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总结】教科书上不讲的日本语语音变化(其二)
浊音问题
(一)清浊音
日语里的固有词,一般有这么一个特征:
浊音不立于语头。固有词的第一个音节,一般没有b, d, g, z这样的全浊音。
当然,也有少数拟声词和“ばれる”这样的词。但是,这些词,一般在古典日语里找不到用例。
可能有些人还会发现,《教育敕语》、《终战诏书》等等过去日本的正式文件里,所有的假名居然都不加浊点!比如“あれば”就写作“アレハ”。
这是为什么呢?
还记得前文所讲的原始日语吗?细心的人可能已经注意到了:z对应ns,而g则对应nk。
那原始日语果真没有全浊音吗?
还真就没有。
那么现在的b, d, g, z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呃,说远了。
在开讲之前,我总得先搭个场子先。那,就先来搭一下“浊音”这个概念。
语音学中,浊音是个什么家伙呢?先把手放在脖子上感受感受,发音时啊,你的声带要是振动,那你发的音就是浊音(又称有声音,英语:voiced sound)。
反之,你要是没感觉声带振动,那你发的就是清音(又称无声音,英语:voiceless sound)。
基本上,元音(日语称母音)都是浊音,因为“元”嘛。但辅音(子音)可就未必了,有清有浊。
我们也知道这些是浊音:
大多数鼻音(汉语的n, m, ng/ŋ/。顺便说一下,发音位置上,n对应t和d,m对应p和b,ŋ对应k和g)
大多数边音(汉语的l)
半元音(汉语的y和w)。
当然,也有清化的鼻音,但是这就超纲了,离我们今天要谈的事远着呢。
现代汉语里,我们一般视拼音的b, d, g, z为清音,国际音标写作/p/ /t/ /k/ /ts/,
和p, t, k, c的区别只是不送气而已,后者的国际音标则写作/pʰ/ /tʰ/ /kʰ/ /tsʰ/。
汉语方言中,只有吴语、老湘语、闽语(福建话)中存在全浊的塞音和擦音。
至于什么音容易产生清浊音的区别呢?主要有以下几种:
塞音。一般来说,主要就是/p/-/b/, /t/-/d/, /k/-/g/这三对。
擦音。比如:/s/-/z/(如英语zoo的z),
/ʃ/(如英语ship的sh)-/ʒ/(如英语vision的si),
/ɕ/(如汉语xi的x)-/ʑ/(如中古汉语“船”的声母)
塞擦音。某些塞音和擦音可以“过家家”,一“结伴”,就成了塞擦音。比如:
/t͡s /(如汉语z、日语ts)- /d͡z/(如日语z),
/t͡ʃ/ (如英语church的ch)-/d͡ʒ/(如英语jump的j),
/t͡ɕ/(如汉语j)-/d͡ʑ/(如日语ji的j)
需要注意的是,古代日语za一行的辅音都读/z/,是一个浊擦音;
而今天则读/dz/,是一个浊塞擦音。
当然,这三种音的数量都很多,很多。但是这里就不展开讲了。
我们先说日语浊塞音、浊擦音的产生原理。
(二)浊音前面的鼻音
现有研究证明,日语固有词的b、d、g、z等浊塞音,主要是与前面的n复合而成的。想想,n不就是一个浊音嘛。
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葡萄牙语João Rodríguez,日语ジョアン・ロドリゲス)在16世纪末到日本传教,1604年完成《日本大文典》一书。其中记载了不少当时日语的发音,我们取几例观察一下:
cotõba(言叶 ことば)
imãda(未だ いまだ)
xŏ˜bat((˜在长音o上)赏罚 しょうばつ)
tõga (咎 とが)
这些记载说明浊音前面存在一个鼻音。根据记载,这个发音不太像鼻化元音,而是像n,但是有一点差异,相比拨音n,要“速且轻”(拉丁语原文cursim & leniter)。
据此,我们可以认为:它代表一个不成音节的/n/。不成音节,也就是说,这个/n/发音像拨音n,但是不单独成一拍。
17世纪李氏朝鲜编纂的教科书《捷解新语》也体现了类似特征。比如说:
どこ(何处)记作nto-ko;
および(及び)记作o-yom-pi;
なにがし(某)记作na-niŋ-ka-si;
ござる(御座る)记作ŋko-za-ru;
わざと记作oan-za-to。
这些都说明日语的浊音前,普遍存在一个不成音节的鼻音。
那么日语浊音,特别是固有词的浊音,是否和鼻音有关系呢?
