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公公在去世前做到这一点，我挺羡慕的!

快开学了，从老家回我们打工的城里后，老公就张罗着给孩子买新书包，新衣服。 老大马上上学了，老二才要上幼儿园。领孩子提前到学校熟悉环境。 一眨眼十几天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突然又接到大姑姐的电话，说公公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 本来不想通知我们的，怕又像上次一样，让我们白跑一趟。每次一家四口折腾回去，路费又不少花，毕竟这大南方大北方的。 但是村里的老人说，看公公的脸色，应该是挺不过去了。所以才又急着给我们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免得有遗憾。 我们赶紧坐高铁，倒汽车，坐三轮车往家赶。赶到家的时候，公公人已经转到堂屋地上，是公公自己要出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不肯在床上走。 我们到家后，想带着孩子一起进去看着，姑姐直接拦住我们了，说公公有交代，不让孩子进去，怕吓到孩子。 公公是食道癌，确诊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病情进展很快。也挺遭罪的，原来一米七六的个子，150斤的体重，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就剩下不到60斤了，整个人都非常的可怕。 公公是老观念，说小孩的抵抗力差，怕自己这将死之人会给孩子带来厄运。 所以孩子只能在门外，喊了几声“爷爷”，迷糊中的公公应该是听到了。 含糊地应了几声，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回去不大会儿，公公强撑着起来，把自己的后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告诉老公还有一些债没有还，具体的欠债数目欠谁的，他早都单独写好了一张纸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家里的房子，地，存款都是老公的。 原来在我的印象里，公公一直都是疼大姑姐的没想到，在家产的分配上，公公却这样的清楚，没给大姑姐留下什么，但也没让大姑姐承担任何债务。 大姑姐和他一样喜欢看书，他把自己多年来收藏的他自己认为珍惜的书籍留给了大姑姐。 他跟婆婆叮嘱:如果实在跟我们过不到一起去，就再走一步，找个真疼她的。 左邻右舍都来看他，虽然知道这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谁都逃不过。可看见至亲至熟之人就这样被死神一点一点的抽走精气神儿，一点一点的远离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泣不成声。 最终公公把最后的一口气吐出来之后，彻底没有了声音，屋子里痛哭一片。俩孩子也在外面大哭起来，说“爷爷死了”!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婆婆，确诊食道癌晚期之后的这段时间，她看到公公遭了太多的罪了，几乎就是活活饿死的，婆婆说：“早走早解脱！” 装老衣服是早都买好的，是公公活着的时候早给自己挑选的。 他一直都是个爱未雨绸缪的人，早在头些年，身体健康的时候就事先跟我们说过：“如果以后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医生如果要让上重症ICU，在身上插大管子的那种，坚决不去。就算医生再吓唬也不去，让我们跟医生说这是他早早交代的。”甚至还自己提前手写了这个事情，还郑重用红色印泥摁了个手印。 想想这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现在还记得他的表情很郑重，但说实在的，当初我压根都没当回事儿，好像那个时候觉得死亡离他还很遥远。 哪想到死神就这样理直气壮的来了，毫不留情的带走了他。 看着公公已经无知无觉的遗体，我没有想到我自己在那一瞬间竟然那么悲伤，眼泪止不住的流。 想着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跟强势的他发生过很多次的冲突，闹得最严重的一次，还拿板锨拍了他一下。 他很生气，说我不尊老，没素质，让老公和我离婚。但最终也没离成，我和老公还继续过。 我也还继续管他叫爸，我知道他心里不爽。“但不爽又能怎么样？你儿子离不开我，你的孙子孙女也离不开我，我就这样在你身边气你。” 这些往事，在那一瞬间像电影片段似的瞬间在我脑子闪过。当时觉得气愤的幸灾乐祸的一些和他有关的生活细节，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那么的清晰。我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迷迷糊糊的。 是大姑姐嚎陶大哭的声音唤醒了我。 她结婚的时候公公是不同意的，觉得大姑姐的老公不靠谱，但大姑姐还是坚持下来。过了不到三年，就开始总往娘家跑，想离婚。 可公公又坚持不让了，说:“女人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可是就在他最后回光返照留遗嘱的时候，公公同意了，说:“让她果喜欢过的日子。” 老公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根本来不及悲伤。木呆呆的，一会弄这个，一会弄那个。 ………… 记得以前看到书上有一段话说，人生过五，死亡是逃避不了的话题。 可我觉得，自从我过40岁开始，我就已经不断的从身边的亲戚朋友这边看到死亡的不断出现了。 最开始是我同寝的室友，离婚后遇上了渣男，渣男求爱不成功，竟然走极端，在室友和小侄女逛街的时候，拿刀把室友和小侄女都捅了。 我们去奔丧的时候，室友的父母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我至今想来都泪流满面。 然后是我二舅，酷爱打篮球的他，一直身体健康，没想到在一次激烈的对抗赛过程中，突发心梗，也没了。 去年是老公的四叔，天气非常好，开车的速度也很正常，视线也好，却偏偏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个熬了好几宿夜着急赶工程的丰田霸道车主，用极快的速度撞飞了整个车头，人当时就撞散了。 在出车祸那天他刚看完上大学的儿子，平时不太喜欢和儿子照相的他，那天破天荒的和他儿子照了一张自拍照，好像是潜意识知道自己要走，要留纪念似的。 再加上这次的公公，已经四个人了，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慢慢的有五六个，八九个，甚至说不好，哪一天就是我。 我们与死亡间的隔着的黑纱，掀起的角越来越大了。 就像我父亲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是在向死而生。就像一茬一茬终被割的韭菜，谁都逃不过死亡的收割。 既然逃不过，能像公公这样把所有惦记的身后事都交代明白，也是不错的事情。 这么一想，又觉得挺羡慕公公的。