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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2021-06-14 18:12 作者:赖有真  | 我要投稿


端午


端午,大概是仅次于过年和中秋的,孩子们最喜欢的节日。

这一天,孩子们都起得很早。在木柴的清烟与粽子的香气中,在青白色的天光与鸟儿的欢语声中,孩子们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然而已经怀着憧憬的心情了。飞奔下楼,奶奶正把成串的粽子从锅里提出来,放进篮子里,又用盛汤的大勺子舀出煮熟的大蒜、鸡蛋和咸鸭蛋。奶奶从中拣一些,放在木质的托盘里,这时候,爷爷已经在门口,点着了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声停止,我跑出门去,在迷人的硫磺气味中,俯身寻找未燃的爆竹。也许找到几个,也许没有。通常是没有的,端午点的是五百响的小鞭炮。我站在白色的硝烟中,往长长的古街另一头望。

老人、后生、妇娘儿们,领着小孩,三三两两的上街去。他们从青色古街长长的另一头走来,像从画中渐入,又拐进一条巷子,从画中慢慢隐去。远远的,一个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顺着青色飘来,过一会儿,她才挑着豆腐和豆芽,出现在画中。“卖豆腐……”乡上有三个人会从那边过来叫卖豆腐,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男人的声音雄厚,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却已经忘了,只记得她。她的声音很年轻,如莺啼婉转,而且叫卖的方式也特别——“卖豆腐”三个字都读平声,“豆”字读成“挑”,这样的叫卖声飘荡在青色的古街上,如同烟雨迷蒙。

“聪聪,猛进来,”奶奶在门里叫我,她手上端着木的托盘,上边摆着刚才放上的各式食物,还有一碗两碗饭合成一碗的圆圆的贡香饭,“我要敬香了”。我走进去,奶奶就走出来,端着托盘对着四方作揖。我拿了粽子,准备开电视,奶奶见我无所事事,便一边把贡香饭放上香奉台一边吩咐我去把艾草和菖蒲摆好。艾草在我们这有两种:一种就叫艾,不高,植株也小,长在路边水边田边,清明节前后,人们去采了来,煮熟了揉进面粉里,可以做成绿色的艾米果,我爷爷还用过树麻叶子做艾米果,味道和样子也差不太远;还有就是这种端午节用的,叫蕲艾,蕲艾长得要比艾高大得多,最甚能有一人高,它也是能吃的,用蕲艾煮的水妇女喝了有好处,我有个朋友曾经喝过,跟我说苦极了;这两种叶子的背面都是白色的。艾草和菖蒲有驱蚊的功效,我把它们插在门上,倚在灶台和香奉台上,摆在窗台上,草叶的清香让人心安。

端午节的气味是极特殊的,有粽子、蒜这些食物的味道,有艾草和菖蒲这些草木的味道,这些都是端午独有的。还有一种味道,在我印象中也和端午紧紧相扣——水腥气。

每年端午节前后,江西必定下雨,而且绵绵长长,不见尽头。雨下得多了,上游的白云山水库要放水,我们家处在地势的低洼处,又挨着河,是以常常涨水。

水来了。肉眼可见的,浑黄的河水渐渐往上涨,上午还在第五阶码头呢,下午就已贴近桥底了。怕水在夜里涨上来,浸坏了东西,我们赶紧把家什往楼上搬。水要涨进来,先要盖住桥面,漫到街上;接着,它要淹没高高的台阶——为应付涨水,古街上每户人家几乎都有一米多高的台阶——淌过门槛,这才能进到家里来,按理说是不容易的。

印象中,水涨进屋子的次数并不多。最大的一次,大概是2005年。那一次,水足足翻上台阶又在屋子里上来一米多高,水位前后落差有五六米,家里的书在那次都被泡坏了好多,直到现在,还有些书页没有翻开。我那时候小,很多事都已经忘了,只记得我们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爷爷用小铝锅煮鸡蛋和粽子;灶台上的大锅被水泡了起来,漂浮到了楼梯上;村长和支书撑着皮筏,用扩音喇叭喊着“涨水了,注意安全”,向着古街的另一头,慢慢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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