没错,这一节主要强调的正是这一点。
上一篇讲了原始日语不存在音拍(mora)结构。也就是说,不能用现代日语的音拍来讨论原始日语。
而在音拍结构形成的时期,可能有少许n留了下来,形成了一个成音节的n,比如“影”かげ,“鉴みる=影见る” かんがみる,再比如のびる-のんびり;
但是,大多数无法“自成一派”,构成音节的n,就和其后的清音p, t, k, s结合,又被后者的发音位置同化,变成了/mb/ /nd/ /ŋg/ /nz/。
而后来,这些前面的鼻音纷纷发生退化,现在就变成了/b/ /d/ /g/ /dz/,还有—— /ŋ/。
这就是日语固有词浊音的本质。
它也说明,为什么那些古老的诏书都不加浊点。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也能解释现在日语的“鼻浊音”现象。
它的实质就是当初鼻音退化时发生了分化:
/ŋg/退化时,一部分变成了/ŋ/,成为一个/g/的音位变体,可以和/g/(随机)替换,尤其在句子中。
当然,另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汉语的“疑”声母,即做声母的/ŋ/,留在了日语中,但是书写和 /ŋg/不做区别。
但是,现代日语中是否发鼻浊音,很多时候不取决于它的中古来源,而是取决于说话人的习惯,以及词是否位于句子中。更重要的是,对日语的固有词,也有许多人发鼻浊音。所以这里不讨论这一可能。
另外,动词的音便形式也可以间接说明这一变化:
よむ-连用形よみ-加上て变成よみて-发生音便,变成よんで
とぶ-连用形とび-加上て变成とびて-发生音便,变成とんで
しぬ-连用形しに-加上て变成しにて-发生音便,变成しんで
还有这些:
「日-向か-し」 ヒムカシ → ヒンガシ → ヒガシ 「東」
「日-向」 ヒムカ → ヒウガ → ヒューガ
「髮-插し」 カミサシ → カンザシ 「簪」
「商-人」 アキビト → アキンド
「文-板」 フミイタ → フミタ → フンダ → フダ 「札」
「踏み-つける」 フミツケル → フンヅケル 「踏んづける」
这还可以解释为什么文语否定词“ず”的连体形居然是“ぬ”?原来,“ず”可以被还原为更早的形式“nsu”,来自ぬ的连用形“に”,加上一个“す”(没错,就是する的古形)。
(三)变化的原因一:缩合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
原始日语的音系,非常简单。上回我们分析了元音,这回我们分析一下辅音:
鼻音:m n
塞音:p t k(可能读现代汉语bdg,也可能读现代汉语ptk)
摩擦音:s
近音:j w(j读汉语拼音y)
流音:r(可能读齿龈闪音,也可能类似汉语拼音l)
是不是非常少?而且连拗音都没有呢。
虽然原始日语的元音比现代日语多一个,但辅音却少的惊人。音系简单的语言,发音一般都快。就比如说听西班牙人、意大利人说话,根本停不下来嘛!发音个个飞快,就像嘴里塞了一个小马达。关键的原因,就在于这些语言音系简单,发音种类少;特别是元音少——保留了拉丁语的光荣传统。反过来,和它们亲缘关系颇近的法语,因为元音众多,还有鼻化元音等等音,说话就显得慢了许多。
既然发音这么简单,我们也完全可以推测:古代的大和民族,说话很有可能也特别快,今天的日本人说话已经很快很快了,但是古代人可能因为辅音少,说话更快。如果现代日语的语速是驾汽车,原始日语的语速很可能是开火车。
我们也可以拿元音的例子比较一下。现代日语的ui,如果发生变化,只是变成了ii(わるい-わりい),但古代日语却居然缩合出了一个全新的元音。不难想象,这也许和语速有一些关系。
因此,n和p、t、k、s缩合,又被后者的发音位置同化,变成/mb/ /nd/ /ŋg/ /nz/,自然就说得过去了。
至于其它的辅音呢?
