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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仪物语——第十一章“苦痛之炼金术” 第一节

2022-03-18 23:56 作者:霜野夏詩  | 我要投稿

冬之日


尽管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笼罩着洋馆里的三人,但生活仍在继续着。

在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周日,牧知清下定决心要将看起来荒废的庭院从里到外整顿一番——在他看来,任由那些杂草野蛮生长,不仅有碍观瞻,也容易让住在这里的人触景生情,感受到内心的荒芜。

十分幸运的是,前一天的晚上,他在地下室的某个仓库当中找到了一些清理用具,于是大扫除就这样被提上了日程。不过,当他深入到芳草碧连天的庭院当中时,还是感叹自己低估了这里的荒芜程度——原本铺就的石子路已经淹没在了一尺来高的杂草当中,只能依稀靠着一旁茂盛的灌木丛才能辨认出道路与草坪的分野。当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之后,才真正感受到这里的宽敞。

再然后,就是为偌大的庭院何时才能清理完成而伤脑筋,大概两个星期的周末都要花在这件事情上面了。那就先从除草开始吧,他这样想着,从仓库里搬出来了一台除草机。根据他的目测,大概一个上午的时间,他要推着这个机器绕着洋馆旁的草坪走上一圈,再将吸出来的杂草倒入焚化炉,预计的工作就做完了。

 

吃完早饭后,处理完一些事情,夹着一本书从房间出来的池谕佳在下楼的时候,听到了类似于直升机嗡嗡的声响。她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走进客厅,透过茶室的玻璃,看到了正在草坪上推着机器的牧知清。

“嗯?他这是怎么了?被你罚做家务?”

她望向先她一步坐在客厅当中看着《读者文摘》的宫羽兰。

“并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心血来潮想要去清理庭院,大概是这段时间确实闲得慌了吧。”

宫羽兰漫不经心地看了屋外的青年一眼,优雅地端起了茶杯:

“似乎他准备一早就开始弄,我一起床拉开窗帘就看到他准备干活。所以就让他顺便把外面的窗户玻璃擦了一遍,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谕佳?”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干活还挺努力的,完全不像是在混水摸鱼,做做样子。”

池谕佳意味深长地看了某个银发少女一眼,然后静静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将红茶倒入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杯子中之后,她打开手中的书,安静地读了起来。

客厅里万籁俱寂,两人在静默之中打发着时光,只有除草机的运行声从屋外穿过玻璃传入室内。

两位少女极其少见地在上午就出现在客厅当中,大概是心血来潮,不想宅在房间里,所以转移到了客厅当中来享受周日的清闲——当然,这样的清闲,建立在昨天晚上熬夜完成了各自分配的调查任务的基础之上。

大概也正是因为熬夜之后带来身心俱疲的副作用,两人之间并不想找什么话题聊天——倒不如说,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谈,就是两人微妙关系当中的常态。

不过,宫羽兰虽然在像模像样地翻着杂志,但总会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池谕佳则是埋头在看一本关于何蒙库鲁兹[1]的书中,每隔一段时间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两人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同时望向窗外正在工作的那个人的背影。虽然感慨于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但两位少女都没有想要帮助他的想法,只是静静地袖手旁观,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宫羽兰转过视线来,看向对面,却和对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池谕佳有些慌乱地将目光重新放在书本上,但片刻之后,她又偷偷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窗外那个人的动向。只见他推着除草机,仿佛凌波微步一样地在草坪上健步如飞,然后麻利地将割下的草吸入一个又一个黑色垃圾袋中。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之后,茶室外的那几片草坪被修整平坦,他又开始清理石子路间丛生的杂草。

两位少女被他那仿佛专业园林护理人的动作所震惊,到后来更是明目张胆的地放下了杂志和书本,一刻不停地盯着这个来去如风的青年。而牧知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被两位置身事外的人冷眼旁观了许久,依然十分愉悦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不一会儿,清理出来的杂草就装满了四五个大垃圾袋。

池谕佳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对牧知清的清理效果感到不可思议,但她突然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干咳了两声,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书本上。

仅仅一个小时不到,牧知清就迅速地收拾完了茶室外草坪上的所有杂草,然后将垃圾袋扔进一旁的手推车中,喘着气推着车离开了两位少女的视野。白色雾气从他的口中呼出,然后又马上消失在了充满寒意的风中。

“为什么我觉得那家伙像是把家政能力给点满了?”

目睹了全程的宫羽兰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嘟囔着。刚才的牧知清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园丁机器人,只知道工作,没有迷惘,也不用休息。面对那样的他,她就像是听了一首动人心弦地交响乐那样产生了些许感动——或许并非些许,她大概已经惊叹于这个男人居然会掌握那么多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的才艺。

池谕佳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如果要把外面的窗户玻璃全部擦一遍的话,等忙完估计得到下午了。”

“一楼的窗户之前早就已经弄完了,早上我打开窗户的时候就让他干那个,为了让他找到清洗墙面的拖把,我站在窗户边指挥了他好久。大声喊话还真是对嗓子不好,尤其是冷风灌进喉咙里的时候……我差点被今天早上的风冻傻了。”

看来宫羽兰到客厅里是为了借着空调暖暖身子,不过怎么看,都是待在外面清洗玻璃的那位会被冻得更加厉害。

“羽兰,牧先生就没对你说什么?”

