid=1494399031
注1:熊爪是一种用酵母发酵的甜糕点,类似于丹麦面包,起源于1920年代中期的美国。熊爪通常装满杏仁糊,有时还装满葡萄干,通常呈半圆形,沿弯曲边缘呈片状,或呈长方形,沿一侧呈局部片状。随着面团的发酵,面团分开,形成熊的脚趾形状,因此得名。附图,看起来很好吃:

注2:vindaloo是一种辛辣口味的咖喱肉或者咖喱菜,虽然这个词也会用于描述普通口味的咖喱,但是一般提到vindaloo都是那种比较辣的咖喱。附图。


尾声:铜管乐队合奏,暖心节经典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暮光家门前。有些冷,我捂了捂自己的蹄子,把围巾扯得紧一些,再抖落掉连帽衫上的雪。我身边的蓝血背着个大纸盒,里面装满了包装好的礼物,他翻了个白眼。
“我说茜茜啊,”他一副要讲大道理的样子,“我记得和你说过要穿些厚衣服出门的吧?”
“还记得吗?理论上来说,对公主出言不逊是死罪。”我别有深意的笑笑,“虽然已经好几个世纪没用过了,但它的确还写在现行的法律里。”
“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也没关系,”他笑着按了一下门铃。从屋子里传来了我们早已听惯了的叮咚声。
“但你不是还爱我吗,”我说道。
他点点头。“是啊,就是有的时候你的执着会帮倒忙。”
我笑着抱了抱他,听到他嘎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笑得更开心了。
门内传来了一个高亢而欢快的声音。
“请不要再去忙了,我来拿吧——你们今天已经干了很多活了——”
门锁咔哒一响,门也应声打开。当我看到门口站着的那匹小马的时候,我愣住了。蓝血也愣住了。
门框上挂着一束欢度佳节的槲寄生。而在槲寄生下面的,是穿着一件有些可笑的红绿色暖心节毛衣的露娜姑奶,
她仍戴着她那夹鼻眼镜。虽然为了和暖心节搭调一些,她似乎给自己增添了些冬青树的头饰,但鬃毛的整体造型和之前还是别无二致。而这段时间里她的皱纹似乎缓和了不少。除了这些,她看上去还是那匹自从夏日庆典后一直让我很苦恼的雌驹。
她见到我们也惊呆了。她僵住不动,眼睛却还在打量着我,她看着我那红白相间的围巾,我那在CHS乐队连帽衫里套着的毛衣,还有我那扎得很不庄重的马尾。
我知道我已经为这一刻排练很久了。我甚至还准备了一篇稿子:殿下,我知道我们过去曾有过分歧,但今天是暖心节——我们可以把那些怨恨放在一边吗,就算只有今晚也好,大概是这样的话。但这一刻,我发现我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好像大脑里控制说话的那部分掉线了一样。
就在我准备转身回家前的一刻,露娜她——
露娜脸色一沉,她移开了目光。她的表情里有着惊讶和沮丧,还有恐惧和……羞愧?怎么会——?
就在这时,屋子里又有谁在说话。
“奶奶,”那有些哆哆嗦嗦的声音喊道,“门外是谁啊?快把门关上吧,外面那么冷——”
绒绒阿姨拿着一瓶苹果酒,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她见到我们便愣在了原地,然后开始尖叫。
“塞塞!”她大叫道,“还有蓝蓝!哦,暖心节快乐!快进来吧,大家都在这儿呢——!”
露娜姑奶转过身去,她眼睛里的冰冷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温暖。
“哦,我亲爱的绒绒太太,”她说着把酒瓶从她蹄中拿走,“你也太激动了吧。”说着,她闻了闻瓶子,然后皱起眉头,“而且这……度数有些高吧?”
“哎呀,走嘛,”阿姨嘟嘟囔囔的转身走回房间,“拜托,今天可是暖心节呢……”
露娜跟在她后面,她瞥了一眼这苹果酒瓶的标签,愣住了。她站了一会,然后怒斥道。“绒绒太太,如果你告诉我这是咱们最后一瓶甜苹果酒的话,那我可暖心不起来。还有——!”