首先我们可以发现,同一语干里基本不会出现两个浊塞音或者浊擦音。也就是说,这个和其后辅音复合的n,不会出现两次。
原始日语里又不存在长辅音,因此自然不会允许n+m=mm,n+n=nn,n+r=nn或rr的结构;
至于j和w,目前尚未观察到前面出现n的例子——毕竟近音也是浊的嘛。
(四)变化的原因二:汉语的影响
东汉末年,汉人就接触到了日本人。
从基因和语言推断,日本人和古代的高句丽人,或许还有百济国的王公贵族,都是亲戚。三世纪后半,西晋陈寿写下了《魏志·倭人传》,是现存对于古代日本最早的纪录。
从此,中原史书里,就有了日本的一席之地。当然,或许更早,中原和东瀛就有不少民间往来了。
不像现代汉语,各支方言都缺乏浊塞音、浊擦音、浊塞擦音,中晚唐之前的汉语有不少这样的浊音。
汉人既然带了汉字音来日本,日本人就开始用自己的语言吸收这些汉字音。除了比吴音还早的“古音”之外(例如“巷”读そ,“明”读ま),甚至一些训读词汇也是汉语输入的,比如“郡/国”くに,比较上古汉语的“郡” /*ɡur-s/(白一平、沙加尔拟音),中古汉语/*ɡiun/(潘悟云拟音);又如“钱”ぜに,比较上古汉语 /*N-tsan/(白一平、沙加尔拟音),中古汉语/*/d͡ziɛn/(潘悟云拟音)。可以观察到“钱”的训读罕见的以浊音开头,结合考古发现,证明它明显是一个汉语输入的词汇。至于传入时间?大概在东汉后期到三国,为上古汉语的晚期。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郡”一词(大多训读为“国”,也说明“律令国”的性质),仍然是清音k。这说明借入时,日语的浊音很可能还在形成期。
从时间来说,不能排除汉语影响对日语浊音形成的作用。后世汉字音的系统传入,甚至让日语里形成了/CjV/和/CwV/的结构,其中“C”为consonant,即辅音;而“V”为vowel,即元音,比如说“居”(きょ),/kjo/; “乱”(るゎん),/rwan/这样的结构。至于现代日语里,前者,即开拗音,仅仅弱化为一个颚音化标记,比如きょ 不再读[kjo̞]而变成“i”音色更弱的[kʲo̞];而后者,即合拗音,更是完全消失,“乱”变成“らん”了。
除此之外,虽然日语作为单个辅音的n已经消失,但汉字音又让日语拥有了/n/,还多了一个伙伴/m/,拨音从此登上历史舞台。此时,日语也正在形成音拍结构,所以除了极少部分词,如“文字”(もじ),这次回来的n都成为单独音拍了。至于现代日语里,/n/和/m/已经合并为拨音/n/,具体的音值则视其后的辅音发音如何而变化。
既然汉语影响日语的音系影响的如此深,那么完全可以想见,汉语浊音的输入可能也是日语产生浊音的原因之一。
(五) 连浊
日语里还存在一种“连浊”的现象:
两个词,如果组合构成复合词,复合词后一部分的词首清音常变为浊音。
比如说:
人(ひと) + 人(ひと) > 人々(ひとびと)
手(て) + 纸(かみ) > 手纸(てがみ)
连浊,并不是必然发生。目前还没有发现能解释所有连浊现象的规则,但是我们可以大概分析一下连浊的倾向性:
1.名词 + 名词,构成并列、对等关系 > 不发生连浊。
例如,“山川”一词有两种读法,意思不同:
やまがわ(山之川)⇔ やまかわ(山与川)
2.构成修饰关系,第二部分有浊音,或者第一部分有浊音 > 多不发生连浊。
例如,春(はる) +风(かぜ) → 春风(はるかぜ),而不是*はるがぜ;
しばた(柴田) ⇔ しまだ(岛田)
ながしま(长岛) ⇔ なかじま(中岛)
ながた(永田) ⇔ なかだ(中田)
另外,日语固有词的语干从未有两个浊音同时存在的现象。这应该是因为不允许类似*paru-n-kansa-y的复合形式,即一个词中同时存在两个n。
3.前项词为后项词的主语或宾语 > 多不发生连浊。
有些同属“名 + 动”型的复合词,当它兼有复合动词和复合名词时,一般发生连浊。
4.一般地,用言构成的复合动词不发生连浊;
但其转成名词,却要浊化。
5.汉语词和外来词一般不发生连浊。
但是早期借入的词汇和常用词有特例。下面会讲到这些特例。
发现了什么?