“说了啊,但是风太大我听不清。”

“呃……”

池谕佳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看样子牧知清的抱怨,她一句都没有听到,看来让她进行良心上的自省是没有指望了。

 

由于失去了共同的话题,两人继续读起各自手上的书来,客厅里又回到了之前的沉默。仿佛是想要打破这样沉闷的氛围一般,牧知清搓着手走了进来。他看了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杂志的宫羽兰,略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果然,客厅里还真是暖和啊。”

“大概吧,比外面稍微暖和一点,但是二楼过道还是有些冷。”

“……”

他含沙射影般的讽刺被轻描淡写的回答一笔带过。虽然在之前的生活里他已经多次领教过宫羽兰的霸道,但十分无奈的是,他依旧对这样的行为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起来知清,为什么想着这个时候去除草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看着外面凌乱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一直想收拾一下。正好今天一整天都闲着,就决定先从草坪干起了。啊,擦玻璃那个是计划外单列。”

池谕佳的眼神越过书脊,偷偷地看着毫无愧疚感,正在悠闲品茶的宫羽兰,然后又转向一脸幽怨的牧知清——他似乎正在为两位少女的隔岸观火而感到有些不满。

“把窗户玻璃都给清洗一遍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毕竟你也看到了吧,擦过一遍之后,视野都变得好起来了。既然你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话,就顺便把二楼的玻璃也擦一遍吧,伸缩梯就在同一个地下室里。然后顺便再把屋子里的地用吸尘器吸一遍吧,那个好像放在你住的那间隔壁,好像好久没用了,用之前要充电。”

目光又落在了喋喋不休的宫羽兰身上,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牧知清那越来越难看的表情。

“哦对了,忙完那些之后,来一趟我的房间吧,我已经把废纸什么的都整理出来了,帮我拿到焚化炉去烧了就好。”

牧知清不动声色地默默记下这些事项,然后问道:

“那么,你在这段时间里面准备干什么?”

“这个……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看看书,看看电视吧,顺便为你加油。”

她笑着思考着如何把这空闲的时间过得更有意义。这倒不是在对牧知清的暗讽做出反击,而是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作什么扫除工作——从前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使魔去做的。

牧知清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已经知晓了为何这栋洋馆会被称作凶宅。他看了看天花板,估算着洋馆的高度和窗户的数量,决定拒绝执行这个蛮不讲理的命令。

“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动过要给这里来个大扫除的念头吧?我本来就想整理一下外面,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不过怎么说呢,你这样干坐着随意使唤一个看似不会抱怨的人,你的良心居然不会过意不去,这就让我很吃惊——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大概是过于正直的话语刺痛了宫羽兰,她放下手中的杂志,有些严厉和不满地望向牧知清,深蓝色的眼睛带着些许怒意,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这样强势的姿态让原本占据道德高地的牧知清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知清,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情。”

“嗯。”

听到宫羽兰十分平静的语气,他顺从地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谕佳把你留在这里,是做了相当大的让步之后,又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且不论最开始说好的你在调查上帮助我们——现在看来那样做对你来说过于危险——日常的一些事物拜托你来做,不过分吧?说白了,你的职责就相当于是从高风险的魔法师转变成一个使魔了。”

宫羽兰没有跟他客气,一针见血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约等于使魔?”

“差不多是这样没错,不过是那种不能够参加战斗的使魔。”

这样一来,牧知清觉得,在她眼里,自己的能力似乎还不如整天无所事事的阿尔温。他不禁想要反驳两句。

“但我可没听说过使魔还要交房租,垫付伙食费的。就连普通人家里养的宠物,待遇也比这要好吧?”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没什么。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某人曾经说过要保障我的人权。”

牧知清依旧面无表情地做着陈述。宫羽兰干咳了两声,然后装作什么样不知道的样子,笑着问他:

“知清,话都说完了么?”

“啊,没什么要说的了,所以说你们是铁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帮我了对吧?”

宫羽兰有些满意地收起了进攻性的姿态,窝回沙发里,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

“所以说嘛,你的理解能力不可能那么差的。”

说着,她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与此同时,牧知清仿佛触电般地哀嚎了一声,然后心有余悸地甩起戴着戒指的左手。

“这里的静电这么强么?”

“别犯傻了,再计较下去的话,电荷就加大了。难道说,你还想再来一次更猛烈的?”

牧知清抬起左手,表示不必继续下去。

“我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能引电……大概你没有体验过被电的感觉吧?一瞬间人就会失去抵抗的好么?”

“啊,谁叫你不听我的话,非要戴在手上嘛。本来我是想把这个当作电流传递信息的工具,但是受限于技术,只能做到这一步。之前一直没找到用的机会,今天就正好拿来调教你一下而已。好了好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赶紧去忙吧,不然擦完窗户就要到傍晚了。”

“好吧,我知道了……果然我应该投靠那个人的……”

牧知清嘀嘀咕咕地走出客厅,继续去完成孤身一人的奋斗。在目送着他离开后,宫羽兰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拿起了杂志。对面的池谕佳从刚才开始就事不关己地保持着沉默,面无表情地自顾自读书,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她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羽兰,你果然是那种喂一颗糖之后又打一巴掌的魔鬼。”

“嗯?”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的时候对他还真是缺乏温柔。”

宫羽兰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手中的杂志:

“因为我觉得你最后还是会抹掉他的记忆,然后把他送到教会去。如果是那样的话,和他关系很好的我到时候一定会来阻止你,造成麻烦且不提,事后我也会相当纠结。还不如一开始就……”

她十分平淡地说出了一个莫名其妙,但十分符合她行事风格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你让我连带你的记忆一起删去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池谕佳却没有看向对面的少女,反而转向窗外,开始欣赏起焕然一新的庭院。思绪回到了小时候的家乡,那个时候的庭院中永远都有花在盛开着,远比眼前的草坪要更加赏心悦目。

但不知为何,牧知清用半日的努力换来的今天这番光景,让她对曾经的记忆再一次熟悉了起来。



注释:

[1] 何蒙库鲁兹,Homunculus,意指中世纪欧洲的炼金术师所创造出的人工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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