走到客厅后,她的声音了渐渐微弱了。我戳了戳蓝血,转头看着他。他笑着对我点点头。我便走进了屋子,他也紧随其后。
壁炉里的火已经没那么旺了。暖心节的盛宴留下的脏盘子还堆在水池里,剩菜都被放在了冰箱里。绒绒阿姨和夜光叔叔坐在沙发上——叔叔在读着暖心节颂歌的歌词,而阿姨倚在他身上打着鼾。银甲和蓝血坐在餐桌吃着剩下的馅饼,顺便以一种近乎宗教狂热般的热情讨论蓝血是不是应该打扮成妖魔鬼怪,或者银甲是不是应该试试吸血鬼造型。露娜姑奶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这次她把十字绣放在了腿上,对着播放着暖心节颂歌的唱片机不住点头。
我和暮光也坐在沙发上。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两杯热可可中间,放着一个已经打开的文件夹,上面还铺着两张纸。
我拿起一张纸看了看。创作者的笔触既精致又大胆,它轻轻的勾勒出了一匹身材高大但没什么特征的小马。画上的小马长着一对翅膀和一支独角,鬃毛盘成一个髻子,她穿着一条做工精细到极致的连衣裙——这是一条相当飘逸的宽松连衣裙,袖子很长,领口又高又尖。她的脸被一种带花边的面部遮住了。薄纱材质也被表现了出来,围巾也画好了。此外,这位创作者给这副设计图增加了一些彩色的细节:围巾和裙裾是深蓝色的,而裙子是纯黑色。我又仔细的看了看设计图的右下角:露娜在那里写着“N.M.M”。(即NightMare Moon)
我把这张草图放下,偷偷瞄了一眼露娜,见她还在听暖心节颂歌。我低头看了看那张草图,点了点头。
“嗯……很棒,非常棒,但是,呃,是不是太早了。”我看向暮光,“我是说,现在才十二月,她就开始设计梦魇之夜的戏服了……?”
暮光笑着点点头。“嗯—哼。现在还在集思广益阶段,但我想她应该最喜欢这个设计,就是那个——”她指了指文件夹,“她都把这个草图带到暖心节来了,所以我想她应该最青睐这个设计稿吧。”
“她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我问道,“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她不是应该……不太喜欢小马们庆祝这种节日……”我又瞥了眼露娜,“毕竟这个节日源于她过去不明智的行为。”
“呃,你也知道她就是这种小马,”暮光摇摇头,“一旦她有了个想法,就绝对不会放弃,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没有,真没有。”我耸耸肩。
暮光咯咯笑道,“她总是……有起有落。她可以蛰伏……但当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就会……”暮光叹了口气,“今年的梦魇之夜让她有些措不及防。或者说,呃,她有些难以接受吧。但是现在她有时间处理一下自己复杂的感情,甚至有时间让自己对这个节日感到兴奋。总而言之,她希望为明年做好准备。”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必要打扮成……”我支支吾吾道。
“梦魇之月?”暮光把我不敢说的那个词说了出来。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打寒颤,但暮光却笑了笑。
“一开始我也觉得没什么意义,”她说道,“但是,我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对她有好处。”
我歪了歪头。“把她打扮成自己最不堪回首的样子怎么就好了?”
暮光推了推眼镜——虽然她的眼镜本来就很正了。“我认为,她愿意打扮成自己不堪回首的样子是个好迹象。这说明她不再对自己那么苛刻了。我想她开始原谅自己——即使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暮光嘬了一口热可可,“总之,这是件好事。”
我们又静静的坐了一会。露娜的暖心节颂歌放完了,现在屋子里一片寂静,只余下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露娜好像也睡着了。
“所以,和她一起住感觉如何?”
“很好,外婆在小马镇过的很开心。”
我看着暮暮,重复道,“外婆?”