非常明显,这个连浊,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当成“の”看。考虑“にす”变成“ず”的例子,还有一些连浊也可能是“に”省略而来。
现代日语的格助词“の”和“に”,来自原始日本语的*/nə/ 和*/ni/。/ə/ 和/i/ 这两个元音都容易掉落,这样自然就产生了单独的n。n再和p, t, k, s缩合一下,自然成为了浊音。
甚至,我们可以认为,“の”和“に”是同源的,而单独的-n-,一定程度上本身就能起到“の”和“に”的语法作用!而现代日语里的复合词里也有一部分“の”就是格助词“の”来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の”也可以帮忙组成复合词。
当然,也有一些连浊是无法用省略助词来解释的。但是,需要考虑日语中也有自发的浊音增生现象,甚至头音也能浊化:
骚ぐ:上代日本语さわく,今作さわぐ;
响む:上代日本语とよむ,今作どよむ;
犹豫う:上代日本语いさよふ/いさゆふ,今作いざよう。另外“いざ”与此同源,亦本作“いさ”。
除此之外,现代日语的东北方言也常见句中与词中的清音变为浊音的现象,例如经典的《俺ら东京さ行ぐだ》。
把眼光投向东亚之外,还能发现罗曼语族的例子:罗曼语族西罗曼语支也有类似的现象,即词中的清音变为浊音。例如拉丁语amicus,意大利语是amico,西班牙语则是amigo。
(六) 连浊拓展和鼻化元音的ng——“中国”为何读作“ちゅうごく”?
考虑上文谈到的鼻音引发浊音的例子,我们还可以大胆的加入一条规则:对部分早期借入,而且常用的汉语词,存在鼻音尾引发连浊的现象。
我们来看一些例子。已知“三”在中古汉语读作/sɑm/,是m尾,而历史假名遣里,“三”写作“さむ”,发音估计是/sam/;而我们都知道“千”是n尾。毫无疑问,m、n、ng都是鼻音。
为了方便,以下例子我只用现代拼写形式。
一本 いっぽん 二本 にほん 三本 さんぼん 千本せんぼん
一足 いっそく 二足 にそく 三足さんぞく
一阶 いっかい 二阶 にかい 三阶さんがい
一匹 いっぴき 二匹 にひき 三匹 さんびき
当然,还存在不少没有浊化的清音量词。比如“头”“个”等等。但是这些例子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存在鼻音的地方更容易浊化。甚至非常不容易浊化的汉语音读词,居然也浊化了!
还有不少常用词的例子:
三界(さんがい),但中古汉语“界”声母是清音/k/;
三国(さんごく),生国(しょうごく),但中古汉语“国”声母也是清音/k/;
看来这个鼻音真神奇。-m加上k-也能产生浊化的效果……等等?
怎么有个-ng尾的字混进去了?
但是今天日语对应汉语-ng韵尾的……难道不是-u或者-i吗?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
我们知道“国”这个字,是相对早期进入日语的。它在日语里,常常发生连浊。
比照历史,我们需要观察一些可能出现较早的词,特别注意律令制下产生的一些词,或者与原始日语-上古日语时代接近的历史名词。“韩国”“建国”“英国”这类明显出现较晚的词不予收录。
除此之外,“ちゅうごく”一词一开始主要指的是律令制下“距离首都中等,或者有中等体量的国”。后来才用来表示华夏。律令制下的“国”字尾词有:大国、上国、中国、下国、近国、中国、远国。在这之外的浊化词,我用括号标注收录原因。
-m尾:三国 さんごく(历史原因)
-n尾:远国 えんごく 近国 きんごく 天国 てんごく(宗教原因) 战国 せんごく(历史原因)
-ng尾:中国 ちゅうごく 东国 とうごく 上国 じょうごく/じょうこく 领国 りょうごく(历史原因)
两国りょうごく(地名)
-e尾:下国 げこく
-u尾:小国しょうこく
-i尾:大国 たいこく 西国 さいこく
(“西国”亦可读为さいごく,但さいこく亦有。相反,“东国”无*とうこく的形式)
例子太多,暂且不一一列出。但是我们已经能看到:
对于早期借入日语的汉语词来说,在鼻音之后,存在相当强烈的清音浊化趋势。
而且,这个鼻音,不仅包括n和m,居然还包括现代早已消失的——ng!