暮光点点头。“嗯—哼?”
我等了她很久,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咳了咳。
“呃,所以她待你不错,然后呢?”
“嗯……她就,”暮光回忆着,“我们住在那棵树里……最开始总归有些局促不安,但是她……帮了我不少忙。”她轻轻的笑了笑,“她为车厘子小姐分担了不少压力……但最重要的是……”她犹豫了一会,拿起可可,心不在焉的搅着。“你说她要来的时候,我最开始……很害怕。我甚至以为她来向我请教社交技巧。你想,我本身就经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自己都搞不定自己,还要帮助一位比我大四倍的小马……”
我注意到她蹄上握着的那个杯子在发抖。我抬头看着她的脸:她盯着地面,脸上满是一种生疏的距离感。我本想开口,但暮光却抢先发言了。
“不过……其实她也还好,”她慢慢地说,“我能帮她,她也能帮我。事实证明,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毕竟……”
“暮暮,你没必要这么说,”我半开玩笑道,“你是匹好小马,不需要让其他小马说什么你与众不同,你没那么——”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塞塞,”她打断了我,“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意思。”
我立刻闭上了嘴。她刚刚的那副腔调真的很像露娜。我知道她刚刚的语气显然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何,从暮光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更加温柔,更加亲切的责备。
我看向自己的那杯热可可。我把它拿起来,搅拌着,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漩涡。当我低下头凝视着地面时,我感觉暮光把蹄子搭在了我的肩上。
“那你呢?”她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我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在和我说话。“啊?”我抬起头,傻乎乎的问。
“你最近如何啊,”暮光笑笑,“确实我们最近也在保持通信,但是书信毕竟和面对面不同,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声音减弱,但仍期望的看着我。
我花了一段时间来思考从哪里说起。一般来说,我都是那个主动提出安慰的小马:我总是和暮光说她可以向我诉苦,我已经不记得她上次这样让我敞开心扉是什么时候了。我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她是那么的真诚,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真挚。
她真的很想知道我最近过得怎么样。而我也真的很想告诉她。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缓缓开口。“嗯……在蓝血的帮助下,过的很好。他没有告诉我该做什么,他只是……提供一些见解。”
暮暮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而—而且,我也在努力了……我已经努力在处理王宫的那些事了,”我继续说道,“还记得吗,现在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正式办公室,里面有收件箱和其他身为公主必备的东西。”
她点点头。“记得。”
“这……确实让我的生活变得容易许多,”我说道,“我以露娜为榜样……我试着多掌握一些状况。”我补充道,“我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我希望知道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的话让我的生活轻松多了。
“我不喜欢铁蹄统治之类的东西,”我耸耸肩,“其实我也没做多少事。我是说,现在还没有。你想啊,王宫这么大,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改变。但至少我要保证自己还掌握着主动权。”我犹豫了一下,“露娜她……确实对我很有帮助。”我顿了顿,调皮的看着暮光。“对了,如果你把我刚才说的转告给她,我就只好亲自把你放逐到月球上去了。”
暮光听了这话,笑得不轻。她而我对她笑笑,又低下了头。
“但是……呃……”我叹了口气。“我一直很努力,来……展示我的才能。或者跟随可爱标志的引导。反正怎么说都好。”
暮光点点头。“所以呢?”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的可爱标志已经很明显了,”我笑了笑,“比如意味着我将来要成为一位公主……然后移动太阳之类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
“我想,我的特长就是让小马感到开心。我会像太阳一样温暖他们的心,让一切更加欢快明朗。”我说道,“我是国民的公主。我不需要应对战争,不需要结束瘟疫,不需要消灭饥荒,我没有其他需要处理的问题——”
“也希望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暮光插嘴道。
“嗯,但愿如此。但我能做的——我努力着的目标——就是让每匹小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还在被谁爱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谁在乎他们。如果需要一个依靠,总有谁出来安慰他们。”
“呼,那还真是个艰巨的任务啊。”
“是的,的确有些艰巨吧,但是……”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但我擅长这个。这么说吧,我认为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天职。既然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那我就更要好好完成”
我们两个又沉默了很久。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就像我刚跑完一个全程马拉松一样。我又往沙发里挤了挤。
“你可以的,”暮光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可以的。实际上,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我笑着摇摇头。“暮暮,你不能算数。我对你的爱和关心都是建立在你是我的好朋友的基础上的。因为你和我的那些经历,我才会给你那么多的爱。”
“傻瓜,我不是在说我自己,”她皱着眉头看我,“我是在说外婆。”
“外婆?”我歪了歪头。
“嗯—哼,”暮光点点头,她别有深意的瞥了还在壁炉旁打盹的露娜一眼,笑得更灿烂了。
睡着的露娜看起来很……平和。可能她还称不上快乐,但最起码还很……满足。她已经不再害怕了,她的梦——如果她真的做梦的话——应该也会是个美梦吧。
“她好多了,”暮光说道,“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事事都关注一下了。因为她感觉到了其他小马的爱。因为她不再那么害怕了。你把她从内心的牢笼里带出来了,cease,”她说着拍了拍我,“你做到了。你让她慢慢的,慢慢的和那阔别了千年的世界建立了联系,所以呢,”她补充道,“如果你决心成为友谊公主,用爱而不是诸如恐惧、暴力、法律等等来统治这个国家的话——我认为你肯定没问题的。”
暮光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在火炉旁打盹的露娜。突然她皱起眉头,看向我。“塞塞,你……在哭吗?”
“没,”我嗫嚅着转过身去,抽了抽鼻子。
暮暮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摸了摸我的后背。她没有多使劲——只是让我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陪在我身边。就像我和露娜说的那样,总有谁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那个她——我永远的好朋友——一直在我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但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
我拉开亚麻壁橱,呼吸着那古老而又熟悉的味道——灰尘、岁月、旧香料和松脂的味道。家的味道。暖心节的味道。我伸出蹄子开始拉毯子,把我最喜欢的紫色带流苏的那块留到最后再拿。
这是一个古老的家庭传统——如果我成家了,我也准备把这个偷学过来——在暖心节夜里,全家都要围着壁炉睡在客厅里。绒绒太太说这个传统还是她和夜光叔叔刚结婚的时候才定下来的。那时候他们两个住在一间小公寓里,那时候火炉已经熄灭了,只有厨房里的加热器还在工作。外面下着雪,屋里的两匹小马裹着毯子互相依偎。不过他们坚持这个传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发现这可以让好奇的银甲和暮光不要太早起来偷偷打开暖心节礼物。但是最重要的理由还是——这是属于家庭的时间,那一段特殊的,安静的时间,就应该呆在一起。
当然了,既然我和蓝血现在也和暮光是一家子,我们当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我们都知道该睡觉了,所以银甲和蓝血去搬了足够用一晚上的木柴,暮光去拿枕头,而我去橱柜里拿毯子。这么多年了,这一切从未变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露娜吓到我的原因。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她站在我身后半米说道。
我大叫一声,毯子掉的满地都是。我转过身瞪着她,她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抱歉,我……我不想这样。”
她一声不吭的弯下腰帮我捡毯子。我也捡了一两张,才发现她只顾着低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最近……还好吗?”我咽了口唾沫,问道。
露娜惊讶的抬头看着我,她的眼镜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一圈。“哦,”过了一会,她才回复到,“当然很好,都很好,只是……”
我在心中呻吟着。我就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她就不是那种能让我糊弄糊弄就能结束对话的小马。
“我在想,”她清了清喉咙,“咳咳,我想和你私下聊一聊。”
我挑起了眉毛。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种话。
“没问题,但是现在……”我举了举毯子。
“当然,当然,”她迅速后撤了两步。
我们两个走回客厅,我在前面,露娜在后面。
夜光叔叔坐在壁炉旁,用拨火棍挑着木柴。暮光已经把枕头带回来了,她正在分发枕头。她已经在沙发上铺好了一层厚厚的,带有花边的软和垫子。大概一个多小时前露娜问过,她睡沙发会不会不太好——虽然挑战一下家庭传统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是有一层垫子会让她这一把老骨头睡得舒服些之类的……
我把毯子放在疑惑的看着我的暮暮身边。“等我一会,”我说着看向露娜,“门廊可以吗?”