考虑到历史原因,如果“国”字的例子还不够明显,我们可以给出一个更明晰更直接的例子。
日语中存在一类动词,名为さ变动词。这一类动词,除了少数是固有词连用形+する变来的,更多的是汉语音读,或者外来语,加上する。它的变化形式也和する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少数,浊化成ずる,还有一些在口语中变成じる。
我们总结一下这些浊化的词,并分类:
固有词:
重んずる 疏(うと)んずる 轻んずる 先んずる 谙んずる 甘んずる 安んずる 倦んずる 肯んずる 难んずる
-m尾:
感ずる 禁ずる 减ずる 任ずる 点ずる 参ずる
-n尾:
进ずる 论ずる 案ずる 演ずる 殉ずる 準ずる 信ずる 损ずる 断ずる 转ずる 念ずる 免ずる 怨ずる
镇ずる 顺ずる 啭ずる 晩ずる 辩/辨ずる 满ずる 煎ずる 熏ずる 诠ずる 观ずる 便ずる 变ずる 陈ずる 判ずる 弹ずる 训ずる 存ずる 现ずる 慢ずる 散ずる 叹ずる 按ずる 混ずる 献ずる
-ng尾(但是现代表现为-u或者-i):
应ずる 兴ずる 乘ずる 生ずる 通ずる 动ずる 封ずる 奉ずる 命ずる 铭ずる 讲ずる 咏ずる 忘ずる 请ずる 困ずる(こうずる,疑似-n讹为-ng) 长ずる 同ずる 崩ずる 行ずる 映ずる 薨ずる
-u尾:
报ずる 高ずる(但很可能是 昂ずる 的讹变) 投ずる 焙ずる(疑似-ai讹为-u)招ずる
-p尾:
搭ずる
不难发现,浊化的原因绝大多数是鼻音:
固有词的浊化,全部因为み或者に变成ん(联系て形的音便),而这些汉语的外来词...除了极少数-u尾或-p尾的词混进来之外,居然全都是鼻音韵尾!
观察这些-ng尾的浊化词,我们也可以发现,不仅多以-u尾来对译-ng的吴音有浊化(应ずる 封ずる),甚至连多以-i尾来对译-ng的汉音,居然也有不少浊化(命ずる 咏ずる)。
至此,我们大概可以肯定:
吴音和汉音对音中的-u和-i,特别是用来对译汉语-ng鼻音尾的(可能有少数普通的-u混入),表现形式是鼻化元音。
现在学界一般认为,因为在吴音和汉音的来源语言,-ng韵尾,都已退化为鼻化元音(例如唐代西北方音用“铭”字对译me),因此日语中没有单独的假名表示这一音位。
但即使已经退化为鼻化元音,它们在日语中依然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并造成今日日语中一些令人费解的浊化现象。
小议
“连浊”的历史,有可能非常早。比如“大和”(やまと)一词,据《魏志·倭人传》的记载,按照晚期上古汉语的音译,写作“邪馬臺”。当时,“臺”(台)这个字,还读浊音,当时的汉语大概读/də/。因此,当时的发音很可能是*/jama(n)də/,传到现在应该就是“やまど”而不是“やまと”了。
那yamato这个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可能是“山的地方”。在《万叶集》等和歌中我们可以看到,倭人对自己的称呼是“山迹”之国。山,やま也;迹,あと也。而“あと”又来源于“足(あ)”,现代日语是あし;和“所(と,原始日语tə)”,现代日语是ところ。“迹”去掉“足”,剩下的就是“所”。结合起来,“邪馬臺”可能就是*/jama-n-tə/,“山-之-所”,也就是“山的地方”,体现了连浊的“从属”这一特性。这也许是最早被记录的连浊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