她点点头。我一言不发的走到前门,把我的连帽衫穿上,再把帽子拉过头顶。我打开门,露娜先一步披上围巾走了出去。我正想跟着她出去,却停下了蹄子。
“抱歉,稍等一下,”说着我又把头缩了回去。我快步走到我们带来的那堆礼物前,从上面拿走了一个包装有些粗糙的小包裹,顺蹄塞进口袋里。
我走到室外,发现露娜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廊边上,她在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这个时候夜晚寒冷,宁静,但暖心节的灯光在窗户和屋檐下闪烁着。雪已经铺的很厚了,但还在孜孜不倦下着。真是如梦境一般的场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看它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那团白雾。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至少在一切过去后,我还有此刻可以回忆。
露娜抬头看看我,又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我停了一会,然后走到她的身边。我们在那里站了很久,静静的站着,看着眼前那如画卷一般的美丽景色。
“你在小马镇过的怎么样?”我率先问道。
露娜瞥了我一眼,又看向大街。
“我以为暮光应该会提前和你说的,”她说道。
“说了一些,但我还是……”
“这样啊,”
又是好一阵沉默
“啊,老实说,”她好像下定决心,说道,“小马镇之旅对我来说,很有启发。”
我看了她一眼,但她还是在直直的盯着远方。
“我学到了……很多,关于暮光的,关于她的朋友们的。但更重要的是……”她叹了口气,“是关于我自己的。”
她又沉默了。
“你……”我犹豫了许就,接着开口道,“你……想过要回来吗?”
“想过,”她沉默了一会,回应道,“我想在春天回坎特洛特。当然了,首先得征得你的同意。”
“我当然同意,”我低声说道。
“我确实离开了很久,但是……”她的语气也低沉起来,“在鲜花盛开的时候回到坎特洛特似乎……很好。”
我们又沉默着站了一小会。我不安的晃了晃,等着她还会说些什么。我有点冷了,毕竟……
就在这时,她开口了。
“殿下,我……”她咬紧牙关,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就开始吧。
“请说吧,”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一些,“是什么?”
她后退一步,转过身来面向我。她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她在内心中进行着什么斗争,而且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塞拉斯蒂娅,今天果然还是会到来,非常感谢你。事实上,尽管我也不愿意打破这宁静的季节,但是我必须打心底告诉你,我对你有多么失望……
“对不起,”
我瞪大了眼睛。我刚想说些什么——
“塞拉斯蒂娅,求你了,”她举起一只蹄子,声音已然颤抖,“这对我来说已经很难了,让我继续说吧。”
我又闭上了嘴。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以一种极快的语速说话,就像她早已排练过不知多少次一样。
“我做错了,”她说道,“我之前对你那么恶劣。我对你的期望太高,我因为你表现得不符合我的预期就惩罚你。特别是……我在晚会之后——我竟然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我如此的恶劣,如此的粗鄙。”她犹豫了一下。“尽管我……用意是好的,但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依然无可辩驳的残酷而无情。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她一说完话就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站着。门廊里余下的只有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我可以承受她的愤怒——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抛来的橄榄枝。
我突然意识到我该说些什么了。
“当然了,”我傻笑着,“如果你可以原谅我的话。”
她惊讶的抬起头。
“我同样有错,”我现在说的已经不是那些准备好的稿子了,我发现我吐出的每个字都是真情流露。“可能是你先待我不公,但我同样对你很刻薄。虽然你一直在逼我努力,但我没必要像以前那样再在你伤口上撒盐了。”
她淡淡一笑,“所以没必要请求原谅吗……”
“有些孩子气?”我补充道,“确实——不过如果你请求我的原谅的话……”
“……完全是废话,”她插嘴道。
我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会原谅你了。”
她抬头看着我,紧张的咽了几口唾沫,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笑了笑,又突然想起来那个东西。“哦,等等,我差点忘了——”
我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掏出我的礼物。它看起来那么小,那么粗糙——但是现在也来不及重新包装了。我把它递了过去,露娜一声不吭的接过来。
“暖心节礼物,”我嗫嚅道,“我,送给你的。”
她接过这个小盒子,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打开了包装纸。包装纸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小纸盒。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剪刀。这剪刀很小,还没有我蹄子大,打磨光滑的它闪闪发亮,形状好像一只鸟,鸟喙就是两枚刀片。(附图)
“古董缝纫剪刀,”我紧张的嗫嚅道,“纯银制。应该是你那个年代的款式。我知道你肯定有好几把剪刀了,但是……”我斟酌了一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那些熟悉的东西。”
露娜拿起剪刀。她惊讶的看着那把旧式剪刀,试着剪了两下空气。她把剪刀合起来,又看向我。
“谢谢你,塞拉斯蒂娅。”她颤抖着蹄子,把剪刀又装回盒子里。“这对我……意义重大。”她揉了揉眼睛,“真的。”
露娜抬头朝我笑了笑,然后又变得一脸茫然。她犹豫了一下,抬起一只翅膀,点亮了自己的角。“我想是时候把这个给你了,”她小声说着,把一个扁扁的礼物递给我了。我接了过去:那是用红纸包着的礼物,上面还印着白色的音符,礼物的顶上还用华丽的草书写着我的名字。感觉这个东西像是个装满了文件的文件夹。
“拆开看看,”露娜鼓励我道。
我撕开包装纸——我在内心呻吟着,天呐,怎么是乐谱。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喜欢其他小马给我买乐谱——我非常挑剔,我会自己选购喜欢的乐谱。
“谢谢,”我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挖苦的语气,翻着这些乐谱——铜管乐队合奏,暖心节经典,D小调四角协奏曲……“真的很有意义——”
突然,我翻到了一本乐谱。我瞪大了眼睛。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我抬头看着露娜,发现她也紧张的看着我。
“你喜欢吗?”她问道。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看这些乐谱。最后一本乐谱上面写着:
——一吻定情,乔斯特.胡夫斯特朗编曲,小号独奏——
露娜局促不安的笑了笑。“我和你说过,其实我比你想的更擅于观察。”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对视——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保持镇定……
“谢谢,”我颤抖着声音,费劲全身力气才说出来。
我突然丢掉了乐谱,冲到她的面前,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轻微的喘息了一声,也抱住了我。
我们就这样抱了一会,然后我放开她,揉了揉眼睛。我拾起乐谱,转过头向她笑了笑。
“咱们回去吧?外面会越来越冷的。”
“当然了,走吧。”
我走到门口,为她开门。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舔了舔嘴唇,开口道。
“殿下?”我迟疑了一下。
她站定,转过身看我。
“暖心节快乐。”我说道。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她点了点头。
“暖心节快乐,塞塞。”她说道。
她笑了。
——THE END——

文中塞拉斯蒂娅给露娜的剪刀,如图。

暖心节对应人类社会应该就是圣诞节,不得不说飞马可以操纵气候真是好啊,总能在该下雪的时候下雪。
当然了,人类世界可以没有什么暖心节,所以本篇的标题完全是作者胡诌的,而其他章节的标题都是确实存在的乐曲。这首暖心节经典,也就是暖心节颂歌,其实就是那首耳熟能详的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http://music.163.com/song?id=36492426&userid=1494399031(Cover by Pony)
虽然现在还只是春天,但是希望大家也能体会到小马们欢度暖心节的快乐。
那么,17岁JK大公主的旅程到此为止了,本作还有一篇续集,是20岁大公主的故事。链接如下:
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452278/celestia-xvii-the-broken-princ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